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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甲午战争简介 甲午战争前后日本浪人活动内幕

火烧 2021-06-22 18:29:32 1270
甲午战争前后日本浪人活动内幕 就在政变看起来要成功的时候,驻朝清军将领袁世凯率兵两千,向占领朝鲜王宫的日军发动猛烈进攻1894年5月21日,日本东京。夜幕已经降临许久,高悬的冷月漠然俯视着岛国之都。白

甲午战争前后日本浪人活动内幕  

中日甲午战争简介 甲午战争前后日本浪人活动内幕
就在政变看起来要成功的时候,驻朝清军将领袁世凯率兵两千,向占领朝鲜王宫的日军发动猛烈进攻
1894年5月21日,日本东京。
夜幕已经降临许久,高悬的冷月漠然俯视着岛国之都。白日的喧嚣像潮水般退去,从太平洋上吹来的初夏的暖风,温馨地抚摸着这座渐入梦乡的城市。
这是历史长河中一个平常的夏夜。
然而,就在这天夜里,在这个宁静的城市一隅,有两个人正在为挑起一场两国之间的战争而进行密晤。
这两个人便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次长川上操六少将和对日本军政界最有影响力的秘密社团――玄洋社的重要成员的野半介。
这次密晤与两个月后爆发的一场战争一起载入史籍。
川上操六,1849年生于旧鹿儿岛藩武士之家,少年入伍,历任中尉、少佐、大佐等职。1885年升为少将,任陆军参谋本部次长,1898年升任参谋总长,9月晋升为大将,1899年逝世,是日本军界主张对外扩张的强硬派的重要人物之一。
的野半介阴险狡诈,颇有计谋,经常参与头山满与平冈浩太郎等人的种种阴谋策划,在玄洋社号称“军师”。他多次以经商为掩护,深入朝鲜各地搞情报活动,对朝鲜的政治时局和军事方面颇为了解,称得上“朝鲜通”。1882年6月15口,他奉头山满之命,带领玄洋社的五个成员前往朝鲜,为日本出兵朝鲜、驱逐中国在朝势力制造事端,不料正好遇上由朝军训练都监兵使柳春万、金长孙等发动的“壬午兵变”,矛头直指闵妃统治集团和日本驻朝公使及在朝鲜活动的浪人,的野等人无功而返。这一次,他又在为挑起一场战争而积极奔走。
的野半介作为玄洋社的“特使”与川上操六密晤之前,已经拜访了外相陆奥宗光。他拜访外相的目的,是代表玄洋社和其他右翼团体,要求政府对中国宣战,为在中国被人暗杀的朝鲜开化党领袖金玉均报仇。
的野半介拜访外相的前一天,由玄洋社等秘密社团主办,在东京浅草本愿寺为金玉均召开了追悼会。在头山满等人的极力煽动下,参加追悼会的浪人们情绪悲愤激昂,一致提出了“讨伐清、韩暴政政府”的口号。会后,头山满和平冈浩太郎等人秘密商定,派的野半介为代表,密晤陆军参谋本部次长川上操六,要求政府与中国开战。
金玉钧是何许人?日本浪人为何抓住金玉均之死大作文章,呼吁金玉均之死是日本的“国耻”,要求政府发动对清战争?原因要追溯到1884年。
那年的12月4日,以金玉均、朴永孝等人为首的开化党,借京城邮局落成开幕式之机,与日本驻朝鲜公使竹添一郎密谋发动政变。当天夜里,他们同日本驻朝鲜公使竹添一郎率领的一个日军中队,首先杀死闵妃统治集团的首领,然后攻占了王宫。次日,开化党组织新政府,宣布与清政府脱离宗藩关系。12月6日,新政府发布新政。看起来,这次政变已轻而易举地取得成功。
不料,就在开化党发布新政的当天下午,驻朝清军将领袁世凯便率兵两千,向占领王宫的日军发动猛烈进攻。经过一番激战,清军杀入王宫,大败日军。日本公使竹添一郎仓皇逃回本国。金玉均和另一名开化党领袖朴永孝见大势已去,也一同亡命日本。
闵妃集团在清军的援助下,重新掌握了政权。
由开化党发动的政变昙花一现,仅三日内便被挫败。这一事件,在朝鲜历史上称之为“甲申事变”。
金玉均等人在密谋发动这次政变之前,曾与日本政府和头山满等人联络。开化党的纲领是反对清朝政府干涉朝鲜内政,主张日本明治维新式的改革。金玉均等人试图借助日本的力量发动政变,赶走驻朝清军,击败闵妃的统治。日本政府早有侵略朝鲜的野心。开化党的政变计划,正中日本政府的下怀。日本当即答应为开化党进行内政改革提供活动经费,并暗中指使驻朝公使竹添一郎率兵协同开化党举事。
岂料协同举事的日军竞未经得起驻朝清军一击。日本政府企图通过新党控制朝鲜,进而驱逐清政府在朝势力的计划再次落空。
亡命日本的金玉均和朴永孝一直受到日本政府和头山满的庇护。朝鲜政府曾要求日本政府按照国际法引渡金、朴二人,遭到日本的拒绝。日本政府把他们当作朝鲜独立的种子,指望有朝一日,这两颗种子能在朝鲜半岛上生根、开花、结果。
然而,这两颗种子已无重返朝鲜国土的希望。
1892年,朝鲜政府派李逸植前往日本,伺机暗杀金玉均和朴永孝。李逸植到日本后,在东京结识了曾经留学法国的朝鲜人洪钟宇。洪钟宇身着西装,留着一头短发,能说朝、日、中、法等多国语言,且与金玉均等人相识,但他的立场却站在朝鲜政府一边,反对开化党人的政治主张。李逸植觉得洪钟宇是暗杀金玉均等人的极好人选,便将自己来日本肩负的任务告诉洪钟宇,洪钟宇表示愿为政府效力,除掉开化党首领。两人遂寻找下手的机会。
金玉均流亡日本10年,日本对他的种种承诺一直未能兑现,令他非常失望,转而想借助清政府的力量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后来,他与清政府驻日公使、李鸿章之子李经方和汪风藻取得了联系,很想通过李经方的关系会见李鸿章,讨论东亚与朝鲜的未来。洪钟宇得知金玉均有此想法后,表示愿意为他提供帮助,使他能安全地前往中国,实现这一愿望。
1894年3月27日,金玉均和洪钟宇装扮成日本人,同清政府驻日使馆翻译吴静轩和一个日本仆人乘船抵达上海,住进日本人吉岛德三所开的东和洋行。次日下午3时,洪钟宇在洋行宿舍里将毫无防备的金玉均枪杀。29日,洪钟宇被租界巡捕逮捕。
继金玉均被杀之后,在日本的朴永孝也遭朝鲜刺客李逸植的追杀,险些丢掉性命。
4月12日,清政府应朝鲜政府的要求,由李鸿章安排“威靖”舰将金玉均的尸体运回朝鲜。朝鲜一些守旧派大臣对金玉均之死欣喜若狂,并当夜戮尸,以示对金玉均的惩罚。
金玉均之死,使玄洋社的首领们找到了一个煽动民众反对清、韩政府的由头。而眼下,朝鲜的东学党领导的农民起义军正在攻城略地,与政府军展开激烈的战斗。因此他们认为,吁请政府向中国宣战的时机到了。
表面上奉行“软弱外交”的陆奥外相,却与军界的强硬派首脑在幕后紧密合作,积极准备发动一场战争,以转移国内舆论对政府的不满
但是,玄洋社的“特使”的野半介,并未从外相陆奥宗光那里得到半点明确的答复。外相面对的野的慷慨陈词,仍像平时一样冷静,他说:“从朝鲜政府的角度看,金玉均不过是一个叛徒。我大日本帝国固然要膺惩中国,但也不能以金玉均之死作为开战的理由。何况战争大事,除天皇之外,并非谁一人能够决定。你不妨再去拜访川上将军,看看陆军省是否有对清、韩开战的意图。”
陆奥外相不置可否的回答,不仅使的野半介大失所望,而且感到愤慨,近年来,日本朝野的“对外强硬派”一直攻击陆奥外相奉行“软弱”外交,通过这次拜访,足见其真。
但是的野半介却不知道,表面上奉行“软弱外交”的陆奥外相,却与军界的强硬派首脑在幕后紧密合作,积极准备发动一场战争,以转移国内舆论对政府的不满。3月27日,他在给驻英国公使青木回信时就说:“国内形势日益紧迫,政府若不做出一番惊人事业,便不能稳定动荡不安的人心。但是,又不能无故发动战争……”
从这封信看,他正为找不到一个发动战争的理由而苦恼。但他作为外相,不便对玄洋社的人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这位外表“软弱”的外交大臣,其真实面目在甲午战争爆发之后才暴露出来。
陆奥宗光叫的野半介去见陆军本部参谋次长川上操六,自有他特别的用心。他相信川上操六这位军界强硬派的重要人物,会给这位民间秘密社团的代表一个比较明确的答复。
肩负“重大使命”的野半介从陆奥外相处一无所获,当天晚J二便秘密来到川上少将的官邸,以求从这位军界要人口中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川上操六在他的书房里接见了这位玄洋社的“特使”。
川上的书房陈设雅致,一排高大的书橱中有不少是线装书。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壁立于书房一隅的檀木古董架,架上那些珍贵的中国古玩和精致的明代瓷器,即使是见惯宝物的老古董商看了,也会感到惊羡。川上喜欢在书房中会见他认为尊贵的客人,在书房中商谈他认为重大而又需要保密之事。
由于玄洋社社长平冈浩太郎极力支持“对外强硬派”“膺惩中国”,已和川上操六暗中结为盟友,而的野半介作为平冈浩太郎的妹婿、参议院议员、玄洋社机关报《福陵新报》(后改为《九州日报》)主编,自然要被川上操六待为上宾。
当的野半介说明他的来意时,川上操六并未感到惊讶。但他对如何回答的野提出的要求,却显得颇为审慎。他点燃一支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对清开战,眼下时机似乎尚未成熟。而金玉均被杀一事,也不能作为开战的由头。”
的野见川上的答复并不比陆奥外相的态度明朗一些,便意识到必须向参谋次长强调,朝鲜目前的骚乱正是出兵的大好时机,他说:“金玉均之死既然不能作为开战的理由,那么我们很想知道,军界对于东学党起义持何态度,是不是准备趁此机会出兵朝鲜?”
“我们一直关注着朝鲜的骚乱,不过目前尚在静观其变。”
川上的回答使的野失去了耐心,他一改刚才的恭敬态度,情绪有些激动地说:“将军阁下,如果您说的是军界对待朝鲜之乱的真实态度,那就让我们太失望了。难道日本要等到东学党攻F4汉城,才发兵支持起义军吗?”
的野明显像是指责的口气,令川上有些不快。但他仍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东学党目前的声势确实不小,但是你们凭什么断定朝鲜政府平息不了这场骚乱,又凭什么断定东学党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攻_卜.汉城呢?”
“我们根据可靠情报,全罗道地方的义军已以破竹之势攻克井邑、咸平、长城三郡。现在队伍已发展到万余人。在全罗道义军的影响下,忠清道、庆尚道等好几个地方也相继爆发了起义。平冈社长和头山先生一一致认为,东学党揭竿而起时,提出的口号只是‘辅国安民’、‘尽灭权贵,逐灭夷倭’,随着力量的壮大,他们现在已成立了政权机构――‘执纲所’,显然已有推翻政府的计划。如果我国现在出兵支援东学党作战,他们自然会取消‘逐灭夷倭’的口号,而他们将来如果夺取政权,也必会为我大日本帝国所用。”
“嗯,你的话有些道理,说下去。”
的野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川上的重视,情绪更加激昂,他接着说:“到那时,日本驱逐清国在韩势力,也就名正言顺。我们可以断定,中国不会轻易放弃对朝鲜的宗主国地位。只要中国起兵迎战,我大日本帝国即可将战场推至鸭绿江以西!”
的野一番慷慨陈词,使川上陷入沉思。
连月来,日本内阁一直关注着朝鲜事态的发展,川上作为军界“对外强硬派”中的一员,自然也不例外,他希望从朝鲜的骚乱中找到一个契机,作为发动战争的借口。对于东学党起义的进展情况,他要比的野更清楚一些。但是,直到目前,清政府仍对朝鲜的骚乱袖手旁观,而朝鲜政府也对平息这场叛乱怀有自信,一直未请求宗主国帮助平叛。这使得日本政府感到无机可乘。
那场爆发于异邦的农民战争的前景,就像烟雾一样迷蒙,川上操六一时还无法透过这迷蒙的烟雾,找到一条路――一条“师出有名”的对外扩张之路。
的野对于朝鲜政局的分析,虽然不免一厢情愿,只往有利于日本一方着想,但最后那句话却仿佛一道阳光,穿透了川上眼前的烟雾。
“只要中国起兵迎战,我大日本帝国即可将战场推至鸭绿江以西!”
片刻间,一个阴谋在他脑海中形成,如果玄洋社的人能够……他重新点燃一支雪茄,起身缓步踱了几个来回,然后转身面对的野站定,说:“你们对东学党的力量未免估计过高,他们的起义究竟能坚持多久,目前尚未可知。韩国政府至今未请求清政府出兵平叛,说明他们自信有能力对付东学党。而等东学党夺取政权之后,再驱逐中国在韩势力,这种想法也有些天真,因为那未免太渺茫,也太遥远。至于说让一国政府出兵援助另一国的叛党,也会受到国际舆论的指责。”
“将军阁下,难道政府就这样坐失良机吗?”
“不,”川上略作停顿,接着说,“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纵火者。”
“纵火?”的野茫然地看着川上那张冷峻的脸问。
“对。你刚才说,只要清政府出兵迎战,我大日本帝国就可将战场推至鸭绿江以西,那么我要问,怎样才能使清政府出兵,你们想过没有?”
“这……”
川上阴险地一笑,说:“听说玄洋社是高士济济的远征党的根据地,难道就找不出几个有本领纵火的人来?如果有人在韩国纵起火来,那么,灭火就是我们的任务。”
“将军阁下,请您赐教具体良策。”
“哈哈,这我就不便明说了。头山和平冈先生都是足智多谋、善于运筹之士,你把我的话转告他们,他们自然会有良策的。”
的野半介见川上不愿明说,不好再问,低下头稍事沉吟,悟出这可能是一个重要的暗示。他见时已夜深,便起身告辞,离开了这位军界要人的官邸。
浪人之王头山满决定派人赴朝鲜“纵火”,以挑起日、清之间的战火。内田良平踊跃响应,积极活动
第二天,的野半介便来到头山满的寓所,向这位浪人之王详细复述了他拜访川上操六少将的经过。
老谋深算的头山满听完的野的报告,对川上操六的暗示心领神会,他明白,川上所说的“纵火”,并非是叫他们派人到朝鲜去制造骚乱,因为现在东学党的起义已颇具规模,川上之意是叫他们设法点燃起日中两国之间的战火。
头山满十分清楚,东学党起义,目前虽然连获小胜,但还不足以对朝鲜政府构成很大的威胁,因此朝鲜政府至今仍能沉得住气,未向中国求援。玄洋社的任务不是去壮大东学党的力量,帮助他们去推翻政府,而是要去壮大他们的声势,让朝鲜政府看到,在东学党的背后有日本人的支持。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向中国求援。而中国一旦出兵,日本对清政府开战,也就找到了一个由头。
这便是川上操六叫他们纵火的真正意图。
随后,头山满与平冈浩太郎、的野半介经过一番秘密策划,决定由玄洋社的骨下.成员内田良平为首,组织“天佑侠团”,赴朝鲜参加东学党起义军作战。所需经费,由头山满和平冈浩太郎负责筹集。
内田良平,原名内田甲,号硬石,1874年生于九州福冈旧黑田藩一个下级武士之家。内田早在幼年时代,出身于“名儒”之家的母亲便常向他讲述古今“忠臣”、“英杰”的故事,向他灌输“敬神、尊皇”思想。内田小学毕业后,在阿郡郡公所当勤杂工,闲暇时喜读文学、历史书籍。他少年时代常听父亲与叔父平冈浩太郎在“征韩论”或“伸张国权”问题上的种种议论,深受“国权论”的影响。
1888年,内田因病辞去郡公所的工作,寄居叔父平冈浩太郎家,进行“文武之修炼”。他一边每天去玄洋社的武道场学习弓术、相扑、击剑和柔道等武艺,一边埋头钻研日本国学和汉学典籍,立志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内田良平1901年组织黑龙会,自任“主干”(会长),在以后的日俄战争中积极从事情报活动。辛亥革命期间,他曾多次与孙中山接触,企图插手中国革命。
如果说头山满是日本右翼社团的开山祖师,内田良平则是日本右翼社团的第一代领袖,是浪人中的阴谋家和冒险家。
内田良平在头山满等人决定派人赴朝鲜“纵火”之前,就曾到长崎找他的亲戚、著名浪人末永节商量赴朝活动,拉拢和利用东学党为日本政府所用一事。末永节主张:“帮助东学党打倒李家王朝,成立新的韩国独立国,然后推广到西伯利亚,大事就容易成功。”两人可谓一拍即合。但由于没有经费,无法活动,内田不得不返回福冈筹集资金。
内田受命赴朝纵火,自以为是一个施展抱负的大好时机,他很快就物色了13名浪人,取名“天佑侠团”,整装待发。
这支14人的队伍,其中有四名是玄洋社的社员,即内田良平、铃木天眼、大原义刚、武田范之。另一名浪人,虽然不是玄洋社的社员,却是玄洋社著名社员山崎羔太郎的弟弟,也是一位与玄洋社有密切关系的浪人。其余人则是从别的社团召集而来。他们有的文武双全,如内田、铃木、大原等;有的则武艺精湛,胆识过人。
天佑侠团组成之后,内田良平与团员们经过密商,决定了他们的活动方针:“为实现东洋的和平,有必要先进行日韩协力。韩国朝野都误认为中国是世界上无人能比的大国,于是便一直持反日辱日的态度,难期东南亚之安定。为开拓韩国国民的眼界,打开日中之间的战端,当以将清政府势力驱逐出韩国为当务之急。”
此后,内田拍电报给长崎的末永节,要他与岛田经一、关屋斧太郎为先遣队,提前去朝鲜,但由于末永节等人出发时携带炸弹被警方发现而被拘捕,未能成行。
的野半介原也准备作为天佑侠团团员赴朝,但由于他在东京的活动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被警察监视,只得留在日本。
5月下旬的一天上午,苍穹碧蓝如洗,对马海峡风平浪静,甲午战争的纵火者们在内田良平的率领下,在某港口登上一条小型商船,开始了他们的远征。
朝鲜东学党又名东学道,创立于1860年。创始人崔济愚,号云水,庆尚道庆州人,道学家。他在民间信仰的基础上,合儒、佛、道为一体,创立“东学”,意为东方朝鲜民族的宗教,与以基督教、天主教为主体的“西学”相对抗,并周游全国各地,宣传东学思想。东学道被朝鲜政府视为异端,遭到镇压,崔济愚被政府逮捕,以“左道惑民”罪斩首。
崔济愚被杀后,东学党在第二代道主崔时亨的领导下,以南部诸道为中心,广泛发展党徒,数年后,党徒已遍及全国。
19世纪90年代初,朝鲜连年灾荒,而闵妃统治集团则仍然对外妥协屈服,对内横征暴敛,赋重刑苛,使广大百姓啼饥号寒,不断奋起反抗。
1894年1月,东学党党徒全璋准在古阜郡率领农民揭竿而起。起义军所到之处,百姓簟食相迎,执械来投者络绎不绝,队伍迅速壮大。至5月份,已经发展至一万数千人。
内田良平率天佑侠团到达朝鲜后,了解到东学党起义军由于轻信政府承诺的停战条件,撤出了占领不久的军事重镇、全罗道首府全州,退至淳昌和南原地区,朝鲜政府争取了时间,调集兵马,开始向东学党大举进攻,义军现正处在困难关头,很需要外力的支援,天佑侠团来的正是时候。这些情报令他心中大喜,对“纵火”充满信心。
内田良平等人在仁川稍事停顿,领到了玄洋社社员宫川五三郎送来的由头山满和平冈浩太郎筹集的经费,然后日夜兼程南下,在全罗道的淳昌附近,与东学党起义军取得了联系。
这天下午,内田良平一行来到东学党的大本营,他从营门外望去,只见营门两侧四面彩旗迎风招展,旗上分别有四个大字,一面是“辅国安民”,一面是“尽灭权贵”,一面是“惩办贪官”,一面是“逐灭洋倭”。内田知道这四句口号是东学党的起义纲领,对于前三句,他并不在意提得是否妥当,而对于第四句,他和随行的浪人都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同时担心是否会因这一口号而与全璋准发生分歧。
义军统帅全璋准事先接到禀报,已和金开南、孙化中、金德明等将领迎接内田良平的到来。
全璋准本不想接见内田良平一行,因为东学党的斗争宗旨之一,便是“逐灭洋倭”。但部将们却说,眼下与官军作战,很需要外力的支援,若日本人果真怀有诚意,为支援东学党作战而来,不妨趁机加以利用。全璋准觉得此说颇有道理,才改变了态度。但他对这帮日本人仍怀有戒心。
双方在议事厅分宾主坐定,略作寒暄,内田良平便开始施展他的外交才华,他对全璋准说:“东学党人据于正义,履行大道,举旗兴兵以振王家之衰运,救百姓于水火,早已轰动日本朝野。将军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起义军攻无不克,所向披靡,足见民心之所向。我等侠徒虽属平民,但也都是胸怀大志、向往正义之士,今日掷产舍家,置生死于不顾,远离父母之国来到大韩,一是慕将军威名,想为义军略尽绵薄之力;二是要协助贵国从中国的奴役下解脱出来,成为真正独立的国家。”
内田良平之言,情辞恳切,令全璋准戒心稍释,他说:“内田壮士之言,真是感人肺腑,我全璋准欢迎诸位侠士的到来!”
内田良平继续说:“我等侠徒,不过是日本民间力量的代表,将军如希望得到日本的援助,我们的同志将会源源不断地来到贵国,支援义军。在我们来贵国之前,头山和平冈先生已经召集两百名玄洋社壮士,加紧训练,准备随时开赴贵国。”
全璋准闻言,心中暗喜。只是不知,这帮主动找上门来要援助义军的日本人,对东学党的起义中“逐灭洋倭”一条怎么看,他不动声色地说:“请问内田先生,你们知道我们的起义纲领吗?”
内田良平和一帮浪人,没想到这个农民军将领和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提出这么个敏感问题,一时有些发怔。内田毕竟机敏过人,眼珠子转了两转,答道:“东学党的威名远播国内外,我们日本人早就知道东学党是集儒、佛、道三教为一体,所谓‘东学’,意思是东方朝鲜民族的宗教……”说完,又接着背诵起东学党的起义宣言,“吾辈举义旗至此,决非他故。所望拯百姓于涂炭,奠国家于磐石。当内斩贪虐之官吏,外逐横暴之强敌。举凡苦于两班、富豪之民众,与夫受辱于方伯守令之小吏,皆与吾辈同仇敌忾,勿少踌躇,勿失良机,乞速奋起……”
全璋准见他答非所问,又一次郑重问道:“内田先生,我是问,你们了解我们东学党的纲领主张吗?”
内田良平见全璋准一再发问,已无法回避,便答道:“我们当然知道:辅国安民、尽灭权贵、惩办贪官,还有,还有逐灭洋倭。”
全璋准笑道:“既然如此,我不禁要问,诸位为何还要远离家国,前来帮助我们?”
内田良平正要做进一步解释,武田范之在一旁插话道:“逐灭洋倭,是你们当初发动起义时提出的,现在我们既然来到贵国,冒着生命危险和你们并肩战斗,我大日本帝国还要不断支援你们武器弹药。你们的纲领,将军得修改才行。”
总参谋金开南见这些日本浪人刚来,就提出修改他们的起义纲领,心中不快,不等全璋准发话,便说:“不行,我们的纲领是众将领一起制定,并且得到东学党所有弟兄拥护,全军上下都甘愿为实现我们的目标而不惜一死,怎可随便修改?”
全璋准意在进一步弄清日本浪人援助东学党的目的,并不想因为一句口号而把双方关系闹僵,挥手示意他不要意气用事,然后心平气和地反问道:“请问武田先生,按照你的意思,我们这一口号应该怎样修改呢?”
内田良平怕武田范之出言不逊,坏了纵火大事,急忙解释道:“我们并不要求你们把东学党的纲领全部改掉,‘辅国安民,尽灭权贵,惩办贪官’,很有号召力,能够唤起大众投身义军,但‘逐灭洋倭’,现在就要改一改了,我们既来援助义军,大家都是弟兄,弟兄之间总不能互相打杀吧?再说,难道将军还要让我们去攻打日本驻韩公使馆,去杀那些在贵国的日侨吗?”
义军总管领金德明解释道:“我们所说的逐灭洋倭,矛头所指,是那些在我国搞侵略活动的日本人,对于援助东学党的日本人,我们则要以朋友相待。”
内田良平口气温和但态度坚决地说:“全将军、金管领,这一条如果不改,我们可是没法向国人交代呀。”
全璋准考虑到东学党目前的处境,很想得到天佑侠团乃至日本政府的援助,何况内田等人要求修改口号,也有他们的理由,为大局计,他决定做出让步,他说:“内田先生,你看把‘逐灭洋倭’改为‘反对侵略’如何?”
内田良平见全璋准这么说,也见好就收,只要东学党不在纲领口号上把矛头直指日本人就行,尽快完成纵火大任要紧,便说:“好,就这样改吧。”
全璋准向金开南等人征询了一下意见,他们均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全璋准按照事先与众将领商定的计划,对内田良平说:“既然你我双方已无异议,就请诸位壮士留在军中,和我们共图大业。至于对诸位壮士如何安排,容当后议。”
内田良平见大事已初告成功,心中暗喜,当即表示要全力以赴,助义军夺取胜利。
天佑侠团被东学党领袖接纳之后没几天,便碰上了露一手的机会
当晚,全璋准设宴为天佑侠团接风。
席间,内田良平借着酒兴,以高屋建瓴之势,畅谈日、韩、清、俄之间的关系及世界东西方形势,并且旁征博引,插入哲言典故,自然是语惊四座,令几位起义军将领肃然起敬。
全璋准出身于全罗道高敞郡一个乡村塾师之家,年轻时代也曾广涉经史,见内田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居然学识渊博,议论起天下大事头头是道,不禁赞叹道:“初见内田壮士,原以为是一位武夫,想不到壮士竟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青年才俊,令在F十分佩服。我全璋准愿与诸位壮士结为异国朋友,来,干杯!”
内田良平见自己已经得到起义军领袖的赏识,心中暗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即席表演了一套日本剑法。他精湛的武术,博得了一个满堂彩。一位五十多岁的起义军将领在向他举杯敬酒时说:“壮士真是身手不凡,我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文武全才!”
随后,铃木大眼、大原义刚、武田范之等人,均即席发言,表示愿为起义军效力。
武田范之于寥寥数语之后,表演了一套日本刀法。这位越后显圣寺的和尚展示的精湛武艺也令满座叫绝。
全璋准见内田良平一行人数虽少,但个个都是堪用之才,于酒席间已暗暗有了一个如何任用天佑侠团的计划。
东学党起义军分为本营、游击军东面军、西面军、南面军、北面军、辎重军和红十字军。全璋准任本营总督。
翌日,全璋准请内田良平等人参观了本营和东、西两面军的大练兵,以显示起义军的阵容。
在一片开阔地上,数千名起义军头裹白巾,手执竹枪,在一面黄旗指挥下,不断变换阵式,队形丝毫不乱,士兵喊杀之声震动四野。随后,士兵们集合一处,高唱以东学党第二代道主崔时亨的诗为词的“党”歌,其歌词是:
金樽美酒千人血,
玉盘佳肴万姓膏。
烛泪落时民泪落,
歌声高处怨声高。
歌声极为悲壮动人。内田良平坐在以土石垒成的“帅台”上向下望去,见士兵们手中的竹枪戟指苍穹,有如一片密匝匝的竹林,士兵头卜的白巾连成一片,有如皑皑白雪,阵容威武壮观,口中连连称赞全璋准练兵有方。全璋准听了,颇为得意,当众宣布内田良平任统兵军师,其余等人均任大将、副将之职,并且拨起义军550人,归天佑侠团指挥。
天佑侠团被全璋准接纳之后没几天,便碰上了露一手的机会。
这一天,全璋准接到禀报:两湖招讨使洪启薰率领精兵八千,杀奔淳昌而来,估计明天清晨即可到达淳昌附近!全璋准闻报,立即召集义军将领和内田良平等人共商对策。内田良平得知洪启薰骄横狂妄,目中无人,仗着军队装备精良,不把义军放在眼里,便向全璋准献上“诱敌深入,聚而歼之”之计,全璋准与众将领均认为此计甚妙。
当天夜里,东学党义军在淳昌附近山区设下埋伏,由全璋准亲自担任诱敌深入的任务,将洪启薰的八千人马引入一条长约十华里的山谷中。随着一声号炮响过,早已等候多时的义军和浪人们,分数路呐喊杀出。那些浪人本来就是嗜杀好斗之徒,这一下正好可以大显身手。政府军在义军和浪人的勇猛冲杀下,死伤惨重,不少士兵向义军下跪投降。洪启薰见势不妙,急忙率领亲兵护卫,于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连夜逃往全州。
全璋准见日本人个个武艺高强,勇猛善战,心中大喜,对内田良平说:“有你们这些智勇双全的日本朋友相助,我东学党何愁不能大败官军!”
内田良平一心要把火烧大,以引起朝鲜政府的恐慌,便抓住时机,与全璋准单独密谈,极力鼓动他趁热打铁,率军攻打全州。他说:“韩国朝野都以为中国是世界大国,其实不然。中国政府腐败,民怨沸腾,根本无法给韩国政府以有力的支持,东学党起义军士气高涨,而且深得民心,应抓紧时机挥师北上,攻取全罗道首府。到那时,日本就会给东学党以强有力的支持。然后,起义军便可一鼓作气,直抵汉城,推翻韩廷也就指日可待。”
全璋准不知内田良平的用心,欣然采纳了他的建议,于稍事休息之后,率领全军北上,猛攻全罗道首府全州。
6月1日,东学党起义军攻克全州。
朝鲜政府得知全州失守,大为震惊,国王李熙急命洪启薰统兵数营,借驻泊在仁川的中国平远舰,并率本国之苍龙、汉阳两舰,在长山浦登岸,企图夺回全州。清政府驻朝鲜通商事务大臣袁世凯派遣徐邦杰随行照料。
天佑侠团纵火成功,而与此同时,日本政府正在集结重兵。一个引诱清政府出兵助韩平叛的圈套正在秘密设置之中。
傲慢狡狯的袁世凯在不知不觉间,也上了日本浪人的当,把自己的计划全部泄露
在全璋准率兵北上的当天,内田良平便通过早已在朝鲜活动的日本浪人,向平冈浩太郎发回密电,报告了天佑侠团入朝后的活动情况和东学党起义军的动态。
平冈浩太郎接到电报,喜不自胜,立即造访陆军参谋本部次长川上操六,向他报告纵火成功的消息。
川上操六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便将这一消息报告陆相大山岩和参谋总长有栖川宫炽仁亲王,当即召开军事会议,决定于6月1日起,以开展“陆军大演习”为名,将邮船公司的轮船紧急集合起来,时刻准备运兵赴朝。
6月2日,日本政府得知东学党占领全州的消息之后,首相伊藤博文立即召开内阁紧急会议,正式通过以“保护使馆侨民”为借口出兵朝鲜的决定,并报请天皇“圣裁”。内阁这一决定,立即得到天皇的许可。
明治天皇当日即向陆相、海相、参谋总长及海军军令部长传下敕语:
今朝鲜内乱蜂起,气势猖獗,为保护侨居该国的我国国民,决定派遣军队,卿等应悉心协商,妥善处理。
参谋总长有栖川宫炽仁亲王开战的心情十分迫切,提议先派一个约7000人的混成旅团迅速赴朝。但是,川上操六却认为混成旅团赴朝要等到中国出兵之后。
日本政府一面秘密进行战争准备,一面密切注意清政府的动向,同时密电驻汉城代理公使杉村浚,指示他设法诱使清政府出兵。
这天上午,杉村浚来到清政府驻朝鲜通商事务大臣袁世凯的寓所,向他探询清政府的态度。
袁世凯在朝鲜期间,虽然骄横傲慢,以“上国”大臣自居,但他对于日本公使却不敢怠慢,加上他与杉村浚原有交往,听说杉村来访,立刻丢下手中公务,整冠相迎。
杉村浚与袁世凯寒暄过后,便开门见山,问清政府对东学党之乱将做何打算。
袁世凯早就想显示他“上国公使”举足轻重的地位,在东学党起义爆发后,他就主张坚决剿灭义军,并早已有意电请清政府出兵弹压。但他生性狡狯,不愿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便反问杉村道:“敝国对如何处置东学党之乱,尚未做出裁决。不知贵国对此事持何态度。”
杉村浚说:“韩国一直对敝国怀有戒心,故敝国对平乱一事不愿插手。即使派兵来韩,也不过百余名,可保护公使馆安全足矣,别无他意。贵国乃韩国之上国,怎可坐视反民作乱,危及韩廷,而袖手旁观?”
袁世凯见杉村浚一副坦诚之状,对他的话坚信不疑,便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杉村浚心中暗喜,继续怂恿他:“露西(俄国)对韩国早有觊觎之意,而今韩国遇事,内乱不能自了,贵国如不出兵相助,他国必然乐意为之,到那时,贵国岂不是无地自容了吗?”
袁世凯听罢,连称杉村浚“言之极当”。
杉村浚见袁世凯已经上钩,便话题一转,叙了一番往日的旧情,起身告辞。
1882年,27岁的袁世凯随淮军统领吴长庆入朝平定“壬午兵变”有功,又通过叔父与李鸿章的关系,掌握了驻朝清军的兵权。1884年,袁世凯又因平息开化党叛乱有功,接替了驻朝商务委员陈树棠之职。1885年,袁世凯被清政府任命为驻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务大臣。
总理交涉通商事务大臣,只不过是北洋大臣的属吏,不能代表国家和国家元首。但因清政府以朝鲜为从属国,一度不设公使,袁世凯便把自己当做“上国”派出的“公使”看待,在朝鲜摆出监国大员、太上皇的架式,遇事直入王宫,或传呼朝鲜大臣听命,态度傲慢,盛气凌人,颐指气使,专横武断。袁世凯在各国公使面前,自视高人一等,遇有使领会议,自己不出席,仅派翻译参加,以显示其与众不同。
袁世凯对朝鲜内政横加干涉,强迫朝鲜政府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任何重大问题,如不得到他的允许,朝鲜政府很难实行。闵妃集团对袁世凯的蛮横干预非常不安,企图把俄国作为新靠山,1886年8月,曾密函俄国公使,请求保护。
袁世凯闻知后,立即捏造了一个清政府将派大兵前来问罪的假电报,大肆威胁朝鲜官员,恐吓李熙。同时呈报李鸿章,要求废掉李熙,另立新君。李熙在袁世凯的恫吓之下,终于屈服,打消了寻求俄国保护的想法。
东学党起义爆发后,袁世凯担心朝鲜政府无力平乱,一旦义军逼近京城,引起外国人干涉,自己多年苦心维护的中国在朝鲜的地位,就会发生动摇,因此便迫不及待地为朝鲜政府出谋划策。
东学党攻占全州之后,袁世凯调平远舰代为运兵,又派徐邦杰随洪启薰前往全州,侦察义军情况,并跃跃欲试,向朝鲜大臣流露出愿代为戡乱之意。但是,朝鲜政府尝够了袁世凯作威作福的苦头,害怕清政府出兵平乱后,他的气焰更加嚣张,叫他们无法忍受,而且顾虑日本出兵干涉,故未立即请求清政府出兵。
朝鲜政府暂时的“镇定”,使袁世凯失望而又焦躁,深恐没有再露一手的机会。
杉村浚的来访,更使他自信判断无误,出兵助韩平乱,非大清莫属。他只盼朝鲜政府抵挡不住义军的进攻,早日乞求清廷发兵。
袁世凯的愿望很快便实现了。
第二天早晨,他正拥着一个汉城名妓于卧榻酣睡,仆从忽于门外报告:“韩国兵曹判书闵永骏求见大人。”
“叫他下午再来。”袁世凯厌烦地说。
“闵判书说有要事需立见袁大人。”仆从说。
“有啥要事,大清早的,他不知我在睡觉?”
“小人未问。”
袁世凯转念一想,闵永骏一大早来找他,莫非是为乞求大清发兵之事?想到发兵,他精神为之一振,他不再贪恋床榻,推开怀中的妓女,匆匆着衣下床。
袁世凯漱洗完毕,来到客厅,见闵永骏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心想:“他果然有急事要相求于我。”
闵永骏已等了好久,袁世凯一露面,他便上前施礼,说:“袁大人,下官闵永骏有要事特来求见,惊扰大安,尚乞恕罪。”
“有什么要事,坐下慢慢说。”袁世凯说。
闵永骏仍立在原地不动,垂首低眉,向袁世凯陈明来意:“袁大人,东学乱党占领全州后,敝国派洪启薰率兵前往清剿,然而乱匪人数激增,声势浩大。洪将军率兵多次向全州城发动进攻,均未奏效。东学乱党若继而进逼汉城,敝国将面临覆亡之危。为此,国王特命下官前来请求上国速发大兵,助剿乱匪。”
袁世凯闻言大喜。但由于他数日前曾向闵永骏吹嘘,如果让他指挥平乱,十日之内,必可剿灭乱党,闵永骏未买他的账,他仍耿耿于怀,故装腔作势,训责闵永骏说:“对于剿灭乱党一事,我早有明示。但你们从国王到大臣,无不自以为是,认为自己雄兵在握,可以自行平乱。洪启薰不过一介孺子,并非是何了不得的将才。将平乱大任交付于这种人,岂不误了国家大事?唉,韩国无人才,竟至于此!早要听我的话,你们怎能像今天这样惊惶失措,有如大难临头!”
闵永骏以为袁世凯不肯电请清廷发兵,急忙说:“派遣洪肩薰率兵清剿乱党,是下官用人不当,罪在下官,万望大人力挽狂澜,救敝国于危亡。”
袁世凯嘿嘿一笑,说:“你回去写一个请求大清发兵的正式呈文,以便我转呈核准。”
闵永骏见袁世凯同意发兵,这才谢恩告退。
闵永骏在请求袁世凯呈电清廷发兵时,隐瞒了一个重要的情报,也是导致朝鲜政府下决心向中国乞援的情报,那就是平乱官军在与义军作战时,发现对方有日本人参加。
原来,洪启薰率兵到达全州之后,向守城义军发起多次进攻,均被义军击败。在守城的战斗中,天佑侠团表现得十分英勇,其中有五名浪人在激战中负伤。后来,官军于攻城时发现义军中有日本人参战,立刻禀报洪启薰。招讨使闻报大惊,当即电告朝廷。
洪启薰不知,他在淳昌附近吃了败仗,就是日本人给起义军出的计谋,而因是夜间混战,官军在遭到突袭时惊惶失措,十几个日本人掺和在义军之中,也未引起官军的注意。
闵妃与国王李熙接到“日本人参加东学乱党作战”的报告,以为义军背后有日本政府援助,深感已无力镇压义军,终于决定向清政府乞援。
闵永骏怕袁世凯得知东学党背后有日本的支持,有所顾忌,以致于拒绝电请清廷发兵,便隐瞒了这一情报。
但是,闵永骏并未能瞒过袁世凯。当天上午,随军前往全州的徐邦杰便发来电报,告知袁世凯义军中有日本人参战之事。
袁世凯接电,深感意外,如果东学党真有日本政府在暗中支持,那么中国一旦发兵,就可能酿成中日两国的纷争,他不能不对此事审慎处之。
袁世凯被日本间谍迷惑,请求清政府出兵。李鸿章亦决定派兵赴朝
袁世凯经过一番考虑后,正决定亲赴日本驻朝公使馆,向杉村浚询问究竟,却听门卫通报:“杉村浚公使来访。”
原来,杉村浚时刻注意着全州方面的动向,朝鲜官军屡战屡败的消息,他已得知,为尽快弄清中国政府是否打算出兵,他便再一次造访袁世凯,以探明虚实。
袁世凯不问杉村浚为何事来访,便说:“怪不得昨日杉村兄来,声称贵国不愿插手平乱一事,原来其中大有缘故!”
“袁兄此言何意?”
“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袁世凯将徐邦杰发来的电报递给杉村浚说。
杉村浚看完电报,不屑地往茶几上一掷,仰面大笑。
“这有何可笑之处?贵国原来已暗中支援东学党,若不是手下人亲眼所见,我袁某人绝难相信。”
杉村浚笑罢,解释说:“敝国有许多无正当职业的武士,又称‘浪人’,他们到处周游,靠出卖武艺谋生,谁愿出钱,就为谁卖命。很明显,这些日本人不过是被东学党用金钱收买的几个亡命之徒。他们怎能代表敝国政府?如果说东学党里出现了几个日本人,就说他们得到敝国政府的支持,那么东学党里如果出现了几个中国百姓,难道可以说是贵围在支持他们作乱吗?”
“这……照你这么说,贵国并没有支援东学乱党?”
“绝无此事。”
“那么,贵国是否打算出兵助剿乱党呢?”
“我昨天来此已经说过,敝国不愿插手此事。”
“此话当真?”
“袁兄这样信不过杉村,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杉村浚微嗔道。稍停,他又说,“论私交,我们是多年旧友;论身份,我们都是代表国家的使臣,出兵与否,乃是国家大事,岂可做儿戏之言?”
袁世凯见杉村浚神情严肃,出言诚恳,相信其中无诈,心中释然。由于电请本国出兵一事已无顾忌,他便将闵永骏来访一事告诉了杉村浚。杉村听了,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庆大事已成,日本政府对清开战,终于有一个理由了。
袁世凯送走了杉村浚,即将朝鲜发生的情况,电禀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请求派兵赴朝,镇压东学党。他在信中说:“韩归华保护,其内乱不能自了,求华代戡,自为上国体面,未便固却。如不允,他国人必有乐为之者,将置华于何地!自为必不可却之举。”而对于日本政府的动向的判断,他几乎完全是根据杉村浚所言,他在电文中说:“倭如多事,似不过借保护使馆为名,调兵百余名来汉,日公使已经声明,其政府必无他意。”
当天下午,闵永骏送来了朝鲜政府的请兵呈文,袁世凯立刻电转李鸿章。
李鸿章早有出兵助剿东学党之意,但他因担心日本趁机出兵,扩大为中日两国间的战事,故一直持观望态度。李鸿章对袁世凯一向器重,1882年,他给袁世凯下过一条十六字评语,称其“血性忠诚,才识英敏,力持大局,独为其难”。他接到袁世凯的电报后,疑虑解除,即决定派兵赴朝。
6月4日,李鸿章命水师提督丁汝昌派济远、扬威二舰,赴仁川、汉城保护侨商,并调直隶提督叶志超同太原镇总兵聂士成,率兵2000余人向朝鲜进发。同时电令驻日公使汪凤藻,将中国出兵朝鲜之事照会日本政府。
6月3日,杉村浚已将朝鲜政府请求中国政府出兵和袁世凯已同意转呈请兵呈文一事电告日本政府。日本政府见中国出兵朝鲜、已入圈套,于6月5日正式成立有陆军大臣、参谋总长、参谋次长、海军军令部部长参加的最高指挥部――大本营。
当日,日本以保护驻朝公使大鸟圭回任为名,派先遣部队400人赴朝,在清军叶志超部抵达牙山的同一天,于仁川登陆。
紧接着,大本营便命早有准备的混成旅团开赴朝鲜。
至6月底,日本派到朝鲜的陆军已达万人,驻泊朝鲜釜山、仁川港口的军舰达八艘,其兵力大大超过了在朝的中国军队。
东学党起义军得悉清军赴朝,军心动摇,于6月7、8两日,连打败仗,朝鲜政府趁机派人与义军首领全璋准讲和。
全璋准向朝鲜政府提出十二条要求后,于6月12日撤出全州。
天佑侠团首领内田良平见点起战火的目的已经达到,便率天佑侠团悄悄离开东学党起义军,打道回国。
14名纵火者在归国之前,于安城举杯庆祝大功告成。内田良平于酒席间指出浪人今后的目标:“纵起日中战火,驱逐中围在韩势力的目的达到之后,我们进而可以染指统一东亚的大业,改革朝鲜的内政,并向中国大陆迈进。”
7月25日,日本海军在丰岛海面对中国军舰和运兵船发动突然袭击。
7月28日,日本陆军向中国驻成欢的军队发动进攻。
8月1日,中日两国同时宣战,甲午战争正式爆发。
民主革命家宋教仁,曾经对日本纵火者的阴谋有深刻揭露:
“盖日人久欲以一战驱逐中国在韩势力,而苦无出兵之口实,乃阴差遣武士一队,煽动东学党作乱,以诱中国之出兵讨伐,而已出兵相抗,以激成战争者也。……日政府为利用东学党,乃以任举付良平,并给以外务者之机密费数万金。良平乃与其徒结一团体,曰‘天佑侠’,榜其旨曰‘扶助人道’,相率至朝鲜。……其一切举动,无非欲激成战争,以驱逐中国之势力,断绝中国容喙之关系,而其所用手段,极尽世人之狡狯。语曰:‘国际无道德’,又曰:‘大外交家之伎俩,曰以卖人为事。’盖彼国之二三牛鬼蛇神,亦深得乎此道者也。夫甲午一役,实吾国盛衰一大关键也。前乎此,吾虽屡与皙种龃龉,然未尝大创,人犹不敢公然侮之,自是役之败,割地一行省,赔款200兆,而吾国之声威顿减,虎视眈眈之群雄,遂张牙舞瓜,纷至沓来,而吾国几于不国。然究其原因,则所谓天佑侠之一团者,不谓为最初之导火线焉不得也。甚矣,日人种因之远而结果之宏也。”(《甲午战役挑发者谁乎》)
日本政府完成军事制度改革之后,开始有计划地向中国派遣军事间谍,日本浪人成了侵略中国的急先锋。李鸿章却毫无戒心,把日谍待为上宾
日本侵略中国蓄谋已久,早在1882年,日本影响最大的浪人社团玄洋社,就将主攻矛头由对准朝鲜而改为对准中国。头山满的一段话最能体现玄洋社的对华方针:
“如先取大者,则小者可不劳而获。如先取中国,则朝鲜可不招自来。与其先向狭小的朝鲜下手,不如先将广大的中国吃掉为好。”
朝鲜壬午事变发生后,头山满和平冈浩太郎经过一番计议,决定与其他右翼社团合作,进一步对中国大陆开展谋略谍报活动。
日本政府于1885年完成军事制度改革之后,开始有计划地向中国派遣军事间谍。而日本军方侵华谋略谍报活动的奠基人,便是陆军中的川上操六和海军中的桦山资纪。
川上操六自1885年任陆军参谋本部汝长之后,不断向中国派遣间谍,搜集各方面的情报。1893年4月9日,川上操六为了策翅对中国发动战争,亲自出马,以旅游为名,从东京出发,先到朝鲜的釜山、仁川、汉城等地考察了一个多月。5月11日,川上操六由朝鲜到达中国的烟台。12日,川上到达天津,受到李鸿章的接待。李鸿章把川上待为上宾,对他毫不戒备。不知是为了表示对邻国的信任和友谊,还是为了炫耀由自己一手发展起来的现代化军事,李鸿章不仅让他参观了武备学堂,观看了炮兵操演技艺、发炮及步兵操练活动,还让他到兵工生产重地――天津机器局参观步枪、炮弹及火药的制造,甚至还请他到海防要塞北沽炮台参观山炮训练。然而,川上操六却对李鸿章的武力展示不以为然。
5月14日,川上操六在参谋本部派遣到中国的间谍、陆军少佐神尾光臣的引导下,以观光天津郊外风景为掩护,大模大样地察看了天津周围的地形。川上认为,天津“西面展望自由,利于进攻”。
6月中旬,川上操六又到上海、南京等地,畅行无阻地参观了上海江南制造局、吴淞炮台、南京金陵机器局等重要军事设施和军火生产部门。直到7月初,这位日本军界要人才结束了在中国的“旅游”,返回日本。
日本作家德富猪一郎在《陆军大将川上操六》-书中评述道:川上操六这次中国之行“不仅看破了中国的极端腐败,而且对其陆军的强弱如何,甚至对地形、风俗人情之微,均得进行一一观察。确信中国不足畏,而增强了必胜的信念。”
由于日本军事和浪人间谍在中国大肆进行情报活动,使日本侵略者不仅对中国军事情况了如指掌,对大陆的地理山川形势也很熟悉。日本为发动战争而绘制的包括朝鲜、中国东北、山东半岛等在内的军用地形详图中,对军事要地周围的每一个村庄、每一条道路、每一座小丘、每一条沟河甚至水井,都标示得清清楚楚。甲午战争爆发后,日军从荣成西犯时,“凡诸埋伏早雷(地雷)地方均未经过”,清军在作战中缴获的一张日军地图上,“驻兵多寡,有无处所,分列甚悉”。日本间谍在中日战争中所起的作用,由此可见一斑。
在甲午战争中,日本陆、海军在几乎所有的重要战役中获胜,其谍报活动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而这些间谍中有不少是浪人。
中国军舰突遇日本军舰,并且遭到对方的开炮攻击,只好奋起反抗。甲午战争由此拉开了序幕
朝鲜牙山口外海面上,岛屿星罗棋布。丰岛,便是这众多岛屿中的一个。这个小小的岛屿,由于一场惊心动魄的海战而被载入史册。
丰岛位于东经120°偏东,北纬37°度偏北,距仁川利物浦锚地以南约20海里,岛长1300余米,岛上草密树茂,岩峭石巨,附近海面北狭南阔,水深礁少,可容巨舰航行,是日本至朝鲜仁川的通航要道,也是中国至牙山航路的必经之地。
1894年7月25日清晨,中国护送运兵船爱仁、飞鲸号,赴朝的济远、广乙号两艘军舰,驶离牙山港口返国。
是日,晴空如洗,海面风平浪静,能见度良好。7时30分左右,济远、广乙两舰,一前一后,驶抵丰岛海面。两舰正航行间,忽然发现三艘日本快速巡洋舰自南而来,这三艘日舰分别为吉野、浪速、秋津洲号。
三艘日舰出现于丰岛海面后,向右160度变换航路,转舵向东行驶。
济远、广乙两舰见日舰转舵东去,以为日舰只是在海面巡弋,不会挑衅,继续向前航行。
不料,当中国军舰驶至丰岛南侧海面时,日舰突然转舵西下,继而掉头向北,以单纵阵向济远、广乙迎面扑来,截住两舰的去路。
当双方军舰相距3000米左右时,日本第一游击队旗舰吉野号突然向中国军舰济远号开炮攻击。紧接着,秋津洲号和浪速号两条战舰,也以左舷炮向济远舰猛射。
骤然响起的炮声,打破了丰岛海面的平静。济远、广乙号两舰的周围激起一道道高大的浪柱,硝烟如乌云般从海面团团腾起。济远和广乙号中国军舰遭到日本军舰的突然炮击后,被迫奋起自卫,开炮还击。刹那间,丰岛海面炮声震天,硝烟弥漫。
甲午中日战争自此拉开了序幕。
这次海战,是在敌强我弱、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展开的,日本军舰在吨位、炮火、兵力等方面都在中国军舰的三倍以上。况且中国舰队是在遭到日舰的突然袭击后,被迫仓促应战的,在各方面都缺乏准备。
经过数小时的激战之后,济远号多处中弹,官兵伤亡数十人,不得不向旅顺方向撤退。广乙号受创更为严重,在向朝鲜西海岸撤退时,船舵毁坏,勉强驶至朝鲜西海岸十八岛时搁浅。广乙号管带林国祥命士兵将舰上的大小炮及锅炉自行毁坏,并点火焚船,以免资敌。然后,林国祥率士卒70余人登岸,前往驻牙山叶志超军营。
但是,叶志超部已于两天前退守公州,牙山已是一座空营。林国祥等只好搭乘英国军舰回国,不料途中被日本军舰截留。林国祥与所率官兵被迫签署了“以后永不参加中日战事”的保证,才被释放回国。
在济远、广乙两舰与日本军舰激战之际,从大沽口开出,驶往牙山的运兵船高升号和运送银饷武器的操江号,恰好行至丰岛海面,结果操江号被日舰掳走,管带王永发以下83人被日舰送到日本,以战俘身份投入监狱,受尽残酷的虐待和折磨。
高升号是清政府雇用的商船,载有清军1000余人,船上悬挂着英国国旗。但是,日舰浪速号仍强行登船检查,并要将船及所载清军一起掳走。高升号船长、英国人高惠悌向日舰提出抗议,也无济于事。船上的清军官兵宁死不降,并监视船长高惠悌,不让他开船随日舰行驶。结果浪速号日军竟命令高升号船长离开轮船,然后施放鱼雷,并以右舷的六门大炮猛轰,将高升号击沉。
在高升号即将沉没时,一些清军落入海中,口军竟出动小船,满载武装士兵,野蛮屠杀失去抵抗能力的落海清军。高升号上的清军除少数人遇救外,大部牺牲,殉难者共700余人。
丰岛海战,清军以军舰一艘被毁,一艘被俘,官兵伤亡近千人而惨败。
日本海军为何能准确地获悉中国军舰的航行日期与路线,从而发动一场有组织、有准备的突然袭击?这与日本浪人间谍在中国的活动密切相关
日本海军为何能准确地获悉中国军舰的航行日期与路线,从而发动一场有组织、有准备的突然袭击?这要归功于在中国大陆进行谍报活动的日本浪人石川伍一。
石川伍一,别名义仓告,1866年生,幼入私塾读书,后入兴亚学校专修汉语,1884年,18岁的石川伍一来到上海,投到驻华武官、日本军事间谍曾根俊虎门下,开始了他的间谋生涯。此后,他和一个名叫高桥谦的日本间谍结伙,深入到江苏、浙江、江西、两广、河北、河南、四川、陕西等13个省,对中国的军事、地理、风俗、民情等方面,进行深入而详细的调查。
1886年,石川来到汉口,加入日本秘密谍报机关汉口乐善堂,受另一著名日本间谍荒尾精的领导,继续从事间谍活动。后来他又加入设在重庆的四川支部,于1888年底,和另一名间谍松田满雄潜入大渡河打箭炉一带活动。后来,他与松田几乎跑遍了四川盆地,并一度深入到西藏东部。在搜集情报、探查地理的过程中,石川几次被清政府地方官宪和少数民族拘押,但他均侥幸逃脱,最后返回重庆。他经过这一番长时间的周密调查,完成了一部内容十分丰富的关于四川军事、地理的报告,并附有详细的地图。
自1890年起,已经是老牌间谍的石川,在日本驻北京公使馆武官、海军大尉关文炳门下,专门为日本海军搜集情报。关文炳死后,石川伍一改受海军少佐井上敏夫领导,着重调查黄海沿岸可供日军登陆的地段。1893年5月,石川与另一名间谍井上,以旅游为掩护,从烟台乘小火轮出发,“游历”了长山岛、庙岛、吒矶岛、城隍岛、小平岛等处,并设法混进旅顺炮台,查看地形。然后,又前往貔子窝、大孤山以及朝鲜大同江、平壤和仁川口等地侦察,之后经威海卫返回烟台。
1893年8月,石川伍一被派往天津,配合日本驻天津武官有世良大尉,搜集中国海军方面的情报。
石川伍一到天津后,在日本松昌洋行做职员,以此身份为掩护,进行间谍活动。这时的石川伍一,已经在中国从事情报活动近10年,这些年的磨练,使他成为一个有丰富经验的成熟老练的间谍。
石川到天津后,虽然没多久便摸清了驻天津清军的部署情况,但一连数月,并未搞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转眼到了1894年2月,他正愁无法结识清军官兵以通过他们刺探军方的情报,机会居然来了。
这一天,一个名叫汪开甲的清军士兵来到洋行,要用银子兑换英镑。洋行对英镑的兑换控制较严,伙计做不了主,便去请示石川。石川听说是清军士兵要兑换英镑,觉得正可以借此机会结识他,然后向他了解一些中国军方的情况。于是,石川便特准他兑换,并来到柜台前,假借洋行兑换英镑有种种规定,问明了他叫什么名字、是何军阶、在哪个兵营等情况。
清军士兵说他叫汪开甲,是清军驻天津护卫营的弁目。石川递上自己的名片,和他客气一番,要他以后常来洋行聊天。
石川与汪开甲认识后,主动与汪交往。汪开甲觉得自己能交上石川这个日本朋友,也很得意,于是两人很快混熟。汪开甲能说会道,口没遮拦,并且很爱炫耀,说起军中的情况来滔滔不绝。他这种特点,石川求之不得,觉得正可以通过此人打探清军的情报。
一天晚上,汪开甲又来洋行找石川伍一,两人闲扯了一会儿,石川提出要带他到日本妓院开开洋荤。
石川把汪开甲带到一家日本妓院。这家附设赌场的妓院,是玄洋社所开,其实是日本浪人设在天津的谍报机构。石川先是挑了一名能歌善舞的的艺伎,让她表演日本歌舞,以助酒兴;吃喝一通之后,又为汪开甲挑了一年轻美貌的妓女供他玩乐。汪开甲在饮酒时,看着身材丰满的日本艺妓又歌又舞,已是心猿意马,难以把持;酒后,石川叫来艳丽白嫩的日本妓女陪他过夜,更是心花怒放。他知道来日本妓院玩乐一场,花费很大,而且对他来说,也是头一次嫖洋妓,他十分庆幸自己交上了一位日本阔佬。
从妓院出来后,他问石川:“石川兄,来这里逛一趟,得花不少银子吧?”
“问这些干吗,能让老弟开心,花点银子算得了什么!”石川说。
两人临分手时,汪开甲不知是为了表示感激,还是为了炫耀自己结交甚广,又说:“石川兄,我想带你去认识一个新朋友,不知你有无兴趣?”
石川忙问:“说说看,这位新朋友是谁?”
“此人名叫刘保字桂甫,是军械局的书吏。”
石川心中一喜,军械局是清政府掌管军火制造与买办的重要机关,能够结识军械局的官员,便可能得到一些清军的重要情报,但他仍不动声色地说:“我以为是什么高官,不过是个小小的书吏。”
汪开甲见石川对认识刘辈⑽幢硐殖龆啻蟮男巳ぃ便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石川附耳低语道:“你知道军械局的总办是谁?”
“谁?”
“这可是大人物,说出来吓你一跳。”汪开甲说到这里,故意打住,向前走去。
“你别跟我故弄玄虚,告诉我他究竟是谁?”石川跟上来问。
汪开甲见已吊起了石川的胃口,便停住脚步,压低嗓门,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就是咱大清朝权势赫赫的李鸿章的外甥――张士珩!”
石川这下真是大喜过望,凭着他在中国多年从事谍报活动的经验,只要能认识张士珩,他就有希望刺探到清军高层的军事机密。没想到汪开甲这个小小的清军弁目,居然有此大用!于是他让汪开甲尽快带他去见刘薄K相信,凭着他的交际手段,认识了刘保他便可以很快结识那个背景显赫的人物。
汪开甲也为找到了一个向石川献殷勤的机会而高兴,当天便带他到刘钡母上拜访。
刘焙敛豢推地收下了石川的见面礼――一件珍贵的宋代玉器,并且夸夸其淡,向石川卖弄他在军械局如何受总办张士珩的器重,怎样有实权,以及在天津有哪些有权有钱的朋友等等。石川通过一番交谈和观察,便看清刘笔且桓鎏袄匪琢樱很容易上钩的家伙。
次日,石川便邀请刘钡饺毡炯嗽貉盎蹲骼帧A庇诓粕交攻之下,很快成了石川的“俘虏”。
石川伍一为了自身的安全和便于接触天津军政界要员,假意说洋行的住宿条件太差,想请刘蔽他代寻一套好点的住宅。刘蔽自己结识了一位慷慨大方的日本人而得意,并希望能经常从石川那里得到好处,让石川干脆住在自己家里。接下来刘庇窒蚴川提出,要他安排亲戚王大到洋行工作。石川当然乐意,于是这王大后来便成了为他传递情报的人。
浪人间谍石川轻易就结识了李鸿章的外甥和一位电报局的职员,不费什么力气就搞到了清军的重要军事情报
不久,石川伍一就在刘钡囊荐下,见到了军械局总办张士珩。
张士珩,字楚宝,又字治衲,号韬楼,1857年生,安徽合肥人,李鸿章的外甥,早年应礼部试不中,留在李鸿章身边做幕僚。光绪十四年(1988年)举人,直隶后补道员,后以道员领军械局,兼管武备学堂。张士珩善诗文,有文名,当时与李鸿章的女婿张佩纶有“二张”之称。张士珩也和清政府许多官吏一样,是个贪婪之徒,他曾贪图日本人的贿赂,于甲午战争前从日本购进一批劣质军火,使得北洋水师在黄海大战中因劣质炮弹的缘故,在火力上大大削弱。甲午战争结束后,李鸿章查出购买劣质弹药一事,大为愤怒,曾痛打外甥的耳光,此是后话。
石川伍一看透了清政府官员的腐败嘴脸,一面向张士珩接连送上厚礼,以讨其欢心:一面陪同他频频出入日本妓院,并暗中吩咐一个色艺双绝的妓女,施尽解数,迷住这位清政府要员。张士珩财色兼收,对石川伍一十分友好。
刘奔石川伍一甚得张士珩的欢心,便又大献殷勤,介绍他认识了一位天津电报局的职员。石川深知这一关系的重要性,便以重金收买那位电报局的职员,要其为他提供有关中国海军的情报,为刺探清军的重要军事情报打下了基础。
天津电报局是北方最重要的通讯机构,李鸿章关于内政外交方面的电文,均通过此局发送接收。当时,清政府的军事密电在送电报局之前,虽然已由军机处的官员译成密码,但由于其密码的编制太原始,规律太简单,且不常变换,很容易译出,结果给清政府在外交和军事上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
7月21日,被石川伍一收买的电报局职员,秘密地把石川约出洋行,交给石川一份清廷的电报,石川将密码翻译过来一看,竟是李鸿章令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派船运兵增援朝鲜清军,并由济远、广乙两舰护航,以及船舰启航的具体日期的密电,当下重赏了那个电报员,然后赶回洋行,准备设法核实一下这份密电的真假。
与此同时,被张士珩召至公馆夜宿的日本妓女,也从张士珩处发现了一封密函,并趁张士珩熟睡之机,将其抄下。这份向待命增援朝鲜清军的将领转达李鸿章面谕的密函写道:
兹特启者,顷奉中堂面谕,现命:高升号轮船载步兵八百,又亲兵营炮队一哨,准于捻一日由大沽开行,径赴牙山海口。此次轮船到口,务须先上兵勇,愈速愈妙,以防阻挡。辎重不妨随后再上……
这封密函与李鸿章的电令相互佐证:中国舰船即将运兵增援驻朝鲜清军的情报准确无误!
石川伍一欣喜若狂,立即将这一重要情报电告日本大本营。
7月23日,日本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伊东佑亨接到大本营的作战密令,亲率军舰15艘、水雷艇6艘、侦察舰一艘,从佐世保军港出发,驶向朝鲜海面,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中国海军发动突然袭击。
日本联合舰队经过一夜的航行,于24日午前9时到达朝鲜海面,遂在中国舰船必经的丰岛一带进行搜索。但直到25日午前4时左右,也未发现中国舰船。伊东佑亨便命第一游击队吉野、秋津洲、浪速号三舰,继续向丰岛附近海面扩大搜索范围,大队舰船则隐蔽在群山浦附近待机行动。
25日早晨6时30分,吉野等舰发现中国舰船;7时30分,日本舰队向北洋舰队的济远、广乙二舰发动突然袭击。
石川伍一得知日本海军在丰岛海战中大获全胜的消息后,十分兴奋,独自携酒到天津郊外,举杯痛饮,向东方遥拜,至深夜方归。
丰岛海战失败后,清政府据战况分析,认为日本组织强大舰队,提前在丰岛海面等候,阻击中国海军舰船,一定有人泄露军情。7月27日,李鸿章命电报局总办盛宣怀先电呈总理衙门:
倭人狡谲,各口有人改装侦探,用洋人密码通电,大碍军情。若专禁倭电,仍可托名他国人传递。自应照公例禁止一切密报。
然后又将禁止密电的具体办法电示各电报局:
奉傅相谕:倭兵已在牙山开仗,各局自六月二十五起,除中国一等,三、四等有印官报及驻洋各钦差一等报,督办,总办有印公报,密码照发留底备查外,凡商报无论华洋文密推均不准收。明码各电应听电局派员细看,如有关涉军务者立即退还。至各国公使及总税务司、津税司盖有中国之密电,京总署、津督署特允收发者,请由两署加印饬局代收。各国来报,亦须奉两署特饬准收,仍送两署转交。此外密电,概不准收。如有违误,定唯局员、领班是问。此系军务,所关非浅,勿稍玩视。
自7月28日以后,英、法、德等公使馆凡发密电,皆按此办法执行。这一措施,对日本间谍传递情报起了一定的防止作用,但以前电文被日本间谍破译所造成的巨大损失,已无法挽回。
7月30日,李鸿章致电总理衙门:
自五月初至今,日派奸细二三十,分赴各营各处侦探,并有改装剃发者,狡诈可恶!拟令出境,以杜诡谋。如再有影射奸探,即行查捕。是否,乞速核示。
总理衙门采纳了这个建议,行文全国督、抚、将军、大臣:
本衙门查两国开战,虽有互保人民之条,而稽察奸宄,尤应严密。倭人狡诈,是其惯技,所有沿海沿江及内地各省倭人足迹能到之地,均应一体防缉,以重防务。此为公法所准。况倭系同文之国,须发睛准与华民相类,防范自应加严。除照会美国公使外,相应咨行贵督、抚、将军、大臣,饬属严密访查。如有日本奸细改装剃发,潜匿民居、客寓或庙寺等处,各该地方官立即查拿监禁看管。仍呈报本衙门以凭办理可也。
此后,沿海各省均加强了对日本间谍的防范工作,并且破获了几起重大的日谍案件,捕获了一些秘密搜集情报的日本浪人。
石川本想留在天津,再立新功,没想到反而自投罗网,丢掉了性命。他是清政府抓获的第一个日本间谍
丰岛海战之后,石川伍一仍隐藏在天津。8月1日,中日两国同时宣战。在此前夕,日本曾命天津的日侨撤退回国,石川伍一也和其他侨民一道,奉命乘坐英国商船重庆号返回日本。
是夜,天气燥热,风止树静,残月如钩,海面波平浪静。石川伍一来到停泊在港口的重庆号商船上,见日本驻天津领事荒川已次与武官神尾光臣已先他到达,另一名浪人间谍钟崎三郎也在船上。
石川伍一在这个城市立下了奇功,今天就要离它而去,心情难以平静,他自信只要留在中国,便会有再创奇迹的机会。他把自己的想法和钟崎一说,钟崎也不甘心就此回国。两人站在甲板上,扶栏眺望天津城里的灯火,心中都感到失落。他们都知道,任自己“雄飞”的地方在中国,回国之后,他们不过仍是一个民间社团的浪人。于是两人相约,留在天津。
这时,船还没有启锚。石川和钟崎两人来到神尾光臣所在的船舱,把自己的打算对他一说,神尾光臣当即表示赞成,并说回国后要为他们向参谋本部请功,鼓励他们再为大和民族创造谍报奇迹。两人听神尾这么说,更加坚定了留下来的信心。
说话间,重庆号商船已经汽笛高鸣,缓缓起航。石川和钟崎急忙换上中国服装,跳下轮船,向岸边游去。
当时,码头上聚集着许多等候登船的日侨,秩序十分混乱,并且有清军往返巡逻。石川与钟崎登船之前,就知道清军因丰岛海战的失败而发现泄露了军情,开始对日本人的行动严加监视,岸上的气氛令他感到紧张,况且他们刚从海水里爬上来,浑身透湿,在岸上十分显眼。两人正要离开码头,忽然一队清军向他们走来,两人于慌乱中不慎跑散,石川一时找不到钟崎,只好独自潜入天津城内。钟崎不见石川,没敢留在天津,逃到山海关一带,继续搞谍报活动。
石川伍一想不到,他留在天津,不但未能再立什么新功,反而自投罗网,丢掉了性命。
他潜入城内后,先是在租界内的三井洋行藏身,后来他担心住在三井洋行容易被人发现,便于夜间转移到刘奔摇K想,刘菜为军械局官吏,清军不会到他家搜查。但他到刘菜家中住下后,听刘菜说,眼下天津道台衙门和清军正在到处搜查日本间谍,又觉得刘奔抑幸膊话踩,次日一早便离开刘菜家,准备到王大家投宿。
丰岛海战失败后,清政府命令各地对日本间谍加强防范,严密监视日本人的活动。天津是军事要地,又是日本人聚集的地区,驻防清军对日本间谍的防范更加严密。与日本人来往密切的汪开甲早已引起了天津护卫营千总任如升的注意,丰岛海战之后,任如升便拘禁了汪开甲。经审问,汪开甲供出了石川伍一在天津的一些活动,并说出石川与军械局刘菜的交往。
任如升立即将汪开甲供出的情况上报天津海关道道台盛宣怀,盛宣怀遂命道台衙门的巡捕逮捕石川伍一和刘菜。然而,当他们赶到刘菜家时,石川伍一已经离去,结果只抓住了刘币蝗恕
石川伍一虽然逃过了任如升的抓捕,但此时的天津,已不是昔日让他大显间谍身手的天津。他离开刘奔也痪茫便被道台衙门的巡捕发现,将其逮捕。
石川伍一是中日开战之后被清政府抓获的第一个日本间谍,也是清政府破获的第一起日本间谍案。
石川伍一被捕后,还想耍赖,说自己不过是松昌洋行的普通职员,平时只是从事一些商务工作,后经多次审讯,又由汪开甲和刘菜指认,并证明他在天津的间谍活动,他才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9月20日,石川伍一被押赴刑场,按公法用洋枪击毙:刘菜则被绑赴市曹,处以斩刑。
至于另一个与丰岛海战失败有关的人物――泄露了清军重大机密的张士珩,虽然在甲午战争结束后丢官去职,却因是李鸿章的外甥而保住了脑袋,在南京冶山下的筑|楼隐居,并自号|楼、因觉生、冶山居士。后复出,主山东学务处、武备学堂,此后又主江南制造局6年。辛亥革命后,遁居青岛曲阜路,与清末大臣徐世昌为邻。后来一度出任北洋政府造币厂监督,不久便称病辞职,长期隐居,并赴崂山等地潜心问道,1917年病逝于天津。
化装成药材贩子的日本浪人因一时疏忽,暴露了他的间谍身份,被清军抓住后又趁着天黑雨大顺利逃脱
在日本海军于丰岛海面对中国舰队发动突然袭击的同一天,日本陆军第9混成旅团主力,也在旅团长大岛义昌少将的率领下,由汉城的龙山驻地出发,南卜^进攻驻扎在牙山的清军。
但是,一份“清军已经移师成欢”的重要情报,使日军临时改变了作战计划,转而进攻清军的新阵地成欢,并且在朝鲜陆地首战告捷。
向日本陆军提供这一重要情报的人,便是玄洋社社员、著名浪人山崎羔三郎。
山崎羔三郎,1863年生于日本福冈,1888年被玄洋社头目平冈浩太郎派遣来中国。他开始跟中国人马相如学习南京官话,后进入汉口乐善堂,受荒尾精指挥。
山崎是个功业心很强的人,进入乐善堂第二年,他便不甘寂寞,化名常志斋,字子羔,先后装扮成药材商和算命先生,只身前往贵州、云南两省调查,后经两广到达上海,在口本另一间谍机构日清贸易研究所任庶务之职。1893年,他奉荒尾精之命,在汉口熊家巷开了一家照相馆,以此为掩护,秘密从事谍报工作。他遇变不惊,处事机智,且十分熟悉中国的风俗民情,称得上是个“中国通”。
甲午战争爆发之前,山崎羔三郎已经在中国当了6年的间谍,成绩显著,很受日本军方的重视。1894年6月初,日本政府决定派兵朝鲜,挑起中日战争后,命汉口的荒尾精派山崎羔三郎前往朝鲜,搜集清军情报,协助日本作战。
山崎羔三郎奉命来到山东威海,化装成中国商人,刺探清军的情报。一日他潜入港口,见有清军列队开向码头,准备登船。他一打听,那停泊在码头的舰艇正要驶往朝鲜,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何不混上船去,前往朝鲜,说不定还能从清军口中得到有用的情报。于是他向几个把守港口的清军士兵凑上去,谎称他在朝鲜开有店铺,现在急需赶回谈一笔生意,说着掏出一把银子,塞给清军头目。那头目见他身穿中国服装,脑袋后留着长长的辫子,又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量他不是坏人,况且又拿了他大把的银子,便让他上了轮船。
前文说到,6月初,清政府应朝鲜国王李熙的要求,出兵朝鲜,李鸿章即派叶志超、聂士成率清军2000余人赴朝,驻扎在忠清道的牙山县。牙山位于汉城之南,东北有二山耸立,其状如牙,故名牙山。牙山城三面依山,一面临水,地势险要,不但是汉城的南面门户,军队驻扎于此,可以扼忠清、庆尚、全罗三道,堪称军事要地。
山崎羔三郎混上中国军舰,来到汉城,立即积极活动起来。此时他又自称是日本神户的华侨,在中朝两国做药材生意。他在汉口乐善堂学过一些药材知识,以前也曾装扮过药材商人,对这一角色已经演熟。他想,清军在异国作战,免不了要准备一些供战时为伤员疗伤的药材,这样便容易接近清军,刺探到机密情报。
主意打定,山崎便在汉城购买了一些治疗战伤的药材,仍化名常志斋,前往牙山。他先在当地朝鲜居民中卖药,然后通过他们的介绍,结识了驻牙山的清军下级军官,把药卖到了清军驻牙山军营。
没几天,山崎羔三郎便和清军混熟,不但可以自由出入清军阵地,有时还和清军士兵一同进餐。结果,清军牙山阵地的地形和叶志超、聂志成的兵力部署,被他观察得一清二楚,并且可以随时从清军官兵口中得到有用的情报。他怕对所观察到的一切记述不清,便偷偷将其绘成地图,准备伺机交给日军。他的间谍活动竟未引起清军的半点怀疑。
然而,精明诡诈的山崎后来却因一时疏忽,暴露了他的间谍身份。
朝鲜的7月,天气格外炎热。山崎羔三郎住在朝鲜居民家中,生活条件很差,要洗澡只能到村外的河里去洗。这一天,天气十分闷热,山崎从清军驻地回来,身L的衣衫已经汗湿,他看房东不在,便拿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地图和指南针,一面确定方位,一面将刚得到的新情报在地图上做了标记。记完了情报,他只觉得燥热难耐,浑身汗流如雨,便将地图和指南针藏在床板下,随手抓起一条内裤,出门往村外走去。
山崎羔三郎脱光衣服,在清凉的河水中洗完了澡,觉得浑身畅快。但他哪里知道,这河中一浴,竟惹下大祸。等他回到住处时,几个清军士兵已经等候在那里,他还以为这些人又是来买他的药材,便问:“各位又想来点什么?”
不料清军也不答话,一拥而上,将他揪住。
“咦,你们要干吗?”山崎不禁一怔。
“干吗?你看看这是什么?”一个士兵把地图和指南针举到他的眼前。
山崎这才反应过来,他一时疏忽,暴露了身份。但他仍故作镇静,和清军狡辩。
清军士兵也不和他多说,便押着他前往军营。
原来,在山崎羔三郎外出洗澡的当口,朝鲜房东从外面回来,为了找东西,到他的房里翻看了他的床铺,发现了他的地图和指南针。一个药材商要这些东西干啥,莫非他是个间谍?房东当即对他起了疑心,将他的宝贝玩艺儿交给了一个清军头目。清军头日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当即吩咐几个士兵赶到那家民房附近,来了个“守株待兔”。
此时已是黄昏,天气陡变,乌云密布,闪电烁烁,沉雷滚滚,暴雨倾盆而下。清军士兵只得押着山崎羔三郎钻进一户农家躲雨。
这场暴雨救了山崎,等到大雨停下,已经入夜。清军士兵押着他,踏着泥泞的山路前往军营,走到一地形复杂处,山崎趁清军士兵不注意,乘机逃脱。
山崎羔三郎在夜幕的掩护下,一路狂奔,觉得身后已无追兵,才停下来喘一口气。他在巨岩下坐下来,心中如茫茫黑夜。他多日冒着生命危险获得的情报,已落在清军手里,如果现在回汉城,无功而返,他很不甘心;若是继续留在牙山,一旦被清军发现,肯定脑袋不保。他想来想去,结果建功立业的心理占了上风,他赶到汉城龙山日军第9混成旅团司令部,凭着记忆,向大岛旅团长报告了驻牙山清军的兵力部署和阵地地形等情况,又回到牙山附近潜伏下来,继续搜集情报,监视清军的动向。
进入7月中旬,朝鲜的局势已经发生变化。李鸿章原来幻想通过与日本谈判的途径,解决朝鲜问题,故一直命驻朝清军采取守势。但日本挑起两国间战争蓄谋已久,终于抓住了一个发动战争的借口,哪里愿和清政府搞什么谈判?而仍继续向朝鲜增兵。
7月16日,总理衙门大臣与军机大臣共议对策,一意主战,光绪帝特谕李鸿章:“现在倭韩情势,已将决裂,势不可挽,……李鸿章身膺重寄,熟谙兵事,断不可意存畏葸。著懔遵前旨,将布置进兵一切事宜,迅筹覆奏。若顾虑不前,徒事延宕,驯致殆误事机,定唯该大臣是问!”李鸿章这才向朝鲜增派援兵。
7月24日,驻牙山清军将领叶志超、聂士成接到李鸿章电令:“和议决裂,速备战守。”两人考虑牙山地势虽险,毕竟范围狭窄,且距汉城太近,驻汉城日军兵力大增,一旦进攻牙山,恐难以防守,遂决定移师成欢。
成欢位于忠清道平泽县东南、稷山县西北,有两条驿道从成欢交汇通过,一条是汉城到天安、金州的南北干道,一条是稷山通往牙山的东西驿道,故又名“成欢驿”。成欢地处要冲,易守难攻,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山崎羔三郎在牙山附近潜伏了几天,忽见清军编队撤离阵地,便觉情况有变,遂暗中跟踪其后,发现清军移师成欢。
山崎认为这一情报十分重要,如果日军进攻牙山,肯定扑空:而清军刚刚转移阵地,如果能趁其立足未稳,对成欢发动突袭,就比较容易取得胜利。于是他立即赶往汉城附近的龙山,准备向驻龙山的日军混成旅团报告这一新情况,不料恰好在途中遇上正往牙山进发的日军,他立即向旅团长大岛义昌报告了清军已经撤离牙山,移师成欢的新情况。
大岛义昌得到这一情报,兴奋异常,当即决定改变原先的作战计划,转而率部向成欢疾进。
7月29凌晨2时,日军在夜色的掩护下,首先占领成欢附近的佳龙里,继而猛攻成欢,经过一番激烈战斗,于当日攻占成欢。
成欢之役,是中日两国继丰岛海战后的第二次战役,也是两国陆军的首次交锋。日军于海陆两次战役获胜,是与日本浪人提供了重要情报分不开的。
山崎羔三郎因在成欢之战中搜集情报立下大功,受到日本军方的赏识,又将他派往平壤,侦察地形,搜集清军情报。
山崎羔三郎提供的情报,为日军在制定进攻平壤的作战计划和实战方面提供了可靠的依据,清军在平壤之役中惨败,被迫退出朝鲜
8月1日,中日两国同时宣战,此后,中日双方陆续向朝鲜增派兵力,拟在平壤进行决战。
清政府先向朝鲜增派29个营,共13000余人,分别从天津小站、旅顺口、奉天(今沈阳)、吉林四地出发,于8月4日至9日,冒着酷暑和时降的暴雨,以一日百里的急行军先后到达平壤。
四路清军集结于平壤时,日军只有第9混成旅团3600多人,其余部队还在赴朝途中。如果清军此时集中兵力向在汉城附近的日军发动进攻,很有可能获胜。但李鸿章坚持采取守势,以致与光绪帝产生分歧。8月2日,光绪帝通过军机处谕令李鸿章电催各军“星夜前进,直抵汉城”。但李鸿章却以“先定守局,再图进取,稳扎稳打,庶可进退裕如”为由,压下谕令不发,故意拖延,结果殆误战机。
平壤又名“箕城”,是朝鲜平安道首府,也是朝鲜旧都,南临大同江,北靠崇山,为朝鲜北部水陆交通要道,有“朝鲜八道第一雄镇”之称。平壤城东、南、西三面有大同江绕过,城有六门,正东为“大同门”,东北为“长庆门”,均临大同江;南为朱雀门,西门为七星门,西南为静海门,北为玄武门。另外还有四道暗门。大同门外有一座浮桥横跨江上,玄武门跨牡丹台山而筑.是城中制高点,据此可俯瞰全城。平壤古有“一夫堪拒万夫攀”之称,可见其地势雄险,易守难攻。
清军四路人马集结平壤之后,立即做出防守部署,并修筑阵地工事:
卫汝贵所率的盛字军与马玉昆所率毅字军各一部,扼守正东大同门和江上浮桥,在桥头修筑堡垒五座。
盛字军与丰升阿所率奉天练军盛字营之一部,守卫南面朱雀门外一线,守军在城墙下埋有地雷,在大同江北岸修有长达2000米的胸墙,并修筑堡垒15座。
左宝贵所率奉军、练军盛字营与江自康仁字营守卫城北之玄武门、牡丹台,修筑堡垒多处。
叶志超部防守内城景昌门至七星门一线。
据守平壤的清军,共有山炮28门、野炮4门、速射炮6门,并有可供全军维持一个月的军粮。他们士气高昂,信心十足,准备在平壤与日军展开决战,以雪丰岛、成欢两役战败之耻。
日军大本营将开赴朝鲜的第3、第5师团编为第1军,由侵华狂热分子山县有朋指挥。山县有朋为进攻平壤调集兵力达16000余人,其作战计划是分进合击,兵分四路对平壤进行轴心包围:
日军第9混成旅团攻克成欢之后,奉命沿大道北上,进攻平壤。旅团长大岛义昌于成欢之役尝到了情报的甜头,更加重视侦察工作,部队尚未出发,便派出侦察小分队,先到平壤侦察清军的部署情况。山崎羔三郎也是这个小分队的一员。
山崎羔三郎随侦察小分队出发,星夜兼程,赶到平壤附近。几个日军虽然都装扮成中国人,但他们的汉语说得很差,对中国的风俗人情更是了解甚少,一旦遇到盘查,就会露馅,于是只有在夜间进行侦察。但清军阵地防备森严,即使是夜间,也难以靠近。
山崎羔三郎觉得如此下去,难以有什么收获,并且很可能贻误战机,而他再立大功的愿望也就成为泡影,于是便决定自己单独行动。这天夜里,他把自己携带的指南针、望远镜等侦察所需工具全部交给队长,独自离开了小分队。他接受上次被清军逮捕的教训,不敢再携带这些证明其间谍身份的玩意儿。
9月15日凌晨,各路日军对平壤发起总攻。早有准备的清军奋勇应战,使日军一时无法突破平壤外围防线。
从南面向平壤进攻的日军第9混成旅团,被马玉昆所率毅字军击败,经过近10个小时的激战,日军不但毫无进展,而且损失惨重,共死伤官兵430余名,连旅团长大岛义昌也在激战中被清军的炮火炸伤。从西面进攻的日军也被卫汝贵盛字军所阻。
然而,从北面向平壤发起进攻的元山支队和朔宁支队,却在经过一番激战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并于当天攻占玄武门、牡丹台一线清军阵地。元山支队能够取得这样的战果,与山崎羔三郎及时提供了重要情报有很大的关系。
于日军向平壤发起进攻之前,山崎羔三郎潜入平壤城北面的牡丹台、玄武门一带。他因未带指南针,在离开侦察小分队后的一天夜里迷了路,往与平壤相背的方向走出很远,后来经过一位朝鲜人指路,才摸清方向,来到平壤城的北面。
他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到清军前沿阵地前,伏在一片灌木丛中,借着月光,隐隐可以看到清军阵地上堡垒的黑影。他一时心情振奋,急于立功使他顾不得生命安危。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向清军阵地匍匐靠近,弄清了一座座堡垒的位置。由于距离太近,他甚至看到了清军巡逻兵的身影。
但是,由于他没带指南针,怎样才能弄清清军阵地和堡垒的方位,成了一大问题。他忽然想起以前曾听人说过:“虱头常指北而动”、“菜根北半部分纤维质密”,于是便试着用这一办法来辨明方向。秋天虱子难觅,但菜地却是很容易找到的。
他根据这一常识,画出了清军阵地及堡垒的方位图,然后跑到日军指挥部,报告了他的侦察结果。日军根据他提供的情报,及时调整部署,集中优势兵力,进攻玄武门、牡丹台一线清军阵地,并将清军的堡垒作为炮兵轰击的主要目标。
15日晨5时许,日军向平壤北门一线清军阵地发起猛攻,清军在记名提督左宝贵的指挥下,奋勇抵抗,战斗十分惨烈。有史籍记载当时的战斗场面:“四处如天崩地塌,满空似藩雁飞蝗,日月无光,山川改色,鸟望烟而遁迹,兽闻响而潜踪。惨雾蒙蒙,愁云密密,互相混战,草木皆红。”
清军虽英勇奋战,但由于日军炮火猛烈,并先后准确命中清军堡垒及阵地工事,官兵伤亡惨重。数小时后,牡丹台终被日军占领。
左宝贵正在玄武门指挥作战,见牡丹台失守,毫不退缩,誓与阵地共存亡。他穿上御赐黄马褂登城督战,鼓舞将士说:“我辈厚禄重饷,安食数十年。今彼倭失约背盟,恃强侵犯,正宜名愤忠义,扫尽边氛,卜纾九重东顾之忧,下救万民西奔之苦,社稷安危,兆在斯时。进则定受异常之赏,退则加以不测之罚。我身当前,尔等继至,富贵功名,彼此共之。”随后与将士并肩战斗,发炮向日军轰击。
总兵身先士卒,官兵士气高涨,拼死抗敌,给日军以重大杀伤。正激战间,敌方一弹飞来,将左宝贵身前大炮击毁,碎铁贯穿他的肋下。左宝贵裹好伤口,继续发炮。接着又被榴霰弹击中左额,他仍顽强坚持作战,共发36炮,后被流弹击中左胸,抬下城垣后死去。
左宝贵是甲午战争中第一位牺牲战场,为国捐躯的清军高级将领。
玄武门阵地终因清军寡不敌众而失守。
总统平壤诸军的提督叶志超,原来无坚守平壤之意,日军攻城的前夜,还召开诸军将领会议,准备弃城撤退,遭到左宝贵等将领的反对,左宝贵还派亲兵监视叶志超,严防他潜逃。此时,他见牡丹台、玄武门失守,左宝贵阵亡,惊恐万分,不与众将商议,便决定弃城逃走。他下令在大同江岸及南门一线坚持战斗的马玉昆、卫汝贵迅速撤军,并于午后4时在七星门、静海门、大同门等处竖起白旗。
当晚电闪雷鸣,天降大雨,叶志超带头逃出平壤,清军官兵士气瓦解,溃不成军,途中遭日军围追堵截,伤亡惨重。
16日,平壤被日军占领。
平壤之役,是甲午战争止式爆发后,中日两国陆军第一次大兵团作战。口军由于此役获胜,从而迫使清军退出朝鲜。
山崎羔三郎提供的情报,为日军在制定进攻平壤的作战计划和实战方面提供了可靠的依据,在日军司令部引起了轰动。
日军攻陷平壤后,日本大本营大举庆贺,犒赏有功人员。山崎羔三郎因侦察大获成功而被召回国。在当时的大本营所在地广岛,参谋总长有栖川宫炽仁亲王接见了这位“侦察英雄”,向他询问了在牙山和平壤两地的侦察经过,随后任命他为第2军军副,派他随第2军登陆辽东半岛,在侵略中国大陆的战争中继续从事间谍活动。
山崎羔三郎因为日军搜集情报屡建奇功而受到大本营参谋总长的嘉奖,被玄洋社首领头山满、平冈浩太郎等人引为殊荣,在山崎随第2军登船离港之日,他们曾亲到港口送行。
然而,这次中国之行,却是山崎羔三郎的末路。
1894年10月24日深夜,日本第2军由大山岩大将率领,到达辽东半岛金州以东海面。大山岩决定先派6名军事间谍秘密登陆,侦察从金州到辽阳一线的清军防守情况。山崎羔三郎即是这6名间谍之一。
山崎等6人,当即乘水雷艇,在沉沉的夜幕掩护下顺利登陆。然后,他们分为三组,分头行动。
自丰岛海战失败后,清军已对日本间谍提高警惕,三天后,山崎羔三郎在碧流河渡口被清军发现并逮捕,在金州城外被砍下了罪恶的脑壳。其余4名间谍也先后被中国军民抓获,均被斩首。只有一个名叫向野坚一的浪人逃回日军司令部,向大山岩提供了重要情报。
北洋舰队在黄海海战失利后,一蹶不振,最后走向覆灭。向日本大本营提供北洋舰队护航日期这一重要情报者,是日本浪人宗方小太郎
如果说平壤之役是甲午战争期间中日两军在陆地的关键性一战,那么,黄海海战则是中日海军主力在海上的决战。
日本海军在丰岛一战取得胜利之后,气焰更加嚣张,公然叫嚣要“聚歼清军舰队于黄海”,在积极做大战准备的同时,时刻注意中国海军的动向,寻找新的战机。
于日本大举增兵朝鲜,准备进攻平壤之际,清政府为支援入朝作战的部队,决定向朝鲜增兵。由于制海权被日本控制,海道已经断绝,李鸿章决定雇用轮船招商局的5艘轮船,运送总兵刘盛休所部铭军十二营6000人,从大连湾海运至鸭绿江口大东沟登陆,然后由陆路转赴朝鲜。为了保证运兵船的安全,李鸿章电令丁汝昌率北洋舰队主力护航。
9月12日,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率舰队由威海出发,率先于海面巡弋。16口,运兵船在舰队掩护下,由大连湾起锚,驶向大东沟。
中国海军这一行动,被日本大本营提前获悉。9月14日,海军军令部部长桦山资纪,命伊东佑亨率联合舰队由仁川向大同江口出发,桦山资纪本人则乘西京丸随航,到黄海海面视察战况。
9月16日,伊东佑亨决定以大同江口的渔隐洞为根据地,向海洋岛、小鹿岛、威海卫、大连湾、旅顺口、大沽口、山海关、牛庄(今营口)巡弋,以寻找北洋舰队主力,进行决战。
9月17日,中日海军在黄海大鹿岛附近海面遭遇,随即展开激战。
这次近代世界海战史上罕见的大海战,从17日12时50分打响,至17时30分结束。中日双方各有12艘军舰参战。
在黄海海战中,中国军舰被击沉5艘,击伤7艘,官兵伤亡820余人。日本军舰有5艘遭受重创,其余7艘均被击伤,官兵伤亡290余人,其结果,北洋舰队的损失远远大于日本海军。
黄海海战,不仅是中口海军的一次主力决战,也是甲午中口战争中一次决定性的战役。北洋舰队在这次海战失利后,一蹶不振,最后走向覆灭。
向日本大本营提供北洋舰队护航日期这一重要情报者,是口本浪人宗方小太郎。
宗方小太郎,1864年生于熊本县,幼年即攻读汉文典籍。1884年,宗方随其老师、日本政客佐佐友房来到卜海,住在岸田吟香的乐善堂药店。佐佐友房到中国的目的,是想在上海设立一个训练侵华谍报人员的机构,与他同来的还有平冈浩太郎等6人。他们经过一番考察,变得更加狂妄,声称“清国政府已经极端腐败,将其颠覆,有吾辈七人足矣”。他们以“办学”为名,开设了“东洋学馆”,其实是日本在野政客与玄洋社合办的民间间谍机构。一年后,东洋学馆因经费困难而解散,宗方小太郎仍然留在中国,在乐善堂做职员,并在此与日本著名间谍荒尾精结识。
1887年4月,宗方小太郎身穿中国服装,留着发辫,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冒充“中国学生”,只身到华北和东北旅行,后又南下,经河南到汉口,靠一条手杖、一双草鞋,步行八个月,“游历”中国北部九省,开了日本人在中国内地徒步长途旅行的先河。
1888年6月,宗方小太郎入汉口乐善堂,受荒尾精指挥,之后,他又自告奋勇去北京成立“支部”,自任支部长,以在崇文门外开设一所名叫“积善堂”的小药铺为掩护,负责调查清政府高层军政情况和直、鲁、晋、辽四省的情报。1890年起,宗方任上海日清贸易研究所学生监督。
1894年6月26日,正在汉口活动的宗方小太郎,接到日本驻上海谍报机关头目根津一的电报,要他速返上海,接受重要任务。宗方小太郎对中日两国间的矛盾略知大概,对日本抓住朝鲜东学党起义的机会,挑起战端的企图也已知悉,接到电报,便大略猜出根津一要他去上海的用意。他自1884年来中国,转眼已有十年,虽然谍报工作做出了一些成绩,但一直没有建立什么大的功勋,现在,他预感到大显身手的机遇来了。
果然不出宗方小太郎所料,他赶到上海的第一天,根津一便在设于英租界的日清贸易研究所里,向他转达了日本大本营海军军令部密令,要他去完成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
根津一略略问过宗方小太郎在汉口的情况之后,便说:“宗方君,日中之间的形势,估计你已知晓,现在两国间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你我在中国奋斗多年,终于盼来了这一天。”
“根津君,大本营是否有何任务要我去完成?”宗方迫不及待地问。
“宗方君真是有先见之明,”根津一很喜欢宗方这种直率的性格,爽朗一笑,说,“日中战争一旦爆发,中国驻韩陆军不足虑,但北洋海军却是我们进军中国大陆的最大障碍,只有彻底摧毁这个障碍,我大日本帝国才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北洋舰队的基地威海,清军戒备森严,很难进入,我国谍报人员称其为‘死地’。”
“您的意思是……”
“我想只有宗方君才能担当深入‘死地’,获取北洋舰队情报的重任。”
“多谢根津君的信任!”
“只要我们能掌握清军的准确情报,掌握北洋舰队的一切动向,就可以出奇制胜,就能够将其彻底摧垮。现在,大本营海军军令部交给你的任务是,到威海、芝罘(今山东烟台)一带,侦察北洋舰队军事实力和动向,并随时向上海方面报告,再由我们转告大本营。宗方君,大本营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
“太好了,请根津君放心,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根津一向宗方小太郎转达了日本大本营的任务之后,两人又对一些具体问题做了周密的研究。
为了避免引起清政府的注意,日本间谍机构制定了一套周密的暗语系统,如“上等品”代表“驻旅顺口附近清军”,“中等品”代表“驻大连湾附近清军”,“谷类”暗指“清军步兵练勇”,“杂货”暗指“清军炮兵”,“酒类”暗指“清军弱兵”,“皮类”代表“兵船”,“货缺”代表“兵力减少”,“上下不定”代表“兵力增减未定”,“生色”代表“增兵”等等。
行事谨慎周密的宗方小太郎赴威海之前,又与根津一拟定了一套新暗语,如“买卖不如意”暗指“北洋舰队不出威海”,“草帽辫行市如何”暗指“北洋舰队出威海进行攻击”,“近日返沪”暗指“威海舰队之防御移至旅顺”,“草帽辫今买好,速回电”意为“旅顺舰队再移威海”,“要回国,速送五百元”意为“北洋舰队半数在威海”,“送银待回音”意为“威海无舰队”,等等。
这套暗语完全用的是生意场上的语言,使清军很难想到它竟是传递军事情报的密码。而这套密码后来对日本海军击败北洋舰队,起到了重要作用。
两人就宗方威海之行的具体问题密商完毕,根津一又带着宗方小太郎密晤另一军事间谍黑井悌次,嘱咐他道:“宗方君,你这次行动绝对机密,为安全计,你不能直接与我联系,黑井君代号‘东文三’,你到威海后,一切情报均先给他,然后由他转给我。”随后,根津一命宗方先到烟台,与日本驻烟台领事馆武官井上敏夫联系。
宗方小太郎接受了任务,不敢耽搁,第二天便从上海乘小火轮前往烟台。
井上敏夫早就盼望宗方小太郎的到来,宗方一到,便迫不及待地和他商讨如何才能潜入威海刺探北洋舰队的情报。
威海之所以被日本谍报机关称为“死地”,是由于那里是北洋舰队的根据地。除军事之外,清政府禁止该地官民与外界的一切通讯联络,故日本间谍一直无法混入威海。而威海到芝罘间的交通线,也被清军严密封锁,故被日本谍报机关称之为“死线”。井上敏夫向宗方小太郎重复了一遍获取北洋舰队情报的重要性之后,对如何进入“死地”并无良策。
宗方小太郎早在1888年任汉口乐善堂北京支部长时,就负责搜集直、鲁、晋、辽四省情报,不止一次到过山东沿海,对这一带的路线很熟。尽管现在威海、芝罘一带战云密布,气氛非同往昔,但他仗着多年谍报工作的经验,认为自己有把握深入死地。他说:“井上先生不必多虑,我想总会有办法的。”
井上敏夫见宗方小太郎一副胸有成竹之态,急切地问:“宗方君有何妙计?”
宗方说:“清军对外人盘查甚严,但我想他们对本国人,特别是那些逃荒要饭的农民,一定不会注意。”
井上敏夫一笑,说:“宗方君,如果派中国人能行,我早就令高顺去了,何必还要阁下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呢。”
“井上先生误解了,我是说,如果我要是扮成一个中国农民……”
井上这才明白,哈哈一笑,说:“好,我祝你成功!”
身穿破旧农民服装的宗方小太郎没有遇到任何盘查,畅通无阻地到了威海,进了“死地中的死地”
7月8日,宗方小太郎身穿破旧的农民服装,从烟台启程,一路没有遇到任何盘查,于7月10日到达威海。
威海卫位于山东半岛北岸东端,与辽东半岛的旅顺遥遥相对,同为北洋海军的两大基地。威海卫城市不大,面临黄海,三面环山,因是北洋舰队的主要基地而开始繁华起来。
威海卫军港南北两岸,如两臂伸入海中,呈半圆形环抱港湾,北洋海军的舰只就停泊在港湾内。刘公岛横列于前,南有日岛,西有黄岛,另有里岛、青岛、外岛等岛屿分布海上,形势险要,形成海上的天然屏障。
威海卫炮台于1887年建成,海湾及刘公岛、黄岛、日岛均设有炮台。其中刘公岛、和日岛守军火力配备比较先进,“地阱炮台凿山通穴,夹层隧道,安设二十四生特后膛炮,机器升降,灵速非常,能狙击敌船而炮身蛰藏不受攻击”,北洋水师提督衙门就设在刘公岛上。1891年,大连湾与威海卫两地海域设置了水雷区,防卫更加严密。从此,北洋舰队便以威海卫为驻屯之地。
宗方小太郎到威海的当天晚上,便到位于西城的环翠楼,观察海湾形势。
是夜,星月皎洁,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海湾一派和平景象。环翠楼是濒临海湾的制高点,宗方眺望月色笼罩下的海湾,但见灯火处,十多艘军舰静静地泊于海上,轮廓依稀可辨,几座灯塔在朦胧的夜色中闪烁着光亮。宗方一时心情激动,都说这里是“死地”,现在,自己不是已经亲临于此了吗?他掏出纸笔,就着明亮的月色,记下了军舰的种类、数目,又在纸上标出灯塔的位置。
当他离开环翠楼时,夜色已深,他的心情又恢复了平静,他知道,自己这只是进入死地的第一步,要想探得北洋舰队的重要情报,还有更艰险的道路要走。
宗方小太郎一天也不敢松懈,翌日,他又前往刘公岛侦察。
刘公岛比威海卫的戒备还要严密,清军对靠近此地的中国百姓也要严加盘查,故有“死地中的死地”之称。要想探得此处的舰队情况,必须进入刘公岛,但怎样才能进入刘公岛,宗方一时茫然无措。
他正在码头附近转悠,发现几个搬运工正向一艘小火轮上搬运蔬菜,他灵机一动,立即凑上前去,跟着搬起菜来。两个清军远远地站着那里聊天,没注意到搬运工里多了宗方一人。驻刘公岛清军所需的蔬菜水果肉蛋粮米,由这艘小火轮每天运送一次,正巧被宗方赶上了装货之时。
宗方小太郎混上船后,趁船上的清军不注意,一头钻进一个放工具杂物的小舱房内,随船进入了刘公岛。
小火轮启航后,宗方小太郎的心情又惧又喜,现在,他就如瓮中之鳖,清军一旦发现,他必死无疑。但他终于可以潜入刘公岛,对北洋舰队看个仔细,这可是日本间谍在华活动以来第一人。他透过舱房壁上的小玻璃窗,不时看到水雷群和一道道木排铁链构成的封锁线,海岸和岛上有多处炮台,他甚至可以看得清那粗大乌黑的炮口。进入视野的一切,令他兴奋不已。
小火轮停靠在岛上的码头后,岛上的清军士兵忙着把货物卸下船来运走,押船的士兵也跟着上岛吃饭,此时船上变得十分安静。宗方小太郎壮着胆子,从小舱房里探出头来查看,见船上已经无人,便趁机把岛上的地形炮位和海上所泊的军舰种类、数量看个清楚,一一记在心里。
下午,宗方小太郎躲在小舱房里,随小火轮返回岸上。他通过这次侦察,弄清刘公岛前的海湾南北长40里,碇泊军舰13艘,以及岛卜炮台的大致方位,收获不小。
在威海期间,宗方小太郎与被日方收买的中国人高顺(又名高儿)取得了联系,从高顺口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并命他继续探听与北洋舰队有关的一切消息。到了13日,他觉得再在威海活动下去,恐怕会引起清军的注意,惹下麻烦,便混在难民的队伍中返回烟台,在领事馆住下,然后派人到威海继续监视北洋舰队的动向。
宗方小太郎搜集情报,不放过任何时机,16日,他回到烟台的当天,得知北洋舰队的济远、威远二舰从上海驶抵烟台,立即前往察看。两舰停泊于码头,一帮清军正招募民夫,向舰上搬运军火等物,宗方又故伎重演,装扮成民夫,顺利地混上了济远舰。他借此机会,观察了舰上的火力配备和装载的兵器。他搬运武器,从两个清军士兵身边走过时,听他们交谈中有“韩国”等字眼,便放慢脚步,想听个仔细,居然探听到济远和威远两舰将要赴朝鲜的消息。
这一消息,使他预感到北洋舰队必有大的行动。果然,第二天,他便探听到李鸿章新募淮军10营和宋庆毅字军4营开赴朝鲜的消息。19日,派往威海的人回来向他报告:镇远、济远、广乙等16艘舰船,已做好作战准备,即将与满载军火的致远、康济轮,以及旅顺的五营马队相继开赴朝鲜。
宗方小太郎于短短几天内,便获得一连串的重要情报,心情十分振奋,而这些情报表明,中口两国已大战在即。
宗方小太郎无法再在烟台呆下去,他认为有必要进一步搞清烟台的交通和威海的地理情况。22日,他再度潜入威海,将从烟台到威海沿途的里程、地名、道路、地形等情况做了详细记录。他甚至为日军拟定了一条从烟台进攻威海的行军路线图,以供日本大本营在中国陆地作战时参考。
宗方小太郎在往返于烟台与威海期间,虽然几次遇到清军的盘查,但由于他留着长长的辫子,身穿中国人的服装,说一口流利的汉话,且面庞晒得黧黑,衣衫肮脏破旧,活脱一个逃难的中国农民,加上他临危不乱,狡诈善辩,故均得以蒙混过关。
中日两国于8月1日正式宣战之后,日本驻天津、烟台领事馆人员与日侨相继撤回日本,宗方小太郎从日本军方领取了一笔侦察费用,继续潜伏在烟台,监视北洋舰队的动向。
宗方小太郎在烟台一所由领事馆早先租下的房屋内坐镇指挥,令高顺和另一名被日方收买的中国人穆十,四处搜集北洋舰队的情报。他自己则积极活动,严密监视北洋海军的动向,他的日记为我们留下了这段时间的活动记录,也是他的罪证:
5日,午后7时军舰“镇远”号入港,盖为购买粮食自威海来者也,即派人探听威海之动静。自威海至成山角之电线已告架设完成,山东布政使带兵六营驻防于该地。本港附近地方新招募兵勇二百余人,赴旅顺,归提督宋庆节制。
6日,作致上海“东文三”报告书二通,报告北洋之动静,托中岛氏送出。
7日,派高儿至威海,窥伺动静。
8日,派穆十至旅顺,使之探听情况。下午二时,以前派往旅顺之迟某,经二十一天归来。
10日,“武昌”轮入口,下午三时开往上海。致函东文三氏,报告威海、旅顺之形势。此函寄至四马路(今福州路)三山公馆由白岩转交。下午三时高某自威海归来,言目下碇泊于该港之兵船有“镇远”、“定远”……十七艘,此外尚有鱼雷艇四艘,暮时,烟台市中喧传我舰队窥伺成海,开炮数发而去。人心颇为汹汹。
11日,送出致上海东丈三关于成海之报告,托田锅氏(即田锅安之助)转交。……据威海归来之送信者报告,本日碇泊于威海之舰悉行出口,仅留“镇南”、“镇北”、“镇中”、“镇边”四艘。
13日,传说孙金彪派兵二营驻扎于烟台、威海间要地,袁世凯率兵一万五千自天津出发,由陆路赴朝鲜。
14日,(北洋海军)因未遇敌舰,于13日返威海。本日“镇远”、“定远”、“经远”、“来远”、“致远”、“靖远”、“广甲”、“广丙”八艘出威海,巡航旅顺、大沽等地方。
19日,目下成海仅有“超勇”及鱼雷艇三艘,其余船只大都赴大沽、山海关一带,装载陆军去往沙河子。目下丁汝昌亦在天津。
21日,下午派遣高某至天津,使之窥探石川(伍一)之现状,兼探听津、沽之动静。
他在烟台与威海活动期间,及时地将获得的情报详尽地向上海方面的东文三报告,再由根津一转发给日本军方,使日本大本营得以随时掌握中国军队,尤其是北洋水师的动向,从而使日本海军自战争一开始就在战略上居于主动地位。
通过频繁的间谍活动和出谋划策,一个下层的浪人成了军方高度重视的“人物”o凯旋回国后,宗方小太郎俨然成了中国问题的专家
进入8月之后,宗方小太郎发出的密电多达十几份,几乎每天都要发报。他不但负责搜集清军情报,而且积极为日本军方献计献策,他在黄海海战之前,发给日本海军军令部的第11号报告中这样写道:
以目下之形势而言,中国断无使自身之要地空虚而向朝鲜进攻之勇气。由此观之,虽有所谓以威海舰队之半数开向朝鲜说,其实可能派至旅顺地方。今日之急务以我之舰队突入渤海海口以试北洋舰队之勇怯。彼若有勇气,则出威海、旅顺作战,彼若不出则知其怯。我若进而攻威海、旅顺,则甚为不利,应将诱出洋面,一决雌雄。否则持重于朝鲜近海,以待彼之到来,其中虽必有所深谋远虑,然而鄙人所不能理解者也。依鄙人见,我日本人多数对中国过于重视,徒然在兵器、军舰、财力、兵数之统计比较上断定胜负,而不知在精神上早巳制其全胜矣。今日之事唯有突击一法。“突击”二字虽颇似无谋之言,然而不可不知无谋即有望也。
宗方小太郎这些出谋划策的报告,甚受日本军方的重视,甲午战争结束后,日本海军中将八角三郎曾说,军令部颇为重视宗方的报告,许多对华重大方针以及战略战术的制定,几乎全以宗方的报告为参考依据。当时,海军军令部规定:凡宗方小太郎提交的报告,只有海军大臣、次官、军令部长、次长等高层人物才可以阅读,可见其报告如何重要。
9月的北方,天气渐渐转凉,山东半岛已是秋意盎然。但中日两国的战争局势,却使宗方小太郎的心情如同火一般燃烧。他根据自己的判断,日中两国海军,必将有一场关键性的大战,他坚信日本必将取得这一战的胜利,而他自己则与这场大战的胜利紧密连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必须再到威海,监视北洋舰队的动向。
他再次潜入威海,发现这里的战争气氛比以前更加紧张,不断有陆军的大队人马到这里集结,停泊在海边的军舰上,清军一片忙碌。他根据这些情况断定,北洋舰队可能要有大的行动。
他一面命令高顺、穆十两个汉奸抓紧打探消息,一面亲自出马,积极活动,以希获得重要情报。这一次,他不断乔装打扮,今天扮成商人,明天扮成士绅,频频出入威海的商业、娱乐、餐饮等清军经常光顾的场所,或是主动接近清军官兵,或是在一个酒馆里坐下来,要一壶酒,一边喝,一边耐心等待清军的出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果然从那些吃喝寻乐的清军口中探得重要情报:由于平壤战事紧急,清政府已决定向朝鲜再派援兵,因海道断绝,李鸿章电令丁汝昌率北洋舰队主力护航。停泊在威海附近的镇远号等14艘军舰,已开始做出征准备。
宗方小太郎就像~个深山探宝的人发现了宝库一样狂喜。两个多月来,他冒着生命危险活动于烟台威海一带,现在,建立奇功的时刻终于到来!他比前几天更加紧张地活动,他要探明北洋舰队出发的具体时间。
这一次,他完全豁出去了,他恨不得有分身法,同时出入多个场所,他甚至扮成捡破烂的老头,企图靠近军港码头,探听关于北洋舰队出发的只言片语。几经曲折,他终于从一个年轻的下级军官口中,探得北洋舰队护送运兵船开赴朝鲜的出发日期。
他立即将这一重要情报电告上海谍报机关,根津一马上将其转发给日本大本营。
日本海军联合舰队遂按大本营作战密令,倾巢出动,寻求与中国海军决战,于9月17日在黄海海面将北洋舰队击溃。
宗方小太郎频频向驻上海日本谍报机关发去密电,终于引起清政府警衙的注意,他发出的第12、第14号报告,被清政府上海官厅截获。上海官厅立即以南洋大臣刘坤一的名义,知照烟台官方,命其逮捕宗方。驻上海日本谍报机关得到这一消息,急忙电告宗方,命他立即返回上海躲避。
宗方小太郎接电后,不敢久留,匆匆收拾行装,于次日晨冒险赶到港口,搭乘中国招商局连升号客轮南下。
宗方上船后,仍然提心吊胆,生怕遇到盘查。他在心中默祷:“天若谅我区区微衷,必不擒我;倘若被捕,是天弃我也。”直到客轮缓缓驶离烟台港,他才为自己终于脱离险境而暗自庆幸。
但是,他刚走进头等舱,忽然发现舱内有湖南籍主仆三人,竟是自己的熟人,一旦照面,必被他们认出,不禁悚然心惊。他不待那三人看见自己,急忙溜到下等舱坐下。不料他的邻厢乘客竟是长江水师把总蔡廷标,也是熟人。蔡廷标在长江客轮上一向胡乱捕人,宗方早有所闻,一旦被他发现,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宗方心想,此时走已走不脱,不如凭自己的口才,上前与其周旋,他深知中国人最讲“情面”,可以熟人的情面拘之。他定了定神,然后主动去敲蔡廷标的厢门。
蔡廷标开门一看,见是宗方小太郎,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宗方深深一揖,说:“想不到竟在此地与蔡大人幸会。大人别来无恙!”
蔡廷标仍默然不语。
“我听说两国已经开战,真是意想不到。”宗方接着说。
“真有此事吗?我尚未听说。”蔡廷标冷冷道。
“宗方乃一介书生,一向不问国事,今特乘此船,趋沪上避难。”
“外面已出告示,衙门正悬赏数百金购君首级,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的处境十分危险啊!”
宗方小太郎听蔡廷标并无立即告发自己的意思,便恳求说:“与大人分别以来,时常念及大人音容笑貌,大人是否可看在旧交份上,不告发我是日本人?”
蔡廷标犹豫片刻,点头答道:“好吧。”
宗方这才心中稍安。
连升号抵达上海吴淞口后,中国官吏带人来到船上,念着宗方小太郎名字的日文读法,对乘客逐一盘查。因船长坚持说无日本乘客,蔡廷标也未告发,宗方这才得以逃脱。
宗方小太郎到上海后,在日本间谍“中继所”田锅安之助的住处潜藏了一段时间,于10月4日回到日本。
当时,日本明治天皇睦仁正在广岛大本营巡察,宗方小太郎回到日本,便因侦悉北洋舰队出航日期,立有大功,而被召到广岛大本营。因他非军非官,天皇便破格令他以“布衣”身份,穿着中国式服装晋见天皇。睦仁仔细听完了他的汇报,对他在中国的活动甚表嘉许。此后,日本大本营又命宗方谒见内务大臣土方久元、侍从长德大寺侯爵等政军界要人,回答他们有关中国形势等问题的咨询,凯旋回国的宗方,俨然成了中国问题的专家。
宗方小太郎因在甲午战争中从事情报活动立下“奇功”而名噪日本,被称为19世纪亚细亚研究中国问题的“最重要人物之一”。
日本陆军大将本庄繁评价宗方说:“日清战争之时,他密行威海卫军港,详细侦察敌情,对国家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海军中将八角三郎说:“宗方一生中显赫的业绩,莫过于在日清战争时潜入威海海军基地侦察立了奇功。”
日本作家岛田四郎在《宗方小太郎》-书中写道:“在军歌中唱到的‘不见烟也没有云’的黄海之战中,宗方为日本舰队打败中国舰队立下伟大的功勋。”
黄海海战之后,宗方小太郎又为日军进攻旅顺、威海与入侵台湾出谋划策。
日军进攻辽东半岛时,宗方与另外几名间谍根据所搜集到的情报商议后,向军方建议:“先取大连湾附近之大窑口,再进而攻略大和尚山、石门村,占领金州,以绝旅顺后路。”这个建议,基本上被日军采纳。
1894年末,清政府见战争败局已定,向日本政府提出议和要求,日本政府为了趁机向中国索取更多的利益,开始酝酿各项议和条件。宗方小太郎也不甘人后,1895年1月23日,他向海军军令部呈上了一份4000余字的《对华迩言》,他在这份报告中建议:“必须排除一切障碍,攻陷敌人之都城北京,若有余力,再进扼长江之咽喉,占据江淮重地,以断南北之交通:使敌国陷于至困至劳,一无办法之地,使敌国政府及其人民知晓真正之失败,而后达到我之目的。”除此之外,他还在报告中拟出了包括要求割地、赔款、最惠国待遇和开放商埠等内容的数项条款。
后来,宗方又随日本第一任“台湾总督”桦山资纪入侵台湾,在总督府专门起草文件,为日本在台湾建立殖民地而不遗余力。
宗方小太郎不仅是著名间谍,而且是日侨在中国办报的第一人。1896年,他在汉口创办了《汉报》,在他的提倡和影响下,日本侨民和浪人陆续在北京、上海、天津、福州、沈阳等地办起了报纸,对宣传日本的侵略扩张理论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鉴于宗方小太郎在中国长期从事间谍活动,特别是在甲午战争中功绩显赫,日本政府在他死后赐以正五位、勋三等荣誉。
在甲午战争期间,从事间谍活动的日本浪人除在丰岛,黄海海战和成欢、平壤之役中为日本陆海军提供了重要情报之外,在金州、旅顺等战役中,也起到了大小不同的作用。
日本政府对李鸿章进行威胁恫吓之际,浪人们刺杀了李鸿章。他们所谓的“爱国行动”,似乎帮了日本政府的倒忙
1895年4月17日,清政府代表李鸿章、李经方与日本政府代表伊藤博文、陆奥宗光,在日本马关的春帆楼签订了《中日讲和条约十一款》。
甲午中日战争至此宣告结束。
《中日讲和条约》即《马关条约》,是中国近代史上空前屈辱的不平等条约。
3月20日,中日两国的议和谈判开始。日方代表蛮横嚣张,首相伊藤博文、外相陆奥宗光等人,摆出一副胜利者的架势,对中方代表“中国头等全权大臣”李鸿章进行威胁恫吓,提出种种无理要求,称日本要派兵占领天津、大沽、山海关等地及天津至山海关的铁路,方可停战。
李鸿章要求改议,伊藤博文拒不应允。
但是,一起突发事件――李鸿章被刺,致使日本政府被迫改变了态度,放弃无理要求,同意停战,并于3月30日与中国签订了停战协定六款。
这起刺杀李鸿章的事件,系日本浪人所为。但浪人的所谓“爱国行动”,似乎帮了日本政府的倒忙。
3月4日,李鸿章为与日本政府议和一事晋见光绪皇帝,单独请训。光绪皇帝发下全权敕书,派李鸿章前往口本谈判,敕书全文如下:
大清国大皇帝敕谕:现因欲与大日本国重敦睦谊,特授文华殿大学士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一等肃毅伯李鸿章,为头等全权大臣,与日本国所派全权大臣会同商议,便宜行事,定立和约条款,予以署名画押之全权。该大臣公忠体国,夙著勋劳,定能详慎将事,缔结邦交,不负朕之委任。所定条款,朕亲加查阅,果为妥善,便行批准,特敕。
李鸿章奉旨率李经方、张孝谦,以及美国顾问科士达等一行,于3月14日由天津大沽分乘两艘德国商船礼裕、生义号,起程赴日本,于19日到达马关。
李鸿章一行抵达马关港时,岸上挤满了挥舞着太阳旗和日本军旗的示威人群,玄洋社、神刀馆等秘密社团的浪人们狂呼着“打到北京去,占领全清国”、“杀死李鸿章,反对媾和”等口号。这种场面,令在国内见惯了顺民的李鸿章等人惊诧不已。
3月20日,中日两国的首轮谈判在马关的春帆楼进行。
马关是日本本州最南端的一座风光美丽的海滨城市,也是伊藤博文的故乡。春帆楼位于马关城外一座小山的半腰,原是日本医生藤野玄洋于1863年开办的诊所,附近有一处温泉,可供就诊者疗养。藤野死后,其女美智子不通医术,未能继承父业,而是利用地源优势,将诊所改成了河豚料理店,生意颇为火爆。
伊藤博文对此地情有独钟,当年他在马关时,经常光顾此店,品赏河豚的美味。一日,他来料理店用餐过后,于微醺之际站在楼上远眺关门海峡,见万顷碧波之上,渔帆点点,不禁诗意涌动,又想到自己别号“春亩”,当下为此店取名为“春帆楼”。
春帆楼正门的右侧,有一座日本古典风格的两层小楼,便是中日两国政府代表谈判的场所。会场陈设简单,一张长方形的大桌,上面罩着淡黄色桌布,桌子周围摆着10多把靠背椅,日方考虑李鸿章年逾七旬,气衰痰多,特地在他座位旁摆了一个精美的陶瓷痰盂。
下午2时半,李鸿章与伊藤博文等人来到谈判会场。谈判之前,伊藤博文事先宣布了四条规定:一是除谈判人员外,无论何人有何事,一概不得进入会场;二是各报的报道必须经过新闻检查后方可付印;三是除官厅警卫人员外,任何人不得携带武器;四是各旅馆的旅客出入,均必须接受官厅检查。此外,伊藤博文还特别宣布:中国议和专使的密码电报均可拍发,公私函牍概不检查。表面看来,是对李鸿章的一种优待,其实清政府的密码比较简单,日本人完全可以破译,李鸿章与清廷的往来电文,他们可以一览无余。
在首轮谈判中,伊藤博文向李鸿章提出的停战条件是:
日本军队必须占领大沽、天津、山海关一线所有城池和堡垒,驻扎在上述地区的清军要将一切军需用品交与日本军队;
天津至山海关的铁路要由日本军官管理:
停战期间,日本军队的一切驻扎费用开支要由清政府负担。
伊藤博文向李鸿章隐瞒了日军正向台湾开进的事实,企图在日军占领台湾后,再提出割地要求。
对于伊藤博文的蛮横态度,李鸿章倒是可以忍耐,而对于他所提出的无理要求,李鸿章却不能接受――山海关、天津一线如果被日军占领,将直接危及北京的安全!
中日双方代表唇枪舌剑,僵持不下,一连四天,谈判一无进展。恰于此时,一起突发事件改变了谈判的进程。
3月4日下午,第三轮谈判结束,李鸿章神情疲惫地走出春帆楼,坐上蓝色的日本“驾笼”小轿,由两个日本轿夫抬着,返回驿馆接引寺。其他代表团成员乘坐人力车在后跟随。小轿一路徐徐而行,从春帆楼经阿弥陀寺至外滨町的道路两旁,日本警察沿途设岗,严密警戒。李鸿章由于数日谈判无果,不免忧心忡忡,在返回驿馆途中,仍在考虑如何向光绪皇帝呈奏谈判情况。
当小轿转过外滨町,距代表团下榻的接引寺不远处,一个年轻男子突然从街旁人群中闪出,疾步窜至近前,在距轿子两米左右处,隔着轿子的玻璃窗举起手枪,向李鸿章射击。李鸿章应声倒在轿内。凶手见李鸿章被击中,当即冲出人群逃走。
骤然而发的枪声,使街上的行人大吃一惊,秩序顿时大乱。在附近担任警戒的日本警察当即追捕凶手。
随员们急忙赶到李鸿章轿前,探视他的受伤情况。只见他的眼镜左片被子弹击碎,左眼下方颧骨上有一伤口,血流不止,众皆惊恐,急命轿夫迅速将他抬回驿馆。
轿子抬至驿馆,李鸿章已因流血过多而昏厥过去。众人急忙将他抬进卧室,两名随行医官当即赶来,为李鸿章止血裹伤。不多时,日本医生也闻讯赶到,与中国医官共商抢救之策。
众随员有的茫然无措地肃立于李鸿章卧榻前,有的向医生探问李鸿章有无性命之忧,有的为抢救李鸿章里外张罗,忙个不停。
一时间,驿馆内的气氛十分紧张。
过了很久,李鸿章才渐渐苏醒过来,他有气无力地说:“当时,我仿佛见一人持手枪冲舆(轿子)而来,距舆前数尺,举手开枪,我闻枪声,即觉左颧剧痛,当即血溅袍服。自料必死,幸心神镇定,后便晕眩难支,不省人事……”说罢,嘱咐随员将换下的血衣保存下来,不要浣洗。面对袍服上的斑斑血迹,他不禁长叹:“此血可以报国矣。”
众人见李鸿章醒来,且能略述被刺情景,并不忘嘱咐保存血衣,估计有救治的希望,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下午谈判结束后,李鸿章之子、参赞李经方留下与日本外相陆奥宗光商谈下一轮谈判如何进行。两人正谈话问,忽有人慌张来报:“李鸿章阁下遇刺受伤!”李经方大惊失色,陆奥宗光也为之愕然,当即对李经方说:“足下请速归馆,看护老父,我马上将此事告知伊藤首相。”
李经方走后,陆奥宗光立即驱车去见伊藤博文。随后,两人一同来到接引寺看望李鸿章的伤情,并向他表示歉意。
驿馆门前,车来人往,穿梭不停。
李鸿章的伤口距左眼下一寸,眼睛没有受伤。中国随从医官和日本医生,以及德国等驻日公使馆的医生,一起对李鸿章的伤情做了仔细检查,然后进行会诊,认为子弹已嵌入颊骨,如果将其取出,必然剧痛难忍,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决定子弹暂不取出,仅将伤口缝合,使其静养一段时间,估计可以痊愈。
李经方当日即按李鸿章口述,将谈判进展情况和父亲被刺一事电告总理衙门:
今申刻会议,已将停战搁起,向索议和条款,元于明午面交。归途忽有倭人持手枪对狙,击中左颊骨,血流不止。子未取出,顿时晕绝。伊藤、陆奥均来慰问,姑令洋医调治,此事恐不能终矣。再伊面称:现要攻取台湾,并闻,请代奏。
光绪皇帝看到电报,大为震惊,于25日电传谕旨:
……事机不顺,竟至于此!李鸿章以逾七之年,远使异域,受此重伤,医药能否应手?苏醒之后,精神脉气如何?枪子能否取出?轸念之怀,刻不能释。著李经方即日复电……狙击一事,是否出自党人,抑别有指使?设法探明以闻,钦此。
李鸿章已年过七旬,且作为中国全权头等大使来日本进行议和谈判,结果竟遭该国人暗杀,消息一经传出,世界舆论顿时为之哗然,纷纷谴责日本,并对中国表示同情。
日本政府一时陷入被动尴尬的局面,迫于世界舆论的压力,并担心欧洲强国乘机插手干涉中日战事,终于决定放弃某些要求,于3月30日与中国签订了停战协定。
有史料披露,小山丰太郎是被玄洋社头目之一平冈浩太郎收买,奉命刺杀李鸿章的
刺杀李鸿章的凶手当天即被日本警察捕获。此人名叫小山丰太郎(又名小山六之助),1869年生,平民,无职业,是日本浪人社团神刀馆的会员。
小山丰太郎在受审时供称:他认为日中两国间之所以兵戈相见,酿成战争,皆李鸿章所为,不除去李鸿章,则日本不能获胜,且无法维持东亚和平。他曾打算到中国刺杀李鸿章,但因困难重重而未能成行。
那年3月,他听说李鸿章要作为中国全权大使,来马关与日本政府议和,认为这正是刺杀李鸿章的大好时机,便于3月11日购得短枪一支,子弹多发,于12日午后由东京动身,经陆路于24日到达马关。
当天午后4时左右,他身藏短枪,在李鸿章回驿馆的必经之路外滨町附近徘徊等候,4时40分左右,他见李鸿章乘轿从此处经过,便从人群中冲出,举枪向李鸿章射击。他原准备枪击李鸿章的胸部,以将其一枪毙命,但由于心情紧张,又是隔着轿子的玻璃窗射击,因而误中李鸿章左下眼窝。他在受审时听说李鸿章未死,深感遗憾。
然而另有史料披露,小山丰太郎是被玄洋社头目之一平冈浩太郎收买,奉命刺杀李鸿章的。
甲午战争爆发之后,日军在海陆战场节节胜利,日本军政界的一些战争狂人和野心家,希望战争一直打下去,对政府与中国议和之举极力反对。日本大本营首席参谋官、“征清都督府”总参谋长川上操六便是反对停战的代表人物,海军军令部部长桦山资纪与口本政府的大藏相松方、海相西乡等人,都是反对停战一派。
中日两国的议和谈判开始后,川上操六曾秘密会见平冈浩太郎,向他表明了自己和桦山资纪等人反对停战的态度,他要借助这个黑社会巨头的力量来破坏谈判,使中日两国议和失败。玄洋社一直为日本侵华充当别动队的作用,当然也希望战争继续下去,以实现他们的宏伟计划。平冈浩太郎当即心领神会,认为要想使两国的议和谈判破产,必须干掉李鸿章。川上操六随即称这一着是高明之举。于是平冈浩太郎便派人物色了神刀馆的会员小山丰太郎,让他充当杀手,伺机刺杀李鸿章。
前面已经提及,在日本,浪人暗杀政府要人,总是打着“爱国”的旗号,刺客会被民众看作英雄。而日本执法机关也几乎未判过凶手死罪,凶手大都只是服几年刑便被释放。但是,刺杀李鸿章的小山丰太郎似乎不太幸运。
由于天皇曾明降谕旨:“其凶犯,应饬吏按照国律内最严之刑办理”,并号召官民“钦遵旨意,保我国家荣耀声名,庶不致再有此等狂悖不法情事,而损我国之光誉”,而日本政府也迫于世界舆论,最后以“谋杀未遂”罪,判处小山丰太郎无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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