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和韩非一个师傅吗 李斯和韓非,亂世同學之情是負擔
李斯和韓非,亂世同學之情是負擔
在那戰國爭雄的年代,在利益面前,人性陰暗的一面被不斷的放大。
這種陰暗面影響著整個時代,也深刻的影響著當時和後世的文化。
孔子只能悲哀的感慨,“禮崩樂壞,人心不古。”
荀卿是當世大儒,面對紛紛亂世,不由得反思,人是不是生來就是善的?在這霸者當道,你爭我奪的利益糾葛中,對儒家認為的人本善論,有著深刻的懷疑。
人性本惡!只有外力才能矯正這已經離善過遠的世界。
有點陳舊的門庭,迎來了兩位青年,一位穿著華麗,書童隨從都整潔幹練;一位樸素普通,眉眼間閃爍著英氣。
他們就是韓非和李斯。
在亂世裡,慕名而來的人不少,但真正能成為拜師於荀卿,成為入室弟子的就寥寥無幾了。
韓非、李斯就是其中為數不多的兩位。
行過拜師禮成為入室弟子後,韓非和李斯的感情並沒有好起來,反倒更加的相互看不上。
畢竟兩人雖為同學,但原生身份差距巨大。
韓非,本是韓國的公子,是現任韓王的兄弟,家世顯赫,單純了為了韓國的興旺而求知求識。
李斯就一平民,靠著自身的機靈謀得一個底層公務員的職位,兢兢業業地做著小吏的工作,只是不想再像一個生活在茅廁了的老鼠一樣過生活,而學習帝王之術。
動機的不同,原本的生活的環境的不同,讓兩人在學術上的方向和成就也有很大的不同。
就學術成就而言,李斯認為自己不如韓非。
但李斯有著現實的嗅覺,能敏感的嗅到在這個亂世能真正實現理想和抱負的機遇。
說了這麽多,我們再來看看《史記》原文對他二人的身世和求學狀態的描寫。
關於韓非的身世,歷史記載原文:
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
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其歸本於黃老。
非為人口吃,不能道說,而善著書。
與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為不如非。
《史記》——老子韓非列傳
譯文:
韓非,是韓國的貴族子弟。
他愛好刑名、法術等學問。
他學說的理論基礎來源於黃帝和老子。
韓非有口吃的缺陷,不善於講話,卻擅長於著書立說。
他和李斯都是荀卿的學生,李斯自認為學識比不上韓非。
原文:
李斯者,楚上蔡人也。
年少時,為郡小吏,見吏舍廁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數驚恐之。
斯入倉,觀倉中鼠,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
於是李斯乃歎曰:“人之賢不尚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
乃從荀卿學帝王之術。
《史記》——李斯列傳
譯文:
李斯是楚國上蔡人。
他年輕的時候,曾在郡裡當小吏,看到辦公處附近廁所裡的老鼠在吃髒東西,每逢有人或狗走來時,就受驚逃跑。後來李斯又走進糧倉,看到糧倉中的老鼠,吃的是屯積的粟米,住在大屋子之下,不用擔心人或狗驚擾。
於是李斯就慨然歎息道:“一個人有出息還是沒出息,就如同老鼠一樣,是由自己所處的環境決定的。”
於是李斯就跟荀子學習帝王治理天下的學問。
韓非,是真的在精神和學術上有更高的追求,想知道天地人之間的關係,想知道治理天下所要處理的根本問題。在提煉問題,抽象問題,總結問題上,韓非有著卓越的天賦,是能在管理哲學領域有著獨特見解之人。
李斯則不然,他只是觀察到情況的不同,都動物所產生的巨大影響,而聯繫到人類世界的生存法則,想到了自己是處境如求食於廁的老鼠一樣,才要決心要學習帝王術,博得進身之本,以尋得更好的庇護之所。
兩者看待的世界的方式是不一樣的,一個是要追尋世界的道理,一個是求得世間的榮華。
看看歷史記載裡,在他們畢業之後,在各自領域都有何建樹。
原文:
非見韓之削弱,數以書諫韓王,韓王不能用。
於是韓非疾治國不務修明其法制,執勢以禦其臣下,富國強兵而以求人任賢,反舉浮淫之蠹而加之於功實之上。
以為儒者用文亂法,而俠者以武犯禁。
寬則寵名譽之人,急則用介胄之士。
今者所養非所用,所用非所養。
悲廉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故作《孤憤》《五蠹》《內外儲》《說林》《說難》十餘萬言。
《史記》——老子韓非列傳
譯文:
韓非看到韓國漸漸衰弱下去,屢次上書規勸韓王,但韓王都沒有采納他的意見。
當時韓非痛恨治理國家不致力於修明法制,君王不能憑借掌握的權勢用來駕馭臣子,無法富國強兵以厚祿尋求任用賢能之士,反而任用誇誇其談、對國家有害的文學遊說之士,並且讓他們的地位高於做實事的人。
韓非面對這種戰國亂象,認為儒家用經典文獻擾亂國家法度,而遊俠憑借著武力違犯國家禁令。
國家太平時,君主就寵信那些徒有虛名假譽的人,形勢危急時,就使用那些披甲戴盔的武士。
現在國家供養的人並不是所要用的,而所要用的人又不是所供養的。
悲歎廉潔正直的人不被邪曲奸枉之臣所容,有感於古往今來的得失之間的辯證關係,寫了《孤憤》、《五蠹》、《內外儲》、《說林》、《說難》等十餘萬字的著作。
原文:
學已成,度楚王不足事,而六國皆弱,無可為建功者,欲西入秦。
辭於荀卿曰:“斯聞得時無怠,今萬乘方爭時,遊者主事。
今秦王欲吞天下,稱帝而治,此布衣馳騖之時而遊說者之秋也。
處卑賤之位而計不為者,此禽鹿視肉,人面而能強行者耳。

故詬莫大於卑賤,而悲莫甚於窮困。
久處卑賤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惡利,自托於無為,此非士之情也。
故斯將西說秦王矣。”
《史記》——李斯列傳
譯文:
學有所成後,李斯估量楚王是不值得侍奉的,而六國國勢都已衰弱,沒有為他們建功立業的希望,就想西行到秦國去。
在臨行之前,向荀子辭行說:“我聽說一個人若遇到機會,千萬不可松懈錯過。如今各諸侯國都爭取時機,遊說之士掌握實權。
現在秦王想吞並各國,稱帝治理天下,這正是平民出身的政治活動家和遊說之士奔走四方、施展抱負的好時機。
地位卑賤,而不想著去求取功名富貴,就如同禽獸一般,只等看到現成的肉才想去吃,白白長了一副人的面孔勉強直立行走。
所以最大的冤罪殺機莫過於卑賤,最大悲哀莫過於窮困。
長期處於卑賤的地位和貧困的環境之中,卻還要非難社會、厭惡功名利祿,標謗自己與世無爭,這不是士子的本願。
所以我就要到西方去遊說秦王了。”
韓非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人。
他認為自己的理論基礎都來源於黃帝和老子,但老子的核心思想裡的無為和不爭,卻和他喜歡研究的刑名、法術等這些法學學問有著根本的衝突。
學習遊說之術,自己卻是個口吃,只能以筆代言。在寫字是要用刀在竹上刻的戰國時代,他的遊說之術注定是無從施展的。
韓非生在那個時代是個悲哀,所研究的是自己不認同的,所學的是自己不能施展的。
再來看李斯,他一開始就是一個清醒的人。
在少時看見廁所和糧倉裡老鼠生活的巨大差異,就深刻的明白,一個人有沒有出息,是被所處環境決定的。
如果生在糞坑,那只能吃髒東西,如果處在茅廁而不知道改變,那一輩子也隻配和糞坑為伍了。
在他看來,面對困苦,而還追求清高,視功名利祿為糞土,是一種要不得的清高和虛偽。
李斯臨行前對老師的一番話,其實就是對韓非及一批有著同樣政治理想,而又不肯入世文人的嘲弄。
韓非、李斯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兩人觀念一開始就有著巨大的差別,無法互相認同,也不可調和。
在李斯看來,韓非只是一隻生來就活在糧倉裡的老鼠,不曾經歷過那種困苦之難,因而對這世界的不公有著一股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羨慕、同時也嘲弄和嫉妒韓非。
就像,條條大路通羅馬,辛苦趕路期望能早日到達,但那曾想到有人竟然一出生就在羅馬。
對於這種與生俱來的優勢,對於辛苦而不得的人,沒法不去嫉妒。
命運總是這樣的給人機會,讓他對過往的痛楚重新記起。
原本,畢業後,李斯和韓非可以相安無事,老死不相往來。
哪知一天李斯的老闆,看見了韓非的文章,對他的見解讚賞不已。
那之後韓非的命運會有怎樣的變化?
看歷史記載:
人或傳其書至秦。
秦王見《孤憤》、《五蠹》之書,曰:“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之遊,死不恨矣!”
李斯曰:“此韓非之所著書也。”
秦因急攻韓。
韓王始不用非,及急,迺遣非使秦。
秦王驚之,未信用。
李斯、姚賈害之,毀之曰:“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王欲並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此自遺患也,不如以過法誅之。”
秦王以為然,下吏治非。
李斯使人遺非藥,使自殺。
韓非欲自陳,不得見。
秦王后悔之,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史記》——老子韓非列傳
譯文:
有人把韓非的著作傳到秦國。
秦王見到《孤憤》、《五蠹》等著作,說:“哎呀,我要能見到這個人,能和他交往,就算死也無遺憾了。”
李斯說:“這是韓國公子,韓非撰寫的書。”
秦王因此立即攻打韓國。
起初韓王不重用韓非,等到情勢吃緊,才派遣韓非出使秦國。
秦王很喜歡他,一時還沒有信用韓非。
看見秦王對韓非的喜愛,李斯、姚賈非常嫉恨,在秦王面前詆毀韓非說:“韓非,是韓國公子。現在大王要吞並各國,韓非到頭來只會幫助韓國而不會真心向著秦國,因為這是人之常情。如今大王既然不信任他,讓他在秦國留的時間長了,然後再放他回去,這是給自己埋下禍根。不如給他加個罪名,依法處死,以絕後患。”
秦王認同他們,便下令將韓非定罪入獄。
李斯派人給韓非送去了毒藥,讓他自殺。
韓非想要當面向秦王陳述是非,卻已經晚了。
不久後,等秦王后悔了,派人去赦免他時,韓非已經死了。
自己辛苦鞏固的地位,面臨著舊恨的威脅,那這時候,李斯會怎樣做?
費盡心血好不容易得來秦王的賞識,如果有人來威脅這份信任,那他會毫不留情,果斷的使出殺招,製韓非於死地。
已經得住糧廣食精的高位,怎麽會在願意回味窮困的滋味。
審時度勢,在什麽時候都是立身之本。
韓非,空有一身學問,對形勢的判斷卻少了人間的煙火味。
他,想到了同學不會幫自己,卻沒想到,老同學會要自己的性命。
可憐,被後世讚譽為韓子的韓非,著有流傳千古的《說難》,自己卻沒能逃脫遊說失敗所帶來的殺身之禍。
以最大利益為追究的李斯,最後也沒逃過腰斬族滅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