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原记录|石隆门华工起义①
序曲
刚刚在2006年五月杪落幔的砂劳越第九届州选举,重现了华人的政治激情火花,然而在廿世纪八十年代以后,总是有人感叹华裔民众刻意规避政治问题,或对政治表现的出奇冷漠,但事实上,在过去的一百六十年来,我们的先辈确也曾对政治运动,有过无比的热诚与投入。
回顾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末的石隆门华工事件、廿世纪同仇敌忾的反日援华、战后至独立前的大鸣大放年代,以及六十年代的共产武装斗争、纷扰不断的民主宪制政治,到七十年代斯里阿曼行动,每个关键性的时刻,似乎都能看到华族前辈们的身影。
悠悠的砂劳越河、浩瀚的拉让江纵有百折千转,终究要奔流向大海,历史总是会按照着自身的现实规律向前发展的。
仅让我们以无比谦卑和感恩的心,回首眺望这些阶段性的历史事故,你我都会同意,是前辈们不断付出血汗、智慧甚至生命,才有我们今天脚下的这段坦程。
●1840年时的古晋,犹如一个临河而建的小渔村。
●1840年尚未当上拉者前,詹姆士在砂劳越河畔的“官邸”。
探险家詹姆士 开创布洛克王朝 慕达哈欣当时仅是看上了这位白皮人的船坚炮利,却没料到会引狼入室,以致后来非但在炮口下,被迫让出晋、汉省的辖地,国土还继续被蚕食…
●退役军人詹姆士,在1841年在砂劳越开创了为期一世纪的布洛克王朝。
1839年的八月中旬,英国退伍军人詹姆士驾着武装帆船,突然闯进了还是属于汶莱辖地的砂劳越,揭开了布洛克王朝的百年统治序幕,更引爆了有史以来,华人在砂劳越的首场武装起义风暴。
英国人詹姆士布洛克(Jame Brooke ,1803—1868),出生于印度,父亲汤玛士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高级职员,后来出任印度本那利斯(现称瓦拉那西,Varanasi)高等法庭的法官。
十六岁就辍学的詹姆士,进入东印度公司的武装部队服役,参与过多场的大小战役,但却在缅甸的战场上挂彩,被遣送回英国养伤,从此放弃了戎马生涯。
立志到东方探险 期望圆一个梦想
疗伤的期间,他阅读了发现新加坡的莱佛士之著作,深为东南亚的神秘雨林、奇异的风土人情所吸引,于是立志要仿照莱佛士般到东方探险,更重要是期望能一圆当个岛主或国王的美梦。
詹姆士的父亲在1835年蒙主宠召,留下了三万英磅的遗产,让他有足够的资金买下一艘排水量逾百吨级的帆船勤王号(Royalist),还在船上安装了六门大炮,和配备了其他的武器后,终于在1838年的12月16日,从英国启航朝东南亚开来。
经过五个月的航行,詹姆士抵达了已是英国殖民地的新加坡,礼貌拜会了总督本汉(Bonham),后者建议他到婆罗洲岛的砂劳越走一趟,顺便帮他带封“感谢信”予砂劳越的拉者慕达哈欣(Rajah Muda Hashim ),因为在较早前,有一艘英国货轮在砂劳越岸外的海域沉没,船上的水手幸获拉者的部属救起。
三个月后,詹姆士开着“勤王号”帆船离开新加坡,横渡南中国海,于1839年的8月15日抵达古晋,以新加坡总督“特使”的身份,在古晋的拉者王宫晋见慕达哈欣,并受到了热情的款待。
那年头的“砂劳越”,指的就仅是现在的古晋省和三马拉汉省地区,人口稀少,放眼所及尽是莽荒森林,即使当时便称作“砂劳越”的古晋,居民也不上千人,整个市区仅有区区“海唇街”一条街道,一字摊开的华人商店,是简陋的亚答屋顶木板围墙的建筑群,活象一座傍河而建的小渔村。
淳朴的古晋确实很宁静,华裔居民除了经商和找生活外,似乎对其他的事务都不感到兴趣,然而由于汶莱国力衰弱,要治理砂劳越是有些感到鞭长莫及,况且派驻到砂劳越掌政的拉者与总督,又是软弱无能之辈,所以砂劳越河上游与海口区的一些原住民部落便趁机群起作乱,使统治阶层不堪其扰。
●1841年之前,汶莱苏丹派驻砂劳越的最高统治者拉者慕达哈欣画像。
游说詹姆士协助平定叛乱
结果赔上砂劳越
白皮蓝眼的詹姆士,既拥有战斗力强的武装帆船,背后又有英国海峡殖民地海军的撑腰,顿时让拉者慕达哈欣灵机一动,游说他留下来协助平乱,甚至承诺若能成功扫荡叛乱,便封他为“拉者”,管辖砂劳越河上游的新尧湾一带地区。
慕达哈欣当时仅是看上了这位白皮人的船坚炮利,却没料到会引狼入室,以致后来非但在炮口下,被迫让出晋、汉省的辖地,国土还继续被蚕食,终究把整个砂劳越都割予了这位英国探险家,不过在他当时提出此献议时,詹姆士心中虽暗自窃喜,但表面上却没有立即就答应下来,仅表示要先回去新加坡给总督覆命,争取他的支持后才再作下一步的决定。
他的这一趟砂劳越探路之旅,足足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曾沿着砂劳越河溯流而上,来到了石隆门小镇游玩,当时已有几千名华裔矿工,正聚在那挖掘金矿,镇上繁华与经贸活动,看来远较古晋来得有活力,他和管理这一方水土的“十二公司”领袖会面,双方相见言欢,然而他万没想到,这群勤奋和有组织的华籍矿工,在十几年后的一场起义中,差点就要了他的老命——
●在十八世纪,在坤甸创立大唐总制的罗芳伯遗像。
●十九世纪从西加里曼丹攀越山脉到石隆门的客属矿工,当时他们头上还蓄留着清朝时代的辫子。
罗芳伯创“兰芳公司”
原来早在十九世纪卅年代,便已经有一批华裔矿工,从印尼西加里曼丹的三发与坤甸地区,攀越边界山脉来到石隆门开采金矿,这些华工非但大多数是广东嘉应州人,而且还是罗芳伯(1738—1795)所创的“大唐总制”之旧部属:
曾在坤甸建立“华人自治邦”的罗芳伯,出生于广东省梅县石扇堡,原名为罗芳柏,后来因当上了“大唐总长”,部属为表示对领袖的尊敬,把他名字中的“柏”字改为“伯”。
罗芳伯在卅四岁,即1772年时,怀着赴南洋捞金的发财梦,从广东的虎门扬帆出海,来到西加里曼丹的坤甸,最初是投入“聚胜公司”与“四大家园公司”的矿场工作,由于明礼又通诗书,兼且才干出众,深为公司领导的器重,很快的便在群雄中脱颖而出,崛起为公司的第一把手。
不久后,他的势力延伸到坤甸附近的东万律,与当地的兰和营公司合并,创设了“兰芳公司”,继续率众在西加开采金矿,于此期间,由于地方上动荡不安,为了保护矿场与华工的安全,公司建立和保有本身的武装防卫力量。
兰芳公司随后与坤甸的苏丹结盟,联合出兵平定了地方上各番王所主导的叛乱,从而苏丹让罗老在坤甸称王,建立形同自治政府的“兰芳大总制”,1777年,兰芳公司召开大会,决议把兰芳公司,或兰芳大总制改称为“大唐总制”,作为最高领导人的罗芳伯,遂成了首任的大唐总长。
组织庞大·矛盾严重
由罗芳伯在坤甸手创的“大唐总制”传了百多年,直至1884年才倾覆瓦解。
然而在此之前,由于大唐总制内的组织过于庞大,内部山头林立,派系间时有发生严重的矛盾,其中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前后,便有一部份人由于受到排挤,便在他们“大哥”刘善邦的率领下,从三发经双空、文杜乃,越界到石隆门的边陲山镇新山(Pankalan Tebong)另起炉灶。
●石隆门的边陲小镇“新山”,是刘善邦等先贤在十九世纪到砂劳越时最新落角的地方。
●孤峰矗立在山林间的“王爷山”,由于形状类如戴着帽子的“王爷”,因此而得名
,早年华工曾在山下采矿,并在半山间筑有一座神庙,是华工们拜拜,以及三点会的香堂所在。
刘善邦另起炉灶
因为组织内部失和,加上荷兰殖民主义者联合当地的原住民部落,频频向大唐总制管辖的“自治邦”发动攻势,于内忧外患的双重打击下,刘善邦决定另谋出路…
在砂劳越近代史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刘善邦(1800—1857),原籍广东陆丰罗庚山,廿岁时渡海到西加里曼丹的坤甸,加入已故罗芳伯所创的大唐总制,但因为组织内部失和,加上荷兰殖民主义者联合当地的原住民部落,频频向大唐总制管辖的“自治邦”发动攻势,于内忧外患的双重打击下,刘善邦决定另谋出路,率领了一批部属和华工越界来到了砂劳越的边陲小镇“新山”。
就如西加里曼丹的先辈一样,刘善邦等在新山落脚后,即向当时统治砂劳越的汶莱政府总督缴付了租金,随着开始采矿,然而因为金沙的产量不多,且陆续从坤甸过来投靠的华工人数日增,于是华工们便朝北的方向勘察,终于让他们在石隆门市区附近的帽山找着了金脉,华工随即集体迁移到帽山脚下,最初是成立“义兴公司”来统筹采矿事宜,后来再改组为“十二公司”,由刘善邦出任掌舵大都领。
首次到石隆门的詹姆士,见识了三、四千名华工在帽山,即现在“碧湖”所在的矿地上劳作之壮观场面,惊叹华工的开采技术和生产效率,也与十二公司的领导层作了一次初步的会谈,双方都给对方留下日后进一步合作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