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光达简介 突厥史简介

突厥史简介  

史宁定计平三路

面对侯景事件，相关各方反应不同。

高澄先劝后打，起用名将慕容绍宗收拾侯景。

侯景脚上长肉瘤，天生恨路平，不过，上到马上，凶狠不输常人；斗起心眼，阴毒超于高欢。

惟其如此，比起慕容绍宗来，侯景还是略输一筹，很快被其打得落花流水春去也。

南梁武帝萧衍梦见中原牧守纷纷归降，醒来梦想成真，立即派人接应侯景，并遥封侯景为“河南王、大将军、大行台，承制如邓禹故事。

宇文泰最贼，采取食果取核之计，他派大将王思政收取侯景的地盘，却不急于救助侯景，等到侯景逃到悬瓠，宇文泰才派使者召其入朝，企图虚委高官，去其实权。

侯景自然不中圈套，宣称：

“我以和高澄雁行为耻，又怎能和大弟（宇文泰）比肩而行？”

遂南下降梁。

高澄急令慕容绍宗等将收取河南地盘，这可是自家的，可不能便宜了宇文泰和萧衍。549年，高澄被自己的厨子杀死，弟高洋出面收拾残局，无暇其他。

西魏大将王思政兵进颍州，决河水以灌东魏军大营，慕容绍宗乘船出营观地，突然间暴风东起，远近晦冥，舟缆崩断，径直漂向敌城，慕容绍宗以为不免一死，遂投水自尽，河南之地半数归于西魏。

侯景到了南梁，收兵寿阳，企图向王家、谢家求婚，梁武帝很实诚和实在，说：

王谢高门，你高攀不起，不妨向朱家、张家试试。

侯景怒道：将来我将江南女子都配给奴才！

同样是被拒婚，侯景、土门都伤不起。

不久，侯景勾结“梁奸”萧正德，直捣建康，攻破台城，饿死梁武帝，控制了江东，横行一时，非常富有创意地自称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天下）诸军事，口气大得吓死人。

百济使者来建康朝贡，见楼台残破，断壁残垣，不复旧日繁华模样，痛哭失声。

侯景大怒，把百济使者关押饿死。

552年，侯景称帝，国号汉，这个美好的国号再次被糟蹋（羯人后裔侯景可不是汉人）。

侯景惹得天怒人怨，不久被人刺杀，江南祸乱稍息。

在侯景之乱中，萧衍的子侄皆妄图自立，不去救助建康，反而打成一团。

萧纪在成都称帝；萧绎在江陵（今湖北荆州）称帝；萧詧不满萧绎剪除萧氏子弟，投降西魏，请兵攻打江陵。

宇文泰大喜，欲起大军，进占巴蜀、规取江汉，又恐高洋掣肘，柔然南下，因此迟迟不敢动兵。

事实上，东魏方面已经有了战略打算。

东魏大臣、号称才子的魏收做了一篇《檄梁文》，为高洋分析了侯景之乱造成了全国性的大混乱，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高洋采纳部分建议，向淮北派遣军队，逐步推进。

但《檄梁文》中，有宇文黒獭抗命关中，独孤如愿据陇右不从之句，令宇文泰大为恼火和担忧。

独孤如愿不仅人长得帅，名声大，而且是西魏的大司马、柱国大将军，是西魏方面渐次于宇文泰的二号人物，镇守陇右十一州，战功赫赫，言出必诺，因此被宇文泰改名为独孤信。

西魏文帝元宝炬本来就是傀儡，西魏的老大是宇文泰，魏收故意将独孤信与之并称，暗示其有割据一方的实力，这可触及了宇文泰心灵的底线了：

莫非我这阵营之中，也会出一位侯景式的人物，在我之后，造我儿子的反？

想及于此，宇文泰激灵灵打了个尿颤，立即下令把独孤信转调至河阳，让侄子宇文导代领其职，并亲自巡视陇右之地，并召见了独孤信的部将史宁。

史宁，字永和，祖籍建康。曾祖宁豫出仕北凉临松县令。北魏平凉州，史宁祖父被充军于北方六镇之一抚冥镇，大乱起，史宁担任贺拔胜的行军司马。

当时的形势，高欢击败尔朱氏诸将，控制大权，唯独坐镇荆州的贺拔胜和拥兵关陇的贺拔岳兄弟不肯从命于高欢。

贺拔兄弟如果联手，则西南半壁江山不保，高欢岂能甘心，于是定下巧计，唆使关西将领

侯莫陈悦谋杀贺拔岳。

侯莫陈悦在酒席宴上杀死贺拔岳，关中诸将群龙无首，齐聚平凉，唯独贺拔岳手下的“左厢大都督，总管内外军事”李虎飞马向南，人不解甲，马不歇鞍，一口气跑到了荆州。

他要贺拔岳之兄贺拔胜火速起兵，为兄弟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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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就是唐高祖李渊的祖父，他是贺拔岳的哥们，当时的职务相当于贺拔岳的参谋长。相对来说，这位李虎的政治敏感度差点侯安都简介，他只看出哥们被杀了必须报仇，没有嗅出这是一次自己上位的很好机会，如果他能笼住关中诸将，代替贺拔岳的位置，说不明李家王朝会提前出现。

贺拔胜听闻兄弟被杀，自然是悲愤异常，但荆州地处梁魏边境，高欢又虎视眈眈，他一走，此地不入梁国，就归高欢，因此不可擅动，连忙派手下的大都督独孤信（现在还叫独孤如愿）飞驰关中，接任贺拔岳的职务。

与此同时，高欢也命令手下大将侯景西入关中，接管贺拔岳的兵马，魏孝武帝元修也看出这是一个拥有自己军队的机会，连忙派使臣元毗持节招抚。

独孤信、侯景、元毗虽然赛道不同，当终点都是一个：

平凉。

都在玩命的跑，谁早到了，谁就拥有一票人马，谁就是关中之主！

其实，这场“国际马拉松”还有一个跑道，从夏州统万城跑向平凉的宇文泰。

宇文泰本是贺拔岳手下部将，因为智多谋高，被贺拔岳任务为夏州刺史，此时已经全速前进，赶往平凉。历史就是这么吊诡，

夏州距离平凉最近，宇文泰第一个跑到，眼看就要撞线；

腿瘸马不瘸的侯景也赶到了，二人相见，非常惊愕。

还是宇文泰反应快，先声夺人地质问道：

贺拔公虽死，还有我宇文泰在，你来这里干什么？侯景跑得大脑缺氧，以为宇文泰已经掌握兵马，而自己却身单力孤，吓得变了脸色，说：我就像箭一样，别人射到哪里我就去哪里，自己做不了主呀！

那好！你回去吧，替我问候高丞相。

足球比赛，球员发昏，铲球进自家球门，称之为乌龙球。侯景这是“乌龙跑”，快到终点了，被人家一诈唬，转身就跑，走了。

宇文泰入城，接手贺拔岳印信，成为关中诸将之首。

第三名跑到是侧帽风流的独孤郎，他见木已成舟，不好意思与宇文泰争，只好坐了第二把交椅。宇文泰也很给面子，和独孤信结成儿女亲家。

第四名元毗赶到，黄瓜菜都凉了，只好灰溜溜地回洛阳复命。

魏孝武帝元修与高欢闹崩，密谋投奔荆州的贺拔胜，又犹豫不决，命令贺拔胜率军北上洛阳，高欢大怒，复命侯景率军经略河南，截击贺拔胜，元修只好西逃关中，投了宇文泰。

侯景击败贺拔胜，贺拔胜带着史宁投降南梁。贺拔胜兄弟号称当时名将，如果不是高欢设计，历史上将没有宇文泰什么事，西魏的掌权者将会是姓贺拔的。

东西魏分家之后，宇文泰认为独孤信曾在贺拔胜手下任大都督，熟悉荆州地理人情，遂任命他为东南行台，荆州刺史，夺回荆州。

独孤信以好友杨忠（隋文帝杨坚之父，而独孤信则是杨坚的岳父）为先锋，击败东魏军队，复占荆州。

高欢派大将高敖曹、侯景率军反击，独孤信、杨忠大败，投降了南梁。

贺拔胜、史宁和独孤信、杨忠在建康会面，他乡遇故知，可谓不胜唏嘘。

三年后，四人被梁武帝萧衍放回，一起回到了西魏。

贺拔胜的历史地位最高，被西魏任命为三公之首的太师之位，可惜早早死了。

独孤信的地位就凸显出来，被封为骠骑大将军。

实际上，宇文泰大局已定，出任了西魏丞相，掌握实权，他见独孤信部下杨忠骁勇善战，遂调至自己身边使用。

一次，杨忠随宇文泰在龙门打猎，有猛兽袭来，杨忠左臂夹住兽腰，右手拔掉兽舌，徒手击毙猛兽，宇文泰叹其勇悍，便为杨忠取表字揜于（鲜卑语称猛兽为“揜于”；揜通“掩”）。

杨忠徒手博猛兽，李虎也曾力擒猎豹。

一次，李虎陪宇文泰校阅军队，有豹子从山中跑来，李虎立即挥棍而上，一棍打折了豹子的前腿，豹子疼得在地上打滚，但仍张牙舞爪，士卒也不敢上前，李虎一跃骑上豹子，右手摁住顶瓜皮，左手挥拳做武松状，还笑问宇文泰：

丞相，你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隋、唐两家的老祖都如此勇悍，令人叫绝。

独孤信更厉害，他和宇文泰、杨忠、李虎都是儿女亲家，为周、隋、唐三朝岳父。

宇文泰对手下这些龙虎之将时刻是防着一手的，尤其是独孤信，这次听到魏收书生意气的一篇文章就如大动肝火，自为此事。

以前，已经调杨忠至自己身边，卸了独孤信一支臂膀，这次他又看上史宁了。史宁自从南梁回来之后，一直在老领导独孤信手下工作，宇文泰巡视凉州，接见了史宁，让他分析一下天下形势。

史宁说：现在侯景搅乱三吴，萧氏子弟纷争于江汉，正是明公进取之时，之所以犹豫不进者，惟北惧柔然攻我身后，高洋袭我侧背耳！

宇文泰抚掌道：史永和一言中的，请问何策而解之？

史宁微微一笑道：

明公勿忧！高洋已经箭在弦上，不日即将篡位自立，暂时不敢生事。

明公只须派一小支疑兵，诈称大军，鼓行向洛阳，明讨其罪，高洋必然分兵防守河南、河东，不敢与我轻启战端。在下祖居凉州，深通戎狄之事。我听说西北有一部落名突厥，求婚于阿那瓌而不得，明公可以结为强援，和亲于他，令其攻击阿那瓌，柔然必无暇南下矣！如此明公即可西收川蜀，南取江汉矣。

宇文泰大喜道：

史永和一言，四路皆平，真奇才也！

即日拜史宁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进爵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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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建国

550年，高洋果然废东魏皇帝，建立齐国，史称北齐。

宇文泰声讨其罪，派军在洛阳造势，声言讨伐，高洋忙于整理内务，暂未动兵。

宇文泰又主动派人联络突厥，议论和亲。

土门被阿那瓌拒婚，一直怀恨在心，但忍了五年才没敢动手，见西魏前通使者，现在又主动赐婚，大喜过望，立即遣使拜，贡献良马，约定婚期为明年六月。

可巧，西魏文帝元宝炬在551年三月死了，其子元钦即位，是为西魏废帝。

按中原的规矩，大丧期间不得婚媾，土门一边赠马二百匹，遣使来吊，一边自叹命苦，求柔然女人不得，好不容易盼来个鲜卑女人吧，又碰上丧气，结个婚咋恁难呢！

呸！呸！土门连吐了八口吐沫，都抹脸上。干啥你是？

辟邪！

宇文泰怕失信于土门，战机稍纵即逝，551年六月，西魏长乐公主如期送至突厥，土门高兴得脸上开花，一边入洞房，一边答应西魏使者的条件：

共同出兵，袭击柔然！

552年，土门留其弟室点密守护金山大营，自率精兵东攻柔然。

西魏方面，宇文泰任命史宁为“凉甘瓜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与土门遥相呼应，抄掠河右。

阿那瓌快乐的岳父生涯过了好几年，除了骂骂人之外，也不见这老倌有啥动静，难不成日夜操劳，正为制造更多的女儿而努力，向独孤信前辈看齐——此人已经是两朝岳父了，与独孤信只差一个重量级，紧把手，或许能赶上或者反超。

阿那瓌见突厥、西魏两路军马杀来，也不知那路是主力，胡乱打一起，没想到歪打误撞，竟然被阿史那土门包围。

阿史那土门本人，与阿那瓌有“夺妻之恨”，土门的部下，多半是高车人，与阿那瓌有杀父之仇亡国之恨，无论按照古代还是现代的规矩，都是不共戴天的恩怨情仇。

所以，突厥军要多狠有多狠，要多横有多横，只杀得柔然骑兵四散奔逃，阿那瓌被困在中央，身边只余数百人。

阿史那土门高呼：老倌，你还欠我一个老婆！

突厥士兵齐声高呼：老儿，你还欠我们一条人命！

阿那瓌仰天长叹，连叫三声好字：好！好！好！如何还法！

土门说：按照突厥的规矩，应该先去势阉割，再砍头谢罪！

突厥士兵说：按照高车的规矩，应该把头颅做成夜壶，使你在九泉之下常含我等之尿！

阿史那土门很认真地和部下讨论：

瞎说什么，你们高车规矩不是做酒碗吗，咋该夜壶了？

士兵回答道：临来时大伙共同协商，举手表决，才改的规矩！

土门大怒：扯谈！谁是老大，听你的听我的！

高车士兵皆缩脖吐舌，噤声不言。阿那瓌老泪纵横，又连叫三个罢字：罢！罢！罢！如今都还了你们吧！

遂挥刀自刎。柔然汗国一代雄主魂归西方。

说实话，宇文泰并没有指望突厥一战能灭柔然，没想到突厥如此强悍。

阿史那土门也没有想到胜利来得这么突然，他还指望阿那瓌降服在自己面前，自己好好地作威作福，说不定还真能榨出一个柔然公主来呢！外强中干的阿那瓌抹脖子了多没意思。

西魏大部队都开到南边去了：

大将尉迟炯率军攻打成都；于谨、宇文护率军攻打江陵。

因此史宁一路的西魏军并不多，但史宁是一员巧将，把突厥人当枪使，自己专门在外围拾瓜落，没打什么硬仗，收获却不小，俘虏阿那瓌孙子二人，并柔然部落酋长若干，前后俘获数万人。土门、史宁会师漠南，追击柔然残部，阿那瓌太子庵罗辰、阿那瓌的堂弟及登注俟利、登注俟利的儿子库提再次战败，进入北齐领土，寻求政治保护。

土门还想穷追，史宁不敢此时惹怒高洋，劝其收兵，两下率满载而归。

宇文泰加封史宁为安政郡公。

西魏另外两路部队也是大获全胜：

尉迟炯攻克成都，占领巴蜀；

于谨攻克江陵，杀死一只眼的才子皇帝萧绎。

这场仗的后果，自南北分裂以来，二百多年一遇，苻坚、拓跋焘都没有打到这种程度，不是宇文泰高明，实在是萧氏子弟不堪所致。

不过宇文泰暂时没有顺江而下攻取建康统一中国的实力，只好在江陵立萧詧为帝，建立傀儡后梁。

侯景之乱，东魏损失极大，高欢积攒的家底烧掉一小半。江南损失更大，残了四分之三。获利最大的是宇文泰领导下的西魏，可以说，已经奠定了统一全国的基础，二十余年后，周灭齐，隋代周，三十多年后，隋文帝杨坚统一中国。

却说阿史那土门得胜回山，彻底推掉山大王的外衣，宣布正式称可汗，号伊利可汗。

“伊利”据说是突厥语团结之意，不是打算开办伊利冰工厂，改行卖雪糕，人家是正式建立突厥汗国。

从被灭族到当铁匠，突厥这个部落成长了一百多年。

从称“设”，到称叶护，再到称可汗，人家的帽子一圈大似一圈，并且仍将大下去，最后形成一个无敌草帽，谁管他！

爱卖彩票的人每次都怀一个梦想，真正中了大奖，却想范伟一样，随时会抽。

土门实际是个非常情绪化的人，宇文测搞场篝火晚会就能把他惊得落荒而逃，阿那瓌骂一句就恼得杀人，近年来却又太幸运，一出手，搞来二十多万降卒，吧唧，天下掉下一个金枝玉叶黄花大闺女，再一出手，昔日的宗主竟然被自己搞死了，就这么个幸福法，搁谁身上，谁都得抽，土门血压蹭蹭地往上窜，一百二、一百八、二百、二百五……

最终诊断，阿史那土门先生有历史病根，血压一直很高，称可汗之后，血压达到危象临界点，最终死于血管爆裂。

弟科罗继位，称“乙息记可汗”。

科罗上任之后，也想体会血压上升带来的眩晕式幸福感，立即起兵东进，大破柔然残部邓叔子于木赖山，邓叔子逃去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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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柔然

一些柔然残部立登注俟利的另一个儿子铁伐为主，居于怀朔镇北。

一些人不服，另外拥阿那瓌叔父邓叔子为主，别居沃野镇北边的木赖山。

你说都到这份上了，还搞什么分裂！

天欲其灭亡，必令其疯狂！没办法，死催的。

齐文宣帝高洋在登基之初，就遭到史宁的算计，大怒，思虑再三，也使出了一条连环计。

他命庵罗辰暂留北齐，另命登注俟利和库提北归，收集柔然残部。

高洋的处置还是比较得当的，最起码比北魏处置阿那瓌、婆罗门事件高明些。

庵罗辰是正宗的柔然可汗传人，留他在北齐，对柔然残部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不管登注俟利父子能否收拢柔然残部，将来大部分柔然人必为北齐所用。

其次，高洋派使者间道密行，联络吐谷浑，约期夹攻西魏。

那年头打仗，已经讲究要有“国际视野”了，远交近攻这套高洋也会。

另外，高洋大发精兵，攻打淮北，陈兵江表，向建康施压，护送早先被东魏俘虏的萧渊明回国继位，梁将王僧辩被迫同意，建康方面遂建立了臣属于高洋的傀儡政权。

高洋此计，与史宁之计不相上下，虽然属于事后找补，但见招拆招，如果全部奏效，完全可以扳回局面。

可惜，幸运之神似乎没有站在高洋身后。

一年后，梁将陈霸先杀死王僧辩，废萧渊明，立萧方智为帝。

高洋大怒，要求陈霸先把萧渊明送还北齐，陈霸先正准备送人，萧渊明却病死了，高洋再怒，派兵攻占了江淮之地，饮马长江。

梁将王琳在郢州立萧庄为帝，与陈霸先对抗。

557年，陈霸先扫平江南，又与高洋议和，遂称帝，史称南陈。

高洋怎么这么背，吐谷浑的答使被回镇凉州的史宁截获，彻底破了高洋的计谋。

宇文泰以手加额，一并感谢真主、如来、张友人和买糕的，派使者加封史宁为大将军，并让使者带来自己经常用的冠履衣被及弓箭甲槊，一股脑赐给史宁，并捎话说：

“为我答谢史凉州，孤解衣以衣公，推心以委公，公其善始令终，无损功名也。”

柔然方面，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原来的仆从部落之一的契丹也反了，击杀了柔然新可汗铁伐。

柔然残部复立登注俟利为主，登注俟利不久又被大臣阿富提等所杀，柔然人复立库提为主。

突厥可汗科罗又来攻打库提，库提大败，再次退入北齐。

高洋大怒，废库提——小子，你整天提溜着裤子，怎么打仗？

高洋立庵罗辰为柔然可汗，把柔然降众安置于马邑川，调拨廪饩缯帛，以赈一时之需，然后选精兵数万，亲自率领，出塞迎战突厥可汗科罗。

《北齐书》载，“（高洋）亲追突厥于朔方，突厥请降，许之而还。于是蠕蠕贡献不绝。这话说得有些问题，高洋有点自吹自擂的味道。

庵罗辰数月之后就反出塞外，与北齐兵戎相见，何来“贡献不绝”之说。

其次，科罗取得大胜之后，或许就收兵了，因为他血压也高了，回去后和他哥土门约会于阴曹地府了，怎么会请降？

只有一种可能，科罗骤胜而骄，却又被“疯子”高洋击败，在军中突然发病，突厥军乱了阵脚，只好和齐军讲和，然后把科罗抬走了。

科罗被抬回金山，做了最后一单生意：

向西魏献马五万匹。

突厥人现在的确阔绰了，一出手就是五万匹马。

当然，这么多马匹不是单方面的“进贡”，而是一种贸易形式，西魏必须得以同等价值或者高价，换算成缯絮粮食，“赏赐”给突厥。

科罗遂死，其弟燕都继位，这位可汗的汗号特别好记，叫“木杆可汗”。

木杆可汗燕都长得相貌神奇，脸大，有一平方尺还多，色红，几乎达到滴血的水准，眼亮，状若琉璃盏。

这哥们特征很明显----洋鬼子一枚。

555年三月，庵罗辰叛逃于塞外。你说你好好地在北齐地界上养精蓄锐多好，嫌死的慢不是！

人家大齐文宣皇帝高洋绞尽脑汁想出的三条大计，萧渊明嗝屁了，吐谷浑使者被劫了，靠山山崩，遇水水干，抓啥瞎啥，就剩下你庵罗辰了，你咋又做了范跑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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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暴跳如雷，再次亲征，大破柔然，庵罗辰北遁于戈壁。

高洋前脚撤兵，庵罗辰后脚就寇略肆州。

高洋大怒，第三次御驾亲征，部队刚开到恒州黄瓜堆，正在抢劫的柔然人四散而走。

高洋不知庵罗辰所在，又无法四面追击，只得命令大军先还，自己率千余骑殿后。

土门、科罗的血压高都是打柔然太趁手，高兴的，而高洋后期的疯病估计也是此时落下的病根，是被柔然人给气的。

庵罗辰组织别部数万，突然包围了殿后的高洋。

高洋大喝道：

朕正要找你，尔等却自来送死，尔等亡国之余，屡败小丑，岂敢挡朕之兵锋！

高洋神色自若，指画形势，虏众披靡，遂纵兵溃围而出。

北齐前军闻讯赶回，高洋发飙，下令全速追击，只杀得“伏尸二十五里，获庵罗辰妻子及生口三万余人”。

庵罗辰可算惹恼了疯子高洋，次月第四次亲征，大破柔然残部。

再次月，高洋打探到柔然一些部众向东迁徙，第五次亲征，在金川截击柔然，柔然人闻而远遁。

喝药要有药引，发病要有诱因。

侯景之乱使北齐失掉河南半壁，又死了大将慕容绍宗，高洋再施三计，却一计也没成，遂像疯了一样，一年之间，五次亲征塞外。

难怪有人说高洋精神分裂，都是被气的。突厥的木杆可汗性情残暴，专务征伐，初一继位就率军攻打柔然残部，邓叔子大败，奔入西魏避难。

宇文泰有意收留，令邓叔子带人来到长安城外，开设粥棚，赏赐解放汤。

不料突厥木杆可汗翻脸，派使者提刀来见宇文泰，说：

此皆我之仇敌，必然杀死以泄吾恨！

临了，使者还补充道：

我家可汗说了，宇文丞相如果心慈手软，待他率兵到长安捉而杀之！一个疯子高洋就够宇文泰闹心的了，再来一个洋疯子木杆，宇文泰更受不了，只好把邓叔子以上柔然官吏兵将三千多人，捆送至突厥使者处，突厥使者自备刀具，在长安青门之外，将这三千多柔然人全部斩杀，其余老弱妇孺发配于王公之家为奴。

哀哉！轰轰烈烈的柔然汗国惨烈收场。

而牛皮哄哄的突厥汗国刚刚开锣。因为侯景引发的大乱，经过史宁策划之后，范围更加扩大，牵涉的“国家”众多：

轴心国：侯景伪汉国，萧正德政权

协约国：成都梁政权、江陵梁政权、建康梁政权、郢州梁政权、南陈、百济。

第三方：西魏、萧詧后梁国、突厥。

第四方：东魏—北齐，萧渊明梁政权，阿那瓌柔然政权、吐谷浑。

第五方：登注俟利、庵罗辰柔然残部。

第六方：邓叔子柔然残部。

第七方：契丹。

整个东亚至中亚都加入战乱之中，几乎是一场世界大战。

人们资财散尽，死伤以十万甚至百万计。看待一个事件，必须要有大视野。一般人议论侯景事件，都在强调他对梁国的巨大破坏，殊不知，侯景不仅乱梁，而且损齐，灭柔然。却间接地使西魏、突厥获益，整个历史就此奠定新的方向。

为官的，家业凋零；

富贵的，金银散尽；

有恩的，死里逃生；

无情的，分明报应；

欠命的，命已还；

欠泪的，泪已尽。

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

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

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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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杆的武功

552年，阿史那土门击败柔然可汗阿那瓌，自立为可汗，突厥建国。

同年，土门死，其弟科罗继位，科罗不久也死了。

建国之初的两位可汗，都是屁股都没暖热就挂了，这对突厥人的心理打击还是很大的，为此，他们还定下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规矩。

每当汗位更替，近侍重臣都用毡子把新可汗包上，然后抬着“随日转九回”，转到头晕眼花之时，立即扶于马上，用细布勒住脖子，达到不能喘气但不至于勒死的地步，然后急忙打开细布问：

“你能作几年可汗？”

这还是一个急答题，要求不经大脑快速抢答，答慢了再转、再勒。

新可汗“神情瞀乱，不能详定多少”，随口作答，臣下记录存档，日后验证。

大脸燕都是怎么回答的，咱们不知道，最终这位“木杆可汗（Muqan qayan）”做了二十年可汗（553年—572年）。

土门、科罗和大脸燕都是啥关系，诸书记载不一，一会是子，一会是弟，出现这种乱象的原因就是突厥的收继婚习俗。

按照习俗，土门将其父之妻妾全部收用（可能没有他生母），这些女人与土门再生子嗣，遂导致关系复杂。本书不打算对此展开论证，只是简单归纳前人的研究成果，按照父系传承，分剖如下：

大脸燕都，也就是木杆可汗，是个猛人，“勇而多智，遂击茹茹，灭之，西破挹怛，东走契丹，北方戎狄悉归之，抗衡中夏”。

燕都武功如此之盛，但记载不准确，也不全面。

柔然崩溃，大漠南北群龙无首，混战频发，突厥人现在面临的局势，直追当年匈奴单于冒顿崛起时期的情形。

根据当前的大好形势，木杆和叔父室点密进行了分工：

木杆率领突厥主力，专司东方（金山以东、西域东部）征讨，牙帐前进，设在于都斤山（今杭爱山）；

室点密率领“十箭部落”，专司西方征讨。牙帐暂时还设置在金山老家，待寻找到合适地点后，再向西迁移。

先说木杆。

柔然残部已经是死老虎了，所以必须赶尽杀绝。

木杆击败柔然邓叔子残部，邓叔子投降西魏，宇文泰为木杆所逼，将邓叔子等三千人交给突厥使者，斩杀于长安青门外，这一支柔然人算是完了。

庵罗辰率领的柔然残部被北齐高洋打得落花流水，逃去无踪。据说，一部分加入室韦部落，到山林中打猎去了，一部分投降契丹，成为契丹八部之一。

木杆先清洗西域北路，为东进战略奠定稳定的后方。

活动在天山北麓的拔悉密部，是木杆的第一个目标。拔悉密部大败，木杆宣布杀其酋长，任命一个阿史那子弟为拔悉密酋长，世袭罔替。拔悉密人成了突厥东征军的一部分。

现在的高昌王姓麴，不好意思，连名字都没留下，我们只能称其为麴某。

麴某见突厥大军临近，大惊失色，急忙称臣纳贡，这是生活在夹缝中的小国惯用伎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木杆志不在此，就接受了高昌的投降，并嫁一女给麴某的儿子麴宝茂，并命麴某提前下台，让麴宝茂接替高昌王之位。

突厥核心人口不多，因此，每一个人都是宝贝，最低也是个“吐屯”， 类似于监军、钦差御史等职务，分驻各部，担任监察督导之职。

当兵的当然都是异族男子，当官的都是突厥本族。如果谁敢不服，立即实施清洗，毫不留情。

阿史那王族更是宝中之宝，子弟多出任像拔悉密这样的仆从部落的首领，女儿也是一种东征的重要资源，多嫁给势力较大的附庸国或友邻。

木杆之女就嫁给了高昌王、契骨阿热（酋长名号）、周武帝；

室点密西征时，也把孙女嫁给康国国王世夫毕等人。

突厥部落现在还有母系氏族的痕迹，女人的地位很高，这些突厥公主也是负有政治使命的，以娘家为后盾，控制夫家。

这种统治方法，是突厥汗国成功崛起的法宝，也是突厥汗国分裂灭亡的主要原因。

目前的东北之地，都是像室韦、库莫奚、契丹、豆莫娄、地豆干、乌洛侯等小部落，大概都是没有南迁的东胡遗部，荒蛮且弱小，而且又有收留柔然余烬的嫌疑，木杆岂能放过，但怎么打还得动动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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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突厥室点密的武功

再说说室点密的西征军。

有人把室点密西征作为突厥分裂之始，其实不准确。

木杆可汗是突厥大可汗，室点密的职务是“叶护”，所以室点密西破挹怛，瓜分嚈哒的战功还得算到人家木杆的头上。

木杆分给室点密的家当有多少呢？

《旧唐书.突厥传》记载：

“（室点密）率兵十万众，往平西域诸胡国”。如果这个记载不是夸大（一般都有点浮夸，用于震慑对手），则突厥西征军有十万人，当然部落之中包括妇孺的。

《周书》记载，“（突厥）征发兵马及诸税杂畜，刻木为数，并一金镞箭，蜡封印之，以为信契”。

室点密根据突厥法度，把人马进行了重新编制，分为十部，并选派得力的突厥人做了部落首领，给每个首领一支金簇箭，作为统领的信物，故而突厥的西征军被称为“十箭部落”。

“十箭部落”就是西突厥的基本班底，其人也被视为西突厥人，但追究起来，这些应该还是高车人，只不过上层领导换成了突厥人而已。

十部分为左右两厢，左厢为五个咄陆部，首领称为“五大啜”，右厢为五个弩失毕部，首领称为“五大俟斤”。

注意，五咄陆部、五弩失毕部的“部”，我认为并非是部落的意思，而应该是突厥人的一种军事编制名称，等同于现代军队中的军、师、旅、团之名称。

“啜”的行政级别比“俟斤”高些，或许，“啜”是突厥直系，“俟斤”多为异族军队首领。

我们按现代军队的说法吧，五咄陆部相当于五个“加强师”，五个五弩失毕部相当于五个“暂编师”。

随着战争的深入，我们对突厥西征军“十个师”有了更深的认识。

“加强师”五咄陆部：

第一师：处木昆，“师长”：律啜；

第二师：胡禄居，“师长”：阙啜；

第三师：摄舍提，“师长”：暾啜；

第四师：突骑施，“师长”：贺逻施啜；

第五师：鼠尼舒，“师长”：处半啜。

“暂编师”五弩失毕部：

第一师：阿悉结，“师长”：阙俟斤；

第二师：哥舒，“师长”：处半俟斤；

第三师：拔塞干，“师长”：暾沙钵俟斤；

第四师：阿悉结，“师长”：泥孰俟斤；

第五师：哥舒，“师长”：阙俟斤。

这一列表，我们还会发现一些问题。

1、阿悉结、哥舒两部落都被分拆为两部，可能是这两个部落人口过多，也可能是这两个“暂编师”没有满员。

也就是说，在室点密没有整编之前，这些人原为八个部落，分别是：

处木昆、胡禄居、摄舍提、突骑施、鼠尼施、阿悉结、哥舒、拔塞干。

2、不仅“啜”与“俟斤”的地位不平等，“师长”的地位也是不平等的，所以既有“阙啜”，也有两个“阙俟斤”。

如果我们将“律”、“阙”等理解为突厥的爵位（或某种等级），将叶护、“啜”与“俟斤”理解为突厥的职务，就会有另一番发现：

突厥的官号是爵位+官职，如同韦小宝的职务“一等通吃伯+御前侍卫副总管+正黄色旗都统”，地位森严，不得谮越。

虽然突厥人使用了如此之多的手段和措施，但终突厥汗国之世，始终没有把民族融合的工作做好，被压迫民族始终处在反抗和敌视的状态下，至于“泛突主义者”热衷于抱大腿，扯大旗，乃是后话。

突厥碑文用神话般的语言赞颂室点密的功绩，地位抬得比木杆还高，直接与土门平起平坐：

“当上方苍天、下方黑地开辟之时，人类的子孙以出生于其间。人类子孙之上，我祖宗土门可汗、室点密可汗实为之长，即与突厥人民制定统治国家的制度……”

要是木杆见了此碑，还不得气死，所以，这个石碑镌刻的时间应该在突厥正式分家之后。

其实，突厥东征军才是主力，才是战役的大头。你想呀，土门收降高车部众就达到二十五万左右，加上突厥本部人马和近年来收降的柔然及铁勒部众，怎么算也得小四十万往上走。

木杆可汗就给室点密十万人，还是号称，四分之一都不到，孰轻孰重，大家一算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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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袭吐谷浑

在突厥人高歌猛进，东西双向发展的时候，木杆可汗突然向西魏提出要求：

要借道凉州攻打吐谷浑。

自古以来，假途灭虢的事情屡屡上演，借道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再说了，吐谷浑根本不是木杆东征的战略目标，即使吐谷浑的确有攻打的必要，大可以借道高昌国，南下至鄯善或者且末，东向攻打吐谷浑。这条路是通的，著名的丝绸之路中的“青海路”是也。

如果突厥人能从“青海路”东进攻击吐谷浑，不仅可以堵死吐谷浑失败就西逃的传统路线，更可震慑西域诸国，一举两得，一箭双雕，比借道西魏更具战略意义。

木杆不借道关系更为友好的高昌，而要借道西魏，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此时，木杆的东征进展顺利，从名义上已经替代柔然，成为朔漠的霸主，兵临长城，按照传统的发展思路，木杆应该乘秋高马肥之时，袭扰中原边境了，正是在这个问题上，木杆泛起了嘀咕，他只有四个选项：

1、打北齐；

2、打西魏；

3、两个都打；

4、两个都不打。

两个都不打，不符合革命传统，两个都打，技术上有点问题，那就是说，必须先打一个，可是先打谁呢？

南方战线上的事情，木杆暂时不太清楚，但就北方战场而言，高洋的表现简直如同战神一般，比宇文泰**多了！

高洋即位之初，就命鲜卑人开展高强度对抗赛，凡能力战百人而不死者，编为一军，号之为“百保鲜卑”，又在各州各县挑选汉人身强力壮武艺精湛者，编为一军，号之为“华人勇士”。

高洋率领他的百保军和勇士军，北征库莫奚，大破契丹，更是五次追歼柔然残部，只杀得血流成河，伏尸数十里。

在战场上，高洋本人也异常彪悍，光头坦胸，露着膀子亲自操刀砍人，活像金刚在世，恶鬼重生，“每临行阵，亲当矢石。锋刃交接，唯恐前敌不多”。

高洋不仅勇，而且狠：

击败石楼山胡时，高洋下令，将山胡男子十二岁以上者全部斩首，女子及幼弱犒赏于军士；战斗中，齐军有位都督受伤，十夫长路晖礼不能救助，高洋下令将路晖礼刳心剖腹，命其属下九个士兵分而食之，连点下水都不准留；

追击柔然时，太保贺拔仁行动稍有迟缓，高洋亲自把贺拔仁满头青丝拔成秃瓢。

高洋及齐军彪悍之名传于塞外，木杆可汗颇为忌惮，另外还有两点促使木杆不敢招惹高洋：

1、突厥军和高洋交过手，科罗在世时期，一战被高洋击败，只好宣布投降。

如果《北史》记载不是夸大的话，突厥人是高洋的手下败将、降将。

2、从高欢至高洋，父子三人都在整修长城，对北方的防守极其严密。

反观西魏，其军力主要摆在东、南两边，西北方向的兵力很少，只能防守在凉州金城、姑藏等主要城市，大规模地修建长城更不用提了，宇文泰哪有这份闲心。

突厥人在部落时代都能前进至绥州（今陕北绥德），柔然阿那瓌南下时，宇文泰只能焚烧草木，迟缓柔然进军，可见西魏北方空虚的程度。

因此，木杆的南进选项就是打西魏。

但是，宇文泰是个非常会做人的人，不要误会，不是生育能力强，而是脑筋非常灵光，自突厥人一出现，宇文泰就极力拉拢，又是嫁公主，又是颁赏赐，而且出手特别大方：

每年都给锦缎十万匹。

对于这样一位盟友+亲戚，兄弟加战友，木杆还真不意思直接下手。

毛大人说：政治不是请客吃饭，不能温良恭俭让，抹不开面子也得试一试，因此，木杆才提出借道凉州攻打吐谷浑，主要的目的还是对西魏凉州的军事实力进行摸底测验：

如果西魏军队羸弱不堪，木杆就会一口吞掉凉州，将版图推进至青藏高原。

对于木杆的心思，人精宇文泰岂能不知，借道当然借，咱哥们谁跟谁呀！

不但借路，而且借人，让我们共同的老朋友史宁率军助阵，吐谷浑山路崎岖特不好走，让史宁给你做向导吧！

史宁现在的职务正是凉州刺史，而且与木杆的父亲土门有合作攻灭柔然的情分，因此宇文泰命史宁名为向导，实为监督突厥军队动向，一旦撕破脸皮也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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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宁当然心领神会，远接远迎，好吃好喝，把接待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不止一日，联军进至番禾（今甘肃永昌），吐谷浑人望见，连忙报告吐谷浑国王夸吕，这

夸吕特有志气，一拍大腿：三军儿郎，文武百官，给我——跑！

不是……冲啊？

夸吕很冷静地回答：

对，不是冲，是跑！撤退！懂木懂？

介是肿马拉！

肿马拉？一点都不奇怪，吐谷浑人打仗跟漠北部落打仗一个德行----大踏步进退。

反正咱有的是地盘，等你撤了，我宰捅你一刀，拣个背静地给你一板砖。

他可不知道来人之中有从未交手的突厥人，话说回来，就知道了，夸吕也这么干。

木杆看了看史宁，史宁看了看木杆，两人心里都藏着事呢，现在无仗可打的局面比打仗更具有危险性，怎么办？

木杆敷衍说：

“我们分路追击如何？”

那意思就是随随便便追杀一把，也算做做样子，然后咱们回凉州说事！

史宁心想，如果不把突厥人累个半死，将来必然趁势夺我州郡。杀吐谷浑人千八百个根本没啥意义，吐谷浑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高原气候，必须把突厥人引上高原……

虑及于此，史宁的表现比木杆还要积极，还要生龙活虎，从怀中掏出羊皮地图，洋洋大言道：

“可汗请看，树墩、贺真二城，是吐谷浑人的最后据点，必定存有财宝无数，我们与其追杀几个逃兵，不如直捣其巢穴，给他来个黑虎掏心！”

好吧！这种战术理论上没问题，木杆随口就答应了。

于是兵分两路，史宁率魏军走东路，直插树墩城；

木杆率突厥走西路，攻打贺真城。

只是、只是，西路有些嫌远，走了弓背！

史宁貌似不好意思地说。

突军不怕远征难！木杆没上到过高原，满不在乎。

路上山有点高，路有点不好走呀！史宁继续往上抽。

万水千山只等闲！木杆一如既往地豪情满怀。

OK！齐活！咱们东西两路不妨展开友谊赛，铁人三项：看谁先到目的地！看谁杀的吐浑人多！看谁抢得财宝多！

南下是按照地图上北下南的说法，对于史宁、木杆来说，更准确地说是南上，从番和进山，转向西南，正式进入青藏高原，喘去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东路相对路近好走，史宁很快来至树墩城下，树墩城乃吐谷浑旧都，但夸吕早就跑了，看家的是吐谷浑征南王。

史宁在魏军中挑了一批高原反应强烈的，到城下讨敌邀战。

吐谷浑征南王一看，魏军熊成这个衰样，上吐下泻，走路都费劲，还能打仗，于是率众出城接战。

史宁急忙下令撤退，将吐谷浑人引入伏击圈中，一战生擒吐谷浑征南王。

树墩城闭门不及，魏军一拥而入。

攻破树墩城后，史宁稍事休整，又去接引木杆可汗。

路上有吐谷浑贺罗拔王依险设置路障，史宁推锋而尽，“俘斩万计，获杂畜数万头”。

此时，木杆也到达贺真城，“虏浑主妻子，大获珍物”。

西魏、突厥两军会师于青海湖上，史宁把在两次战斗中俘获的男女、财宝、牲畜登记造册，全部献于木杆，自己分文不取。木杆握住史宁的手抖了好几抖：

史将军算无遗策，又这么大仁大义，你看你们西魏出人出力的，不要一点战利品怎么好意思呢！

史宁言道：

史宁托可汗洪福，小有斩或，怎敢居功！

况且临来之时，宇文丞相（按周礼，已经改称大冢宰了）再三交待，突魏两家乃亲厚之交，有功辄归可汗，有货皆献突厥，末将岂能违令！

木杆挑指赞道：“将军中国神智人也”，遂将自己乘坐的战马赠与史宁。

两军安全地从山上下令，史宁把突厥人送至凉州界外，这才常常地出了一口气。

木杆也暂时放下图谋凉州之心，从大量的虏获之中挑出点零碎，赠送给史宁，计有奴婢一百口，马五百匹、羊一万口。

宇文泰闻听史宁将一场危机安全化解，大喜，召史宁回长安。

史宁未至长安，宇文泰就死了，史宁悲恸不已，到宇文泰坟上祭奠，报告出征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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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盛而骄

一、南北纷扰

宇文泰死了，江湖上颇不宁静。

北齐方面，仍在纠缠陈霸先废萧渊明的破事，以萧轨、库狄伏连等人为将，发兵十万南征，竟然趁夜横渡长江，兵至钟山龙尾，建康举城震惊。

陈霸先窥见战机，派部将率水军巡江，抢夺齐军米船，断其粮道。

齐军断粮，只好杀马、驴充饥，建康城外百姓逃亡殆尽，齐军无处劫掠，只得翻越钟山，占据建康北郊。

陈霸先率军进至坛北，与北齐军对峙。

雨水总在南北大战中扮演主角。当时连日大雨，北齐将士昼夜坐立泥中，足指皆烂。

梁军适应天气，熟悉地形，士兵轮流到高地干燥之处休整。

陈霸先的侄子陈茜送米三千斛、鸭子一千只，梁军杀鸭煮饭，以荷叶包之，饱餐出战。

陈霸先又命大将侯安都袭击齐军侧背，侯安都对手下枭将萧摩诃说：

“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

萧摩诃说：“今日令公见矣！”

只见萧摩诃单骑大呼，直冲北齐军，所向披靡。

在梁军两面夹击下，齐军大败，主将萧轨等四十六将被俘，溃军自相残踏，狼狈逃回江北。

高洋先生登基之初，选练士兵，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颇有一代英主之气象，现在自认为功业已成，开始嗜酒淫泆，通宵歌舞，放浪形骸，总之，很黄很暴力。

一会儿身穿绫罗绸缎，却披头散发，一会儿全身赤裸，却涂脂抹粉。一会儿遍乘牛、驴、骆驼、白象等牲畜，却不用马鞍缰绳，任坐骑自走，走到哪算那。一会儿又命近臣背着游街，高洋在别人背上弹琴拍鼓，咿呀作歌。

大臣之家，高洋随时会到，街头巷市，高洋或许会独坐一夜。冬天暴冷，别人裹几层貂裘犹不觉暖，高洋却**奔跑于雪中，呵呵狂笑。邺城三台重建，高数十丈，工匠皆系绳自防，高洋却在屋脊上奔走跳跃，毫不害怕。

每次酒醉，杀人为乐，或肢解，或火烧，或水淹，都要亲自操作，大臣害怕他殃及无辜，只好从牢中提出死囚数十人，供高洋随时使用。

一日，高洋披发奔走于田间，问一农妇：“当今天子如何？”

农妇不认识高洋，却知道高洋事迹，答曰：

“颠颠痴痴，何成天子！”高洋怒而杀之。

其母娄太后见高洋癫狂如此，举杖击之曰：“如此父生如此儿！”

高洋怒道：“即当嫁此老母与胡！”

太后大怒，遂不言笑。

高洋想哄太后，钻到椅子底下，把椅子顶翻，娄后坠地受伤。

高洋酒醒后，欲积柴自焚，娄后只得亲自拉他出来，高洋必欲赔罪，自己数数，命高归彦执杖行刑，并对高归彦说：“杖不出血，当斩汝。”

从此戒酒，十天之后，却故态复萌。

事实告诉我们，高洋先生的病发了。

宇文泰死前，因诸子皆幼，托孤于侄子宇文护。

宇文护在老军头于谨的支持下，掌握西魏大权，名义上，还是由宇文泰的次子宇文觉继承其父的职务：太师、柱国、大冢宰。

西魏这样的情况就比较奇怪了：名义上的权臣宇文觉才十五岁，实际上的权臣宇文护却没有相应的职务，名不正言不顺。

宇文护也觉得怪诞，乃废西魏恭帝拓跋廓，不久杀之，立宇文觉为帝，改国号为大周。

宇文泰反其道而行之，废除魏孝文帝的改姓制度，所以元廓又变回了拓跋廓，不过，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挥一挥衣袖，人走了，谁也带不走一片云彩。

姓元也好，姓拓跋也罢，改来改去争什么？

东魏也好，西魏也罢，闹来闹去落寞了。

代国也好，北魏也罢，开场热闹结局凉。

鲜卑种也好，匈奴种也罢，混到最后碗大的疤。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遥想当年，力微晨起杀妻，侵夺没鹿回部，建立拓跋部，至“独眼龙”什翼犍时被前秦天王苻坚攻灭，拓跋部存活一百二十六年（248年-374年）。

拓跋珪重建家国，大战参合陂，至元修逃亡关中，东西分裂，历时一百四十九年（386年-535年），是第一个超过百年的胡族政权。

东魏存在十六年（534年-550年），西魏存在二十一年（535年-556年），两个傀儡政权先飘零。

经过这番操作，“权臣的权臣”宇文护才省略掉前面的定语，变成真正的权臣，出任北周的大司马，但独孤信、赵贵等大佬原来与宇文泰平起平坐，畏其权术而已，而今见小一辈的宇文护飞扬跋扈，岂能心甘，没想到宇文护下手更快，斩杀赵贵、赐死独孤信，威压群僚，权势熏天。

不久，宇文护又废杀堂弟宇文觉，立宇文泰长子宇文毓为周王。

宇文护见样学样，杀伐决断的手段之老辣不输乃叔宇文泰，宇文泰地下有知，不知道肠子会不会悔青！

其实，宇文泰私心太重，原本就是多事。

宇文泰一生最忌惮的人恐怕是独孤信，他怕自己死后，长子宇文毓（当年24岁）被其岳父独孤信控制，所以立次子宇文觉为世子，公开的理由是宇文觉乃西魏公主所生，是嫡子，为此还让部下演了一出红脸白脸的戏，吓唬压迫独孤信。

当年，宇文觉十五岁，所以才托孤于侄子宇文觉。

谁知这姓宇文的比外姓更狠，完全不给宇文泰留一丁点面子。

如果，宇文泰当初能够立即立宇文毓为世子，并公开托孤于独孤信、于谨等人，以宇文毓二十四的年纪和明敏有识，加上独孤信的持重老诚，于谨从旁监督，北周开国或许会更加顺利。

宇文泰的所作所为，其作用充其量只是把姓独孤的权臣，换成姓宇文的罢了。

但能力、品德，宇文护远不如独孤郎。

江南，陈霸先也等不及来，废梁敬帝为江阴王，自立为帝，国号陈（557年十月）。

不过，陈霸先也不得清闲，王琳等势力仍在长江中游顽抗，西魏支持的后梁蠢蠢欲动，不用管周、齐两国，一个长江流域，就可以打锣开唱“三国演义”。

见南北局势纷扰，乱花渐欲迷人眼，高洋却突然不疯了，见诸子皆幼，大为担心，于是请术士为自己算算能在位多少年，只见这位半仙眼又瞎，耳又聋、嘴又哑，偏偏能听懂高洋的问题，掐指扣心，向天瞎望，然后，洋洋洒洒地伸出三个指头，只见这三个指头，瘦若干柴黑如木炭甲藏百年灰纹填千里泥，就这么神奇地抖着，皇后李祖娥见之大喜：

陛下能在位三十年，太子可以从容长大了！

高洋叹了口气说：十年十月十日，也是三十，半仙所指，不一定是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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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盛而骄

一、南北纷扰

宇文泰死了，江湖上颇不宁静。

北齐方面，仍在纠缠陈霸先废萧渊明的破事，以萧轨、库狄伏连等人为将，发兵十万南征，竟然趁夜横渡长江，兵至钟山龙尾，建康举城震惊。

陈霸先窥见战机，派部将率水军巡江，抢夺齐军米船，断其粮道。

齐军断粮，只好杀马、驴充饥，建康城外百姓逃亡殆尽，齐军无处劫掠，只得翻越钟山，占据建康北郊。

陈霸先率军进至坛北，与北齐军对峙。

雨水总在南北大战中扮演主角。当时连日大雨，北齐将士昼夜坐立泥中，足指皆烂。

梁军适应天气，熟悉地形，士兵轮流到高地干燥之处休整。

陈霸先的侄子陈茜送米三千斛、鸭子一千只，梁军杀鸭煮饭，以荷叶包之，饱餐出战。

陈霸先又命大将侯安都袭击齐军侧背，侯安都对手下枭将萧摩诃说：

“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

萧摩诃说：“今日令公见矣！”

只见萧摩诃单骑大呼，直冲北齐军，所向披靡。

在梁军两面夹击下，齐军大败，主将萧轨等四十六将被俘，溃军自相残踏，狼狈逃回江北。

高洋先生登基之初，选练士兵，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颇有一代英主之气象，现在自认为功业已成，开始嗜酒淫泆，通宵歌舞，放浪形骸，总之，很黄很暴力。

一会儿身穿绫罗绸缎，却披头散发，一会儿全身赤裸，却涂脂抹粉。一会儿遍乘牛、驴、骆驼、白象等牲畜，却不用马鞍缰绳，任坐骑自走，走到哪算那。一会儿又命近臣背着游街，高洋在别人背上弹琴拍鼓，咿呀作歌。

大臣之家，高洋随时会到，街头巷市，高洋或许会独坐一夜。冬天暴冷，别人裹几层貂裘犹不觉暖，高洋却**奔跑于雪中，呵呵狂笑。邺城三台重建，高数十丈，工匠皆系绳自防，高洋却在屋脊上奔走跳跃，毫不害怕。

每次酒醉，杀人为乐，或肢解，或火烧，或水淹，都要亲自操作，大臣害怕他殃及无辜，只好从牢中提出死囚数十人，供高洋随时使用。

一日，高洋披发奔走于田间，问一农妇：“当今天子如何？”

农妇不认识高洋，却知道高洋事迹，答曰：

“颠颠痴痴，何成天子！”高洋怒而杀之。

其母娄太后见高洋癫狂如此，举杖击之曰：“如此父生如此儿！”

高洋怒道：“即当嫁此老母与胡！”

太后大怒，遂不言笑。

高洋想哄太后，钻到椅子底下，把椅子顶翻，娄后坠地受伤。

高洋酒醒后，欲积柴自焚，娄后只得亲自拉他出来，高洋必欲赔罪，自己数数，命高归彦执杖行刑，并对高归彦说：“杖不出血，当斩汝。”

从此戒酒，十天之后，却故态复萌。

事实告诉我们，高洋先生的病发了。

宇文泰死前，因诸子皆幼，托孤于侄子宇文护。

宇文护在老军头于谨的支持下，掌握西魏大权，名义上，还是由宇文泰的次子宇文觉继承其父的职务：太师、柱国、大冢宰。

西魏这样的情况就比较奇怪了：名义上的权臣宇文觉才十五岁，实际上的权臣宇文护却没有相应的职务，名不正言不顺。

宇文护也觉得怪诞，乃废西魏恭帝拓跋廓，不久杀之，立宇文觉为帝，改国号为大周。

宇文泰反其道而行之，废除魏孝文帝的改姓制度，所以元廓又变回了拓跋廓，不过，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挥一挥衣袖，人走了，谁也带不走一片云彩。

姓元也好，姓拓跋也罢，改来改去争什么？

东魏也好，西魏也罢，闹来闹去落寞了。

代国也好，北魏也罢，开场热闹结局凉。

鲜卑种也好，匈奴种也罢，混到最后碗大的疤。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遥想当年，力微晨起杀妻，侵夺没鹿回部，建立拓跋部，至“独眼龙”什翼犍时被前秦天王苻坚攻灭，拓跋部存活一百二十六年（248年-374年）。

拓跋珪重建家国，大战参合陂，至元修逃亡关中，东西分裂，历时一百四十九年（386年-535年），是第一个超过百年的胡族政权。

东魏存在十六年（534年-550年），西魏存在二十一年（535年-556年），两个傀儡政权先飘零。

经过这番操作，“权臣的权臣”宇文护才省略掉前面的定语，变成真正的权臣，出任北周的大司马，但独孤信、赵贵等大佬原来与宇文泰平起平坐，畏其权术而已，而今见小一辈的宇文护飞扬跋扈，岂能心甘，没想到宇文护下手更快，斩杀赵贵、赐死独孤信，威压群僚，权势熏天。

不久，宇文护又废杀堂弟宇文觉，立宇文泰长子宇文毓为周王。

宇文护见样学样，杀伐决断的手段之老辣不输乃叔宇文泰，宇文泰地下有知，不知道肠子会不会悔青！

其实，宇文泰私心太重，原本就是多事。

宇文泰一生最忌惮的人恐怕是独孤信，他怕自己死后，长子宇文毓（当年24岁）被其岳父独孤信控制，所以立次子宇文觉为世子，公开的理由是宇文觉乃西魏公主所生，是嫡子，为此还让部下演了一出红脸白脸的戏，吓唬压迫独孤信。

当年，宇文觉十五岁，所以才托孤于侄子宇文觉。

谁知这姓宇文的比外姓更狠，完全不给宇文泰留一丁点面子。

如果，宇文泰当初能够立即立宇文毓为世子，并公开托孤于独孤信、于谨等人，以宇文毓二十四的年纪和明敏有识，加上独孤信的持重老诚，于谨从旁监督，北周开国或许会更加顺利。

宇文泰的所作所为，其作用充其量只是把姓独孤的权臣，换成姓宇文的罢了。

但能力、品德，宇文护远不如独孤郎。

江南，陈霸先也等不及来，废梁敬帝为江阴王，自立为帝，国号陈（557年十月）。

不过，陈霸先也不得清闲，王琳等势力仍在长江中游顽抗，西魏支持的后梁蠢蠢欲动，不用管周、齐两国，一个长江流域，就可以打锣开唱“三国演义”。

见南北局势纷扰，乱花渐欲迷人眼，高洋却突然不疯了，见诸子皆幼，大为担心，于是请术士为自己算算能在位多少年，只见这位半仙眼又瞎，耳又聋、嘴又哑，偏偏能听懂高洋的问题，掐指扣心，向天瞎望，然后，洋洋洒洒地伸出三个指头，只见这三个指头，瘦若干柴黑如木炭甲藏百年灰纹填千里泥，就这么神奇地抖着，皇后李祖娥见之大喜：

陛下能在位三十年，太子可以从容长大了！

高洋叹了口气说：十年十月十日，也是三十，半仙所指，不一定是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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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杆悔婚

高洋自知时日无多，于是命人在长城内修筑重城四百里，巩固北方防线，又应王琳的要求，派大军护送萧齐遗孤萧庄（梁元帝萧绎之孙）南下。

王琳奉十岁的萧庄为帝，重建梁国，占据政治高地，以对抗在建康称帝的陈霸先和在江陵割据的后梁，继续上演南朝版“三国演义”。

北齐北筑长城，南助萧庄，士马死者以数十万计，高洋也在所不惜，很明显，他在为儿子高殷（字正道）打底。齐太史上奏：

今年应当除旧布新。高洋转头问特进大夫元韶：

“汉光武帝为何能够中兴？”

元韶是头蠢猪，朗声答道：“因王莽未将刘姓诛尽！”

高洋哈哈大笑，下令尽杀元氏。

559年五月，诛杀始平公元世哲、东平公元景式等25家，囚元韶等19家。

七月，又大诛元氏，自拓跋什翼犍以下无留者，或父祖为王，或身常贵显，皆斩于东市，虽婴儿不免，悉投尸漳水。

十月，高洋终于折腾不动了，对皇后李祖娥说：

“人生必有死，何足致惜！但怜正道尚幼，人将夺之耳！”

又回头对三弟高演说：“夺不夺位随你的便，唯请勿杀我儿也！”言讫而卒。

发丧之时，群臣嚎啕，却干打雷不下雨，无下泣者。

太子高殷即位，尊李祖娥为太后，娄氏为太皇太后。

560年，高殷被其叔高演所废，旋被杀，高演称帝。

次年，高演死，传位于弟高湛。

这高湛更****，威胁高洋的皇后李祖娥：

“若不从我，我杀尔儿！”李祖娥惧而从之，不久怀孕，高洋次子高绍德求见，李祖娥羞愧难当，避而不见。高绍德小孩在外面哭喊道：“儿岂不知邪！姊腹大，故不见儿！”

李祖娥悲愤难当，生下高湛的女儿后，任其自死，高湛横刀骂道：

“你杀我女，我何不杀你儿！”当着李祖娥的面，杀了高绍德，又扒光李后的衣服，乱棍捶打**，只打得李祖娥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高湛命人装进布袋，投入水渠，过后捞出，竟得不死，乃送至妙胜寺为尼。

北齐很乱，北周也不甘落后，宇文护见宇文毓明敏有识，颇有作为，就在糖饼中下了点砒霜。这是宇文护杀死的第三个“皇帝”（拓跋廓、宇文觉、宇文毓），古往今来，号为弑君第一毒手。

宇文毓临死之际，授命传位于三弟宇文邕。

宇文邕吸取两个哥哥的教训，处处小心翼翼，对堂兄宇文护侍奉得比亲爹还恭谨。

宇文护弑君有种，本事却极为稀松。他见宇文邕很乖，又17岁了，老大不小也该结婚了，苦于自己也姓宇文，不能亲自当宇文邕的老丈人，就想起两年前突厥可汗木杆许婚宇文泰的事了，于是派使者杨荐前去迎亲。

这位杨荐，以善于保媒拉纤闻名于史，宇文泰娶冯翊长公主，是他拉的纤；

西魏文帝娶阿那瓌女儿，是他保的媒，阿那瓌女儿难产而死，魏文帝怕柔然乘虚寇掠，又是杨荐去找阿那瓌套的交情，两国罢兵；

宇文泰向木杆求婚，也是杨荐去送的礼（锦缎十万匹）。

人家杨荐一个媒人，竟然官封“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除御伯大夫，进爵姚谷县公”，可谓媒体界的精英，月老集团的白领，现在，木杆只收礼不嫁女，宇文护不派他去催，还能派谁？

杨大媒施施然来到于都斤山可汗牙帐，不料一贯和蔼可亲一脸岳父相的木杆可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高声喝令：“绑起来！”

完了！这回媒人做到头了吗？多亏人家杨大媒见多识广，突然使出最后一招：

仰天狂笑！

历史上，我们见过多次这种砍头之前的狂笑，笑得好了，有可能保住性命，笑得不好，也算临死前长出一口气，因此，这个时候笑，总是不吃亏的。

哪位朋友如果觉得日后有用，可以记住这一招。

木杆果然疑惑，问身边的翻译：

他说得是哪国语音，怎么听着有点渗得慌！

可汗，他是用中国口音发笑，具体内容还得问问！

杨荐不容人问，急忙回答：

“昔日，我家太祖（宇文泰被追认为周太祖）可是把柔然邓叔子送给突厥使者，斩杀于长安青门外的……”

“所以本可汗决定，把你绑送齐国使者杀掉！”

“你别打岔，等我说完！”杨荐的确有点急了，思维短路，表达有些问题，当即稳稳心神，在脑子里整理思路。

他估计北齐使者也来了，并且聘礼比北周更为丰厚，木杆这老兔崽子嫌穷爱富变了卦了，事实上正如杨荐所料，木杆的弟弟阿史那库头（姓阿史那，名库头）镇守东部，已经北齐暗通款曲，约定和亲，这也是高洋为儿子高殷办得最后一件事。

想通之后，杨荐开始运气（合着杨荐还会气功，废话，说媒拉纤的高手，什么活不会），自头顶百会下行，气走到睛明穴，立刻有眼泪哗啦啦地流，气走至人中穴，鼻涕纵横直冒泡，气运至丹田穴，当即哭声朗朗，并且边哭边说，谓之为哭诉（该起音乐了啊！）：

“当年，周太祖与可汗结兄弟之好，好得穿一条裤子，共灭柔然，联兵吐谷浑，为快可汗之意，太祖将邓叔子交付突厥使者，斩杀于长安青门之外。

尔后，太祖为了好上加好，亲上结亲，命小臣来聘可汗之女，得到可汗亲口答应之后，太祖非常重视，亲自将此事禀于祖庙，昭告天地鬼神。今日，如、如果（动作：抽鼻子，抹眼泪，做泣不成声状）……如果可汗背恩忘义，断旧日磐石之交，皆新近露水之好，别的不说，难道不有愧于鬼神乎？”

大媒人加中国戏曲学院表演系高材生杨荐最终打动了木杆可汗，不是木杆顾念与宇文泰的旧情，政治社会，交情值几个钱一斤，而在于杨荐提到了鬼神。

如果杨荐说你不有愧于良心吗，木杆更不知道良心几个钱一斤，还不如那交情值钱呢！

但突厥人敬鬼神，信巫觋，木杆一听宇文泰已经昭告天地鬼神，并且泰哥本人也在地下关注此事，木杆恐怕泰哥带着众鬼神找茬，当即大红脸变得煞白煞白的，惨然良久，说：

“君言是也！吾意决矣，我当与贵国各出兵十万，先剿灭齐贼，然后送女。”

告诉大家我总结的骂人的窍门，一般人还不告诉他，首先，你要分清对象：

如果对方是个正人君子，你就骂：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如果对方是个厚颜无耻的流氓，你再提良心，就没有任何杀伤力了，你应该骂：

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如果对方是个女的，良心与鬼都不顶用，你要找生理缺陷，例如：胖猪，你的嘴巴太臭了，和你接吻，是不是要戴上防毒面具……

骂完了你再看，打击力量能超过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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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忠评突厥

杨荐回到长安，把出使经过禀报一番，当然把木杆的颟顸无礼和自己的机智雄辩做了一番艺术化拔高。媒人的嘴都是如此，不夸张一些，哪能显出自己的能耐。

其实即使杨荐不夸大，众人也能听明白，木杆悔已许之婚，结北周之世仇，已经是心怀鬼胎，三心二意了，周突联盟的破裂是早晚的事。因此在此的大臣们的脸上都有些愤愤不平。

别看是给周王宇文邕娶媳妇的，人家照旧一副无所用心的样子，像听评书一样哈哈一笑。宇文护却想极力维护现有的来之不易的“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见木杆如此不给面子，虽然有些挂不住，却装出一幅又惊又喜的样子，说：

“此事最终还是杨大夫巧妙化解，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大功一件，赶明给你加官进爵！”

杨荐不知宇文护心思，提醒他说：

“可是木杆口气大得吓死人，要我们也起兵十万，联兵伐齐。灭了齐国，方才送女！”

“那就征兵十万，同他伐齐便是！”宇文护随口作答。

一举征兵十万，说征就征呀，哪有这么简单。

孙子云：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宇文护的确有点露怯。

众人都不言语，只有将军杨忠起身答道：

“齐国现在是主昏臣慵，内外交困，垂亡之国也，既然木杆已起十万铁骑，依我看来，我们只须一万精兵足矣！”

西魏北周的军制，乃宇文泰创造的府兵制度。

最高层是八大柱国，其中宇文泰是总头，不直接带兵；

西魏宗室元欣是废柴，也不带兵；

下余的李虎、李弼、独孤信、赵贵、于谨、侯莫陈崇六大柱国直接带兵，正合周礼天子六军之制。

每个柱国辖二个大将军；

每个大将军辖二个开府将军；

每个开府辖二个仪同将军；

每个仪同管辖一千军士，合计府兵兵力约四万八千人，这部分兵力是北周军事的主力。

当然，北周地方上还有临时招募的州郡兵团。

目前来说，宇文泰、元欣、李虎、李弼皆病死，赵贵、独孤信、侯莫陈崇皆被宇文护诛杀或赐死，早期的八大诸国只剩下一个七十高龄的于谨，处在半退休状态。

第一代的大将军硕果尚存的，如杨忠、达奚武等人已经升为柱国，其中最能打仗的，还得数杨忠。

既然杨忠这么说了，宇文护只好借坡下驴：

“老将军勇猛不减当年，忠勇可嘉，就依你之见，带精兵一万北上，迎接木杆，合兵攻打晋阳。”

杨忠慨然领命。

宇文护顿了一顿，终究怕被木杆看扁，又命达奚武领兵三万，号称十万，从蒲阪渡河，自南道出平阳（今临汾），如果顺利的话，两军南北夹击，会攻晋阳（今太原）。

以前，北齐势力强大，每年冬天，西魏、北周方面就派人守望黄河，一旦有冰，立即捶破，防止齐军履冰过河，杨坚率军飞驰至黄河渡口，连忙制止周军的破冰行动——现在高洋已死，高湛小儿何足畏哉，别破冰了！

当夜北风呼啸，黄河冰面如桥，杨坚命军士皆解甲下马，沿冰而过，突然出现在北齐的地盘上，齐军不及集结，杨忠连续攻克北齐二十多座城寨，齐军大惧，齐聚陉岭要隘，

杨忠扬刀拍马，一鼓而破。

此时，突厥木杆可汗亲率大军十万，以地头（就是阿史那库头）、步离两个小可汗为先锋，来至长城外，杨忠接入，然后兵分三路，向南推进。

当时，大雪下了一个来月，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平地积雪数尺。

齐主高湛慌了手脚，再加上顾不上与宠臣和士开饮酒、握槊，寻欢作乐了，急命大将斛律光率步骑三万进驻平阳，抵住达奚武；

自率大军，从邺城日夜兼程赶赴晋阳。

高湛赶到晋阳之时，杨忠、木杆所率周突两军已至城下，甲光向日金鳞开，黑云压城城欲摧，乌压压如同油锅鼎沸一般，高湛吓得差点没尿裤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跑，撤回邺城。大将娄睿、侄子高孝琬连忙拉住马头劝谏：

主上，您不能跑呀！你一跑军心都乱了！

这年头，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呀！

最后，北齐大臣们议定，以娄睿为总节度，统筹事宜；

以并州刺史段韶为前线总指挥，负责作战。

北齐皇帝高湛安坐晋阳宫，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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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方三军在僵持中度过新年，木杆登高瞭望，只见齐军军容甚整，不由得拿邪捣怪，唧唧歪歪地埋怨起杨忠来：

“你们周人总说齐国乱了，我信了你们的话才来征伐。而今齐人眼中亦有铁也，与高洋当年不遑多让，何可当耶！”

杨忠大忿，你说你这大个一个可汗，当年也曾叱咤风云，指东打西，而今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一样？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翻译的，要翻译的是下面的话：

可汗且请约束军队前进，待我率周军为先锋，先行攻击。

库头、步离两个小可汗已生悔意，也袖手冷眼，在旁观战，突厥士兵东突西奔，就近打劫村镇，放火烧屋以取暖。

城内北齐众将摩拳擦掌侯安都简介，纷纷要求出城迎击，总管段韶说：

“我军多步卒，如今积雪又厚，冲锋的力量有限，不如严阵以待敌军之来，以逸待劳，破之必矣！”

杨忠带周军踏雪前进，艰难跋涉至城下，北齐大将段韶旗帜一挥，精锐之兵鼓噪尽出，稳步迎敌。

突厥人震骇，连忙退上西山，不肯接战，孤立在前的一万周军大败，杨忠边撤退边收集溃兵，情知再打下去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又沿冰面过黄河去了。

木杆见杨忠连个招呼也来不及打，也是意兴索然，拍拍身上的雪花，引兵出塞。

自晋阳至长城，七百余里的山川郡县，被突厥人祸害得人畜无遗。

段韶虽然率军追赶，却并不敢强逼，只在队后鼓噪而已。

突厥人行至陉岭，山路冻滑，乃辅毡而行。突厥马又极为寒瘦，长得像高粱杆一样，膝盖已下皆无毛，捱到了长城，马匹死亡殆尽，突厥人纷纷截槊为杖，拄着拐棍回家去了。

南路达奚武走得很慢，过了年才晃到平阳，却不知道杨忠已经退去。

齐军守将斛律光写书射至城外，说：“鸿鹄已翔于寥廓，罗者犹视于沮泽。”

意思是说，大雁已经飞走了，设网者却还在沼泽地里张望，不怕陷进去吗？

达奚武得书，知杨忠已经败，亦率军退去。

斛律光引军追杀，却不想段韶追突厥那般客气，不但把达奚武赶走，而且深入周境，抢获二千余口，方才止步。斛律光收兵，飞驰至晋阳，高湛抱着斛律光的头，像吓傻的村头顽童一般，哭天抹泪，哎呦朕的爹哎呦朕的娘，叫唤个不停，大鼻涕甩得斛律光劈头盖脸，恰似做了一次免费面膜加SPA一般。

斛律光一边擦脸，一边忧心忡忡地说：

“国家形势至此，请陛下励新图治，再不要声色犬马了！”

晋阳之战后，高湛在人事上做了调整：

武臣方面，任命斛律光为司徒，娄睿为太尉、段韶为太师，高湝为大将军；

文官方面，任命高睿为录尚书事，高普为尚书左仆射，高润为司空。

在众人的努力之下，北齐政权稍有起色。

北周柱国杨忠虽然败归，却愤愤不平，逢人便说突厥不足畏也，宇文护怪而问之：

“木杆可汗数年之间，横扫朔漠，自匈奴冒顿以来，无可比者，老将军不要瞎说！”

杨忠慨然答道：

“突厥甲兵虽恶，但赏罚却轻，上骄下傲，兄蛮弟横，从上到下多无法度，已呈离乱之象，有何可畏邪？”

宇文护不屑，切！你才跟突厥人打了一回交道，怎能知道突厥的底细？杨荐等人往来突厥多次，也不敢说如此大话！

杨忠亦不屑：

以前的使者妄言突厥之强，实乃胡吹乱盖，无非是挟胡自重，想让国家多出财帛，对内提高自己的身价，对外讨好突厥罢了！以此观之，以前出使突厥的使者都该斩首！”好吧！好吧！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连说带练全把式。老将军，我不管你是什么把式，可敢再领兵一万，会同突厥攻齐乎？

敢！当然敢！

有何不敢？

再不立功，可要军法从事！

愿立军令状！

两人一个杠头，一个杠尾，拧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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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护迎母

宇文护见杨忠说得热闹，命他再次率万人出征，同时通知突厥，邀请木杆趁夏季再对北齐来一次联手扫荡。

可是杨忠还没过河，就接到宇文护的命令：班师回朝！

杨忠又气又怕，老夫立的军令状还在，不建功不还，这是肿马拉？难道宇文护想借此杀我不成！？

传令太监好似看透了杨忠心事，阴阴地笑到：

“将军不必胡思乱想，临来之时，丞相已经杂家，请你不必担心军令状之事，现齐主欲送还丞相之母，喜事在即，不便与齐国开战！”“大兵空出，兵家所忌，且不论乐羊食子，吴起杀妻，汉高祖据城求分其父之羹，就是当代独孤信，也能辞父母，捐妻子而从孝武，人生自古忠孝能够两全者，难矣！且丞相之母，在齐多年……

打住！传令太监止住了杨坚的牢骚：

将军的话，我只当没听到。常言道：祸从口出，将军难道忘了侯莫陈崇是怎么死的吗？

杨忠顿悟，对这位使者千恩万谢，好吃好喝，引为忘年之交，携手而还。

事情是这样的，宇文泰当年随尔朱天光、贺拔岳入关，把家眷留在了晋阳，其中包括

宇文泰的妹妹和嫂子阎氏（宇文护之母）。北齐崛起，阎氏姑嫂就被配入中山宫中，当然是做宫婢的，高欢父子还不至于淫到半夜摸黄瓜——不分老嫩的地步。

宇文护掌权后，屡次秘密寻访，绝无音耗。

齐国想在边境搞互市，北周官员就转达了宇文护的意思，想要母子团聚。

高湛起初并没当回事，今见宇文护有派杨忠出兵，才答应送还宇文护姑、母，条件是双方停战通好。北齐方面先送还宇文护之姑，并带阎氏书信一封，当然这信是在北齐大臣的指导下写的，连哭带骂，颇有文采：

“吾属千载之运，逢大齐之德，矜老开恩，许得相见。禽善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与汝分离！今复何福，还望见汝！……假汝贵极王公，富过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飘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暂见，不得一日同处，寒不得汝衣，饥不得汝食。汝虽穷荣极盛，光耀世间，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养，事往何论；今日以后，吾之残命，唯系于汝尔。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冥昧，而可欺负！”

具体的意思就是，听说我儿位极人臣，富甲一方，杀皇帝杀到手软，**牛到要死的程度，却怎忍心让你八十岁的老娘飘零异国！现在人家齐国开恩，答应释放我，你小子要是再二到屎壳郎卧铁轨假充大铆钉不识好歹，就全当老娘我肚子少疼一回！

宇文护见信大哭，就给阎氏给了一封信，大意说，萨保（宇文护字萨保，菩萨保佑）不肖，违离膝下三十五年了，现在齐国既已解网，我们团聚之日不远矣！

宇文护恐怕老母有失，连忙召回杨忠，同时派人迎接阎氏。

大家注意，这两番书信往来，都是宇文护母子唠嗑，附带感谢一下北齐，可没有签订什么停战协定友好条约，北齐太师兼并州刺史段韶提醒高湛，不能就这么方阎氏走了，应该由双方重量级官员履行一个正式条约，高湛那懂这些，早就把阎氏给放了。

阎氏至长安，北周举国欢庆，能吃的能喝的能穿的能戴任由老太太造，北周大臣一齐来拍马屁，拜年的慰问的送花的送圈的络绎不绝，周王宇文邕也来凑趣，亲自拜见伯母，称觞上寿，又下令大赦，比对他姑妈还亲，搞得阎老太太还以为自己的儿子是皇帝呢：

萨保哎，宝哎，娘的宝哎，**混得不错！宇文护更加飘飘然了，整日吆五喝六，在母亲面前显摆，几乎忘了突厥可汗木杆被他放鸽子的事！

杨忠班师了，木杆可是如约前来，至并州地界，齐将段韶拒战于塞下，木杆没捞到什么便宜，只好沿着长城东进到幽州地界，烧杀抢掠一番，等到木杆“长城一日游”旅游完毕，合影留念的照片都冲洗出来了，仍不见周军的人影，木杆大怒，暂时留屯塞北，同时遣使告周，履行约定，共击北齐。

宇文护见木杆不依不饶，责备北周失约，连忙派使者前往慰劳，并解释说：

周国哪是失约，而是在召集兵马，储备粮饷，要玩咱就玩大些不是！

木杆有点鄙视，斗鸡眼都立起来了：

些！上次我要你们出兵，结果你们搞得万把人忽悠我，就凭你们小小的地盘，能玩多大？一亿飘十亿的吗？

宇文护闻听，脸红了半天，既怕在木杆面前跌份，又想在母亲面前装大尾巴狼，当即

下令北周六柱国、十二大将军、二十四开府、四十八仪同全员出动，并征发秦、陇、巴、蜀、羌、胡之兵，共计二十万人，出征伐齐，并且做出一副指挥倜傥，挥斥方遒的样子，部署如下：1、宇文护本人亲自挂帅，统筹全局，指挥部暂设潼关，渐次东进；

2、以柱国尉迟迥为前锋，率精兵十万直捣洛阳；

3、以少师杨檦为偏师，出轵关，攻取河内之地；

4、以大将军权景宣为南翼，率汉中之兵东指悬瓠，吸引北齐河南之军南下；

5、仍派柱国杨忠为北翼，率军一万，北出沃野镇，接应突厥南下。

看到如此“英明”的军事部署，宇文护母子脸上乐开了花，一个字：

牛。两个字：**。三个字：超**。四个字：小母牛倒立——**冲天。五个字：小母牛做俯卧撑：**耷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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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大战

高湛对嫂子、侄子狠如狼，凶似虎，这次却罕见地厚道，连价钱都不讲，主动成全宇文护母子团圆，他以为宇文护会感恩戴德，从此不再捣乱，所以，对周军五路杀来的情报有些不信。

不能吧！大概是边境士兵胡闹罢了！

陛下，不是边将生事，而是周国主力，臣给您详细汇报一下各路的兵力。

奏事大臣一旁汇报，高湛盘坐在胡床上计算，一、二、三……手指头不够，凑之以脚趾头，不多不少，堪堪刚够数的，顿时吓得脸都绿了。

宠臣和士开又把两只手凑了过来：

“陛下，你别忘了，长城之外，还有突厥十万大军呢！”

高湛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又看了看和士开伸来的手，当即哏喽一声，差点没背过去气，连忙传令：

快，快传令斛、斛律光，赶、赶紧率部去救洛阳，一定给我堵住！

斛律光是北齐后期著名的救火队员，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虽然有些勉为其难，也只好听命行事，回邺城召集兵将去了。

并州刺史段韶咳嗽一声，安慰道：

“陛下不必过虑，那宇文护不过是蠢猪之才，如此布局，必然一事无成！臣愿会同斛律将军，共同救援洛阳！”“你疯了！突厥在北，须要你来镇御，洛阳自由斛律爱卿去救，不劳你问！”高湛大声训斥段韶。

“北虏侵边，乃疥癣之患，我北方有长城之固，长城之后又有重城，突厥自北而来，不会沾到多大便宜。而西邻窥逼，才是我国的腹心之患。今周、突分兵五路而来，如果陛下再分兵抵御，则正中宇文护圈套矣！”

“依你之见，当复何如？”

段韶抓过来和士开的一只手，给高澄讲解道：

“宇文护把大军一分为五，正如和大人这只手，虽然白白嫩嫩，但是没有攥成拳头，而是箕张五指，我们只须断其一指，其余必将吃痛缩回！”

说完，把和士开的中指轻轻一掰，和士开立即嗷唠一嗓子：哎呦！痛死我也！

高湛觉得好玩，也来掰，和士开大叫告饶。

高湛貌似聪明地说：“朕意亦尔！”朕也是这个意思！

你几个意思呀？

其实，段韶的分析，战略上是对的，战术上并不一定对。

关中是古中国战略格局的高地，自此东进，有高屋建瓴之势，秦灭六国，王猛灭燕，无不经由此径。

宇文护虽有分兵之嫌，但其中路兵力相当厚重，不仅有尉迟迥的十万先锋，又有杨檦的偏师，更有宇文护为后继，相当地不好打。当年王猛只率六万秦军，就灭掉了骄狂不可一世的慕容燕国，周军现在的兵力至少有王猛的两倍，难能轻视！

估计段韶担心高湛害怕，没有把话说完。

击退周军中路是此战制胜的关键，战略上不得不打，但战术上是要冒一定的风险的，但打仗哪能没有风险，这个风险还需要战斗中弥补，说白了就是赌，要看战场上的临场发挥，这才是斛律光面露难色的原因，也是段韶主动请缨的关键。

好个段韶，把边境防守的任务交待给副将，自己和高湛只带精兵一千，从容南下。

兵不在多而在勇，将不在勇而在谋，这才是大将之才。再说宇文护，为了给自己壮胆，他把七十多岁的于谨于老先生也带在身边，自长安至潼关，自潼关至弘农（今河南灵宝），缓缓而行，前面都开打了，也不妨碍他老人家游览祖国大好河山。

由尉迟迥、宇文宪、达奚武、王雄等悍将率领的周军前锋，来至洛阳金墉城外，堆土山、挖地道，忙活了一个多月，却咫尺未进。

尉迟迥见金墉城城高墙厚，齐军又严防死守，一时难以拿下，遂传令诸将分兵两半，一半用来攻城，一半用来防守孟津、巩义两路，阻击北齐援军。

南路，北齐守军献城投降，北周大将军权景宣轻松得手，入据悬瓠关（在今河南汝南），但并没有达到调动齐军的战略目的，高湛根本顾不上这一路的死活。

最先吃亏的，是北周少师兼邵州刺史杨檦。

杨檦镇守边境二十多年，数与齐军接战，未尝不捷，非常自大。他料定此战齐国必灭，欣欣然想抢头功，受命之后，立即东出轵关（今河南济源），攻城拔寨，好不兴头。

斛律光立即盯上了这支突出的孤军，派太尉娄睿率轻骑奔袭，周军仓猝遇敌，惊慌失措，行伍大乱。杨檦受伤被俘，只好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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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妤稽/span>2018-05-26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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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儿论

572年是个凶年，北齐方面杀了斛律光，北周方面宰了宇文护，突厥方面死了木杆可汗——阿史那燕都。

北齐后主高纬亲近奸小，终日狂欢作乐，他本人还是一位音乐发烧友，曾自弹琵琶，弹奏《无愁》之曲明志——不知愁苦为何物，人称之为“无愁天子”。

段韶、斛律光死后，北齐人才出现了断层。高纬以唐邕为尚书令，祖珽为左仆射，

虽卫菩萨为太尉，组成新一届领导班子。

这几位爷能力稀松，搅屎的能力却很不一般，尤其以祖珽为最。

“假尼姑”事件后，北齐太后胡氏实际上处在闭关思过状态，皇后是斛律光的女儿，也连带着被废，后宫一时无主，祖珽大喜，宣称高纬的乳母陆令萱为人类始祖女娲娘娘以来最强的女人，开天辟地以来无人可比。陆令萱投桃报李，宣称祖珽为“国师”——只有这个男人能够看透宇宙玄机，发现她这枚英雌大活宝。

胡太后床上功夫了得，脸皮也够厚，急忙来捧臭脚，与陆令萱结拜成干姊妹。

于是，齐国内事皆决于陆令萱，外事皆决于祖珽和陆令萱之子穆提婆，这还能有好吗？

南朝陈宣帝陈顼见北齐大乱，派大将吴明彻为帅，率领十万大军北伐。

陈军攻势凌厉，迅速占领淮泗一带，兵临徐州。

此前不久，音乐发烧友高纬听《兰陵王破阵曲》，让兰陵王高长恭讲述当日战斗情景，高纬听后评论：看你眉清目秀的，咋傻了吧唧，如此深入敌军，刀剑无眼，万一弄死了咋整？

高长恭慨然道：“自家的事情，不得不如此拼命！”

高纬一听大怒：自家的事？齐国是我的，与你何干？

高长恭自悔失言，连忙叩头谢罪。

也无怪乎高长恭害怕，他三哥高孝琬因失口称高湛为叔父，竟被高湛活活打死，他口称自家，正触了高纬的逆鳞，因此称病隐退，终日在家反省，有病不治。

今日南陈来攻，齐军大败，高纬传令高长恭戴罪出征，高长恭接旨，揽镜自照，叹息道：“我去年脸上长痈，为什么至今不发呢！”

高纬闻言大怒，马上派人送来毒药。毒疮不发不是，我能让你发！

可怜如花王子，战场猛将就此断命，正应了一句古话：

长得再好，一砖撂倒……也！

这时候，祖珽和陆令萱两人闹翻了，从互相吹捧变化为对骂。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处也，上床的除外。

这两人一个娘们，一个小人，正好凑齐，却又不是男女关系，尿不到一个壶里是迟早的事。

于是，高纬再次大怒，把祖珽贬为徐州刺史，令他去前线打仗，陆令萱和穆提婆娘俩故意不增派援军，意图让祖珽战死阵前，落个兵败之罪。

北齐内外之政治混乱如此，败亡之日不远矣！

各位看官都看出来了，北周方面当然也有人看出来了，这人就是韦孝宽。

恭喜各位和大将韦孝宽一个能量级。

韦孝宽立即向周武帝宇文邕上近、中、远平齐三策：

近策急攻：

趁现在北齐昏暴，兵陷江淮，北周立即出兵，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捣邺城。此计要点在快，慢就失去战机。齐国虽然疲弱，没有可乘之机，还是不好打的。

中策疲敌：

趁现在南陈与北齐交火，北周则在东部边境大举屯田，并多以小股奇兵大事骚扰，使齐国两头冒火，四境生烟，疲于奔命，一两年之后，必然有新的战机呈现；

远策观衅：

派使者结好齐国，去除其后顾之忧，使其全力与南陈相抗，同时暗地支持南陈，鼓励其收复失地，北周则坐收渔翁之利，十年之后，两敌皆疲，内外崩溃，北周即可横扫南北，成就大业。

宇文邕是个急性子，看完三策之后，立即执行第一策：发兵急攻北齐。

书要简短，先说齐陈徐州前线。

祖珽虽然品行极差，但端的有些小人之才，陈军来攻，祖珽令人偃旗息鼓，四面大开城门，玩起了“空城计”。陈军恐中埋伏，逡巡不敢进城。突然又闻徐州城中鼓声大作，齐军万人大呼，如同山崩海啸一般，陈军皆惊散。

祖珽用此险招退兵，能唬人一时不能唬人一时，不久，徐州又被陈军围攻，祖珽只得拼老命了，下令全军出动，开城迎敌。

祖珽虽然名声在外，但却是个瞎子，陈军根本没有想到祖珽有胆出城。这瞎老头还在阵前张弓射箭，反正只是方向不错就行，齐军受此感召，皆大呼拼命，陈军再次撤去。

陈军已经收复淮南淮北大片（曾被高洋夺取）土地，暂时无意北进，齐陈的边界暂时稳定在徐州一线。

北周方面，数路东进，大有一举吞灭北齐之势，宇文邕亲自率领中军，兵出河阳道（今河南焦作一带），可惜这条路并非捷径。

一般来说，从关中进取河北，有三条路可走：

第一、走洛阳，经河南道；

第二、走枳关，经河阳道；

第三、走汾曲，经河东道。

内史宇文弼等人分析：北齐君主虽然无道，但籓镇之上，尚有能人，河南、河阳两道，都是齐军重点防范之地，不如走河东道，此地北可攻晋阳，东可捣邺城，乃前秦王猛灭燕之路也。

宇文邕年轻气盛，不听意见，果然陷入混战之中，加上宇文邕生病，只好草草撤军。

此战说明北周虽有吞齐之势，尚无一击而胜之力。

宇文邕此前**装得太过投入，对军国大事多做甩手掌柜，磨练不足，指挥和综合协同能力尚需提高。

此战的看点只有一个，杨坚、杨素双双出马，不过此时还不太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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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方面，数路东进。宇文邕一心求快，派别将围攻金墉城，自己则不再洛阳纠缠，率主力攻陷河阳大城，计划兵出河阳道，直捣邺城。一般来说，从关中进取河北，有三条路可走，河阳道并非最优选择：

第一、走洛阳，经河南道；

第二、走枳关，经河阳道，也叫河内道；

第三、走汾曲，经河东道。

内史宇文弼等人分析：北齐君主虽然无道，但籓镇之上，尚有能人，河南、河阳两道，都是齐军重点防范之地，不如走河东道，此地北可攻晋阳，东可攻邺城，乃王猛灭燕之路也。

“忍者神龟”宇文邕的性格之中，一个狠字贯穿始终，前期是对自己狠，韬光养晦，比孙子还能装，后期主要是对别人狠，严厉苛责，用法严急，多所罪杀，群下畏之。

上善殿宏伟壮丽，宇文邕放火烧掉；

演武操练，宇文邕步行奔跑，大臣们只好跟着徒步越野；

太子宇文贇胡闹，宇文邕亲自持棍殴打，并且暗中派人监视宇文赟的一举一动，搞得宇文赟也变成了小忍者神龟。

关中大旱，宇文邕召集众臣问道：

去年蝗灾，今年大旱，是朕的刑罚失当，还是公卿大臣所任非人呢？没关系，大家直说！

古代人迷信，认为天灾都是人造成的，尤其是“天子”造成的，天不下雨等于他们爷俩没有沟通好，但是宇文邕这个问法，明摆着斥责大臣无能，于是众位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开起了自我批评大会，有问题要批评，没有问题，制造问题也要把屎盆子往头上扣，宇文邕很乐意听这个，一次不深刻再来一次，直到下雨为止。

宇文邕也提拔了一批新人，但并不放手使用，大权独揽，事必躬亲，连犯人也要亲自审问，自旦及夜，继之以烛，别人不堪其忧，宇文邕却不改其乐。

关陇集团的兴起，属于抱团取暖性质，并非出于宇文家族的恩信威望，宇文泰暂不必说，宇文护统治时期，老八大柱国及其后人不是被压制就是被干掉，这时候又碰见一个忍者神龟+劳动模范宇文邕，搞得大臣们灰头土脸，噤若寒蝉，只有畏惧，没有感激，夸张一点的说法，此时的北周，满朝都是忍者神龟，一直在等待爆发或者解脱的那一天。

后来杨坚夺权，有如喝凉水一般简单，不能说与此没关系。

这次伐齐之战，是宇文邕亲自操盘的第一战，岂容他人置喙，见宇文弼等人喋喋不休，很不气恼，吼道：

“朕从孟津渡河，取河阳捷径，直捣邺城，此武王伐纣之路也！”

众臣见此情景，不敢再言。

韦孝宽是伐齐的提议人，怕宇文邕失败了追究自己的责任，遂以年近七十，上书告老。宇文邕不耐烦了：

以前已经说了，大贼未平，谁都不许告老！

韦孝宽转变策略，自请担任先锋。

按理说，这是一条好建议，由战略家韦孝宽担任先锋，即便路线走错，也能补救一二，但宇文邕说：

玉璧城很重要，还需要你来镇守，况且你已经年老，坐看年轻人建功即可！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军只好按照宇文邕的安排前进，果然陷入混战之中。

宇文邕着急上火，病于军中，周军各路遂草草撤军。

此战说明北周虽有吞齐之势，尚无一击而胜之力。

宇文邕此前**装得太过投入，对军国大事多做甩手掌柜，磨练不足，指挥和综合协同能力尚需提高。

此战的看点只有一个，杨坚、杨素双双出马，不过只是副将，尚不太显眼。

出兵前，杨坚已经和宇文邕成了儿女亲家：其女杨丽华嫁给了太子宇文赟。

突厥方面，佗钵可汗继位。“佗钵”是汗号，不是名字。那么，佗钵可汗的名字叫什么呢？

在这里，我们有必要梳理一下突厥汗国的行政结构。

突厥汗国自金山发迹，疆域迅速扩大，东西绵延万里，木杆不可能把全部权利栓在自己裤腰带上，因此逐渐形成了的一些地方小可汗。

从第一代酋长讷都六称“设”、到土门时代称“叶护”，突厥酋长的官号有一个自我提升的过程。

击败柔然可汗阿那瓌后，土门学习柔然汗国，采用了可汗、俟利发、可贺敦等官号，建立了一个“有突厥特色”的柔然式的汗国。

可是木杆好大喜功，把“可汗”这个名号滥用了，既有他这个大可汗，还有小可汗，遂令后人读者“汗上加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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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突厥人自己也看着眼晕，说着绕嘴，因此后来的东突厥汗国、后突厥汗国提升“设”的地位，基本取消了“小可汗”这一行政编制。

按照权利层次排名，地方小可汗第一名是管理日出之地的“东方可汗”，突厥语一般称作泥步可汗、突利可汗、尔伏可汗等等。

木杆时代，突厥的东方可汗是阿史那库头，按照继位顺序，这位佗钵可汗很可能就是这位库头先生。小可汗的第二名是管理日落之地的“西方可汗”，突厥语一般称作步离（读作pi li 狼的意思）可汗、莫贺咄可汗。

有一点提前大家注意，西方可汗才是西方的直接领导，室点密及其儿子阿史那玷厥是其部将，官号不过叶护。突厥二十年内战时期，阿史那玷厥才自号“达头可汗”，根本不是正儿八经的西方可汗，更不是突厥大可汗。

直到其孙射匮在隋炀帝的支持下篡权成功，西突厥汗国的大可汗之位才转入室点密后裔之手。所以，所谓“室点密是土门是突厥子孙之祖”的说法是射匮后人的艺术拔高，纯属杜撰，与棒子造假有得一比。

由于今蒙古色楞格河流域云集着大量的铁勒人，是突厥汗国最重要的兵源区，也是最不稳定的地区，原来的“吐屯”能量太低，迫切需要一位大领导坐镇，于是就有管理日中之地的“北方可汗”，随着形势的发展，北方可汗越来越重要，行政排名有超越西方可汗，成为第二小可汗之势。

东、北、西都有了小可汗，一个桌子四条腿，岂能少了南面可汗？

木杆不是没这个打算，如果他打下了吐谷浑或者北周、北齐任何一个，这个管理“午夜之地”的南面可汗就有可能设立，可惜对吐谷浑作战，抄了家也没把吐谷浑降服；

对北齐三战，一败两平；

对北周翻脸，被杨荐搞了两回鬼吓回去了，总之是在南方进展不大，南方可汗就没设成，木杆和阿史那库头曾戏称北齐幽州刺史斛律羡（斛律光之弟）为“南面可汗”，这句玩笑多少透出点无奈。

佗钵上位之后，北周、北齐糖衣炮弹、美女炮弹一起向他招呼，佗钵欣然笑纳，爽歪歪哇哈哈。部下提醒他肩负开拓南方，设立南面可汗的战略任务，他却咧着大嘴傻乐：

南面我已经有了两个孝顺儿子，没发愁没东西用吗？设得哪门子南面可汗！

突厥人比匈奴人、柔然人的进步之处，主要表现在会吹牛方面，牛皮造得山响。

为了反衬后来中原王朝驱逐鞑虏的丰功伟绩，史官们也乐意把这些牛人牛语记录在案，甚至不惜断章取义。

其实，佗钵的幸福生活并不长。

五年后，周灭齐，宇文邕变成了“独生子女”。

佗钵收留了高洋之子高绍义，企图重组“两儿时代”，与北周开始边境摩擦。

宇文邕把千金公主奉上，佗钵却无福消受，去阴曹地府找他爹土门，他哥科罗、燕都玩去了，四个人正好凑成一副麻将。

佗钵骨灰未冷，隋文帝宣布给突厥断奶，阿史那子弟也大打出手，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大内讧。

土门是突厥汗国开基之主，一战KO对手阿那瓌。

科罗好比两场比赛之间拉拉队员，屁股没扭几下就下台了，令青年观众很不爽。

燕都是主力队员，扫灭柔然残余，东征西杀了二十年，创下雄厚的家业。

佗钵上台伊始就宣布了自己胜利，实际上却是败家子，突厥的美好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其实，佗钵的幸福生活并没有过几天。五年后，周灭齐，宇文邕变成了“独生子女”。佗钵收留了高洋之子高绍义，企图重组“两儿时代”，周、突关系恶化，边境冲突屡起，宇文邕怒而反击，不料出师未捷身先死。

宇文赟继位后，想做乖孙子，把千金公主奉上，佗钵却无福消受，去阴曹地府找他爹土门，他哥科罗、燕都玩去了，正好凑成一副麻将。佗钵骨灰未冷，隋文帝宣布给突厥断奶，停止贡献，阿史那子弟也大打出手，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大内讧。

我们不妨把迄今为止突厥汗国四位大可汗比较一下

土门是开基之主，收服高车部众，一战KO对手阿那瓌，建号立国。

科罗好比两场比赛之间拉拉队员，屁股没扭几下就下台了，令青年观众很不爽。

燕都是主力队员，扫灭柔然残余，东征西杀了二十年，创下雄厚的家业。

佗钵上台伊始就宣布了自己胜利，谁料想迎风撒尿泼一身，吹爆了牛皮，突厥的美好时代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佗钵前五年吃饱了剔牙，玩累了睡，坐看周齐火并，毫无作为。

从战略角度考虑，他要么锄强扶弱，压制野心勃勃的宇文邕，搞平衡外交，维持“两儿论”，要么与北周合兵瓜分北齐国土，类似辽国搞个“幽云十六州”，不仅能为突厥打开一片新天地，而且对于将来的隋唐将具有重磅的威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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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种做法，以突厥现在的实力，都不难办到，可惜佗钵采取了看戏的政策，两儿论随即破产，后来急急忙忙地扶持落毛的凤凰高绍义，属于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相比佗钵的愚蠢，事实上已经取得割据地位的室点密显然要老练的多。

室点密带领他的十箭部落，坐镇河中地区（即“索格底拉纳”），主要承担丝绸之路的商务运作，开局也不甚顺利。

主要原因是波斯人认为室点密手大心黑，在瓜分嚈哒的游戏中占了大便宜，因此断然与突厥绝交，既不准突厥的商队从波斯地面上经过，自己也不做转手贸易的二道贩子。室点密非常苦恼，于是见多识广的粟特人提议，从咸海往西，绕道里海北岸，开辟新商路，直接与东罗马帝国交易。这条路，匈奴人走过，真、假阿哇人走过，都在西方搞出了大名堂，不妨一试。

从地图上看，这条路是存在的，传统的商道之所以没有选择这条路，原因有二：

第一，此地冬天太长太冷，商人受不了，骆驼也受不了，不如走南方的沙漠稳便；

第二，此地一直没有形成稳定的势力，都是饿的两眼发绿的游牧部落，货物被抢人被杀，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匈奴人，真、假阿哇人都是被击败后，被迫逃亡才走的这条路，室点密现在在河中地区生活还过得去，犯不着冒险，除非派兵为商队护航。

有意思的是，在粟特人嘴里，在阿哇人之前走这条路的，被称为“浑人”，目前，在佗钵治下的色楞格河流域，也有一个浑部，不过已经被视为铁勒人。

笔者认为，粟特人嘴里的“浑人”与仍游牧在色楞格河的“浑部”都是匈奴后裔，这或许是欧洲匈人huns就是东亚匈奴人后裔另一个佐证。

室点密冒险地采纳了粟特人的建议，先派人探路，兼联络东罗马帝国。

东罗马人表示，对贸易没有兴趣，对东西夹攻萨珊波斯倒是兴趣颇高。

室点密大喜，于是萨珊波斯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最终，室点密夺取了吐火罗（今阿富汗）一部分地区。

我说室点密比佗钵高明，即在于此，佗钵的处境比室点密好得多，联周灭齐或联齐灭周，都可以获得开建拓土的机会，而他放弃了。

现在只好看宇文邕完胜北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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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灭齐

当时，北周全国人口不足千万，竟有二百多万僧人尼姑，这些人不当兵、不纳粮，已经成为民间的巨大负担，官员们礼佛的费用，占了财政开始的三分之一。

宇文邕早就看着不顺眼，企图“求兵于僧众之间，取地于塔庙之下”，下令禁绝佛教，没收庙产，僧尼还俗。有人诅咒宇文邕这样会下地狱的，宇文邕咬牙切齿地说：

只要能富国强兵，朕不惧下地狱！

中国佛教史上有所谓“三武一宗”四次大劫难，这位周武帝宇文邕就是其中之一，其余三人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唐武宗李炎、周世宗柴荣。

当时，信佛已经成了一种时尚，信徒甚广，取名菩萨、金刚、婆罗门者甚多，如宇文护取名菩保，杨坚成长于佛寺，梁武帝多次舍身，连突厥的佗钵也修建了一座珈蓝禅院。

宇文邕的灭佛运动，可谓冒天下之大不韪，人们颇有腹诽，只是不敢发作而已。宇文邕志在超越古人，建立不朽之功业，继续推行他的大计划：

“去年因为生病，朕没有削平齐国，可是见识到了齐军素质，整个一个小孩过家家一般，哈哈！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朕宣布，即日整军破齐，一统天下，车同轨，书同文，秦始皇之功，复见于今日！”

齐军现在没有将才，指挥系统失灵，是实际情况，但宇文邕自比秦始皇，显然也在自吹自擂，过于轻敌。颇有“三年超英，五年赶美”的大跃进式的论调。

对于大领导澎湃的激情，大臣们不敢泼冷水，否则被罚做自我检讨求雨，谁能受得了，只好旁敲侧击地提醒：

去年失利，主要原因不是因为陛下生病，而是因为行军路线……其实也不是行军路线了，明说了吧，臣等认为齐国藩镇之上尚有能人……

宇文邕眉头一皱，满脸烦躁之色，当即插话：

好了，别说了！朕知道，不就是没听某些人建议这点破事嘛！本次出征，就先攻晋阳（今山西太原），然后乘破竹之势，鼓行而东……您老人家别误会……

好了！别絮叨了！机不可失。有沮吾军者，军法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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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6年十月，宇文邕自任总指挥，宇文盛、宇文亮、杨坚统率右三军，宇文俭、窦泰、丘崇统率左三军，宇文宪、宇文纯统率前军，二十四开府四十八仪同几乎全员出动，直扑晋阳门户平阳（今山西临汾）。

北周的高度军事机密，竟然被北齐事先知道了！

战前，北周使者娄谦出使北齐，其从事高遵叛变，向高纬泄露了周军的部署。

后来，周军攻破邺城，宇文邕让娄谦处罚高遵，娄谦不忍下手，宇文邕给娄谦支招：

“你可要召集众人，一人一口吐沫，淹不死他也羞死他！”作为一代帝王，可以正大光明地处理叛国者，可是宇文邕弃公刑于不用，让臣下代行私刑，本身就不对，竟然还是唾面这样的馊主意，其性格之鲁莽可见一斑。

更令人称奇的是，如此十万火急的情报，到北齐后主高纬这里，竟然毫无用处，歌照唱，舞照跳，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纳之大麓，烈风雷雨弗迷的“圣人风范”。

宇文邕虽然性格鲁莽，但非常上进；这位高纬却性格卑鄙，有点下作。

北齐定州刺史高绰，生性残忍，在外行走之时，看到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便夺下婴儿喂狗。妇女哭喊，高绰把婴儿的鲜血涂在妇人身上，放狗去咬妇人，妇人仓惶逃命，高绰哈哈大笑，说：“我是在学习文宣伯父（高洋）的为人。”

北齐后主高纬召见高绰，问：

“你在州里感到最快乐的是什么事？”

高绰回答：“捉许多蝎子，放在大筐里，再放进一只猴子，看蝎螫猴子极其可乐！”

高纬立即命人捉了一斗蝎子，放在澡盆里，叫仆人赤身睡在盆里，仆人被螫得嗷嗷乱叫，高纬管制大喜，责备高绰说：

“这样可乐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派驿使报告我？”

高绰连忙拍马屁：“陛下善于推陈出新，其一反三，臣愧莫能及！”

高纬还拽上了：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朕是天子，当然比你高明！”不过，高纬先生很快对蝎螫猴子、蝎螫活人之类的低俗文艺节目失去了兴趣，一门心思放在新宠冯小怜身上。

这冯小怜可是天生尤物，被人誉为沉鱼（西施）、落雁（昭君）、闭月（貂蝉）、羞花（杨贵妃）之外的第五大美人。冯小怜不仅能歌善舞，而且精通按摩之术，一双软绵绵的小手上下游走，令高纬顿时有低压触电的感觉，通体舒泰。

更神奇的是冯小怜玉体玲珑，凸凹有致，冬天抱之，软如棉，暖似火；夏天抱之，坚如玉，凉似冰。高纬爱不释手，连上朝都抱在怀中，上下其手，冯小怜也不顾忌，嘤咛娇笑，婉转承欢，弄得定力不足的北齐大臣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语无伦次。

高纬见状，哈哈大笑：

“朕得天下至宝，今天让你们这些乡巴佬开开眼！”

遂亲手把冯小怜衣服除去，玉体横陈于几案之上，令众人围而观之。唐朝诗人李牧有《北齐》诗两首，其一云：

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伤？

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其二云：

巧笑知堪敌万机，倾城最在着戎衣。

晋阳已陷休回顾，更请君王猎一围。

中国文人的思路一贯是红颜祸水、红颜倾国，李牧也是如此，他把地点搞错了，并把脏水都泼到了冯小怜身上。

此时，宇文邕已经包围了河东重镇平阳，亲自在城下督战。平阳是晋州首府，而非晋阳城。高纬带着冯小怜正在附近的天池打猎，平阳告急，自旦至午，驿马三至。

右丞相高阿那肱说：“皇上正在兴头上，边鄙小小交兵，乃是常事，何急奏闻！”

到了旁晚，平阳守将不见援军，遂开城投降，溃兵跑到天池，报告平阳陷落的消息，高阿那肱才急忙上奏高纬。

高纬大惊，打算前去救援，冯小怜面如桃花心似浆糊，请再杀一围，高纬不忍坏了小冯兴致，挑灯再猎。

其实，宇文邕的军事水平很菜，自己领着一伙子人打平阳，另派宇文宪、宇文纯、宇文盛等七人分率小股部队，在各大路口阻击齐军救援，宇文邕大概是属螃蟹的，八爪齐出，自己把自己大卸八块，这明显是个挨揍的姿势。

如果斛律光、段韶仍在，或者高纬知道早些，完全可以明令声援平阳守军，以固其坚守之心，拖住宇文邕，然后齐军集中优势兵力，把外围周军分割包围，一股股吃掉。甚至只要打掉其中一路，必令周军沮丧破胆。

事实正是如此，北齐守军焚桥守险，各路周军不能前进，宇文宪屯兵永安，宇文椿屯军鸡栖原，宇文纯屯军千里径，宇文盛屯兵汾水关，这是周军北线的分布，其它的在趴窝，不消去讲。

高纬夜猎已毕，见冯小怜哈欠连天，二人搂住美美睡了一觉，等到齐军主力集结，才开始南下反击。

主力由高纬率领，直扑鸡栖原，另派两个万人队为偏师，虚攻千里径和汾水关，呈品字形分布。汾水关首先开火，宇文盛遣人向先锋主将宇文宪告急。

简单介绍一下宇文泰的儿子们。

老三宇文觉是宇文泰嫡子，首先称帝，被宇文护杀死；

老大宇文毓上台，又被宇文护毒死；

老二宇文震早死；

于是宇文毓遗命老四宇文邕接任；

如果宇文邕再被宇文护干掉，接任应该是这位老五宇文宪。

因此宇文邕对这位五弟心中很有忌惮，后来宇文赟继位后，立即杀了宇文宪，或许是宇文邕的临终授意。

鉴于这种微妙关系，宇文宪也是小心侍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见宇文盛告急，宇文宪立即率军救援，合力杀退齐军偏师。

俄而，宇文椿告急，救火队员宇文宪又率军来救，到了鸡栖原一看，方才明白，这里才是齐军主力所在，才是齐军攻击的重点，而自己手下不过两万来人，还不够齐军塞牙缝的呢！

当夜，宇文宪下令，虚插旌旗，弃营而走。

其余前出各路如坐针毡。

高纬与丞相与高阿那肱水平也很菜，没有抓住战机，趁夜急攻，第二天起床，才发现周军大营已空，遂由高阿那肱节制前军，继续向南推进。

十一月初四，高纬大军推进至平阳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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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宇文邕终于知道自己的八爪阵漏洞百出，吓得草鸡了，急命梁士彦为晋州刺史，留下一万精兵，镇守平阳，其余各路收缩，打道回府。

也不至于这样吧！

来的是时候豪情万丈，归去却是空空的行囊！

仪同将军宇文忻谏曰：“齐军虽多，乃是仓促召集，加之主暗臣愚，士无斗志，虽有百万之众，不足为惧也！”

宇文邕没有经过恶战，的确有点怕，说：“齐兵新集，声势甚盛，我军西还，暂避其锋，回长安再征大军，攻之不迟！不许再谏！”

宇文邕没有好参谋长，即使有，他也不听人劝，这位爷就这性格，刚愎自用。

呼啦一下，周军如同潮水般退去，丢在新得平阳和一万士兵，梁士彦同志，你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去吧！

宇文邕跑得更挺快，宇文宪还搞不清什么状况的情况下，就由先锋变成了后卫。

事实证明，宇文忻分析的在理，齐军的战斗力的确不怎么样，被迫断后的宇文宪选择精骑两百，成立敢死队，亲自率领着齐军，斩杀北齐骁将贺兰豹子，齐军大乱，方才止步不追。

宇文宪渡过汾河，快马加鞭，在玉璧城才追上宇文邕，玉璧守将韦孝宽接出，劝宇文邕回身再战，宇文邕仍然不听，自率大军回长安，给宇文宪留了六万人马，屯兵涑川，遥为平阳声援。

齐军包围平阳，昼夜攻打，城墙都被削去一半，只剩下六七尺高，攻守双方几成短兵相接状态。周将梁士彦不得不拼命了，大呼：

死在今日，吾为尔先！跟我上！

于是，周军齐奋，杀声动地，无不一当百。趁着齐军稍稍后退的功夫，梁士彦带领妻妾、军民、妇女，昼夜修城，三日而就。

齐军又挖地道攻城，城墙倒塌，出现一个长达数丈的豁口，齐军正准备乘势冲入城中，高纬却下令暂停攻击，让可爱的风淑妃观摩一下国军将士破城的盛况。

小冯正在梳妆，擦脸梳头，染唇铺粉，描眉勾眼，夹睫毛、剃腋窝、戴耳环、贴花黄、剔指甲，罩防晒霜、隔离霜、BB霜，呼啦啦打开八十一个首饰盒子，一条条一件件对镜比对，娇声唤：老公，你看这个链子怎么样？

高纬嬉笑道：都好！都好！

小冯娇嗔道：不许敷衍奴家，戴奴家一一试来！

数小时后，小冯呼啦又打开一百二十四个大衣柜，燕语莺声道：老公，这条茜沙内裤可好？

敢情忙活半天，她还光着呢！

N久，小冯才轻移莲步，缓扭柳腰，走出大营，果然光彩照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周、齐两军士兵皆震精，哈喇子流了一地，汇入汾河，几乎造成洪涝灾害。高纬心里美得冒泡：“请爱妃上——眼——观——瞧！”

高纬不转眼珠地看着眼睛小冯，她那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比城墙好看多了。

只见小冯慢舒广袖，露出一只柔荑小手，搭在秀额之上，露出半截葱段般的玉臂，高纬怕她着凉，小心帮她提起袖子。

小冯缓启凤目，突然琼鼻一哼，樱口圆张,发出一声娇唤：啊！

这圆张的小嘴，令高纬心头浮现许多美好的联想，可、可是，这表情明显不对劲呀，肿么了？介细肿么了？

肿么了？

周军已经用大木头把缺口堵上了，木前挖沟，木后砌墙，小冯梳妆打扮比周军修城墙还费时费工，齐军还怎么冲？

高纬很是尴尬，小冯却异常豁达，牵衣摇袖安慰道：

“看不了攻城不要紧，奴听旧俗相传，平阳城西的石头上有圣人的遗迹，不如我夫妻前去参拜赏玩一番？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好好，当然好！只是过河的桥离城池太近，唯恐周贼冷箭伤及爱妃？”

冯小怜将一支玉指点在高纬的额头上：

“奴的傻哥哥哟！在离城远处架一座新桥不就成了！”“好好好，妙计！高阿那肱，速速抽调攻城的大木头建桥！”

扎！阿那肱领命，须臾桥成，高纬和小冯过汾河去看风景，不想刚过木桥，桥就塌了，高纬的火噌一下就窜上来了，今天真是太不顺了，该露的没露，不该丢的全丢了——高先生指的是：脸，不由隔河大骂高阿那肱。

高阿那肱连忙跪下，插科打诨辩解道：

“陛下乃万斤之躯，冯淑妃乃千斤小姐，你俩加起来，一万一千斤，换算成国际计量标准，正好五顿半重，匆促所架之桥岂能承受陛下虎躯娘娘玉体，塌了属于必然。

您二老先莫急，且去看胜迹，臣保证再架一座结结实实的桥！”最后，忙活到半夜，高、冯这对神仙眷侣才得过河还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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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十一月十八日，宇文邕回到长安，十九日就下达诏书，义正辞严地严厉声讨齐国围攻平阳的国际霸权主义行径，并宣布再次亲率大军反击北齐，已经抵达长安的和将要抵达长安的周军将士，全体都有了，听口令——向后转，起步——跑！

此令一出，北周军民都傻眼了，何苦来哉，您老人家这是在练习往返跑吗？

海埂基地中国足球队左腿摽右腿老这么练，也没见冲出亚洲。

平阳本来就是人家的，兴你围攻就不许人家收复吗？

其实，这是宇文邕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当初，他匆忙撤退，还不许人家进谏，后来显然已经意识到此举略等于畏敌脱逃，有错但是不能认错，这多栽面呀，所以前脚到长安，后脚就以新理由——平阳被围下令二次出征。

童靴们，对付宇文邕这一类型的领导，有一条必须谨记，他想干啥，你就老黄牛一样跟着就行了，要绝对保证只能听到该领导一个人的声音，不要反对，不要提建议，透着你机灵咋滴，他老人家有一百条理由等着你呢！

你不劝还好，他兴许能早点回过味来，你越劝他越跑偏！

这类领导用的私智，而不是众力，就他的意见对，其余全是狗屁。

往好的方面说，这叫天才型领导，如果他是天才的话，皆大欢喜；

如果纯属一个自视甚高的二百五，绝对祸国殃民。

事实证明，宇文邕并不是天才，当然也不是二百五，最起码从表面上不是，他的成功是因为-----对手太菜了。

也就是说，宇文邕和高纬，不是天才和笨蛋的区别，而是五花肉和泡菜的区别，虽然都被某些国家视为国宝，其实都是菜。

先打个结，把上一节接上

北周方面，数路东进。宇文邕一心求快，派别将围攻金墉城，自己则不再洛阳纠缠，率主力攻陷河阳大城，计划兵出河阳道，直捣邺城。

一般来说，从关中进取河北，有三条路可走，河阳道并非最优选择：

第一、走洛阳，经河南道；

第二、走枳关，经河阳道，也叫河内道；

第三、走汾曲，经河东道。

内史宇文弼等人分析：北齐君主虽然无道，但籓镇之上，尚有能人，河南、河阳两道，都是齐军重点防范之地，不如走河东道，此地北可攻晋阳，东可攻邺城，乃王猛灭燕之路也。

十二月初，宇文邕抵达前线，升帐点卯，数了数，共有八万人枪，这次不能再犯傻了，集中兵力救援平阳。

不想齐军已经在平阳之南挖了一个壕沟，引汾河之水灌之，周军只能望河兴叹。

宇文宪说：“这有何难，待我破之而后食！”

宇文邕大喜：好吧，我做好饭等你！

事实证明，宇文宪在吹牛，北岸齐军万箭齐发，周军大败而归，宇文宪闹了大红脸，哪还好意思吃饭，绝食了，不打败齐军不吃饭！

高纬问高阿那肱：“打？还是不打？”

高阿那肱说：“吾兵虽多，堪战不过十万，围城者又占三分之一，不如不打，退守高梁桥。”

众太监说：“周国是天子出征，我方也是御驾亲征，俩天子见面，咋能不打？不但要打，而且要大打，我们不能守堑示弱，而应该主动出击！”

高纬大喜：“此言正合我心！来呀，填平壕沟，与周军决战！”

宇文邕见此，哈哈大笑：宇文宪，你别绝食了！齐军自己填沟，来迎接你了！

于是周军仍以宇文宪为先锋，各路一齐发动，与齐军乒乒乓乓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