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弱化《劳动合同法》来救经济？你真是很傻、很天真！

　　【破土编者按】面对楼部长关于中国工人工资过高导致经济增速放缓、需要减少《劳动合同法》对工人的保护来解决问题的“高论”，本文作者用中国汽车业工资的国际比较数据和美国汽车业发展历史的启示来进行驳斥，指出靠压低农民工工资的恶性竞争只会让中国经济的发展之路越走越窄，越走越不稳定。通过提高劳动者待遇和权力才能促进经济的持续发展和社会的稳定。

　　继退休人员要缴纳养老保险的“高论”后，2月19日，财政部部长楼继伟再出惊人言论。在中国经济50人论坛2016年年会上，楼大人作了《关于提高劳动力市场灵活性和全要素生产率》主旨演讲，指责2008年出台的《劳动合同法》对工人保护太高，对企业保护不够，工人工资刚性上涨，不利于企业的弹性用工和盈利。这不是楼大人第一次攻击劳动合同法。在2015年4月清华大学的演讲中，楼大人也指出我国的工资与其他国家相比已经没有竞争力，他还搬出美国底特律汽车工人的例子，说工人工资上涨会导致经济衰退，“最终危害劳动者”(呵呵，真是一片好心) 。

　　楼大人竟然拿底特律工人的例子对比中国工人，我也真是醉了。请看清楚，我们的工资水平还不到人家工资的零头呢!2006年，美国三大汽车公司工人的平均年薪都已超过 14万美元(按当时汇率约为112万人民币/年)，美国通用汽车公司的工人平均每小时工薪(包括福利等)达到73.26美元，而同年中国汽车工厂工人每小时只有1.5美元。2013年，美国劳工统计局公布了汽车生产商在各国需要支付的劳工成本(工资+社保+福利)，在2009年中国汽车行业工人每小时工资只有3.35美元(23.4元人民币，还没有扣掉社保和个税)，不到墨西哥汽车工人工资的1/2，不到巴西汽车工人工资的1/4。再说，德国的汽车工人小时工资高达57.7美元(约每小时382元人民币)，工资水平世界第一。日本汽车工人有终身雇佣保障，工作稳定水平世界第一，他们的汽车工业发展水平仍然是世界前列。我们的汽车行业工资只是日本汽车工人工资的1/10，德国工人工资的1/15，大量农民工没有稳定的工作保障，一旦发生经济增长减速的情况，就说我们的工资高、保障好，需要靠降低工人待遇来稳经济，请问这是什么逻辑?!

　　汽车生产商亨利•福特早就说过：“降低工资是最容易也是最粗劣的解决方法，更无需评论这样做如何没有人性了。它其实是把管理者的糟糕管理全推到工人身上的一种做法。”他还说过：“不能提升人民福利层次的工业体制是失败的!如此失败的工业体制对社会又有何利益呢?” 确实如此。如果中国经济只能靠进一步压榨已经少的可怜的农民工工资，我们还要这样的经济增长做什么?!

　　中国经济的根本问题不是农民工工资高、保障好，而是靠粗暴压低工人工资、剥夺集体谈判权，导致农民工的工资水平长期低于经济发展速度。财富过于集中在少数人手中，农民工的工资过低，无力购买商品，使得国内消费市场难以打开，导致生产过剩的问题，从而引发经济危机。如果进一步压缩工人工资增长，只会导致国内市场进一步萎缩，劳资矛盾上升，增加社会不稳定因素，导致恶性循环。以汽车产业为例，中国是世界第一汽车生产国，仅2015年就生产了2450万辆汽车，占世界产量1/4，中国的汽车行业利润也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但是中国汽车工人的工资一直是世界倒数，世界倒数，世界倒数(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例如，2010年5月前，南海本田变速箱厂每年的纯利润达到数十亿，但是工人的工资一直是佛山市最低工资标准，最终引发工人的停工潮，导致每天数亿元的经济损失。企业赚钱的时候，汽车工人没有“有福同享”，一有经济增长放缓的迹象，就想起底层的农民工来，要求我们“有难同当”，想的可真美啊!

　　从其他国家的经验看，无论是经济复苏、工业稳定，还是技术创新、产业升级，都要靠高水平的产业工人。而要打造高技术、稳定的工人队伍，就一定要保障工人的工资水平和集体谈判权力。例如，1920年代的美国也是面临贫富分化、工人工资过低导致生产过剩的问题;同时，大量的资本涌入股市，疯狂的股票投机引发股票价格一路上涨，刺激了金融泡沫的产生，最终，股票市场的崩盘引发了1929-1933年严重的经济大萧条。1933年，富兰克林•罗斯福当选总统，为了复苏美国经济，他做的不是压低工人工资和采取灵活用工方式，而是制定和通过《全国工业复兴法》，用法律保障工人组织工会和集体谈判的权力。再说一遍，是保障工人的法律权力，而不是进一步剥夺工人利益。这部法律规定：“工人有权组织起来，可选派代表与雇主进行谈判、签订集体合同。雇主不得以工人参加何种工会为雇佣条件;雇主必须遵守最高工时和最低工资限额。”《全国工业复兴法》获得工人的热烈响应，增加了劳动者参与经济复兴的信心和希望。罗斯福政府通过规范金融市场，提高工人的工资，保障工人的尊严和权力，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从而将美国经济引入正轨。1935年，美国政府再通过《全国劳工关系法》(又称《瓦格纳法》)，这部法律对工人的工会权力有更明确的规定，还成立了更强有力的劳动部门“全国劳工关系委员会”，以保证法律的切实执行。这两部劳工法律奠定了美国劳资关系的基础，工人通过组织工会、集体谈判有效地提高了劳工待遇。

　　总而言之，靠弱化《劳动合同法》来救经济真是很傻、很天真。靠压低农民工工资的恶性竞争只会让中国经济的发展之路越走越窄，越走越不稳定。“中国梦”、“强国梦”也不可能建立在低工资、低人权的工厂体制上。当务之急，是反思目前的工厂体制，通过提高劳动者待遇和权力来促进经济的转型和社会稳定。只有这样，中国未来的持续发展和社会进步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