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淮盐政和盐运使 以两淮盐政为视角，试论灶户、盐商、盐官与清政府的多重矛盾纠葛

以两淮盐政为视角，试论灶户、盐商、盐官与清政府的多重矛盾纠葛  

九州配图：食盐 前言 《说文解字》曰：「 ”盐，卤也，天生曰卤，人生曰盐。从卤监声。” 现代人眼中的「 ”盐”，其作用无非体现在它作为调味品、营养品或是工农业用品的自然属性之上。然而在古代，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国家，盐的社会价值则远远超出于此，甚至被赋予了许多神秘的色彩和丰富的内涵。 西方心理学家厄内斯特·琼斯指出：「 ”古往今来，盐一直被赋予一种特殊意义，这种意义远远超出了它与生俱来的自然属性，荷马把盐称为‘神赐之物’，柏拉图把盐描述为对诸神来说极为宝贵的东西。我们如今注意到它在宗教仪式、缔结盟约和行使咒语时的重要性。而在所有时代所有地方，情况应当一直如此，这表明它是人类的普遍性，而不是什么地域性的习俗、环境或者概念。”琼斯的观点很好的概括了盐超出自然属性的特殊社会价值内涵。 在中国古代，盐，不仅是「 ”百味之祖”、「 ”食肴之将”，更是「 ”国之大宝”。其之所以被称为「 ”国之大宝”的主要原因便是古代封建王朝统治阶级一直将「 ”盐课”（盐税）作为国库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而在全国十三大盐产区之中，两淮盐区不仅产量最大、行销最广，而且所承担的课税也最重，其重要性和代表性尤为明显。 古代盐业产区分布 因此，本文尝试以两淮盐政为观察视角，从两淮盐业之重要性以及盐政制度之利弊的角度综合浅析有清一代盐业中灶户、盐商、盐官与清政府之间错综复杂的多重矛盾纠葛，以求各位同仁的批评与指教。 古代盐业之重要性——天下之赋，盐利其半 古诸侯夙沙氏煮海为盐，资民食。此有盐之始。到了春秋时期，齐国长期强盛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其得海盐之利，地利民丰。直自西汉武帝时，募民自给费，用官器煮海盐，置干官长丞及水衡都尉、均输官以主盐事开始，盐业被正式纳入了封建王朝国家的统一管理之中，并逐渐成为关乎国计民生的重要支柱。盐铁收归国有专管，由此而来的盐铁税利极大充盈了国库，客观上为汉武帝时期的四处用兵和版图扩张提供了强有力的国力保障。 九州配图：盐铁论 以后历代王朝都遵从汉制，盐务由中央统治机构直接管理。汉代由中央政府的大司农管理，唐代由户部管理，宋代特设提举盐事司管盐，元代由中书省管理，清代设巡盐御史，中央下面有专门的、严密的管理体系，地方官员不得插手。销售则由盐务管理机构选定、批准的盐商经办。普通百姓如果违禁制盐、运盐、贩盐，则要受到重处。 盐业对于古代封建王朝的重要性，其实无需赘述。北宋欧阳修在《新唐书.食货志》中有着清晰的概述：「 ”天下之赋，盐利其半；宫闱服御、军饷、百官俸禄，皆仰给焉。” 两淮盐业甲于天下 在中国古代，盐分几类，除了海盐，还有岩盐、池盐等类别。但海盐的产量是其他类别的盐产区所不能比拟的。而两淮地区因其独特的地理条件，其下辖三十个盐场（后期合并为二十三个盐场），所产盐量基本占据了全国总产量的四分之一有余。 九州配图：盐场 两淮盐业的地位在清代更加凸显和巩固，是清政府三大财政支柱之一。嘉靖时期的《两淮盐法制》中有多处提及：「 ”伏念我国家列圣相承⋯⋯而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山海天地之藏，其有关于国计民生者，与农桑等。”、「 ”两淮岁课当天下租用之半，损益盈虚，动关国计。” 清代两淮盐业可以用「 ”四最”来形容： 两淮地区是当时清代最大的盐产区； 两淮地区是销路覆蓋面最广的盐区，所产之盐行销苏、皖、赣、湘、鄂、豫六省； 两淮地区是盐课最重的地区； 两淮地区是私盐最为泛滥的地区。 因此说，形容两淮盐业甲于天下，并不为过。 古代盐政制度的利弊 在中国古代，国家对于食盐这一专卖食品的管理，称其为盐法。所谓盐法就是封建国家凭借其超经济力量，制定盐业管理制度，颁布有关盐业法令、条例，设置盐官制度，对盐业的生产、流通和课税环节加以干涉和控制。具体说来，主要包括四个方面内容。 一是食盐的管理制度； 二是食盐的运销流通体制； 三是盐官的设置； 四是盐业课税制度。 纵观榷盐制度的历史发展，特别是到了明清两朝，主要包括了早期的开中法、后期的刚盐制、以及清朝末期的票盐制等。 开中法——明代时期，朝廷为了解决戍边将士的军需和粮饷，最早于公元1370年在太原、大同两镇实行「 ”开中法”，鼓励商人们运送粮食到边塞州县纳粮，然后盐运司和盐课提举司根据商人纳粮情况发给商人对应数额的盐引，也是贩盐专利。然而，随着明朝后期统治阶级的日益腐败，皇室、宦官、贵族、官僚们见持有盐引有利可图，纷纷奏讨盐引，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利。这一现象被称为「 ”占窝”。这种现象愈演愈烈，破坏了开中制度，也严重影响了政府的财政收入，改革盐法以弥补国家的财政收入已势在必行，到了万历年间，明朝廷开始立盐政纲法，即后期纲盐制的前身。 九州配图 刚盐制——「 ”清之盐法，大率因明制而损益之。”也就是说，到了有清一代，对于榷盐体制，基本是继承了明代的盐政纲法并加以修补，成为纲盐制。纲盐制度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盐商经营权的世业化，这是纲盐制的核心本质；另一个特点便是封建朝廷对盐商具体经营活动进行行政干预。这两者相辅相成，达成了朝廷控制盐商和保证盐课收入的本质需要。同时实现了政府对盐的流通环节的改造以朝廷政府对盐政商人的改造之双重目的，确保了盐商队伍的稳定，真正将盐商纳入王朝政府管理体系，而盐商也完全变为一种政府的盐政工具。。这一制度是古代所有榷盐制度中最重要也是最有代表性的一个。然而随着盐商和盐官的贪婪，加之清朝政府，特别是后期财政开支的持续增长造成的国库空虚所带来的欲求无度的压迫。矛盾丛生、私盐泛滥，损害了纲盐制的制度根基，难以为继。 九州配图：盐引 票盐制——清代道光年间，以陶澍为代表的盐政官为解决刚盐制后期的私盐泛滥、流通呆滞等情况，希望通过改纲为票，以实现盐业自由贸易、挽救淮盐颓废、打击私盐和确保国家盐课征收的目的。尽管改革确实在一定时期内和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效，但受票法本身的缺陷和咸同兵燹的影响，改革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灶户、盐商、盐官与清政府的多重矛盾纠葛 从上述的分析中，我们可以发现，在诸多榷盐制度中，刚盐制是相对成熟和成制化的，对盐业的历史发展所起的作用是最大的。因此，下文就基于清代时期两淮盐业在实行刚盐制度的背景下，对盐业链条中灶户、盐商、盐官与清政府之间多重矛盾纠葛进行分析。 底端贫苦的灶户 电视剧：大清盐商剧照 看过电视剧《大清盐商》的朋友，应该都对两淮盐业中盐商、盐政官以及皇帝的角色有鲜明的印象，但是对于这里笔者所提的灶户估计都会心有疑问：灶户是什么东东？其实所谓灶户即是指各盐场井灶丁，以煮盐为业的人户。 九州配图：煮盐灶户 在盐业整个产业链条中，处在链条底端的灶户其实是最为悲惨的。首先，煮盐工作辛苦异常。明代杨基 在《与陈时敏别》一诗中云：「 ”灶户八九家，皮肉瘦且黧。”所描述的就是灶户黑廋异常的辛苦工作状态。其次，灶户辛苦所产之盐基本是被盐商低价收购走的，生活穷苦。宋代东坡先生在 《上文侍中论榷盐书》言：「 ” 淮浙之民所以不免于私贩，而灶户所以不免于私卖者，以官之买价贱而卖价贵耳。”这里也简单扼要、直击本质的指出了矛盾所在：劳苦而低收的灶户，不甘于所产之言贱卖官家，经常会铤而走险私留部分盐用于私卖，这也是私盐开始泛滥的一个重要原因。 富甲一方的盐商 在纲盐制度，大清盐商的身份实际上时介于「 ”官”与「 ”民”之间的一种世袭特殊身份。对于盐政官来说，他是民，而对于灶户来讲，他又有官的属性，与朝廷及各级官府的关系十分密切。清代盐商主要有窝商、运商、场商、总商等名目。朝廷通过世业相传的盐商，控制着官盐的流通环节，凭借皇权所给予的特权，低价收盐，高价售盐，想不富都难。此外盐商在官卖之外还会通过自己的流通取道私下贩盐，也是私盐泛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影视剧照：盐商汪朝宗 因此说，清代盐商的繁荣与皇权密不可分。康熙、乾隆曾数次下扬州，接待他的不是官员，而是扬州当地的盐商大户。单单是扬州瘦西湖，就有不少盐商与当权者的历史遗留，著名有「 ”钓鱼台”和「 ”熙春台”。也侧面印证了大清盐商富甲一方的深厚底气。 中饱私囊的盐官 盐官在古代盐政制度中所扮演的角色最主要的一个旧是代表政府对盐商征收「 ”盐课”和协调处理相关盐业事务。纵观清代历史，大清盐官多数都是贪婪之辈，他们利用手中掌握的管理盐业的特权，大肆侵吞钱财，中饱私囊。而精明的盐商，自然也知晓「 ”吃小亏占大便宜”的世俗道理，贿赂盐官无所不用其极，权钱交易以换取更大的利益。为政一方的盐官，能不被同流合污腐化的简直凤毛麟角，即使有也是下场不甚美好。 影视剧照：大清盐官 欲求无度的清政府 在《大清盐商》这部电视剧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观察视角，盐商除了承担正常所必须的「 ”盐课”税收之外，还要应对欲求无度的清政府所强加的各种名目的报效和捐输，交纳数额巨大的银两，除此之外，甚至皇帝、权臣下江南之时，盐商还要包揽行程所需开支，也是一笔巨资。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盐商在「 ”报效”和「 ”捐输”一定数额的银两之后，也可以得到一定的政治和经济回报。「 ”报效”和「 ”捐输”，尽管从形式上说同是盐商向国家情愿缴纳大批款项，而在名义上却是不同的。二者既有联系又有区别。报效的对象是「 ”国家庆典和大工大役”，得到的政治回报一般是「 ”给予实职官阶，铨补班次”。 影视剧照：皇帝下扬州 特别是清朝中后期，清政府官僚体系腐败透顶，国库年年空虚，无处下手的朝廷政府，只能挑着盐商这一传统「 ”肥猪”使劲宰杀。 四方错综复杂的矛盾纠葛 在整个盐业利益链条上，寄生着辛劳穷苦的灶户、惟利是图的盐商、中饱私囊的盐官以及欲壑难填的朝廷政府，其四方错综复杂的矛盾纠葛是必然共生的。究其本质，矛盾的根源其实在于利益相关方对于盐业利益的分配上的勾心斗角和冲突。 对两淮盐政的失控客观上加速了清政府的衰亡 公元1850年末至1851年初，由洪秀全、杨秀清、萧朝贵、石达开等组成的农民起义领导集团在广西金田发动反抗清朝的武装起义，史称金田起义。后建立「 ”太平天国”，并于1853年3月攻下南京，定都于此，改称天京。 太平天国疆域 太平天国占领江南大片土地的十几年间，因战争频仍，对江南地区原本成熟而稳定的工商业带来沉重打击，其中江淮盐业也陷入混乱和倒退的局面。清朝政府对「 ”长毛贼”恨之入骨，不仅是因为太平军起义动摇其统治根基，更加本质的是清廷因此丧失了对两淮盐业的控制权，这对于原本入不敷出、内忧外患的清廷来讲简直是釜底抽薪式的致命一击。 因太平天国的兴起，造成清政府对两淮盐业的失控，让大清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财政危机之中，客观上来说，加速了清政府的衰亡。 参考资料： 1.《清实录》 2.《清文献通考》 3.吴海波《清代两淮榷盐体制的演变与私盐》 声明： 1.文中所用图片源于网络，首先感谢原作者，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2.个人浅见，欢迎留言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