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的无产阶级革命论怎样超越了第二国际?
从前,通常都是根据某一个国家的经济状况去分析无产阶级革命的前提。现在,这种看法已经不够了。现在必须根据一切国家或多数国家的经济状况,根据世界经济状况来观察这个问题,因为个别国家和个别民族的经济已经不是独立自在的单位,已经变成所谓世界经济的整个链条的各个环节,因为旧的“文明的”资本主义已经转变为帝国主义,而帝国主义是极少数“先进”国对地球上大多数居民进行财政奴役和殖民压迫的世界体系。
从前,通常都是说,在个别国家内,或者确切些说,在某一个发达的国家内,是否已经具有无产阶级革命的客观条件。现在,这种观点已经不够了。现在必须说,在世界帝国主义经济这一整体的整个体系中已经具有革命的客观条件,而且,如果整个体系,或者确切些说,因为整个体系已经成熟到发生革命的程度,这个体系中存在着工业不够发达的国家并不能成为革命的不可克服的障碍。
从前,通常都是说某一个发达的国家内的无产阶级革命,认为这是个别的独立自在的现象,而以个别的民族的资本战线为敌方。现在,这种观点已经不够了。现在必须说世界无产阶级革命,因为个别的民族的资本战线已经变成所谓世界帝国主义战线的整个链条的各个环节,必须拿世界各国革命运动的总战线来对抗这个世界帝国主义战线。
从前,总是把无产阶级革命看做纯粹是某一个国家内部发展的结果。现在,这种观点已经不够了。现在首先应当把无产阶级革命看做帝国主义世界体系中各种矛盾发展的结果,看做世界帝国主义战线的链条在某个国家内破裂的结果。
革命将在哪里开始呢?资本战线首先会在哪里,会在哪个国家内被突破呢?
从前,通常都这样回答:在工业比较发达的地方,在无产阶级占多数的地方,在文化水平较高的地方,在民主成分较多的地方。
列宁主义的革命论反驳说:不,不一定在工业比较发达等等的地方。资本战线将在帝国主义链条最薄弱的地方被突破,因为无产阶级革命是世界帝国主义战线的链条在其最薄弱的地方破裂的结果;而且开始革命的国家,突破资本战线的国家,也许是资本主义比较不发达的国家,而其他资本主义比较发达的国家却仍然留在资本主义范围内。
在一九一七年,世界帝国主义战线的链条在俄国比在其他国家薄弱些。这个链条就在这里被突破,而使无产阶级革命得以爆发。为什么呢?因为当时在俄国展开了最伟大的人民革命,领导这个革命的是革命的无产阶级,这个无产阶级又拥有千百万被地主压迫和剥削的农民这样一个重要的同盟者。因为当时在俄国和革命对立的是沙皇制度这样一个极丑恶的帝国主义代表,它没有丝毫威信,为全体人民所痛恨。虽然当时俄国资本主义不如法国或德国、英国或美国发达,但是帝国主义的链条在俄国却比较薄弱。
在最近的将来,这个链条将在什么地方被突破呢?还是在它最薄弱的地方。比如说,这个链条可能在印度被突破。为什么呢?因为印度有年轻的战斗的革命无产阶级,而这个无产阶级又拥有民族解放运动这样一个无疑是伟大的和重要的同盟者。因为在印度和革命对立的是外国帝国主义这样一个尽人皆知的敌人,它没有丝毫威信,为印度全体被压迫被剥削群众所痛恨。
这个链条也很可能在德国被突破。为什么呢?因为,比如说,在印度发生作用的那些因素,在德国也开始发生作用;同时,印度和德国在发展水平上的巨大差别,当然不能不影响到德国革命的进程和结局。
正因为如此,列宁说:
“西欧资本主义国家发展到社会主义……不会是经过社会主义在这些国家里平衡‘成熟’,而会是经过一些国家对另一些国家进行剥削,经过对帝国主义战争中第一个战败国家进行剥削,再加上对整个东方进行剥削的道路来完成的。另一方面,正是由于第一次帝国主义战争的影响,东方已经最终加入了革命运动,最终卷入了全世界革命运动的总漩涡。”
简单地说:帝国主义战线的链条通常一定要在它最薄弱的环节被突破,但是无论如何不一定要在资本主义比较发达、无产者占百分之几、农民占百分之几等等的地方被突破。
正因为如此,个别国家内无产阶级在人口总数中所占百分数的统计数字,在解决无产阶级革命问题时已经失去了第二国际的那些不了解帝国主义的、像害怕瘟疫那样害怕革命的书呆子们所喜欢赋予它的特殊意义。
其次,第二国际的英雄们曾经断定说(现在仍然断定说):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和无产阶级革命之间隔着一道鸿沟,或者至少是一座万里长城,使这两个革命之间隔着一个相当长的间断时期,在这个间断时期中,已经获得政权的资产阶级发展资本主义,而无产阶级则积聚力量,准备反对资本主义的“决斗”。这个间断时期通常是以好几十年来计算的,甚至更长些。几乎用不着证明,这种万里长城“论”在帝国主义环境中是毫无科学根据的,它只是而且只能是资产阶级反革命欲望的掩蔽物和粉饰品。几乎用不着证明,在孕育着冲突和战争的帝国主义环境中,在“社会主义革命的前夜”的环境中,当“繁荣的”资本主义已经变为“垂死的”资本主义(列宁),而革命运动正在世界各国发展的时候,当帝国主义同包括沙皇制度和农奴制度在内的所有一切反动势力联合起来,因而使一切革命势力,从西方的无产阶级运动到东方的民族解放运动,都必须联合起来的时候,当不和帝国主义作革命斗争就不能推翻封建农奴制残余的时候,——几乎用不着证明,在这种条件下,在一个比较发达的国家内,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一定会和无产阶级革命接近,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一定会转变为无产阶级革命。俄国革命的历史显然证明了这个原理是正确的和不容争辩的。无怪乎列宁还在一九○五年,俄国第一次革命的前夜,就在他的“两个策略”一书中把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看做一个链条的两个环节,看做俄国革命规模的一幅完整的图画:
“无产阶级应当把民主革命进行到底,这就要把农民群众联合到自己方面来,以便用强力打破专制制度的反抗,并麻痹资产阶级的不稳定性。无产阶级应当实现社会主义革命,这就要把居民中的半无产者群众联合到自己方面来,以便用强力打破资产阶级的反抗,并麻痹农民和小资产阶级的不稳定性。这就是无产阶级的任务,而新火星派在其关于革命规模的一切议论和决议中,却把这些任务看得非常狭隘。”
我且不说列宁的其他较晚的著作,在这些著作中,资产阶级革命转变为无产阶级革命的思想是列宁主义的革命论的基石之一这一点比在“两个策略”中表现得更为明显。有些同志却以为列宁在一九一六年才产生这种思想,以为列宁在一九一六年以前还认为俄国革命将停滞在资产阶级的范围内,于是政权也将从无产阶级和农民专政的机关手里转到资产阶级手里,而不是转到无产阶级手里。据说这种论断竟流传到我们共产党的报刊上来了。我必须指出,这种论断是完全不正确的,是完全不合乎实际情况的。
我可以引证列宁在党的第三次代表大会(一九○五年)上的著名演说,他在这篇演说中不是把无产阶级和农民的专政即民主革命的胜利称为“‘秩序’组织”,而是称为“战争组织”。
其次,我还可以引证列宁“论临时政府”(一九○五年)的几篇著名论文,他在这几篇论文里描述俄国革命的发展前途时向党提出的任务是“力求使俄国革命成为多年的运动,而不是几个月的运动;使这个革命不仅得到执政当局的微小让步,而且要完全推翻这个执政当局”;他在这几篇论文里进一步阐明这个前途并把这个前途和欧洲的革命联系起来时继续写道: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时……那时革命的火焰将延烧到欧洲;在资产阶级反动势力下备受折磨的欧洲工人也将发动起来,向我们表明‘该怎么办’;那时欧洲的革命高潮就会反过来影响俄国,使几年的革命时代变成几十年的革命时代……”
其次,我还可以引证列宁在一九一五年十一月发表的著名论文,他在这篇论文中写道:
“无产阶级现在为夺取政权、为建立共和国、为没收土地……为吸引‘非无产阶级人民大众’参加使资产阶级俄国摆脱军事封建‘帝国主义’(即沙皇制度)的解放运动而奋斗,将来也要不屈不挠地为此目的而奋斗。无产阶级将立刻利用资产阶级俄国由沙皇制度及地主的土地占有权之下所获得的这种解放,联合欧洲各国的无产者来完成社会主义革命,而不是帮助富裕农民来反对农业工人。”
最后,我还可以引证列宁的“无产阶级革命和叛徒考茨基”一书中的一段著名言论,他在这里援引了我们刚才从“两个策略”中引证过的那段关于俄国革命规模的话,而得出如下的结论:
“结果正同我们所说的一样。革命进程证实了我们的论断的正确。起初同‘全体’农民一道,反对君主制度,反对地主,反对中世纪制度(因此,革命还是资产阶级革命,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然后同贫农一道,同半无产阶级一道,同一切被剥削者一道,反对资本主义,反对农村的富人、富农和投机者,于是革命变成了社会主义革命。除了无产阶级的准备程度、无产阶级同贫农联合的程度以外,企图用其他东西来分开这两个革命,企图在它们中间建筑一道万里长城,就是极端地歪曲马克思主义,把马克思主义庸俗化,用自由主义代替马克思主义。”
……
其次,从前认为革命在一个国家内胜利是不可能的,以为要战胜资产阶级就必须要有一切先进国家内或至少要有多数先进国家内无产者的共同发动。现在,这个观点已经不合乎实际情形了。现在必须从这种胜利的可能性出发,因为各种不同的资本主义国家在帝国主义环境内发展的不平衡性和跃进性,帝国主义内部那些必然引起战争的灾难性矛盾的发展,世界各国革命运动的增长,——所有这一切都使无产阶级在个别国家内的胜利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必然的。俄国革命的历史已经直接证明了这一点。不过这里必须记住:只有具备了某些完全必要的条件,才能顺利地推翻资产阶级;没有这些条件,就根本谈不到无产阶级夺取政权。
请看列宁在他的“幼稚病”一书中关于这些条件是怎样说的:
“一切革命,特别是二十世纪的三次俄国革命所证实的革命基本规律就是:为着革命,仅仅被剥削被压迫群众认识到不能照旧生活并要求改变是不够的;为着革命,还需要剥削者已不能照旧生活和统治。只有当‘下层’不愿照旧而‘上层’也不能照旧时,只有在这种时候,革命才能获得胜利。换句话说,这个真理就是:如果没有全国性的危机(既触及被剥削者,又触及剥削者的危机),那末革命是不可能的。这就是说,为着革命,第一、必须多数工人(或至少是多数有觉悟、有思想、在政治上积极的工人)完全了解革命的必要性,并抱有为革命而牺牲的决心;第二、必须统治阶级遭到政府危机,这种危机使甚至最落后的群众都卷入政治运动……使政府软弱无力而使革命者有可能迅速推翻政府。”
可是,在一个国家内推翻资产阶级政权,建立无产阶级政权,还不等于保证社会主义的完全胜利。革命获得胜利的国家的无产阶级既然已经巩固自己的政权并领导着农民,就能够而且应当建成社会主义社会。但是,这是不是说,它这样就能获得社会主义的完全胜利即最后胜利呢?换言之,这是不是说,它单靠一个国家的力量就能够最终巩固社会主义并完全保障国家免除外国武装干涉,也就是免除复辟呢?不,不是这个意思。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至少必须有几个国家内革命的胜利。因此,发展和援助其他国家内的革命是获得胜利的革命的重大任务。因此,在一个国家内获得胜利的革命不应当把自己看做独立自在的东西,而应当看做用以加速其他国家无产阶级胜利的助力和工具。
列宁用一句话说明了这个意思,他说,获得胜利的革命的任务就在于“最大限度地实现一个国家内所能实现的一切,以便发展、援助和激起世界各国的革命”。
列宁主义的无产阶级革命论的特征大体上就是这样。
文 | 斯大林
来源 | 《论列宁主义基础》(注释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