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热血奔腾

　　秋无际一边听着电视里那些人说着乱七八糟的话，一边想着明天该去哪里找工作，已两个月了，公司一分钱也没有发。在迷迷糊糊中，他感到手腕上一阵奇痒，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拍过去，蚊子喝进去的血染在了他的手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他格外欢悦。　　
　　他关掉电视，想睡了，嗡嗡的声音向他扑过来。秋无际吃吃地笑，要喝血就直扑过来吧，叫得真无聊。秋无际找来杀虫剂喷了几下，没有药了，他才记起这已进入冬天好久了，今天的一整天太阳让这些虫豸很疯狂。他冷笑道，该死的，我还杀不了你们。　　
　　他在家里转了一圈，想起抽屉里的酒精，心想，这也可用来对付一下，可让秋无际失望的是，一滴也不剩了。这些虫豸们见他喷杀虫剂是虚晃一枪，就更肆无忌惮起来。秋无际心头火起，灌了一瓶水，对准这些虫豸扫射起来。当一瓶水喷射完之后。他看到这些虫豸在地上挣扎。觉得自己行动很好笑。这些专为生儿育女的小东西的吸血。吸饱了，生多了，又会发起更大的进攻。他想起有时睡得正香被它们啄食，那种被赶走又回来的执著，分明是要吸干他的血，置他于死地。他想到这里，就恨起来，抬脚向还在挣扎的踩过去，水花四溅。经过这一番折腾，睡意全无了。　　
　　他想打开电视，看那些人又在玩弄什么把戏，一阵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他的一位女同学断鸿。断鸿看到满地的水，有些诡异的笑道：“你在干什么呢。”　　
　　“哈哈，没什么”　　
　　“我发现你还像个孩子”　　
　　“孩子？每天都在为赚饭钱奔走呢”　　
　　……　　
　　“你想不想复仇”　　
　　秋无际觉得好玩，从一个穿着长裙，偷偷用梳子梳几下头发的女孩口里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开玩笑吧”　　
　　“你只说想不想”　　
　　“哈哈，我没有仇人”　　
　　断鸿把眼镜摘下，一本正经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秋无际越发不适应起来，这个一向什么都不再意女孩突然这样严肃得让人摸不着门。秋无际故作神秘地笑笑，表示认真听的样子。　　
　　“有一个沉迷书斋的人，在一个有着令人苏醒的阳光的日子里，决意出去走走。他先来到银行，还没有进门，保安就把门打开了。并笑着点头哈腰的说，先生，你好，请问办什么业务呢。他纳闷，进银行非取即存，再就是贷款了，还用问吗。再往前，一个年轻苗条的女孩就递过来一张传单，‘先生，这是我们新推出的理财产品，云云’　　
　　他注意到那女孩强的笑脸，另外，她说的什么理财，自己一句也没有听明白，除了你需要存多少钱之外。他走出银行，保安仍先就打开了门，‘先生，请慢走’。他心想，我不会没长手吧，太多此一举了，然而肯定有人喜欢这样被侍候。他注意到了笑脸中的一些不愿意，是什么人在强迫，是什么人变态到有手都不自己开门呢。　　
　　他往书店走去，一曲悠扬的二胡从远处传来，近了，他看到一个腿脚残疾的人坐在那里，陶醉在自己的二胡中了，仿佛没有看见身边过往的人群。他走过去，往他放在脚下的瓷缸里放了十元钱，他很诧异，多好的演奏水平。　　
　　他回到家，关注起新闻来，什么怪事都有，强制拆迁，还有没办法为阻止强拆而自焚的怪事比比皆是。他觉得自己每天搞什么学术研究简直就没有什么意义，决意战斗。　　
　　从此就走进了各种战场，面对各种头衔的敌人，慈善家，新闻记者，作家，播音员，政治家，导演，演员，诗人，等等。这些人都不堪一击，太出乎也的意料了，往往只一个回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件外套，待自已一走观众就争先恐后地抢下那件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于是他又不得不开始新的战斗。日复一年，年复一年，人换了无数，外套去并没有减少，他在战斗中渐渐老衰，死在了战场，那是塞外的一个大沙漠边上。他死后，那些新穿上各式外套的人，强令观众撒走，特别是那些从不抢外套的人，是会抬走他的尸体的。让他的他的事迹和尸体一样被风沙埋葬，自己就安稳了。这个人叫千里清秋。　　
　　事情过了很久后，人们把这件事情渐渐忘却的时候，一个小报记者报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千里清秋的战场出现了一个坟墓，更让人吃惊的是，坟前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周围几十公里变成了绿洲。太不可思议了。那个新穿上政治家外套的人一声令下，新坟就被挖来扔入了水中。当最后一点泥土扔入水中时，湖水轰隆隆地往两面分开了，没有水的地方出现了一处坟墓。一只神鹰从天而降，轻轻叼起坟墓，放回了原来的地方。从此就再没有人敢挖了，而且还不时有一些纪念活动。”　　
　　秋无际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个与复仇有什么关系呢。　　
　　断鸿喝了一口水。说“那个千里清是为谁而战。”　　
　　“哦，哦，你这么一提醒，我明白多了。”　　
　　“*月*日，在千里清秋的湖边，有一个纪念活动”　　
　　当秋无际去敲断鸿的门时，断鸿早已不在了。他想，这个怕死鬼，叫我去复仇，自己倒先逃了。他对仇人还是模糊的，但既然自己已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就去看看，看看是什么人让自己活不下去，这些人就是仇人了。　　
　　他来到沙漠边上时，天还没亮，刚好是伸手能见五个手指的时候。他见到一小片树林，但不认识那都是些什么树，一层薄薄的雾掩盖了他们灰头土脸的面貌。树林下有一条公路，公路下面有一个人工湖泊。他想，大约就是这里了，便四处搜寻，但没有见坟墓，倒是有一块大古碑。走近了看，才知道这是* * *投资建的一块所谓沙漠绿化工程。为了让自己不朽，立碑纪之。　　
　　自己是按断鸿说的路线在走。这里不可能有什么湖泊了，就前面这个臭水塘，也叫湖泊吗，他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碑。想，不是愚人节吧。断鸿啊，断鸿，你玩笑开大了。也真是，自己居然信了他的鬼话，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恰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警笛响起后，走来了款式各异的一个车队。　　
　　他猛醒过来，随着车队走的方向跑起来。　　
　　当秋无际已上气不接下气，直想躺下的时候，车队远远地停在了一大块草地上。好大一块绿洲啊，刚才自已见的那里和这比起来，简直就是小溪和大江的差别。草地上，已整齐地坐了黑黑压压一大片人。衣服好像都是从一个地摊上买来的，格外整齐。车上的人下来了，一个人走在前面，后面的一群簇拥着，秋无际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样的情景，现场看到还是第一次。　　
　　在一阵掌声中，为首的人走上主席台，开始讲话。“纪念千里清秋云云”。秋无际想，这是我的朋友无疑了，如果这时有人想反对他，就是敌人，我就找着敌人了。他一面想着断鸿给他讲的故事，没错，这个故事主席台上的人一定要讲的。可是他听了很久，却仿佛听到了一个超级女生的故事。下面的人听到激动处，无不欢呼鼓掌，从欢呼声中，他觉得不妙，这哪是在纪念。分明是在嘲笑。不对，这不是我的朋友，他才是真正的敌人。　　
　　秋无际觉得受到了巨大的嘲弄。摸了摸随身带来的匕首，就要朝主席台上冲去。厅怪的是，他刚一有这意识，就不由自主地跌在了一个泥坑里。他静了静，发现自己刚才站在了一座坟旁，三面都是树。再一看，让他大吃一惊。断鸿竟站在一棵树边。四目相对时，断鸿轻轻地说，跟我走吧。他爬起来。看了看手上的泥。跟着断鸿往树林深处走去。树叶由深慢慢变浅，再到变成灰尘买面，能看到黄沙缓缓移动了。　　
　　秋无际揉了揉眼睛，一截破败的长城出现在眼前。断鸿看了看秋无际衣服上手上的泥，诡异的笑了笑。秋无际想起自己摔的一跤，看了看断鸿，仿佛明白了什么。断鸿说：“我要你参加一个节目的表演”　　
　　秋无际不吃惊了，眼前的断鸿经过这么多事后，在他的心中有了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长长的报告终于念完了，人们如算数学题一样公式化地拍着手，便按梁山坐次围着湖泊看断鸿的表演。每一次会议后大多都有文艺表演的，无论是西山会议，还是东山会议。这次断鸿早请的文艺表演之所以得到批准，是因为她以湖泊为舞台的巨大创意，别具一格。　　
　　断鸿的表演在一阵激昂的音乐声中开始了，这是人们从未听过的音乐。湖面上一共九行九列，共九九八十一人。秋无际就在第一排东边的第一个位置。断鸿的手抬起来又落下之后，击缶声响彻云霄。如汹涌澎湃的黄河之水。让人想桑提亚哥在风雨交加的大海上与鲨鱼搏击的时刻，让人想起百万雄师过大江时的万船齐发。坐在主位上的领导人一边喝着国宴专用水，摇着蒲扇。与身边的人谈着，一贯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二个节目是作画，画布就是风平浪静的湖面。画布上的人仿佛就在跳街舞，一阵前后翻滚之后，画布上出现了第幅画，一个赤脚，蓬头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在一堆工业垃圾上不停地翻找着什么。一辆豪华的加长车呼啸而过，灰尘笼罩了小女孩。　　
　　第二幅画画了两座山，但其实是一座，前面一座是未租给某国时的表山绿水，上面清晰可见国内著名的江家陵园，那是大江王朝赐给江家的一块风水宝地。江氏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都埋在那里。那可是一个幽静的去处，租给某国后，据说山上矿厂主脉要陵园那里才挖得了，陵园就被迫搬迁了。也有说并非是被迫的，江氏有一位朝廷的官员一看有那么赔尝的银子，就高兴地答应了。那个守陵的老人不答应，但他是没有办法的。经过开采后的这座山形象地表现了什么叫山河破碎。观众并不惊讶，因为这些画有摄影师早已形象地表现过了。他们只感到作画过程的新奇。这幅画让主席台上的人有些不悦，他抬起了手，好像就要往桌子上拍下去。　　
　　一位点哈腰的人挡住了他的手，这人软得全身上下如没有骨头一样。在他的手势下，一位被脂粉涂改得面目全非的人抱了一面琵琶向湖畔走去，坐于湖边的一把椅子上，随着手指的轻轻拨弄，那手也是软得如没有骨头一样的手，大珠小珠并没有落玉盘，而是落在了那些不悦的脸上，随即绽开如山花一样灿烂。　　
　　断鸿的最后一个节目叫“热血奔腾”。在缓缓的音乐声中，湖面上冒出了热气，如春天里山中雾气。湖水慢慢变红，那八十一人开始击鼓，湖水越来越红，鼓声越来越隆，蒸气越来越越大。当断鸿将手里的红绸用力一挥时，湖面上喷出了无数红色水柱，观掌声热烈，欢呼声响彻云天。断鸿的红绸再次挥动时，巨大血色水柱直冲篮天，从篮天上高高坠下时，变成了滚烫的岩桨，所有的人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淹没在了岩桨中。　　
　　阳光穿过树梢，一切归于平静，波光乱涌的湖面上，新出现了一个开满红花的小岛，岛上一片血色的红花中，一群人在奋力击鼓，那是一群岩桨融铸的雕像，为首的正是秋无际。旁边是一位抱着琵琶的女子，张开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