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流:深夜我无法入睡
深夜我无法入睡
看了乌有之乡网的一篇文章里面一个大学生的遗书,我的泪水不值钱的淌了下来,我真想重重地打我一耳光,因为我恨七尺的男儿只有眼泪。
我不知为什么会有负罪感,毛主席教育过的一代人大都还活着,我自然是其中之一,可就是我们这一代人,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我想为此多写点什么,可面对一封用生命写成的遗书,我退却了,还是让更多的读者先静悄悄地看一下盛世王朝治下的大学生遗书吧!
“遗书:
亲爱的爸爸妈妈,女儿不孝。在你们看到这些文字时,我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请你们不要悲伤,就当生了一个小孩夭折了罢。
我一直很痛苦。这种痛苦是从初中以来就有的,一直持续到现在,几乎从未间断过。对我而言,快乐就是藏起眼泪对别人笑。我很累,可对你们说有什么用。奔波的爸爸只会给我吃药,操劳的妈妈只会为我唉声叹气。给每一个人都徒增苦恼。所以一个人的伤悲就一个人承受吧。况且,忧伤是嵌在心里的不可名状的灼热,不可言说。能说出来的就不叫忧伤了。独自隐忍了这么多年,没有知己,没有伙伴,没有敌人,我看不到明天,看不到未来。忧郁,忧伤,消沉,直至绝望,绝望,完全绝望——我身体里流淌的血液竟是如此寂寞。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没有人可以解救自己,就自己来结束自己吧。这会给你们带来什么,我很清楚。你们是我唯一不放心的所在。但目前我只想求一个解脱,求一个解脱,求一个长长的假期一梦千年永世不醒。什么都不想顾,一了百了。我承认我很自私,从小你们没有教过我要怎样去做一个无私的人,在生活中我没有学会,在十几年的做题中我没有学会。所以当内心的绝望像一只巨大的铁鸟黑色的羽翼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我狭小的心胸无法包容,只能眼睁睁任其将我扑没。
也许大人们都认为“沉重”是不应该出现在我们身上的。你们认为我们永远都该阳光灿烂。在你们看来,我不愁吃穿,不愁生计,只有弄懂课本理论这最简单的要求而已。更何况,上了大学,人生理应没什么大的缺憾了。真的是这样吗?
在中学,升学压力就像一块沉重的铅板重重地压在心头,使我动弹不得。世界杯的主题曲已经被我们改成了“啊累啊累啊累”,但你们还是在说:“你玩得太好了。”谎言重复一千遍也是真理,于是我向题海更深处猛扎。
我开始出现幻觉开始沉陷于痛苦的泥淖无法自拔是在初三,我的黑色初三。第一次兵戈相见,它就把我击垮在地,措手不及。虽然最后我还是站了起来并如所愿地成功地通过了独木桥,但我也为此付出了一生的代价。我的学习能力在中考完后的那个暑假就已消退得无影无踪,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把我给抛弃了。那个烦躁的暑假。迫于家长的压力,我仍得马不停蹄地啃着高中课本枯燥的理论,尽管那并不是我所愿意的。有关于那个暑假的记忆一片空白,覆盖着眼前就只有三寸书桌,充斥着耳膜的就只有窗外冗长聒噪的蝉鸣蛙叫。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心已经死了,读美文不再动容,诵妙语不再垂泪。从此以后,面无表情,沉默寡言,独来独往,行尸走肉,像一个死去了多年的人。
初三没有空去忧伤,唯有玩命。没日没夜。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我可以毫无怨言地抱着数学参考书一直做到日月无光做到山无棱天地合。每当夜的使者拉下帷幕,我就在一个人的房间里在明晃晃的白色炽灯光下握着笔飞快地做题,ABCD顺利地写下去。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我甚至可以听得见内心发出的空洞洞的咕咚声。伴着我的就只有窗外竹叶的沙沙声,还有一两声猫叫。而到了凌晨一两点,合上我的清华北大发散思维大课堂的时候,就开始整夜整夜的无眠。风声,虫鸣声,狗吠声,人的鼾声,婴儿的啼哭声,黑夜里的一切声音毫无保留不可抗拒地直钻入耳,胸中的恐惧涌起,升腾,支离破碎,呼之欲出。那种恐惧更甚于一场地震一场海啸,感觉竟是如此的清晰分明犹如切肤。可这一切,你们却从来不知道,我的恐惧就在你们的鼾声中此起彼伏。你们只要求我坐在书桌前,只要我能一天24小时坐在书桌前,升学就有了保障,心里就有了安慰;只要我的头脑能像收割机一样永不停歇地在题海里吐纳,一切都好办。至于你是否熊猫眼,内心是否在挣扎,那并不是你们所关心的。重点是今天你背了多少个英语单词记了多少道化学方程式,模拟考试全级排名第几。因而是没有时间允许你的心去忧伤去小资的。
上了高中,我不得不继续每天都吃一种价格不菲的西药,只因为初三的后遗症——曾一度濒于崩溃的精神,如同浓硝酸腐蚀过的铜板,痕迹斑斑。这种药就这样一直伴了我五六年,一直如今。我不知道它究竟还要伴我走多远。我时常想起我的在亮的刺眼的白炽灯下度过的无数疲惫的夜晚,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寂寞的蜘蛛网,忧伤渐次灭顶。那些伤口,就像我一样,是个倔强的孩子,不肯愈合,因为内心是温暖潮湿的地方,适合任何东西生长。
药有一种可怕的增胖的副作用,到了高三我的体重已由原来的九十四一路蹭到一百一十八。我十几岁的青葱岁月,每天就只有那些白色的药片伴着我肥胖的身躯背着双肩包在学校里低着头穿行,穿行在我空洞洞的四季春秋,那些白色的药片,多么像我匆匆流过的时光,一去不回来。
一去不回来。仅仅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我已经对那些莫名忧伤的日子感觉到模糊,如同大雾中的玻璃窗,外面的世间百态氤氲成模糊的水气只有忧伤的感觉,一再一再,一再一再地倏忽而过。我能记起的只有我粗陋的木书架上被认真装订的试卷,上面有我认真的蓝色墨迹和更加认真的红色墨迹,还有一排排厚厚的资料练习册,大部分没有时间做,可是仍然一本一本地买回来。在高考完的第二天我就把它们全部束之高阁,用不愿再去触碰,如同不忍去揭一个旧伤疤。
两次升学,带给我的不例乎都是寂寞,以及内心大片大片不为人知的荒芜。都是些暧昧且疼痛的东西。在初三,压力一半化为利剑,刺伤了我自己,另一半则化为动力,催我没日没夜玩命地做题。而到了高三,在长期的精神压迫之下,我已趋于麻木,升学压力对我而言,却是麻木、消沉、堕落的混合物,也常常一瞬间就想到辛酸想到忧伤,矫情恶心得像一个文人。内心的绝望和希望,彼此厮杀。在一种单纯可是近乎残酷的时光里,在一种仰望和低头的姿势里,想着不可接近可是又格外真切的未来。如今,上个大学,最后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遇见,什么也没有得到。唯有继续戴着我的玻璃假面,强颜欢笑,开心的,孩子的,执张不落的帆。我似乎重新拥有了自由,重新拥有了快乐,自作主张地减少了药的剂量,甚至最后完全将它摒弃,我的体重也由原来的一百二十恢复到九十四。我以为我终于摆脱了中学的噩梦。那样疲惫的白天。那样恐惧的夜晚。那样冗长的暑假。然而,快乐总是那么的短暂,像个贪玩的小孩,又如昙花一现。由于一度失去药物的支撑,就在大一的那个暑假,我重又开始出现了幻觉幻听,重又沦陷于痛苦的泥淖之中。我是个善于在幻觉中沉沦的人,很多时候我就是为了这样那样莫名其妙的怀疑或者说是由不确定带来的恐慌而将自己弄得精力憔悴。整个暑假我昏昏沉沉头脑发热鬼迷心窍,致使我失去了我在大学认识的惟一知己——星。曾经紧握在手里的幸福是简单而透明的,就像两只大雁,依偎在一起飞过天空,那么简单,那么快乐。而在孤雁难鸣的这段日子以来,再用郭敬明的话来说,我有着自己才能感受到的疲惫,如同用很薄很薄的刀片在皮肤划出很浅的伤痕,那种隐约但细腻持久的疼痛,有时候会被忽略,有时候却排山倒海地奔涌到我的面前,哗——哗——哗,我听到海浪的声音,以及天空海鸟的破鸣。
地球上有很多人,但我的世界里空荡荡的,地平线上一个人也没有,站在我一个人的浑黄的苍穹之下,我凝视着地平线上那轮金色的落日,如同凝视着我那些日升月沉无家可归的绝望。
我忘记了我空洞洞的四季春秋,我忘记了我曾经熬夜学习熬夜到无眠,我忘记了我的噩梦暑假,我忘记了爸妈弟妹忘记了星,我忘记了我年少冗长书堆厚镜片的日子,我忘记了我的精彩讲课忘记了我在课堂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是那么乖戾的孩子,连没有幸福都不介意……
我错过了很多很多,我总是一个人难过。
爸爸妈妈,女儿对不起你们!女儿辜负了你们的期望,你们对女儿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了!
亲爱的爸爸妈妈,请祝愿我在黄泉路上走好吧!人,能够得到解脱,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亲爱的读者们,看完遗书会作何感想?
过去,有一句成语叫“苛政猛于虎”,说是孔子路过泰山的一侧,有一个在坟墓前哭的妇人看上去十分忧伤。孔子立起身来靠在横木上,派遣七十二贤人之一子路去问讯那个妇人。子路说:“你哭得那么伤心,好像有很伤心的事。”那个妇人说:“我的公公被老虎吃了,我的丈夫也被老虎吃了,现在我的儿子也被老虎吃了。”孔子问:“三代人被吃,那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妇人回答说:“这里没有苛刻的暴政。”孔子说:“学生们要记住,苛刻的暴政可比老虎还要凶猛可怕呀。
而现在,有什么会令花季少女认定生不如死呢?仅仅是苛政吗?想来不是,还有令人窒息的社会环境,令人变猪变狗的拜物文化等,是综合的力量杀死了花季少女,其首恶是叛徒们让私有制和私有观念复活放纵。
想来当下的孩子们是多么的不幸,童年就被社会利益集团盯上了,数理化、外语、琴棋书画等,学这学那,没一个点空闲,从人生的价值来说,儿童早就死挣了,以此类推,少年、青年全烂在了废纸堆里死掉了。稚气的童心,梦幻的少年,火热的青春,都可牺牲掉,为的是得到一以张与工农大众告别、通往天堂的通行证。然而,当下通行证贬值了,天堂的天使泛滥成灾了,拒绝入内了,于是,人生结束了,因为只有地狱之门敞开了,地狱胜过了人间,所以才有花朵少女对人类的控诉:“亲爱的爸爸妈妈,请祝愿我在黄泉路上走好吧!人,能够得到解脱,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我无言的感到痛苦,深夜不能入睡,仇视那幕后杀人的黑手,苦思冥想着如何才能拯救这个比死亡还可怕的社会…
二零零八年四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