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学者八种“秀”
当红学者八种“秀”
姚 齐 源
不带偏见地看,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的许多经济学家,还是颇能体察民众求富之心、谋求国家发展之略的,为改革开放建言献策,对国家的发展进步贡献不菲。
但自90年代中期以来,锐不可当地席卷中国的商业化风潮,则使得相当一部分深谙“经济”之道的经济学家们心动砰然,激昂吹出“让知识更值钱”的号角,隳突叫嚣,炒名气炒到当红,卖热点卖成豪富,研究工作渐渐地被佐料以了铜气味,虽然不好说是不是多数,但确有不少的学者,以“做秀”代替研究。此尤以一些“当红”学者为甚,其所做之“秀”,大体有如下八种。
1、东施效颦“摹仿秀”
中国与现代世界有了差距,自然就要追赶,搞些“拿来”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中国也确实吃过“简单拿来”(史称“教条主义”)的苦头,所以改革初期就有“食洋不化”的警示。然而,这种思维的“消化道疾病”似乎有慢性化趋势,新近,某经济学家又出希冀惊人之语,称:目前中国的经济问题之症结,不在需求,而在供给。这话语乍听去似乎很新潮,而熟知国外经济研究动向者都知道,这无非是对上世纪后期英、美流行的供应学派的一出“摹仿秀”而已。据该学者言:西方发达国家的经验,已经证明了需求管理如何如何的无效。这话也倒不全是假,西欧国家的确正在学步英、美,对其实施了50多年的凯恩斯主义(以需求管理为基础的一种主义)进行改革,而这出摹仿秀的蹩脚之处在于:欧美国家,是在其实行凯恩斯主义了数十年后,在其人均GDP已经达到一、两万美元以上,在其社会福利制度全面形成情况下,凯恩斯主义的需求管理政策才出了毛病的;以中国尚在市场经济初级阶段的身份,就要去轻言需求管理政策“失效”,是否有“超阶段”之嫌?更何况,直到八十年代以前的实践都证明了,凯恩斯主义是西方用以抵制社会主义、拯救资本主义的灵丹妙药。再何况,自八十年代以来,西欧国家在推行新自由主义过程中,已然经历了不小的阵痛,至今并未走出困境。对这些复杂的现象不加深入分析,就要急忙去拿供给学派的理论来用,启不是活脱脱的一个东施效颦?
2、南辕北辙“脱口秀”
眼下有一句话,几乎成了天天要求别人“学会用市场经济办法”的学者们逢场必称之言:“加快产业结构调整。”这些“学术大腕”们似乎想都未想过,他们这句司空见惯的“指导”意见,给别人留下了何种笑柄?只要稍微尊重客观事实的人都不难看到,中国目前的产业结构,可以说无须任何人去“加快”,就自动地在那里频频地调整了,以至于到了“浮躁”的地步:只要社会上冒出一种需求,就会有成千上万家企业,按照供需规律去群起而追逐之;然后,就是千万家企业按照供需规律,去大打争取市场份额的“价格大战”;再然后,就是按照完全竞争市场的规则,将一大批劣势企业淘汰出局。试问:我们的“腕”们早就盼望着的“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作用”,不就是这样一种运行状态吗?再去言“加快结构调整”,是否有“计划经济思想作祟”之嫌?看来,“腕”们还是缺了一种新的“下意识”:市场经济是一种“本能经济”,它调动起大众自发的物欲,会自觉地、不由自主地到市场上去寻求供给与需求。大约是少了这种新下意识,甚至还保留着计划经济下意识,“腕”们才会做出此类随口而出的“脱口秀”,弄出南其辕而北其辙的笑话来。
3、坐地冲锋“狂草秀”
既然当红,既然权威,就会喜欢做些大手笔文章,这符合“腕”们的身份,无可厚非。不过,动辄施以“大手笔”,也往往会伴以自以为是,对于复杂经济问题,以管窥甚至感觉代替全面深入细致的调查,以异想天开的大书“狂草”充做“大手笔”,就难免不做出些怡笑大方的秀来。2000年,四川的二滩水电站刚一竣工,电就送不出去。这件事原因十分复杂,本质上是两个国有企业之间、两级行政之间的利益缠结和冲突,本来是很需要专家深入细致研究,才能拿出有效办法来。于是,北京的一位“国家级”的理论权威H某,应当事者中的某方之邀,来到了四川,但其人转了一圈,并未做全面调查,只是听了邀请他的某方之言,就以权威身份公开发表“大手笔”文章,对“政府失职”、“部门垄断”这类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的“深层次”问题大加挞伐,并大声疾呼“要用市场方法解决问题”。被其指责的当事另一方私下暗笑道:“该电站的问题,是要国家支持其还贷,要的恰恰是政府为该电站多安排计划电量和计划电价以偿还债务,与‘市场方法’实在风马牛。既然H发出了‘市场化’疾呼,那就干脆让该电站的电全部都变成‘竞价电’得了。”所谓“计划电”,就是国家计委原先给该电站安排的0.48元/千瓦时,而“竞价电”,多则0.10元/千瓦时,少则0.02元/千瓦时,如果再比照一下将来三峡电不高于0.20元/千瓦时的价格,在买方市场的今天,H开的药方,实在有点“坐地冲锋”的味道了。
4、出堂入室“华威秀”
据说,每逢年底是腐败分子们的“小秋收”的忙碌时节,他们要奔忙于各“有关单位”之间,“收割”丰厚的红包,而老百姓们所不知道的是,这恰恰也是学者们“小秋收”的忙碌时节,所不同者,是学者们要象旧小说中的“华威先生”那样,告诉邀请他去登台表演的每一个邀请单位:自己是如何如何地忙碌,还有多少个“下一个”邀请单位,在邀请他去提供“智力服务”,然后,对市内外省内外国内外及至世界内外的未来发展趋势,匆匆说上几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便匆匆夹带了其做“华威秀”所值的银两,匆匆走向下一个单位。于是,每到年底,华威们都要这样过着频频出堂入室的好日子。而那些邀请单位,未必不知道华威们的“才学”本身到底价值多少,但他们也明明白白地知道:在学术商业化的今天,华威们的名气,远远比他们的真才实学重要,所以,邀请者们自己也乐得借学术名人炒企业名气,当官者还可以做一把“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秀。眼下,许多靠会议、出书、颁奖等骗术捞钱者,都知道要打出名家为其头衔,也是深知华威们喜好这种“短、平、快捞钱术”。
5、八面威风“婆婆秀”
时下,一些尚未熬出头的学术界“小媳妇”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自己文章的署名问题。辛辛苦苦写出一篇有点模样的东西,如果不把那些“学术婆婆”──学术名流、社会贤达等等──列名在前,自己的东西就似乎属于低档次没水平,就难有出头之日;而一旦捧出这些权威,研究立马就可以升档次上水平。现如今,可以说是学术大腕们能够耍足耍够学阀派头的年月:刊物,要留下“婆婆版面”,而无论婆婆们是否有能力写;专题,要约“婆婆稿件”,而不论婆婆们是否了解所涉领域的根底;课题,要让出“婆婆当家人(即课题负责人)”位置,而无论其是否知晓这门学科。如此毕恭毕敬地供着捧着骄宠着,就使得婆婆们越发要逞出八面威风、十足架子于理论界。他们自以为树立起了学术界的“王者”地位,实则把自己搞成了令人厌恶的学阀。殊不知,在学阀们的压迫加压榨之下,一些年轻人一面迎合以笑脸,一面在心中默念着普朗克那个“说道”:只有等你们这帮不相信新理论的老家伙都死光了,我的新东西才出头有日。
6、苟延残喘“黔驴秀”
S省有两个学术“老腕”,一为某社科研究机构的L某,另一为某财经大学Z某。公正言之,在改革初期,这二位都曾为S省出过些好点子,在该省的改革史上还是可以写上一笔的。可惜,“权威”与权力一样,差不多都是很能腐蚀人的东西,尽管L与Z已经退休,还是极尽其苟延残喘术之能事,成就了当红于今的“学术老来俏”。知其根底者都了解:L某不过是个半路出家去研究经济的人,而Z某则原来是从事计划经济学的某一部门学科教学的,二者都对市场经济理论甚为疏远,其数学根底也无法再接受市场经济的“继续教育”,应说如今已经属于“过气”之人。但这些年来,这些老权威立志要万世一系,赖着“狠狠做秀”的精神,居然可以“永不凋谢”:四处摇动“三寸不烂”(Z某素有“铁嘴”美誉),去赚丰厚的“出场费”;不断挥将“日月长明”笔,写就《XX文集》、《XXX论XXXXXXX》等“雷霆不朽”文,去弄来源源润笔;戴上“博导头衔”指导研究生,以名利双收;还有承担大课题、担任企业或政府顾问、编丛书领衔等等等等(当然做“华威”的辛苦费也要志在必得),真可谓余光耀眼、余热灼人!不过,如果有人想了解一下,这些人“老来”带底是“俏”还是不“俏”?倒是有个很简单(但可能很薄“老来俏”面子)的法子:你不妨请他们用供需曲线解释一下中国当前的过剩经济,或者请他们具体指导一下计算中国目前的基尼系数,他们一定会南郭现身、黔驴再世的。
7、形右实左“正气秀”
或许是某些当红学者自己的“英雄来路”有点“气短”的原因吧(比如上面说到那位S省的“老腕”L某,“文革”中就是某中央局机关一个极左派组织的笔杆子),这些人特别喜欢推波助澜搞“恐左病”预防,当今中国的“宁右勿左”风气盛行,就“得益”于这批爱做“正气秀”者的“防治”工作。但你稍微注意一下就不难发现,这批“秀者”看似右,其实深谙左道,比如说,“秀者”很喜欢上纲上线,动辄冠以“派”(“保”与“改”)取人,很喜欢搞左右划线,甚至喜欢为国外的改革贴上“保”或“改”的标签,好像中国的改革理论不打上些他们开的“预防针”,就无法延年益寿。这样防来防去的结果,是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搞到了弱不禁风的地步:至今,人们都不敢言市场经济有弊端,不敢说“过剩经济”是市场经济的结果,还要别别扭扭地给“过剩”加上什么“低水平”。这里颇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原本喜欢“拿来”的人,怎么就会不知道,市场经济国家的政策,也总是要在左右之间不断调整?怎么会就不知道,里根、撒切尔属于右派,而克林顿、布莱尔就属于“中左派”?可见,中国理论界始终存在的过敏、极端、多变的风气,已不是什么左右问题,而是一种历史遗留下的思维病态,到了痛改前非的时候了。
8、陆军海战“两栖秀”
人之趋利避害本能,任你是“大腕”还是“小指姆”,多不能免。90年代初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突变,“下海”热到发烫;而后来市场经济暴露出其不安全的缺陷后,莫说在职党政干部们对大锅饭栈恋不舍,就是那些“前下海干部”,也在纷纷要逃脱苦“海”而“登陆”。受此启发,当红学者们发挥行业特色,巧施其“陆军海战两栖”术:背靠机关事业单位,保持“陆军”身份,大做“居庙堂忧其君”之秀,以获其名;不断介入商业行为,玩练“海战”本领,大演“处江湖忧其民”之剧,以谋其利。君不见有的学者,一边学着那位率先“名人出书”的“傻大姐”主持人,行“一本(书百)万(元)利”之道;一边又去慷慨激昂言称要用自己的“知识”与实践相结合,为改革“效力”,讨来个“改革市长”、“改革书记”当当。正可谓旱涝逢源,永不潦倒,无怪乎,人们只见大腕们言改革必“高歌进军”,“要大胆”、“不怕风险”,而言经济萧条、工人在职下岗、学生毕业失业、农村居民无法脱贫等沉重问题,则轻描淡写,或是“淡出”些不起任何作用的老生常谈,其原因很简单:腕们太“富豪阶级化”了,所以也就太无法体会贫民曾的痛痒了。
秀是包装,秀是推销,秀是广告,所以做秀要使“观众”喜闻乐见,这样才能使腕们的“秀”有卖点,才卖得出去赚得回来。于是乎,什么“理论家的良知”,什么“科学的思维方法”,什么“经得起历史检验”,都要让位于“秀有没有卖相”这一基本商业规则。当红学者们喜欢批判官僚们误国误民,而他们自己“化研究为做秀”之举,与如今学术界的假冒伪劣盛行,与如今官僚们往往得不到真正符合国情、客观公正、科学的对策建议,启无关乎?
当然,作为“转型社会”,出现“当红学者八种秀”,倒也极其自然,可算是这个特定年代留下的千千万万道风景线之一吧(至少也为文艺创作提供了很好素材,去写本《儒商外史》一定不比《儒林外史》差)。只是当权为政者要注意,听这些“腕”们的话时,要多长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