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南:怎样面对来自长者的批评?
怎样面对来自长者的批评?
司马南
7月初,深圳徐景安先生邀请我参加他主办的“中国新文化论坛”,拟专门讨论普世价值问题。我当然很有兴趣,奈何先前已决定7月4日至8日赴汕头参加第四届中国文化论坛,朋友已约好,机票也已预订,我婉言谢绝了徐老先生的好意。
汕头归来,得知徐老先生在该论坛上的发言,已经整理成《如何看待普世价值与“范跑跑”现象》一文,文中对我提出严厉批评,新浪网以《司马南是裸体冲锋的战士》为题还做了重点推介。
仔细看罢批评意见,我猜想可能他老人家没有时间认真了解司马南到底说过什么,仅据只言片语推论,或据他人批评联想,便指斥“司马南是世界最彻底的自由主义者”。令人不解的是,他老人家把“南京大屠杀是可以理解的”这样的话也算到司马南头上,进而得出结论:“司马南是世界最彻底的反道德、反伦理、反人类主义者”。
这样的论证方式很特别,也很省事,可谓不著分文便得天下,只要宣布“尔等反道德、反伦理、反人类”之后,精神即告胜利,论辩自行完成。试想,对手恶劣到了“三反”地步,与之还有何讨论之必要?今天回想起来,没去成这个“新文化论坛”也许对了,人家把你当成思想纳粹讨之诛之,“司马特勒”如何为“反道德、反伦理、反人类”而辩解?
余自知才学浅陋,目力有限,故对饱学之士真心钦佩,对乐知善知者,有同命同好之悯,但是,本人并不乏开展批评的勇气,对人如是也,对己亦如是也。对那些恶意为之恶言相向者,譬如***者之流,回手就是一剑,绝不怯阵手软。但眼下的麻烦是,一位年逾古稀的,大家都该尊敬的长者出言不逊,而且宣布的是“新文化论坛”的研究成果。面对这样的长者,敬也不是,避也不是,反唇相讥更不是。试图解释一二,亦恐词不达意。
幸好,徐老自己关于普世价值有一个定义:“爱自己、爱他人、爱大家才是完整的普世价值观”。对此,我先真诚地表个态,这个普世价值观非常之好,好过《南方周末》鼓噪的,好过《南方都市报》炫耀的,好过“天谴论”教授贩卖的,好过范跑跑实践的。对此,我不仅没有不同意见,而且完全拥护举双手赞成。徐老的普世价值观与孔夫子“仁者爱人”之说一脉相承,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价值观,将其定义为普世价值应为众望所归。
其实,稍仔细看看文章就会发现,司马小子并不反对什么普世价值,只反对世界上有人凭强权定义普世价值,反对把普世价值作为大棒谋一国之私,反对用普世价值来妖魔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反对鹦鹉学舌借普世价值消解我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小子所论盖属政治价值层面,基本与个人道德价值层面无涉。徐老人家真真冤枉我也。
假使我的老父亲没有被文革夺命,活到今天应为八旬老人,“子欲养而父不在”,人生之痛莫过于斯。忆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面对徐先生的批评,晚辈惟取洗耳恭听,只要老人家心里痛快身体健康就一切就好。(2008-7-12星期五)
附文:如何看待普世价值与“范跑跑”现象
徐景安:
今天举行创建中国新文化(北京)论坛第七次会议。我认为刘利华副教授写的《“和谐哲学铁三角”的意义》是一篇很价值的文章,她提出的本体论、价值论和认识论的有机统一构成的“哲学铁三角”以及哲学必须面对和解决人类存在的基本问题,即人与自我、人与他人、人与自然的三大关系,为构建中国新文化提供了一个参照、也是一个标准。我国思想界存在自由主义、传统文化和社会主义三大流派的不同主张及激烈争论。各派都说是解决中国问题的良方,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他说100年以后再看。利华的这篇文章等于给各派出了两道考试题,你的文化主张用本体论、价值论和认识论考察是否言之有理?能否解决人与自我、人与他人、人与自然的三大关系问题?当然,不能期望解决思想分歧,但能使讨论进一步深入。
哲学是应该回答现实的。利华的文章提出:能否自觉接受人类普遍价值,标志着一个人、一个学者、一个群体、一个政党、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有没有属人的精神资格。还说普世价值标准在水平上有底线与高标之分。底线普世价值规范的是为人的资格,高标普世价值昭示的是成圣的理想。而汶川大地震恰恰引发了普世价值之争,以司马南为代表对普世价值极尽讽刺嘲笑之能事,你这里当神圣,他那里当毒品,对立之烈!而范跑跑的行为与言论更引起争议,一边骂无耻,一边夸坦诚,分歧之深!中国的精神分裂、文化分裂、道德分裂可见一斑。对于这种现象,也会有不同看法,这很好啊,文化多元嘛,只有一种声音的时代过去了。但是一个社会连什么是善恶都没有基本的起码的共识,是好事吗?不分善恶、美丑、真假、对错、是分,正是当今中国的时髦。连这样的共识都没有,中国还怎么改、往哪儿改?所以,我认为明辩善恶、寻求共识是当今中国的头等大事。雨墨发来一篇文章批驳兰德公司的一份报告称“大陆中国人像迷失的狗”,确实是对中国人的污辱。用着中国人制造的廉价商品,中国又用所赚的钱购买美国国债,支撑着美国人的消费,还倒过来辱骂中国人,这种人才不是东西。但大陆中国人的迷失却是事实,没有主流价值观,不知对错,香臭不分,这种状况不改变,中国再多GDP,中国人再多人民币,也被世界瞧不起。正如利华说的,最多不过是一个“暴发户”。这也就是创建中国新文化的重要。
总之,讨论哲学是为解释世界、改造世界。希望今天的讨论不要陷入纯哲学的概念之争,而是要结合实际。
徐景安:
咱们讨论哲学问题还是应该结合实际,回答现实。汶川大地震引发的普世价值之争,很值得关注。
首先,有没有普世价值?《南方周末》5月22日署名文章《汶川震痛,痛出一个新中国》。司马南于5月25日发表网文“冷看《南方周末》裸体冲锋”,用辛辣嘲讽之笔揭开了争论的序幕。
他说:“价值如果要普世,从时间上来说,今天的人怎么去普昨天和明天的世呢?从空间上说,不论是个人还是国家,都是生活在已有的历史之上的,要象给计算机清零一样给人和国家清零是不可能的。”按他这种说法,人类社会的一切规范都可归之无效,昨天制定的,今天无效。今天制定的,明天无效。你制定的,对他无效。多数人制定的,对少数无效。少数人制定的,对多数人人更无效。司马南是世界最彻底的自由主义者,人不是计算机可以清零,人是不能用任何规范可以约束的,司马南更象是一个裸体冲锋的斗士。
他举了一个例子:“有人说不杀人(尊重生命)是普释价值,君不见杀人的理由何止成千上万,要不要执行死刑成了问题,计划生育是不是杀人也成了问题……”他的逻辑是因为有人反对,所以普世价值不存在。因为世上还有“成千上万”杀人的理由,所以,不杀人、尊重生命,这样的文明原则也不能成立。南京大屠杀是可以理解的,哪有不杀人的战争,哪有战争不杀人?司马南是世界最彻底的反道德、反伦理、反人类主义者。司马南确实是一个裸体冲锋的斗士。
其次,汶川大地震证明了什么价值?这更有意思。
南方周末报的评论文章说证明了尊重生命的普世价值,“兑现国家对于普世价值的承诺”。司马南反驳说,十几万官兵的浴血奋战,全国人民的大力支援,那井喷式的捐助,十三亿人抗震救灾的所有努力,居然是为了“兑现国家自己对于普世价值的承诺”。还有人说,中国人民解放军去救灾,是接受了普世价值的教育?唐山地震时,中国人还不知道什么普世价值,难道就不救灾了!
那么,汶川大地震证明了什么价值?中国社科院研究员赵汀阳写了《事实是检验价值的标准》一文说:“汶川救灾的事实给出了这样的回答:每个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他人的手里”,“ 每个人的存在、利益和幸福都取决于他人,他人就是我的存在条件”。他说,假如学校是由不负责任的他人建造的,学生的生命就遇到严酷的挑战;假如没有那些英勇无畏的救援者,学生的生命就不会得到拯救。每个人都只能从他人那里获得帮助和拯救,所以他人就是救星。以他人为思考重心的理念,就是中国哲学的基本精神。结论是“汶川救灾证明的不是西方的普世价值,而是证明了中国价值就是普世价值。”
还有人说,汶川大地震是社会主义价值观的体现,解放军的救援行动,救灾中不顾自己、抢救他人的感人事绩,民众的爱心捐助,都体现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为人民服务”、“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社会主义价值观。
如果说,汶川大地震证明了中国传统的价值观或者是社会主义价值观,那么“911”事件,美国消防队员不顾大厦倒塌的危险冲锋救人、美国人互相关照地撤出大楼,是体现了什么价值呢?他们好像并没有经过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也没有学过“老三篇”啊!
在灾难面前,中国人、美国人尽管有差异,但都表现了共同的救助行动,这说明普世价值的存在,而普世价值源于共同的人性。有人会说,唐山大地震时,中国正处于文革之中,文革讲的是亲不亲、阶级分,批的就是共同人性。唐山救灾怎么证明普世价值的存在?有人说唐山救灾体现了“为人民服务”的精神,那救人前就要先调查一下,压在下面的是敌人还是人民,是地富反坏还是阶级兄弟,要不阶级立场哪儿去了,地富反坏死了活该,还省我踏上一脚呢?要救你也成,咱先救阶级兄弟,再来救你!唐山救灾,哪管这一套,救人再说,这是人性论的胜利、阶级论的破产。
救灾首先是救命,因为人的生命最重要。这又首先表现为受难人的强烈的求生意志,对活下去的渴望,这就是爱自己啊!我们要救他,就是尊重、珍惜他爱自己的愿望。如果一个人不想活了,怎么救也没用。所以爱自己,是普世价值。
救灾体现了爱心,爱心源于人的同情心。我们看着受难的画面流泪,然后尽力捐助,也有人奔赴灾区救人,这就是爱他人。这是普世价值。
救灾是社会行动。要顾大局、一盘棋,集中力量办大事,公共利益放在第一位,这是社会主义理念,也就是爱大家。这也是普世价值。
所谓普世价值,就是超越阶级、民族、国界、时代,适用人类的共同的行为价值。爱自己、爱他人、爱大家就是普世价值。赵汀阳说得对“一个真正普遍有效的价值观体系必定具有最大兼容性,它能够合成并且容纳来自各种文化对普世价值的创造。”所以,汶川大地震不是证明西方、东方、社会主义的某一个价值,而且人类文明共同创造的普世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