两个世界的失落——读楚荷的小说《苦楝树》
来源:湘潭日报2008-8-31
楚荷的长篇小说《苦楝树》表现了两个世界的失落,一个是以吴满为中心的繁杂的平民生活的世俗世界,另一个是以一棵苦楝的宁静熔铸的诗意而温情的精神世界。
楚荷是一个认真而干练的平民的代言人,他以自己的笔书写着平民的喜怒哀乐。其对于以吴满为代表的平民群体形象的塑造充分体现了作家对于平民生活的深刻体验以及在体验之上进行艺术化处理的才能。吴满是平民世界的琐屑的集合。我们看到,他就是在一件件琐屑的事情上立体起来,吃饭、喝酒、上班、收徒、娶老婆、生孩子、供孩子上学、替人求情,最后下岗,吴满和所有的平民一样行走于早已为普通人铺就的人生轨迹之上。吴满是善良、勤劳、忠厚和聪明的化身,然而作者的聪明和独到之处还在于对这个人物的深层丰富性的挖掘。作者将吴满纳入了一个纷繁复杂的群体塑造中,让猥琐见证磊落、虚伪见证坦荡、美好见证丑陋,以一颗心灵映照另一颗心灵。“瘦妞”、“太岁”和“梅毒”这些人物或作为吴满性格的补充或作为吴满无法涉及的生活外延。正是有这些人物的集体出场,才让我们更深刻地了解平民世界喧哗着的喜怒哀乐。
凡物相生相灭,有喧哗就需要有宁静来平衡。楚荷在书写平民的琐屑与喧哗的同时,也书写一个丰富而独立的精神世界。作者选择了苦楝作为吴满灵魂的出口与归宿,使得整部小说成为一种灵魂的对话,弥漫着深度的宁静与诗意。苦楝树是“坏分子”师傅的钟爱,是他举杯共饮的知音,是他赏月吟诗的佳侣。“坏分子”死后,吴满将苦楝当成师傅,苦楝就是师傅留给吴满的精神财富,吴满面对苦楝的一次次诉说就是与师傅灵魂的一次次对话。苦楝作为一种象征的存在,它和吴满所在的车间同岁,它伫立于工厂门口,见证着工厂发生的一切,它既是工厂的史志,也更是吴满的私人日记。吴满延续着“坏分子”的方式书写着自己的喜悦和痛楚。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苦楝就成为吴满精神的伴侣,为吴满守候着一个充盈诗意的独立于喧哗之外的精神空间。有人会要说,以一棵苦楝营构的精神空间,这是不是作者诗性的偶然参与而暂时忘却了作为平民代言呢?我倒想,这是作者对于普通人生活韵律的真实反映,这不仅不影响他为平民代言,反而是作者情感写作的写照。唯有真正为普通人生活把过脉的作家,才能以这样的方式为读者呈现普通人的心跳节奏,呈现普通人情感的律动和潜在的从容与信念。
两个世界一明一暗,相互交织着充盈了平民的生活空间。作者在为我们客观讲述的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苦楝这样的平台,让我们得以与故事的主人公进行直接的对话。直到一场国企改革砸到这些普通平民身上,这种和谐开始遭到破坏。吴满所拥有的独立精神世界虽然闯入了一些新的苦痛,但基本情味仍是善良构建的美好,然而平民的真实生活世界却开始涌现污浊的暗流。这场革命的逐渐展开,似乎就是对小说前面部分所构建的繁琐却不失美好的尘世的破坏过程的推进。工厂是全体员工的集体饭碗,这场革命要迫使一部分人失去饭碗,也就必然打破工厂以往的平和与友善,而引起人物矛盾的全面升级。人人都在生活的底线上挣扎、自私、野蛮起来。工厂迫于压力主动放弃了技术精英,主动解构着一种凝聚力,也生硬地伤害着一种工人对工厂的美好情感,如此一来,工厂迅速走向灭亡是可以预知的。这样的结局强有力地昭示着改革中存在的问题,楚荷不会告诉我们问题存在何处,但《苦楝树》的可贵之处也正在于它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可疑的起点。这场改革就是使两个世界都失落了的真正原因。工厂倒闭了,所有的工人都走散,不管走散后的生活是好是坏,《苦楝树》中所呈现的平民世界似乎划上了历史性的句号。吴满对工厂对工人的美好情感被改革所瓦解,苦楝树像工厂一样死去。尽管楚荷在《苦楝树》的最后为吴满安排了不错的去处,他成了现代企业的技术力量,工资也成倍增长,但吴满怀念苦楝的身影,依然成为读者眼中抹之不去的阴云。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当代短篇小说:苦楝树(上)
当代短篇小说:苦楝树(下)
楚荷简介:
楚荷,原名谭进军,男,出生于1962年。中国作协会员,湖南省长篇小说创作委员会委员。1986年发表处女作微型小说《秋叶》,1989年发表短篇小说《没有必要后悔》。2000年出版长篇小说《梦里春秋》《棋王》。2004年在《当代》发表中篇小说《拜托了,风儿》。2005年,在《当代》发表长篇小说《苦楝树》;同年,《苦楝树》获“《当代》文学拉力赛”第二站冠军,并在当年《当代》长篇小说评选中荣获银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