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祚禄长篇小说:省委巡视组(续4)
三十一
潘潮风真的倒下 了,他被紧接送往医院抢救,经医生诊断,他因长期超负荷工作,精神压力大,他不止犯有严重的心绞痛,还有严重的抑郁症状。医生要求必须立即离岗修养。
刘冬冬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身体也到这种状况,她心焦如焚,一再要求把他转到省城治疗,被潘潮风拒绝了,最后还被潘潮风拒之于病房之外,她只能一个人躲在车内默默地哭泣,她心里特别的焦急,她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得了这么重的病。看到这么多老百姓都来看他,刘冬冬心里也很感动,他这些年的心血都花在这些小老百姓身上了,可是这有什么用呢,现在的你身在官场,不把精力花在上级领导和大老板的身上,光知道跟这些小老百姓打交道,能有什么用呢?
潘潮风对闻讯赶来的妻子杨慧和女儿潘雪说:“你们不要听医生瞎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好的很,心绞痛是老病了,一吃药就好了,你们还是回到学校去吧,不要为我耽误了功课。”
杨慧说:“你怎么又犯傻了,为啥不到省里医院去,现在县里这么多事,谁不想趁机出去休息几天,你到省里医院能住多少天就住多少天,县里就是闹翻了天,也找不到你的头上。”
女儿潘雪一起争着劝道:“爸,我到省城读高中,你就没有带我上过一趟课了,你正好到省城去住院,也可以帮我补习课了,你不能不管我了。”
潘潮风:“小雪,你妈不懂,你也不懂啊,你们高中的课本我早忘了,没法帮你补了。你快带你妈回去,有你妈一人陪读,你还不够啊。早点回到学校去,我就不担心了。”
他接着又对县委的工作人员说:“我没病,我相信金山县人民医院的能力,这点小病他们是完全能治好的,没有我自己的同意,谁也不能把我转到外地去,包括杨慧和我的女儿小雪。”
潘潮风病倒和当场下跪的消息又一起成为全县人民议论的焦点,各种谣言和小道消息又在充满全城。
有人说:“潘潮风被当场举报,吓得当场向省委巡视组下跪求饶。现被软禁在医院了。”
也有人说:“潘潮风已经被省委巡视组盯上了,也想装病混过关。”
还有人在说:“潘潮风住在病房里,他的大小老婆在医院打起来了。”
何枫和肖剑是一起眼看着潘潮风孤独地面对众访民,最后倒了下去的,他们决定代表省委巡视组到医院去看望他。他们到达医院时,发现医院的走廊和病房里都摆满了各种鲜花和盛着鸡蛋老鸡老鸭及各种土特产的竹篮竹筐,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的村民,他们一听是省委巡视组的,立即把他们团团围住了,一些心急的老太太和老大爷一起拉住他们跪下叫道:“你们是晴天大老爷,是上面派下来的钦差大人,你们不能被坏人骗了,你们不能抓潘县长,他是好人啊,你们千万不能好歹不分,你们不让他当县长,就让他回我们村里种地养鸡吧,我们欢迎他回去。”
何枫和肖剑一边拉起他们,一边说:“你们不要误会了,我们是来看望他的,你们有什么话都起来说。”
他们都说:“我们也选了代表,让老洪来说,他当过教师。”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站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大叠纸说:“我老洪已经七十八了,我也要反映情况。我从国民党活到共产党,我退休后就专门记录县里发生的各种大事和民间传说,这就是金山二十年的历史啊,我不敢说你们共产党就比国民党好,我也不敢说现在的共产党就比过去的共产党差。我只想说,没有共产党就没有现在的金山,就没有现在的好日子,你们现在的贪官坏官是太多了,大街小巷到处是苍蝇在飞啊,可是这不能怪风娃子啊,那些事情没干好,也不是他的错啊,风娃子还是你们过去的共产党,他的心里透明着呢,就是金山的官都坏了,风娃子,他也不会变成贪官坏官,从他到我们这里的二十多年,我每天都在看着他,我就没有看到过他做过一件坏事,我们老百姓心里清楚,他心里只有我们老百姓啊,你们来抓他查他,我们心里不服,我们心里寒心啊,你们不能抓错人啊。”
何枫扶住他说:“洪大爷,你不要听信谣言。你能反映情况很好啊,你到屋里坐下慢慢说。”
洪大爷被请到一个房间坐下,肖剑给他倒了一杯水,坐下一边请他说一边记录着。房间的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各位领导:本人只读三年私塾,识字不多,水平有限,记录不周,一本流水账,敬请原谅,只说真话,不会撒谎,只记实情,不懂政策。”开场白后 ,洪大爷翻着他记录的旧纸,开始念道:“1992年7月记:改革春风吹大地,南巡讲话鼓干劲,一年要变一个样,三年要来大变样,不换脑筋就换人,其实还是老花样,跑步变成快步走,共产主义变小康。”
“1992年10月记:政府做事都是一阵风,过去敲锣打鼓迎来下放学生,个个表态要扎根,一阵风又都回了城,还要骂我们是地狱,现在村里又来个名叫潘潮风的下放学生,这次还是个大学生,下来就是第一书记,即使是当第一书记,为啥还要是挂名?又是有名无实来镀金,城乡本是一盘棋,哪能只抓城市不顾农村,只做表面不抓实处,分出欧洲和非洲。”
“1993年3月记:开春雷声震天响,一阵春雨撒田间,潘潮风是个好娃儿,真抓实干是能人,身先士卒冲在前,有才有识有办法,每家每户去探望,都把大家当亲人,农民致富有希望,感谢党派来了风娃子。”
“1993年10月记:风娃子来村一年了,除了去县里镇上开会二十次,二十天早出晚归,春节回家过年看望父母五天,其余三百四十天都是在村里过的,三百六十个晚上都是住在村里宿舍。他把我们当亲人,我们把他当亲娃。”
“1994年10月记:风娃子来村两年了,村里早已经是鸡羊成群,许多人家成了养殖专业户,大家在他号召下,纷纷到山里建起了养鸡场,养鸽场,养猪场等,我们村成了附近有名的养殖村,每天都有许多三轮车来收货。”
“1995年10月记:风娃子来村三年了,三年里他只生病住过一次院,他是被村卫生院的杨慧,半夜送到医院抢救的,我们全村人都觉得对不起他,我们欠他的太多了,他把所有心血都投注在全村人的身上,可是三年来,他都是一个人住在村里宿舍,他一直是多么的冷清孤独,而我们从来没人关心过他,我们对不起他,我们全村人都到医院去看他。”
“1995年12月记:在我们全村人的关心下,风娃子和杨慧终于结婚了,我们大家都在为他高兴,他终于在我们这里安家了,我们接待过许多下放学生和下派干部,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真心实意要扎根在这里的好娃子,他是比我们自家的娃子还关心我们爱护我们。”
“1996年10月记:风娃子来村里四年了,村里的情况果真是在一年一变样,我们的路变好了,我们的房子变漂亮了,我们的衣服也变好了,我们的兜里也有钱,我们出去没人再嘲笑我们是穷山沟里的人,只有风娃子从省城人变成了穷山沟里的人,他把家都安在了我们村里了,我们心里看着都不服,你们上面的领导都是眼瞎了耳聋了,这样的好干部为啥总是不提拔,一直让他在村里当挂职书记,和他同来的,还有后来的,不是回城,就是提到县里去了,他们凭的什么?”
“1997年10月记:风娃子来村里五年了,他经过五年的苦干,终于被选到镇里当副镇长了,我们全村人都在为他高兴,都来祝贺他,可他却说,这五年是他人生最难忘的五年,他舍不得离开我们,他永远也离不开我们。其实,我们也舍不得他离开,我们是不想耽误了他的前程啊。”
洪大爷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老泪纵横了,他已经说不下去,外面人都急得叫道:“你这个洪老头,平时那么会说话,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说不出来了。你不要把你那些纸当宝贝了,快交给他们吧。”
何枫说:“洪大爷,你放心,你记录的这些东西很好,很重要,请你借给我们复印几份,原件还交给你保管。”
洪大爷说:“你们要就拿去吧,不是我舍不得给你们,确实是我忘不了风娃子,我每次想到他,就拿出来看几遍。你们一定要好好调查,不能冤枉了好人啊,这世上本来就好人不多,好人难过啊。其实这么多年,风娃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他的家还一直住在我们村里。我们都是亲眼所见,他们一家都很和气,从来没有吵过嘴打过架,你们不能听信社会上的谣言,都是那些坏人不想让他当县长,污蔑他的呀。”
肖剑接过那一叠厚纸说:“洪大爷,你放心,你们大家都放心,一切问题都会搞清楚的,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去复印,我们一定会认真仔细去看的。”
三十二
刘冬冬被潘潮风拒在病房门外,她并没有离开,她一直在等他妻子杨慧和他女儿潘雪出来,看到她们,立即把她们叫上车,对她们说:“我送你们回家吧。”
潘雪说:“刘阿姨,我爸骂我了,他要我回学校,我们已经劝他了,他不听,他不愿去省城。”
杨慧说:“刘行长,你都劝不动他,我们哪能劝得动他呀。我们还是回学校吧,省得他又多担一份心。”
刘冬冬说:“那就算了,我送你们去省城吧,顺便从省城请两个名医回来,你们还是安心去上学,余下的事交给我吧,怪我这么急把你们都叫回来。”
潘雪说:“刘阿姨,谢谢你了,有你在我们就放心了。我们知道,你是一直真心对我爸,对我们全家好的。”
杨慧说:“我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我想先回家看看几个老人,顺便拿几样东西?”
刘冬冬问道:“几个老人都很好,你们在省城还缺少东西吗?”
杨慧忙说:“什么都不缺了,你安排的太周到了,我只是想回家看看,要不你们先去省城找医生,我自己回去。”
刘冬冬说:“我送你去,你们有什么困难要及时跟我说。你们要把所有精力用在学习上。”
刘冬冬说着已经调转车头向新义村而去。新义村是个离金山县城几十里的偏远山村。杨慧看着刘冬冬熟练的驾驶着宝马车在山路上绕行,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立即又涌上心头,每次见到她,她就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她说不清是妒忌、怨恨、敬仰、感激,还是忧伤,也不知道她是天仙,还是女魔,但她知道自己一辈子都绕不开她,必须时时刻刻面对她。
二十多年前,正是她如梦如幻的花季,正是她少女情怀初绽的时刻,村里突然来了一个年轻的大学生书记,立即吸引了她好奇的目光,村委会离她的医疗诊所很近,他每天进出都要从她门前走过。很快的,她就发现自己特别期待聆听他路过的脚步声,特别期待他匆匆而过的身影。每当他走近,她那颗少女的心就会砰砰地加快跳动,她的脸就会泛起红润。因为这个年轻的大学生书记,太特别太与众不同,他身材高大,面孔白皙,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这样的小伙子,她只是在
电影上才看到过。
于是,从他一出现的那刻时,她就在暗地里不停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她感到这个人不仅外表干练果断,说话做事风风火火,内心也很聪慧细致,他一个人在村里生活,早晚饭都是自己亲手去做,不管什么都能做的有模有样,一个人吃的滋滋有味,就是那白衬衫,他都能比大姑娘洗的还要白,他甚至还能心灵手巧地缝补衣服。
杨慧感到他就像是一个天外来客,浑身充满了神秘的魅力,是她从没见过的青年。她已经完全被他深深地吸引住了,她渴望着能每天都能见到他,感受到他的气息。有时夜深人静时,她值夜班,她就会神使鬼差的出去走走,特意到村委会去转几圈,她每次都能看到他窗口的灯光亮到深夜,她有时走近去看看,能清晰地看到他伏案写字的身影,她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走近走开,从来没有敢去打搅过他。但是,每次回来,她都是特别的激动和兴奋,因为她看到整个村子早已进入梦乡,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他们两处的灯光亮着,这使她仿佛感到他就是在陪自己值班。于是,她就希望能天天值夜班,希望看到他窗口的灯光能够一直亮到天亮。
虽然潘潮风时刻在拨动着她那颗少女的心,总是能给他带来许多美好的幻想,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和他能有什么交往,在她心里,她一直觉得他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神圣不可侵犯。是的,她一个农村出身的女孩,能遇到这样出色的青年,已经是很幸运的事,哪能去有过多的想法,他是从省城来的,顶多两年就回去了,就像过去来的那些下放学生一样,不管在下面留下了多少情,一回城就杳无音讯了。
直到那个下雨的深夜,她远远地看到潘潮风房间窗口的灯光亮着,她又冒雨前往,她本想借着雨声,能更靠近,看得更仔细一些,她没想到她看到了潘潮风正一个人捂住肚子痛得趴在床上,身体缩成一团,她一看就知道他是得了急病,她不知哪里来了这么大的勇气,她不假思索地就一头撞开门,背起他就往诊所跑,到了诊所,她就诊断出他可能得了急性阑尾炎,必须立即做手术,可是诊所里条件有限,她又不敢动这样的手术,她只能一边和县医院联系,一边背着他向县城方向跑去。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节省时间,而时间就是他的命。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了这么大的力气,背着他在漆黑的雨夜里跑了那么久,都没有感到累,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直到迎上县城来的
救护车,把浑身泥水的他们一起救上救护车,这时才发现她的一只脚不知何时已经扭断了,一动不能动了。
杨慧一辈子也忘不记那个甜蜜的夜晚,忘不掉那一夜的雨,是自己跛了一只脚,救回了潘潮风的命,上帝也没有亏待她,同时也把最美妙的爱情带给了她。面对潘潮风突然送来的爱,她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感到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但她宁愿死在这个美妙的梦里,也不愿从这个甜蜜的梦里醒来。
直到进了洞房,她还感觉到是在梦里。那天潘潮风被村民们灌醉了,当她把他扶上床,伺候他休息时,他突然一把抱住她,以从没有过的狂热亲吻着她,一边疯子似地叫着:“冬冬,我爱你,我永远地爱你,你不要离开我,你真的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在那一霎间,杨慧的梦终于醒了,她终于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个藏在他心里的叫冬冬的女人。她没有感到失望,也没有感到愤慨,反而感到特别的平静。这就对了,他怎么会爱上一个乡下姑娘,自己有什么值得他爱的呢。但她更不后悔,她觉得能够和他在一起一天就够了,就是上帝对她的恩赐了,不管那个冬冬在哪里,何时出现,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多待一天,自己就已经知足了。
杨慧就是这样在那个叫冬冬的女人的阴影里生活了许多年,她不知道她姓谁,也不知道她长的怎样,她从不去问他,但她知道这是个对潘潮风最重要的女人,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在他心里消失过,她一定会在某个时候出现,她只是一直在心里祈求这个女人,能尽量晚点出现,能让她这梦一样的美好生活得到延续。她也一直在下着决心,该来的总归回来,只要这个女人出现,她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去,不管是以什么方式,她都会接受,因为她认为潘潮风给予她的已经太多太多,她已经拥有太多的幸福,可是自己却不能给予他任何帮助,自己不能再拖累他了。
就这样,她和潘潮风过了近十年既幸福又焦郁的生活,直到十多年前,刘冬冬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知道她的梦终于醒了。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刘冬冬时的前景。
那天她是那么娇艳华丽,气质高贵,光彩照人,她的任何方面都是自己这个土里土气的女人,无法比拟的。她一见面就紧握着她的手说:“你好,你就是潘潮风的爱人,我是他的大学同学刘冬冬。”
杨慧有些目呆地说:“你就是那个冬冬,你到底来了。”
刘冬冬看到她拘谨的样子,立即有些反客为主地笑了:“你知道我,他跟你说起我,他还没有把我忘记。”
杨慧说:“他那会忘记你,他每次做梦都是在叫你,你早就该来了啊,我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你。”
刘冬冬吃了一惊说:“你别误会,我只是来看看他,我们已经十多年没有见面了。”
杨慧说:“我知道你早晚会来,我能陪她生活十年,我已经知足了,他身边的爱人应该是你,你来了我就会让开,我不会影响你们的,我知道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刘冬冬感伤地说:“你们家庭很幸福,我祝福你们,你千万不要乱想,我只是想来帮助你们,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不会做任何破坏你们家庭的事情。”
杨慧说:“我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不然你不会这么多年不来,我说的也是真的,他的心里藏得最深的那个人就是你,他一直没有忘记你,现在只有你能帮他了,你不能眼看着他一辈子就这样被人压制住了啊,他是一心想干大事的人,他被从省城下放到这里受罪,这些年他心里过得很苦闷,只要你能帮他,要我做什么都行,他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刘冬冬看着杨慧极其真诚期待的目光,心里一酸地说道:“我一定尽力帮助你们,你放心,我不是来拆散你的家庭,我只是来赎罪的。”
最后,刘冬冬拿出一个存折给她说:“这是我和他那时的婚房,是我们当时的共同财产,他下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我现在把那房子卖了,这笔钱应该给他,你就拿这笔钱给家里改善生活吧,你家里老人多,这是他应该收的。你千万不可告诉他,不要去刺激他了,这都是我的错啊。你收下这笔钱,我心里也好舒服些。这里还有原来的房产证,和卖房协议,你一起收藏好了,如果将来有人查起,你就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看吧,一切就会很清楚的。”
杨慧当时不知道,刘冬冬多年来一直保持着那套婚房没动过,她是到金山后,发现潘潮风一家生活很困难,才回去忍痛卖了那套房,当她带着那笔卖房款去找潘潮风时,没想到严重地伤害了潘潮风的自尊心,他暴跳如雷地把她轰了出来。
刘冬冬是没有了办法,才来找杨慧的。杨慧看了那房产证上确实有潘潮风的名字,见刘冬冬又说得情真意切,就收下了这笔钱,她知道他们两个人心里都藏着许多东西,自己夹在中间搞不清,也不好深问。
三十三
潘潮风的家一直就住在新义村,还是他们结婚时杨慧家的老房子,这么些年,他们所有的收入都用来赡养老人和女儿了。他和杨慧的父母都要靠他们照料,杨慧后来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四个老人身上了,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到城里买房子。
刘冬冬开着车绕过几座山峰,就进入了新义村,她对这里太熟悉了,她已经记不清来过多少次了, 每来一次都会有一种特别的感伤。自她第一次到来,她就已经被杨慧这个普通的女人和她一家人的纯朴所征服了,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渴望能和潘潮风重归于好,再续前缘,可是一想到杨慧和她一家人,她就没了这个勇气,她不忍去做破坏
他们家庭的任何事 ,她不能承当更多的谴责,她不想再去伤害任何人,她只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个深山里的村庄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依山傍水,一条干净的水泥路把各家各户都联系了起来,每家一律都是二层的小楼房,白墙红瓦,门口还有一块很宽敞的水泥晒场,这里最有特色的就是各种古树特别多,其中一颗特大的香樟树,据说也有一千多年了,这些古树都受到很好的保护,和周围山上的树木连城一片,成为一体。
刘冬冬把车子在一栋小二楼前的水泥晒场上一停下,杨慧家里的
四个老人就一起迎来出来,他们把她团团围住了。他们全部热情地对着刘冬冬说:“又是麻烦你刘行长了,又是你送她们回来的。”
杨慧下车说:“公公、婆婆、爸爸、妈妈,你们先让刘行长下车休息一下呀,她开了这么多路了。”
四个老人赶紧把刘冬冬她们一起请进屋里。他们和刘冬冬早就亲热得像一家人似的,杨慧陪女儿到省城读书后,他们主要就是靠刘冬冬照顾了,她来的次数比谁都多。她给他们请保姆来,给他们请医生来,比亲女儿还要亲。
杨慧看到四个老人对刘冬冬这般亲热,心里也很感激,她觉得刘冬冬就是有本事,她不亏是个大行长,就是让她干县长也会比潘潮风强许多,她能把所有人都照顾的很周到,就是自己和女儿都离不开她,她什么事情都想到自己的前面去了,她有时感觉道,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一个木偶了,她要自己干什么,自己就愿干什么,不用多想多问,她一定比自己想得有道理。
刘冬冬和这一家人的情感也是慢慢培养出来的,开始她只是出于同情和感激,她同情潘潮风跑下来这么多年,混得太惨,除搞了这一大家人外,连套房子都买不起,她感激这一大家人在潘潮风最苦闷最低落的时候接纳了他,给了他家的感觉。她帮助他们,只是想减轻潘潮风的压力和负担,使他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经过这么多年的情感投入,慢慢的,她也感觉到自己也成了这个大家庭中的一部分了,他们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他们,他们所有的事都在听她的安排,这使她时刻感到被大家接受的荣耀和责任,虽然在这个家庭,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但她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当成自己心灵的栖息地。
四个老人一起围住刘冬冬询问潘潮风的情况,刘冬冬故作轻松地对他们说:“他没事,他天天都在上班,你们不用担心,你们把自己身体照顾好,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杨慧看到他们说话,就忙着去烧饭了,她知道刘冬冬就是有办法,她不服不行,四个老人最信她的话,她一句话比自己十句话都要管用。她由此就最敬仰刘冬冬,再大的事,再多的苦,她都能装在心里,从不表露出来。同为女人,她也知道潘潮风在她心中的地位一点都不比她低,她是和自己一样随时愿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她的内心是比自己还苦多少倍的女人,自己还拥有潘潮风的爱,还是他的妻子,还和他有个可爱的女儿,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而她这些年。默默地为他付出这么多,乐此不彼,除了被人风言风语的,什么也没有得到。作为妻子,她知道潘潮风绝不会和自己离婚,他不会为了她抛弃这个家,有时,她都觉得潘潮风对刘冬冬太冷漠太绝情了,就是当县长也不能没有人情味啊,也不能总是把她当作外人啊。这些日子,她在省城陪读,不是刘冬冬叫她,她都不怎么回来,她甚至有时傻想,如果自己那天静悄悄地离去,成全了他们该多好啊,她知道这些年,他俩一直在忍受着煎熬,潘潮风越是不想见她,就是越忘不记她,他就是一个言不由衷的人,就是一个宁愿独自忍受痛苦,也要让大家高兴的人,而自己看到这一切,也是在不停地忍受煎熬,她不知道这样的煎熬何时才能结束。
四个老人又在关切地问道:“潮风怎么会被人举报了呢,他不会在外面干了坏事啊。”
刘冬冬笑道:“你们还不知道他,他能有什么事,他是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人,在外面连一顿饭都不敢吃的,他要有问题,你们这一家人还能住在这里呀”
刘冬冬看到四个老人心里还是不放心,就对杨慧说:“这样吧,我马上叫车来,接他们一起去看他,你赔他们一起去,我先送小雪去省城上学,很快就回来。免得他们在家担心出病来。”
“好,都听你的。”杨慧连忙答道,四个老人也都笑着说好。刘冬冬就是有办法,再大的事到她手里就变得没事了。
一家人全部开始忙前忙后地做饭烧菜,热情地招待她。刘冬冬吃完饭,就带着潘雪先朝省城奔去了。
在路上,刘冬冬又问道:“小雪,这次请的外语补课老师怎样?口语赶上来了吗?”
潘雪说:“刘阿姨,一切都是你关心的,我们全家都不会忘记你的,我跟我爸说了,我的英语成绩也考到前五名了,不再拖我后腿了,他听了很高兴。”
刘冬冬说:“对,你就是要多告诉他好消息,他会越干越有劲的,你晚上一定要多给他打电话。”
潘雪说:“刘阿姨,我记住你的话,每隔一天给我爸打一次电话,向他汇报学习情况,刘阿姨,我爸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你对我们大家的好的,知道你为我们做的这一切。”
刘冬冬说:“不要让他知道,他知道了,又会乱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考取名牌大学,让你爸为你骄傲。”
潘雪说:“刘阿姨,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三十四
在刘冬冬忙着去省城请医生的时候,潘潮风已经出院回到了办公室,他把县政府法制办周主任和法律顾问张涛一起叫道办公室,严厉地说:“我们一直都在强调要依法治国,你们怎么就这么怕打官司呢?难道我们县政府工作这么多年,都是违法的?你们没有任何权利剥夺老百姓诉讼的权利,应该给他们一个说话的地方,你们不要再搞背后动作了,还有她刘冬冬是银行行长,她有什么权利去插手我们政府的事,你们以后不要再跟她联系了,要和她保持距离,怎么哪里都少不了她呀,她尽给我们找乱添麻烦。”
张涛和法制办周主任被训得一脸漆黑的出来,他不停地说:“周主任,潘县长怎么也开始说官话了,这么多年,县里做啥事是按照法律程序了,不都是先干再说,你像那些征地拆迁,哪件事情是通过法律程序能办成的,多少事情都是大家一摸脑袋,一拍桌子定的,按照一个会议纪要,一张红头文件干的,现在开始打官司,这官司怎么打呀。”
周主任说:“他在气头上,他想怎么说,就随他说吧,等个把案子判下来,要他赔钱,他就傻了。领导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呗,他想去被告席,我们也挡不住。你私下还是要去找刘行长,她处理这些问题比我们有办法。”
张涛立即又打通刘冬冬的电话,刘冬冬跟他说:“这个关于到法律的事情,你是法律顾问,有你说了算,你不要听他的,还是按照我们的计划办,我很快就回来了,他不知道,庭外调解就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渠道,是符合法律规定的。”
刘冬冬已经从省里请了几个医疗专家,正在往回赶,她一听潘潮风已经出院回办公室了,心里就来了气,她又打通杨慧的电话说:“你立即带着四个老人,一起去县政府,就是拖也要把他拖到医院去,他是想丢下你们不管了。”
杨慧听了她的话,立即像得了圣旨似的,带着四个老人一起赶到县政府。潘潮风正准备去开会,被一家子人拦在了门口,他很吃惊:“你们怎么都来了?”
他父亲首先拉住他说:“你给我去医院,我不想要你当县长,我要儿子。”
潘潮风说:“我没有病,你们听谁胡说的呀,我都好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他母亲也说:“我们老了,全靠你了,你不能不要命,想丢下我们不管啊。”
潘潮风被四个老人围住,左一句右一句的说的他无法脱身,他只能朝杨慧发火:“我叫你陪小雪去读书,你怎么把他们都带来了,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杨慧在一旁说:“他们要来,我也挡不住啊,你还是回医院检查一下吧,等他们放心了,我就带他们回去。”
县政府来开会的人,也都来劝道:“潘县长,你还是先回医院吧,你不要让几个老人担心了,要不我们就到你病房去开吧。”
潘潮风只好随着他们一起又回到医院,一到医院,就看到刘冬冬带着几个省里专家等在那里,他知道这一切一定都是刘冬冬导演的,他看了看她,心里有些愤愤地想说:请你以后离我和我的家人远点,你的手伸的太长了。可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来,每次面对着她,他选择最多的就是沉默无语。
省里专家诊断后,一致认为他患有严重的心绞痛和抑郁症,要求他转到省院治疗。潘潮风觉得这一定又是刘冬冬安排好的,就说:“谢谢你们跑这么远来给我看病,我没什么大病,县医院就能看好,我们县医院能给几十万人治病,还能看不好我这点小病,我的心绞痛是老毛病,吃点药就没事,什么抑郁症啊,我一工作就忘了,你们让我住院,真的会得抑郁症了。”
专家们说:“潘县长,你真不想去,那我们每星期过来给你诊断一次吧。”
潘潮风说:“如果你们这么热情,那就调到我们金山医院来吧,我举双手欢迎啊,你们要只是来做客,我可没时间接待你们啊。”
那几个专家讨了个无趣,他们没想到,一个县长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们好心来给他看病,他一点理数都没有,全部悻悻地要回去,刘冬冬跟在后面一个劲的赔礼,带着他们到山里吃野味去了。
潘潮风见他们走了,才放下心来,他是故意轰他们走的,不然刘冬冬会天天带他们来找他。他又对杨慧说:“四个老人都来了,我们就带他们都做个检查吧。”
杨慧说:“你还记得给他们检查啊,等你想起,什么都迟了,我们每个月都要给他们检查,你就放心吧。”
潘潮风突然感到,这段日子,对家人关心的实在太少了,还要他们牵挂自己,心里一阵难过,对杨慧说:“这段时间特别忙,对不起你了。”
杨慧说:“你什么时候没有忙过呀,今天四位老人都来了,你总该陪他们吃次饭吧,你多久没和我们吃饭了。”
潘潮风忙说:“好,今天我一定好好的陪你们。”
潘潮风把他们全家带到一个路边大排档吃饭,杨慧说:“你一个大县长,就带我们到这里吃饭,还是我们请你吧,我们要去大饭店吃饭。”
潘潮风说:“你何时变得这么大方了,你在省城陪读还陪出钱来了?”
杨慧说:“这不要你管,四个老人,好容易来一次县城,怎么也要去个像样的饭店。”
潘潮风只得跟着杨慧带着家人一起来到金山大酒店,他看到杨慧直接就进了包厢,马上把她叫到一旁说:“这里是不是刘冬冬安排的,你不能跟她学,她是银行行长,是做生意的人,她是不做亏本生意的,你一定要和她保持距离。”
杨慧说:“她是我干姐,也是他们的干女儿,请我们吃顿饭,也要上纲上线啊。你不能要我们都跟你吃方便面吧,你上个星期吃了十二桶方便面,还没吃够啊。”
潘潮风说:“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在省城还能看到我吃了多少方便面?你不要听人瞎说。”
杨慧说:“我不但知道你吃了多少方便面,还知道你吃方便面的样子,有双千里眼在看着你呢。你现在就不要教育我了,回家在教育吧,好好的陪四个老人吃顿饭,让他们开心一次。”
潘潮风不再说什么了,他心里还在想:这个刘冬冬怎么就是无处不在,怎么连自己的家人都听她的了呢?看来,他必须高度重视这个问题了。
四个老人一边高兴地吃饭,一边喊着要把刘冬冬叫过来,个个在说着刘东东的好话。杨慧说:“你们今天就不要叫她了,她要陪省里专家,还要送他们回去。”
潘潮风满面春风地陪着四个老人,可是他心里却是郁闷,这个刘冬冬,这些年自己一直在设法回避她,都很少和她在同一场合出现,她怎么还会这样,她到底想干什么?
送走家人后,潘潮风越想越感到问题严重,不管刘冬冬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必须彻底斩断她和家人的联系,不能产生任何影响,更不能让她腐败笼络了家人。他打通她的电话,想约她来严肃地谈一次话,刘冬冬也在送省里专家回去的路上,她说:“你一个大县长,就这点出息,请你家人吃餐饭,你就吓成这样,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谁还会把一餐饭记在心上,他们都是我干爹干娘,我就要和他们交往,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就算我是坏人,把他们都带坏了,留你一个是大好人就行了,你就放心去做你的廉洁的好县长吧。”
潘潮风无话说了,往事又历历在目,他又开始感到胸口疼痛。他紧咬着牙忍住泪望着窗外,他突然想起杨慧说他吃方便面的事,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吃了多少方便面,她怎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难道刘冬冬一直就在远处的大楼里监视着自己,难道她和杨慧一直都是想通的。
潘潮风无法过多的去体验这种特别的感觉,因为县里太多的事在等着他,他真的无法去拒绝刘冬冬的好意,他知道她也是个最较真的人,是最有主见的人,她要想干的事就一定要干成,是谁也阻止不了的。他也知道,她特意到金山来,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都是为了自己,这份情这份爱,他是不能回避的,自己虽然不能再对他动任何私情,可是自己这些年对她也是太过于冷漠太无情了, 为什么会这样?你已经离我而去,为什么还要来到我的身边,做这些无效的付出,来时时折磨我的心,难道你过去对我折磨的还不够,难道你非要来折磨我一辈子,让我一辈子都躲不开你。
三十五
刘冬冬忙,刘明明也没闲着,他又带着陈晓艳去找徐老三。他对陈晓艳说:“那个徐老三一定有问题,我们就追着他不放,一定能查清。你不要再指望我妈了,她为了她银行的业务,是不会去得罪那些人的。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徐老三本来这些天正是最快活的时候,他是他们家四弟兄中活得最逍遥最快活的一个,他们四兄弟本就是金山有头有脸的叫得响的人,个个都有自己的企业和生意,化的开吃的香,在金山所有做生意办企业的人都有交往,后来,徐老大又投靠了沈金山,兄弟四个都跟着沾了许多光。
徐老三因为认识的人多,这几年他已经不干啥事了,他开始一头钻到他最热爱的事业中去,去当皮条客,他的这个皮条不是招嫖客,而是招赌客,他发现在金山的大小老板和有钱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嗜赌如命,他们不去赌场,他们总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聚在一起豪赌一番。
徐老三本来就是一个好赌之人,他觉得这些大小老板和有钱人都和他一样,钱多了都不知道去干啥,就好这一调了,这些老板们赌钱最有意思,有许多人开始都不认识赌具,也跟着凑热闹,死要面子,越输越要赌。
徐老三早已精于此道,他知道这些人在商场上斤斤计较,一上赌场,钱就不算数了,他们一叠一叠的钱都不用数了,有时就是用尺子量,用秤秤,他们赌的不是钱,就是脸面。徐老三知道,这个时候,这些人的钱最好赚,这时的钱就不是钱了,就是一堆草纸了。
这几年,他一直就是在调查这些老板的家底和财产,想方设法把他们拉到赌桌上,而他最大的帮手就是江梅,许多信息都是从她哪里得来的,许多人也是她介绍认识的。他们一直都配合的很好,因为江梅也需要他的支持,她最喜欢在赌桌上给那些企业老板放高利贷,那时的利息随她说了算。
虽然每年都会有一两个企业老板和公司老总被输的全家荡产,最后逃之夭夭,销声匿迹,但是徐老三他们的队伍还是在不断扩大,现在的金山最出奇的事情就是有钱人变多了,每年都会出现许多意想不到的有钱人,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是怎么有钱的,有些你一直看不上眼的人,也能一夜之间,突然就能开着一辆崭新的大奔宝马停在你家门口,他们就能一下变成了有钱人,有钱的人就是爷,有了钱就要找刺激,特别是这些金山发展的快,那些许多拆迁户一夜间,都暴发成几百万,上千万的土豪,钱多的没地方去花,就都跑来赌博了。所以,徐老三也就忙的没有消停过。
徐老三为大家忙活,自己也看准了机会捞一把,这段日子他的手气一直特别好,他总是乐呵呵地说:“省委巡视组一来,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个个吓得人心惶惶,夜夜都在做着恶梦了,只有我们彻底解放了,大家就趁着手气旺,大赢一把,感谢省委巡视组带来的好运。”
他和他大哥徐老大不同,徐老大专门陪政府各级官员打牌,他是只输不赢,等于是变相送钱,那些大小官员们个个都使他感到厌恶,那副嘴脸就是贪得无厌,却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样,装得高人一等,一看到钱,眼睛都会发绿,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像自己就是比别人聪明似的,这些人只能赢,不能输,只要输了,马上就会变脸,丑态百出。所有,他从来不和他们打牌,他只和商场上这些朋友玩,大家都是彼此彼此,只认钱不认人,真刀实枪地干,这才过瘾啊。
可是,和刘明明见面后,他的心里就开始烦躁起来,开始天天输了,他越输越烦躁,他想:那些小煤窑下死过多少人了,怎么就是这个李明亮阴魂不散啊,是不是得了不该得的钱啊。他越想越心虚,偷偷的跑到庙里烧香磕头,找道士改教,也没有驱走心里的阴霾。
李明亮和其他三个人是他从火车站接走的,他把他们交给了徐老大的小煤矿,没想到第一次下去,就都没有上来,那时,沈金山对矿下死人,有明确规定,必须死了,不能声张,每人至少要陪五十万以上,由于那时一次死了李明亮等四个人,徐老大一怕传出去,事情太大,谁也兜不住,而是不想陪那么多钱,他和徐老三商量,这几个外地来的人,一没登记,二没人认识,只要他们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他们最后就把这件事掩盖下去了,所以,这世上,只有他们兄弟俩知道这事,没有别人再知道,连沈金山,他们都瞒着了。
上次李明亮儿子李辉找来,他就吓了个够呛,好在张景他们把他抓起来了,因为他们都怕小煤矿那里出事,不止他一家,别人家也有秘密,这都是心照不鲜的事,他没想到现在又有人再查这事了,这几天,他表面上若无其事,可是内心害怕的很,每夜都在做噩梦,常梦见李明亮那几个人,从黑洞洞的窑洞里爬出来,一身漆黑的站在他面前,问他要钱,他开始埋怨他的大哥,那时钱看得太重,如果陪了钱把那事安排好了,他们也就不会阴魂不散了。
他一直想躲出去玩几天,可是又不敢走,生怕露出破绽,那群牌友又整天抓住他不放,没有他,他们手里有钱都不知道到哪里去花。所以,他总是战战兢兢,心神不宁的,输钱他也不在乎了,他只想着那句古话,输钱也能消灾。
偏偏这个时候,刘明明和陈晓艳又找上门来了,而且死活不肯走。虽然徐老大已经告诉他,刘明明是沈金山的公子,他就是来玩玩,他想怎么玩,就让他怎么玩,不用放在心上,可他的心就是按不下去,看到他们,他就又看到李明亮他们四个站在面前。
刘明明找到他,就是不走,看到他们赌钱,他也参加,别的人一看,又来了一个好货主,也就抓住他不放,想从他身上大捞一把。
陈晓艳急了,把他拉到一边说:“你怎么和他们赌这么大的钱啊,我们还是回去吧。”
刘明明说:“要从他们嘴里掏出话,就要先把他们当朋友,给他们一点好处。反正输的钱也不是我的,他们不是都说我是沈金山儿子,让他们找沈金山要去,就让那家伙放放血吧。”
陈晓艳说:“我看你就是想赌,你身上也有赌瘾。”
刘明明说:“十男有九赌,人生就是一场赌局,不好赌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刘明明不再理她,他对徐老三说:“江阿姨就是要我来玩玩,她就是我的小银行,没钱叫她送过来,我怕谁呀,我家就是开银行的,只要别告诉我妈,你们有什么好玩的花样都拿出来玩。”
他们从麻将玩到牌九,从斗地主到二八杆,越玩越大,陈晓艳在一旁都看傻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也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么拿钱不算数的。她想劝刘明明,根本劝不住,又不敢打电话给他妈妈,走又走不掉,只能在一旁瞎着急。
别人都是情绪高昂,终于把金山县的大公子逮住了,油水可大了,他就是散财金童啊,一些好赌之人听到消息,纷纷赶来参加。只有徐老三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这个小祖宗何时能走啊。
他开始故意让他赢了十几万,想把他哄走,可是他越赢越不走,他只好又想法让他输,想把他逼走,可是他输了更不走。他毫不在乎地说:“才输几十万算啥,都不够我的一个车轮子,我家就是开银行的,银行就是我家的,你们有本事赢多少都行。”
陈晓艳实在看不下去了,气呼呼地一个人就往回走,刘明明赶紧开车追了上来,把她拉上车,陈晓艳说:“原来你就是一个赌徒,一赌钱,什么都完了,都不知道家在那里了。”
刘明明说:“我只是跟他们玩玩呗,这些山里的土八路会赌什么钱啊,我这是在欲情故纵,只有你给我几天时间,我就能把李辉他爸的事情全部查清。”
陈晓艳说:“你骗谁呢,你看你一上赌桌,什么都完了。”
刘明明说:“我就是想赌钱,也不会在你面前赌啊,你没看出那个徐老三就想要我走啊,他好赌如命,有钱不赢,他傻啊,这说明他心里有鬼。”
陈晓艳说:“是呀,他为啥想要我们走呢?”
刘明明说:“你终于想通了,你陪我回去,我要再和他们大战三天三夜,就能把他们都制服了。我去推牌九,你去给我数钱好不好,以后我们都要夫妻同心,相互配合,我在前面挣钱,你在后面数钱。”
陈晓艳立即娇怒地说:“你想的美,你休想让我跟你做赌婆,我看你心里就是好赌。”
刘明明调转车头,又去找徐老三了。他对陈晓艳说:“男人十有九赌,不会赌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我这次就是要好好跟他们赌一把,我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把你赢回家。”
三十六
刘冬冬刚把省里专家送走回来,张涛律师就找来了,他对刘冬冬说:“刘行长,那个老校长的事还要你亲自出马。”
刘冬冬说:“你不是找了他几个儿子吗?”
张涛说:“他几个儿子都说服不了他。”
张涛说的那个老校长就是金山县一中的老校长邱同进,他是在县一中干了几十年的老校长,虽退休多年了,但是在县城的威望和资历却是无人能比的,因为县城稍微有点影响的人大都是他的学生,特别是从一中出去的金山名人,不管是在省里还是在中央部里的都认他这个校长,回来都要来看他。所以,他已就从来不把县里的领导当数。
偏偏他和县委书记张松是个老对头,张松原来还是他手下的副校长,他一直叫他“小张,小张”叫惯了,私下还叫他外号“假瞎子”,因为张松那时,没有近视,却是总喜欢带着一副大眼镜,后来上面来考察张松,他也没说好话,他说:“小张有能力没水平,他适合到外面当镇长县长,不适合当校长,我们学校比他优秀的人太多了。”他的这话被原封不动的记录下去,后又被张松看到,他们就从此积下了怨。
张松从一中出去后,步步高升,邱校长仍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管是什么场合,人前人后都是叫他“小张”。
邱校长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年轻时被打成右派,下放到乡下吃过不少苦,女儿在乡下就送给了人家,后来回城后,凭着自己的威望,把他的四个儿子都安排进了县直机关,当时的各个机关都随他挑。可是,他心里一直不服气,他的四个儿子工作虽好,却一个都没得到提拔重用,最好的也就是个局里的科长,连一个小小的副局长都没提上,他觉得脸上没光,就把他在北京各部委的学生叫回来,给县里领导打招呼。他的几个学生都跑回来对他说:“老校长,远水解不了近渴,县里的事,你还是去找张松吧,他是县委书记,也是你的老部下。”
邱同进校长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自己几个儿子得不到提拔重用,都是张松压制的。他气呼呼的就去县委找张松,张松正在主持召开县委常会,没出来接待他,他站在大楼下,对着县委大楼就开始大骂:“假瞎子,你除了会做假,还会做什么?你讲假话做假报告搞假数据,你从里到外都是假的,你连眼镜都是假的,你只知道年年吹,年年讲大话骗人,你让统计局报的数据连三岁小孩都不信啊,你还想骗谁呀。”
当时,张松是气的脸都白了,常委会都主持不下去了,他对着全体常委说:“你们看,他就是一个老疯子,我们怎么能把县一中这么重要的单位放在这样的疯子手里。我们要对全县的孩子和未来负责啊。”
邱同进校长大骂张松后,仍不解气,他又跑回学校召开全校大会,他手里拿着一叠纸条,登台高呼:“同学们,我们天天在喊人人平等,可是你们生来就不平等啊,我摞下这个校长不当了,我要给你们平等,我们是全省重点中学,是省示范中学,我不能让这个不平等持续下去,你们中间有三分之二的同学都是拿钱买进来的,每人几万啊,有的是一分一万啊,那都是你们父母的血汗钱啊,可是,就有一些学生,他们不需要出一分钱,他们只要县里领导的一张纸条几个字,就能省去几万块。这是哪里来的道理?为什么县里每个领导每年有两个数字?为什么他们的一张纸条就值几万元?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优秀的学生要靠出钱才能走进校门?我现在念到的这些学生,都是领导批示进来的,请你们回去叫你们家长也把钱交来,否则,我干一天校长,你们就不要再进校门,我们可以给你们知识,但我们不能给你们特权。”
学校操场上一片寂静,所有听到他点名的几十个学生,都像霜打了似的走出了校门,许多人都没再回到学校,转到别的学校去了。
邱同进校长大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他知道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张松定的,并被不执不扣地执行着。他本来是在气头上,想拿这事给张松出出丑,他没想到这个事情闹大了,一时全县群情激奋,也引起上级主管部门的高度重视,张松被迫代表县委县政府做检讨,而邱同进也因长期乱收学费和公开大量收取择校费被免去校长职务。
他虽然感到委屈,到处伸冤说:“这怎么是我的责任?我一直反对学校和金钱挂钩的,我们不是赚钱的单位,我们每年招收一千二百人,偏偏只收两百,其余一千要花钱买,这是县里定的政策,怎么又推到我的头上。我就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管他怎么说,已经没人听他的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好好的一锅菜被他搅乱了,他这下得罪的人太多,坏了许多人的好事,也给县里抹黑丢脸了。
邱同进校长心里有气,又没地方出,知识分子的臭毛病又犯了,就跑回家以他女儿的名义开了一家饭店。有意思的是,他把饭店就开在了县委大门口,每天看着县里领导们的出入,也让他们每天都能看到自己。他就是要让大家知道,他和张松明干上了,他就是要拿他这个书记不当回事。
在大楼里上班的的大部分都是邱同进的学生,许多不受张松重用的人和离退休的老干部,就常跑来吃饭,他的四个儿子在四个不同的部门,官不大人缘好,也带来不少客。他的饭店生意越来越红火,这个饭店也很快就成了县里的一个反对领导,针砭时弊的基地,特别是一些老干部喝多了酒,就开口大骂张松和县里领导。
张松每天路过,都能听到一些人在骂他,他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就把县里各主管部门头子都叫来训斥:“你们是不是拿我这个县委书记不当数了,在我大门口搞来一个反对县委县政府的大本营,你们都看不见吗?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马上要他搬走。”
那几个领导当场就吓得面如纸色,第二天就找借口把他饭店关了,而且他的四个儿子几乎同时受到单位领导的警告。邱校长当时气得大病一场,出院后,就开始不停地申诉,他就是想要个说法:“我好好的一个饭店,证照齐全,合法经营,他张松一句话就把我关了,到底是权大还是法大?”
他申诉了好几年,毫无结果,他就经常在头顶上裹着一块布,上写着“是权大,还是法大”这几个字,到处上访,后来,他的四个儿子都接到单位指令,你们不需上班了,回家看住他不要上访就行,最后,他们轮流在家上班,才把他看住了。现在,好容易法院受理了,要他撤诉,他说啥也不同意。
刘冬冬说:“还得要靠他的儿子们做工作,你给我定个最好的包间,我要请他们一家吃饭。”
到了晚上,刘冬冬和张涛赶到饭店时,邱校长已经被他的几个儿子和媳妇请到了。他一见刘冬冬就叫道:“你们不要想拿权压我,我
的学生中有十六个省部级干部,一百三十二个正处以上干部,他们都比你们县委书记县长大,你们也不要想请我吃餐饭,就要我撤诉,我搞不清是权大,还是法大,我死不瞑目。”
刘冬冬说:“老校长,你老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我一直非常仰慕你老,我和你的儿子都是好朋友,我就是想能当面听你赐教,我
不是政府的人,哪能管他政府的事。”
他的四个儿子纷纷说:“是的,是的,刘行长是我们朋友,我们有好多事要请他帮忙。”
邱校长这才平静下来,又开始抱怨道:“你看看,他们干得都是什么事呀,上访是我一个公民的正当权利,像上级反应情况,也是我这个老共产党员的职责。他们凭啥不准我上访?还要我儿子在家看着我,他们拿国家工资,不去干活,就在家看我,我是犯人啊。”
刘冬冬笑道:“老校长,这是你老有福,每天都有亲儿子在家陪着都好啊,现在有多少空巢老人在家,一年想见一次儿子都不行。”
邱校长被她劝了几杯酒,感慨就多了:“刘行长,你是从省城来的,上面叫他们下面这样乱搞吗?他们的胆子为啥这么大?明目张胆,目无法纪,随心所欲,你看张松这些年都干了啥呀,我早就说过,他张松肚里没货啊,他就是嘴大脑大肚子大,一副皮囊空空,他这些年可把我们金山害苦了,农业是原样,工业没发展,数据年年长,其实都是假,土地长十倍,房价上了天,到处都欠债,后人怎么办。张松干的哪件事不是假的?统计数据随便编,房子造了没人住,工业园里长杂草,招商来的只开票,偷完税后往回跑。”
刘冬冬说:“老校长,我们小老百姓,不管县里大事。”
邱校长说:“我要为潘潮风说句公道话,张松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他真没法干啊,谁来也不好干,他就不应该让张松睡在医院里等调走,不能让他一走了之。”
刘冬冬立马说:“潘县长知道你这么说,一定会感谢你的。”
邱校长说:“我也知道潘潮风是个实干家,可是光他一人想干好有啥用,县里干部都被张松带坏了。我不是告他,我是告张松啊。”
刘冬冬又说:“潘县长跟我们说了,他有机会,一定亲自向你道歉,你的事,当时县政府是做急了,他想请你原谅啊,如果那时归他管,他绝不会让那么做的。”
邱校长说:“他能这么说,我就心安了,我跑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一个理字,任何人都不能瞎干。”
刘冬冬继续说:“老校长,我们都知道你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一口气,可是一口气又能值多少钱呢?你们两个老校长斗气,你让你们那些在省里在部里在上面的学生不好说话呀,也让我们这些人夹在中间为难,毕竟他还是县委书记,这样下去,只会对你的儿女们不利,你不能把他们都推到与政府作对的地步,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儿女们想一想啊。”
邱校长说:“我不只是为了我一个人,我就是不想让张松这样的人,继续待在那个位子祸害全县人民了。”
刘冬冬说:“潘县长特意叫我陪你一杯酒,给你道歉了。其实,你反应问题的渠道很多呀,为啥非要和政府对簿公堂呀,这样下去,我们也没法帮你,也没法帮助你的儿女们,得不偿失,你的学生们就更不好出面帮你了,他们不能帮你告政府呀,大小政府都是一家呀。”
他所有的子女都说:“就是,你和政府一上法庭,我们就要都被你害死了。你必须撤诉。”
邱校长看到大家都是异口同声,态度坚决,只得退步说:“我不打官司,但我还要去找省委巡视组,刘行长,你知道到底是权大还是法大呀。”
刘冬冬笑道:“老校长,这么深奥的道理我哪懂啊,你应该去问你的那些在省里在部里在上面的学生啊,我想啊,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都要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具体问题具体对待,世上从没有绝对对和错的事情。”
张涛和刘冬冬回去时,张涛不停地夸她:“刘行长,还是你有办法,一顿饭的时间就把邱校长说服了,几年都没人说服过他。”
刘冬冬说:“我们打着潘潮风的旗号,只能这一次,下不为例,一定不能让他知道,被他知道了,我们会被骂死。”
三十七
刘冬冬和张涛做通了邱校长的工作,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去找最后一个不肯撤诉的原告。这个可是全县城最有名的上访专业户范三宝,十几年了,是年年上访年年闹,他们城关镇金山镇换了几任领导都没有办法。他和原来的城关镇书记,现在的县政协副主席候松是街坊邻居,都在县城老街上做山货生意,范家市口好,房子都靠马路,侯家房子都在他家后面的巷子口,他们两家为此,从上代起就是冤家对头,到这代时,范三宝家弟兄三个,侯松家弟兄五个,他们从小就没少打过架,结怨很深,那时候一打架,他们都是全家老少一起上。范家兄弟比候家兄弟要大几岁,小时候打架,侯家兄弟吃过不少亏,到侯家兄弟一个个长大了,形势就开始逆转了,侯家兄弟就开始处处占上风了,特别是他们家老大侯松又当上了县城城关镇的书记,范家兄弟只能开始忍气吞声。
几年前,候松还是金山镇书记时,县城老街搞拆迁改造,侯松就趁机要把范家的门面房全部拆掉,这样一来,他们候家在后面的房子就都变成门面房了。范家弟兄死活不干,全家组织起来对抗。可是他们哪里能是侯松的对手,他是按照县城规划,各种手续齐全合法,他们侯家根本不用出手了,他调集公检法和政府各部门组织强拆,一天之间就把范家的房子全拆了,范家三弟兄因对抗执法,全被抓进了拘留所,范老爷子更是当场气得一命呜呼。
范家兄弟知道明干已经不是侯家对手,就开始暗地举报侯松,发誓要把他拉下马,说他一干镇上书记,他们全家都跟着沾光,他家老二当上了街道书记,他家从没做过工程的老三,开始做工程,全镇的工程都归他,连一个厕所都不放过,他不动手,只拿中介费。他家老四在原来的地基上违章翻盖十几间门面房,他家老五原是街头小混子,也进政府给领导开车,实际就是他的保镖,他自己两只手,一只手抓
女干部,凡是年轻漂亮的女干部都被他搞上床,一只手抓钱,一年有一半时间在外招商,游山玩水。
他们写了无数封人民来信,向各级部门寄去,也亲自到县委县政府举报,后来,他们的亲笔举报信就落到了侯家兄弟手里,侯家老二带着四弟兄和若干人一起来到范家,当众人面朗读了他们举报信,然后气势嚣张地说:“你们敢举报我家老大,政府就是我家开的,公检法是我家养的,你们还敢诬告,今天老子就抄了你家,打死你们算自卫。”
随着他一声令下,侯家弟兄带着众人就是一顿打杂,范家人人挨了打,范家三兄弟还被拖到街上游街,范三宝更被打成重伤。打了半天后,派出所才来人,把他们带去调查。由于两家矛盾由来已久,事情就从轻处理了,打人者都被拘留罚款。后来,事情闹大了,侯老
二还被判了缓刑,候松也受到内部调查,调查结果是,举报不实,证据不足,都是道听途说。侯松也受到一些影响,原来要升的副县长成了政协副主席。
范三宝出院后,怎么也受不了这个气,他转而开始找到县政府,他说:“举报是我的权利,你们为啥要把我的举报信给他们?你们是怎么保护举报人的合法权利的?我举报的都是事实,你们为啥不调查?要保护这个大贪官大坏官?你们这是行政不作为。”
刘冬冬知道,这样牵涉到家族恩怨的事情是最难处理的,她知道这个小县城的人最爱面子,凡事都认个死理,希望讨个说法,世上的事情哪里能有这么多的道理可讲啊。她也知道在告县政府的案子中,只有这个案子县政府不会输,当时县政府泄露举报人是有不妥 ,可是也没有那个法律规定这是违法的,顶多就是内部纪律处理了。她要插手这个案子,还是为了潘潮风,他不想让潘潮风插手进来,她知道凭他的性格,一插手就会一路追查下去,不搞出个结果来,他是不会罢休的,可是这潭水太深了,不是能够轻易涉足的。范三宝举报了十多年毫无结果,人人都在避而远之,就说明了问题。
刘冬冬和候松也有多次接触,她知道他的能耐,他是土生土长的干部,下面的根基很深,上面还有人罩着,能干到城关镇一把手,就说明他的道行很深,别说是范三宝,就是他自己老婆亲自抓住他和他提拔的女干部睡觉,跑到市纪委举报,那个女干部被免职,他都能安然无恙,平安着落,可见他的不同一般。
刘冬冬一是不想让潘潮风和侯松为这事起纷争,也想能摆平这个老大难的问题,给潘潮风挣一个政绩,还能给侯松一个人情。毕竟这个事情一直闹下去,对大家的影响都不好。
刘冬冬和张涛到了范三宝家,他开始还不愿接待他们。刘冬冬说:“范师傅,我知道你是最讲诚信的人,我们就是要交你这样的朋友,我们银行就想和你这样的人做生意。”
范三宝说:“我们家不要贷款。”
刘冬冬说:“不管带不带款,做生意的人都不能把客户拒之门外呀,你们家祖上就是好客之人,不然你们家的生意怎么能一直传承下来呀。”
范三宝这才让他们进来,他说:“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可是,侯松这个贪官不除,我誓不为人。”
刘冬冬笑道:“我们又不是省委巡视组的,你跟我们说这个有啥用啊,我们是想和你发展业务,你们家是县城一百多年的老子号啊,现在不发展多可惜啊,我们在盘看着都为你着急啊。”
范三宝说:“我现在还有心思做生意啊,我差点命都没了,他侯家凭什么可以仗势欺人,把我打成重伤,还只判了缓刑,他家不就是有人吗,有人就可以不讲法律啊,到底是人大还是法大。”
刘冬冬说:“范师傅,我们都是做生意人,做生意只求财不求气呀,气能值多少钱啊,憋在肚子里还会伤身体啊。现在啊,兜里有钱,身体健康,就比什么都强啊。”
范三宝说:“刘行长,你是上面人,你不知道我们下面人的苦处啊,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啊。”
刘冬冬说:“对呀,范师傅,人活一张脸,这话说得好啊,我这就劝你一句了,为了脸上好看,就不能更政府打官司呀,你跑了这么多年,你知道,你能打得赢吗,富不与官斗,千古名言啊,你就算打赢了,又能怎样,以后谁还会和你做生意呢,你这样做,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啊,你不能把你的客户一起推给仇家呀。”
范三宝说:“我也知道,我这是逼上梁山啊,我是没法子,才和政府打官司,我就是要讨个说法。”
刘冬冬说:“我们都是局外人,按道理不该插嘴啊。我只是觉得你这样耗下去,最后吃亏的肯定还是你,不是候家,你和侯家有矛盾,你来找政府,你把政府都得罪了,谁还会帮你说话呀,最后不等于你帮了侯家,我们都是做生意的人,千条万条,只有一条蚀本的生意不能做啊。”
范三宝想了想说:“刘行长,我知道你有门路,只要你肯帮我反映,我就不告政府了,我不是跟潘潮风过不去,我是和侯松有仇。”
刘冬冬说:“你反映问题的渠道很多,只要你自己不把路都走死了,我们大家都会帮你,公道自在人心啊,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啊。”
范三宝忙说:“刘行长,在金山我最佩服的就是你,有你这句话,我就不跟县政府打官司了,我还是去找省委巡视组,我这也是为金山县除害,请你带我跟潘潮风县长说,我不是和我县政府有仇,这些贪官不除,金山人民就会受苦受难啊,共产党不能把这些坏官留下去啊。”
张涛律师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他不得不又对刘冬冬敬重了一份,这个娘娘果真名不虚传啊,她一出面,大家都给她面子,她就是有这种魄力和魅力。
潘潮风感到很意外,这些人一直死活要和县政府打官司,怎么一下子全部撤诉了呢。他又把张涛律师和法制办周主任叫来了解情况,他说:“这个很不正常,你们是不是给了他们压力。”
张涛一口否认:“潘县长,我们什么都没做,他们也是在气头上,就是想多要点利益啊,他们都在县政府领导下,谁愿意正和县政府打官司,他们想通了很正常,庭外调解是最好的办法。我正在和他们协商啊,就是开庭了,也可以调解啊,法院就是解决社会矛盾的,开不开庭是一样。”
潘潮风听了只能说:“无论是庭內庭外解决,都要坚持原则,不能搞私下交易,我们要对他们负责,更要对全县人民负责。”
周主任立即表态说:“潘县长,你忙,这些事就交给我们处理吧,我们一定会按照原则和法律程序处理好的。”
三十八
刘冬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使所有告县政府的案子全部撤诉了,心里最不爽的还是法院院长赵日,他本想借此和潘潮风叫次板,给他难堪,没想到刘冬冬就是有这么大的能耐,他又感到很没面子,他把法院执行局梁局长叫来,严肃地说:“省委巡视组就在这里盯着我们啊,每天都把我放在火上烤,我们法院的问题,都是你们执行局的问题啊,你们不能没有行动啊,我们不能在顾着县里的脸面了,把那些执行难的老赖,立即全部登报,特别是那些欠债的厂长经理,不要再让他们快活了,该封厂的封,该扣车的扣,该拘留的就拘留几个。”
梁局长说:“全县最大的老赖就是金山集团呀,无法执行的案子有一半与他们有关。”
赵日说:“金山集团是县里的重点保护单位,是县里的经济支柱,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护他们,除了他们不能动外,其它的都可以动。”
梁局长又问:“那个财务公司的江梅能不能动,她也差不少钱。”
赵日立即想起江梅和刘冬冬的亲密关系,他想这个江梅到处借债放债,欠下那么多债,公安局一直要找她,一直没有立案,一定又是刘冬冬从中活动的,他心里就又有了怨气,这个江梅真是债多不愁啊,那么多债不还,还整天开着大奔到处逍遥,怪不得那些人要跑到省委巡视组去闹呀。
赵日说:“她的情况也特殊,影响大,可以警告她一下,先把他的车扣了。重点是要去找那些欠债不还,到处游山玩水,包二奶养小三的那些厂长经理,先拘留几个,扩大影响,起到震慑,也让省委巡视组的知道我们法院不是不想干事,我们一直都是尽力的。”
“好,我马上去安排。”梁局长应声后就回去召集执行局开会了。他开完会,就给江梅打电话说:“江姐,请你到法院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江梅接到电话,立即开车来到法院。梁局长一脸为难地说:“江姐,省委巡视组天天盯着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要开展一场执行大行动,首批已经有三个厂长经理要被拘留了。你今天不拿钱,我们也为难了。”
江梅有些惊恐地说:“你们要来真的了?还要拘留?”
梁局长说:“我们也没有办法,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江梅吓得声调都变了:“我也是没办法,我被周金山套住了,我天天在问他要钱啊。”
梁局长笑着说:“我们知道你是金山县有名望的人,我们怎么也不会拘留你呀,只是你要带头配合一下我们工作了,你先把车留下,赶快去找周金山要点钱回来,只要你能还一笔,你就把车开走。”
江梅知道,这一定是他们定好的事,不同意也没办法。她只得丢下车钥匙,一出法院就开始打刘冬冬电话:“冬冬,你快来接我,我被周金山害惨了,我是没脸活了,我活这么大,从来没有丢过这个脸啊。”
刘冬冬立即开车过来接她,她上了车还在大叫:“冬冬,我不是车扣了,我是脸丢了啊,我没脸再在金山混了。”
刘冬冬问:“事情怎么会这样呢?法院怎么能这样做事呢?扣你车能起什么作用?车能值几个钱?车给你跑,你还好去要钱啊。”
江梅抱着头大叫:“冬冬,我真的没脸活了,你再陪我去找周金山吧,他再不给钱,我就死在他的面前了。”
刘冬冬说:“我陪你去过了,再去还不是那样,他不是说给你钱嘛。”
江梅说:“他这么大老总,怎么也说话不算数呢,天天说给我钱,到现在一分都没给。”
刘冬冬安慰道:“你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有人比你还急呢,不就一辆车嘛,你就先开我车吧。先到我那里坐坐。你这几天把我儿子带到哪里去了?我一直看不到他人影,他们是玩疯了不想回学校了。”
江梅不敢说刘明明天天再和那些人赌钱,就说:“他们喜欢大山,他带着女朋友逛大山都有情调啊,他们专门往深山老林里跑,小青年的事,你就别管了,让他们自由去吧。”
刘冬冬说:“现在的小青年,真是有了媳妇不要娘啊,管不住了。”
法院一动手,金山县城立即风声鹤唳,几个人一被拘留,连大名鼎鼎的江姐车都被扣了,一些欠债的人开始惶恐不安。大家都知道,凡事都怕认真,法院一认真,谁都怕了,于是,许多多年来难执行的案子终于得到解决。一些民众又开始在议论纷纷:还是省委巡视组厉害啊,他们一来,金山都变了,他们怎么不早来呀。
小县城的人就是这样,得到一点好处,就开始感恩戴德了,有些人开始到省委巡视组的住地送感谢信,还有人扯起了横幅:“感谢省委巡视组,照亮了金山的天,带来了党的温暖。”这和那些还在诉求的横幅形成了鲜明对比。
何枫和肖剑对他们突然送来的这份热情不知所措,他们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展开,他们已经分成几个小组,到个单位开展巡视工作,没有时间来面对这份热情,他们要求县里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分散他们的精力,影响他们的工作。
潘潮风看到那样的横幅,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百姓怎么能这样说呢,难道我们县委县政府就不代表党了?就没有给你们带来温暖了?
他对法院突然加大的执行力度,从心底里表示赞赏。虽然每天都有一些人跑来反映,说法院这样做是在报复对他们的通报批评,严重影响金山的经济发展,说把那么多厂房查封了,还把一些优秀的厂长经理关起来了,以后谁还会来金山投资办企业。这些都被潘潮风坚决地顶了回去,他对那些人说:“我对法院的执法,只说三句话,好,很好,太好。我举双手赞成,我们金山要发展就是要重树诚信,重新找回尊严,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只希望法院对所有的人所有的企业都要一视同仁,不管企业有多大,人的地位有多高,欠债不还总是不对的。”
赵日听到他的这个话,立即原封不动地转告了周金山。周金山感到,他这就是在不点名地针对自己,是在明显地向自己开战了。他由衷地感到这个老同学真的是和自己越走越远了。
这些日子,沈金山都是在别墅山庄里悠闲地钓鱼,他不管外面的风浪有多大,他知道都刮不到他的这面平静的湖水,自己在商海拼搏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自己的公司是遇到了一些资金困难,那又算得了什么,这只是国家宏观调控的正常反应,很快就会过去的,一切还会照旧,自己是欠十几个亿了,可是哪个公司不欠债呢,大家都是在欠债发展啊,连美国政府都欠那么多钱,还公布在打街上了,自己欠这点钱算啥?就看你敢不敢欠债,欠了越多越好啊,因为国家比自己更急,政府最怕自己干不下去啊,他们早晚要出手就自己,没有自己这样的大公司,国家经济还怎么发展,大家现在都是在耗着,等政府急了,银行多印一些钞票,一放开,大家也就都活了。
沈金山每天都要开着游艇钓几个小时的鱼,他早就是钓鱼高手,钓鱼时聚精会神,连手机都不开。他专门钓大鱼,小雨从来不看,他在这个水库里钓到过三四十斤的大鱼,也钓到过五六十斤的大鱼,他仍不过瘾,他一直觉得这里面还有更大的鱼。他在游艇加了十几个这样的钓鱼杆,他的鱼钩和钓鱼线都是特制的, 放到湖水里有深有浅,只要鱼一吃食,就会拖着铃铛响,他一听到响声,就能判断出是什么鱼,有多大。
赵日安排法院做的事,他都知道,他不支持也不反对,他只是叫他适可而止,不要动静闹得太大。他也觉得潘潮风也太没东西了,来了一个省委巡视组,就把他吓成这样,怎么着你也要和县里单位站在一起,保护他们,把省委巡视组早点糊弄回去,你以后的工作都是要靠他们去干呀。特别是公检法一个不能得罪,他们就是你政府的左右手啊,都是在为你政府干事啊,没有他们,你政府能去干什么,还能开得了门吗?他有时都有些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听刘冬冬的请求,帮他提上来,他的水平永远只配当过副镇长,当了这么多年县长了,一点长进没有,凡事都较真,你一个小县长能干啥呀,你还动不动就把矛头对准我,我能欠债是我本事,现在是市场经济,是我们企业老总的天下,市场规则由我们定,社会发展有我们说了算,你一个县长说的好听点,是社会管理者,说得不好听就是给我们看门的保安了。
沈金山有时也想过,这个潘潮风一直和自己过不去,到底是为啥呢?自己没少帮助过他呀,他怎么就不和自己同道呢,难道他心里是恨自己和刘冬冬的那点关系,他心里还没过刘冬冬这道坎,可是为啥这些年又要处处和刘冬冬撇清关系,不敢接触,这些憋在心里多窝囊多难受啊,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魄。他有时也想,他尽力帮助把潘潮风推动县长这个位置是他这生做的最大的错事,一点没得到回报,还找来这么多麻烦,有时他恨得就想尽快把他赶出金山,可是一想到,这样势必要和刘冬冬撕破脸皮,势成水火,他就只能把这些不满都埋到心底。
沈金山终于钓到一条特大的鱼,那鱼一上钩,就不同寻常地拖着风铃“叮玲玲 ”的不停叫起来。
沈金山从它的那个猛劲立即判断出那一定就是一条他最喜欢的特大的“螺蛳青”,这种大青鱼就生活在水底,就是劲大势猛。他立即兴趣高涨,不断的放着长线,那鱼在几十米外,绕着游艇转了几圈,突然浮出水面,周金山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这一大的青鱼,足有两米多长,一百多斤啊,它潜在水里就像一艘黑色的小潜艇,都能带着整个游艇转动。
沈金山心情大快,他知道再大的鱼只要上了他的钩,就别想跑掉了,他只要耗光它的力气,它就会束手被擒了,就像做生意,有时需要的就是耐心和毅力。
他牵着鱼线,跟着那鱼在湖面上任它跑,那鱼跑累了,一停下他就拉一下鱼线,那鱼就像受了惊吓一样不停地跑起来。他就这样牵着那鱼好了几个小时,直到那鱼被耗得筋疲力尽,最后乖乖地浮在水面上,他才散网把它兜住,带着它朝岸边开去。他看着这一百多斤的大青鱼,心里还在想:潘潮风,你见过这么大的鱼吗?你知道它为啥能长这么大?因为这里就是它的天堂。你知道它一天要吃多少小雨小虾?吃多少螺蛳?没有它们下肚,它怎么能长这么大这么肥呢?这就是市场上最简单的道理,你怎么眼睛只会盯着那些小鱼小虾呢?你真是太没出息了。
沈金山心情大好,就叫来他的几十个兄弟和朋友一起品尝他的战利品,自然少不了胡高赵日和张景。他也特意邀请了刘冬冬,刘冬冬说:“你这饭还怎么吃呀,你的兄弟明道暗枪都对着我了,把我最好的姐妹的车都扣了。”
刘冬冬说啥都不愿来,是江梅死活着硬把她拉了过来。赵日见到她们,特意走过来说:“江姐,你不要怪我,我刚听说了你那车的事,他们也是压力大,省委巡视组在盯着啊,我回去跟他们说说,你过几天,就去把那车开会去吧。”
刘冬冬笑道:“你这个大院长,还能关心一辆车的事,就让他们公事公办吧。我已经给她安排一辆车了。”
沈金山直到刘冬冬到了,才叫人把那条大青鱼从水里捞上来,他对刘冬冬说:“我早知道这里有大家伙,今天终于被我逮住了,只要是我看上的,什么都别想跑,早晚都是我的手中物。”
刘冬冬说:“这个大家伙在水里有多霸道嚣张啊,它也有混到头的时候,现在也只能任人宰割了。它过去绝不会想到,它也有这么可怜的一天。”
大家都笑道:“这么大的鱼,它的肉该多鲜多嫩啊,我们跟着周总真有口福。”
沈金山特意叫厨师把那条大鱼按不同做法,做了几大盘,正当大家准备坐下,品尝鱼肉的时候,刘冬冬的手机响了,陈晓艳在电话里惊慌失措地说:“刘阿姨,明明在山里出事了,人被打了,车被扣了。”
刘冬冬神色俱变,立即带着江梅离席而去。周金山的好心情也顿时没了,他气得一拍桌子说:“反了天了,在金山还有人敢打我儿子,扣我儿子车的。”全桌人顿时骇然。
张景立即站起来说:“老大,你别生气,我马上叫人去把他们都抓起来,不管是谁,一个都不会让他们跑掉。”
胡高紧接着说:“这是在非常时期,寻衅滋事,一定要从严从重从快处理。”
三十九
刘明明带着陈晓艳一直跟着徐老三去赌博,他们在山里没有固定的地方,一天换一个地方,都是偏僻的地方,陈晓艳觉得,这些人真会享受,什么地方都能找到,什么地方都有人伺候着,都有好吃好喝的准备着。她心里开始当心刘明明了,看到他天天输,却怎么也劝不住他,他只暗暗交给她一个任务,要她暗地把所有赢他钱的人都拍下来,记住他们的号码,以后就能找到线索了。
金山大公子刘明明携带着女朋友豪赌的消息,就暗暗在那群好赌的人群中传开,而且这个公子人傻钱多好赢,就是个散财金童,大家纷纷闻讯赶来,这么好的机会,谁愿错过。
刘明明开始成为他们中间的红人了,又有江梅和徐老三在旁支持,钱输光了,大家都争着借给他。一连几天,他自己都不知道输了多少钱了,他只说:“我就是要来高兴几天,你们有本事就赢。”
江梅大奔被扣后,就两天没来了,徐老三一看情况不妙,也躲了起来,这样大家一看,都觉得上当受骗了,立即翻脸要钱。刘明明开始还不在乎:“我还会欠你们这点小钱啊,都不够我的一个车轮子子,我这车四百多万,我一百万抵给你们。”
陈晓艳急了:“你疯了,你妈知道还不骂死你,我们回去吧。”
刘明明说:“车子算什么?在我眼里就是一堆废铁。我为了你,什么都舍得。”
陈晓艳说:“你有好赌的毛病,不要都往我身上推,我不相信你。”
刘明明说:“信不信由你,我这是第一次参赌啊,我原来牌九二八杆都不认识,现在都是行家了。这几天过得真痛快啊。”
刘明明把法拉利抵给了他们还不够,大家都不带他赌了,吵着要他还钱,他说:“这点小钱,我回去拿来给你,我们别的东西没有,就是钱多得化不完。”
众人仍不给他走,都说:“我们是看在江姐和徐老三的面子,才借钱给你的,你把他们叫来,你不要想溜。”可是,这是江梅和徐老三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了。
那般人情绪激动起来:“我们只认得江姐和徐老三,我们认得你是老几?今天不还钱,你就别想走了。”
有人说:“那就把你女朋有留下,你拿钱来赎人。”
又有人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开着法拉利泡妞,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化了多少钱啊,干脆让他抵债吧。只要她陪我一晚,你欠我的钱算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刘明明已经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紧接着暴打不停。“你感侮辱我的女朋友,老子今天打死你。”
那人被他打得满脸流血,无处可躲,只得奋起反抗:“你小子以为我是金山警察,想打就打,你小子欠钱不还,还要大人,老子今天就好好教训你。”
那人一还击,刘明明就不是他的对手了,很快就被他打翻在地,吃了不少亏。陈晓艳急得扑过去,大叫道:“你别打了,你不就是要钱吗?我马上叫他妈送来。”
刘冬冬和江梅赶到时,那个打人的人已经跑了,陈晓艳正抱着浑身是伤的刘明明在不停流泪。
刘冬冬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失声大叫:“你们为啥打我的儿子,你们太无法无天,他差你们多少钱,我都来还。”
这时,张景也带着公安赶到了,他把陈晓艳叫道旁边一问,就知道了事情的来由,他立即下令道:“这是一个陷阱,这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谋财害命,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赌博行为,性质恶劣,影响很大,立即展开全面搜捕,把所有参与赌博的人全部抓获,为社会铲除这个毒瘤。”
于是,张景按照陈晓艳记录的名字和视频,展开全县大搜捕,很快就将包括徐老三在内的先后参与赌博的三十多人全部抓捕,捣毁多个地下赌场。
由于,成效巨大,社会反响积极,潘潮风特意代表县委县政府到公安局进行看望,对他们的这次出人意料的行动表示赞赏。张景也满面春风地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当晚就成为全县特大新闻播出。张景在电视里说:“本局接到群众举报,迅速行动,雷霆出击,一举将多年来一直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多个地下赌场破获,破获一个组织严密结构庞大的赌博集团,抓获惯赌三十六人,缴获赌资一千六百五十万元,随着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我们的战果还会不断扩大。这是我们反黄赌毒战线取得的巨大成果,是一次决定性的伟大胜利,这一胜利的取得,完全是在省委巡视组的监督指导下,是在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取得的,是我们全体干警长期坚持不懈努力的必然结果,我们一定再接再厉,乘胜追击,彻底扫清黄赌毒这一社会恶瘤,还人民一个干净幸福和谐的世界。”
刘明明和陈晓艳是在病房里看到张景讲话的,还没看完,刘明明就叫道:“你快关了电视,我一看到他讲话,心里就要作吐。”
陈晓艳说:“他还说要感谢我们呢,说我们这次卧底做的好。”
刘明明说:“这个家伙的话也能信啊,我所有的好计划都被他搅黄了。”
陈晓艳说:“你人都打成这样了,还有好计划?”
刘明明说:“我一直计划着从徐老大哪里找到突破口,李明亮的事,那是关系到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打死他也不会说,只能从他身边的这些酒肉朋友和牌友中下手,他做的事,总有人知道呀,现在完了,这些人都抓起来了,还能去找谁呢,我们的突破口在哪里呢?都怪你,不就打次架吗,为啥要告诉我妈,可惜了我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陈晓艳说:“还天衣无缝的计划呢,那你就不该跟人打架。”
刘明明说:“那小子在侮辱你呀,你是我心里最圣洁的女神,你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对你有任何侮辱。”
陈晓艳说:“好了,好了,你又来了,你还是安心养伤吧,就为一句话,就打成这样了。”
刘明明说:“这不是一句话的问题,这是原则性问题。我现在真是非常感谢那小子敢打我了,让我住院了,让你整天陪着我,这几天,我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他怎么就不打重一点呢,我能一直住在这里不出去,该多好啊。”
陈晓艳说:“我看你就是从小欠揍了。”
刘明明说:“为你挨打,我值的,我还是要在想出办法,他们怎么不把我也关进去呢,把我和他们关在一起该多好啊。”
陈晓艳笑道:“你真是电视剧看多了,我的事你还是别管了,你妈说都交给她去管了,我们剩下的任务就是尽快回学校。”
刘明明说:“我刚查出一点兴趣,正在兴头上,我不会去。你要我回去,我就住在医院不出去,要不我就撞一次头,再伤一次。”
陈晓艳忙说:“你别乱想啊,哪我就陪你住院,我觉得还是你妈妈比我们有办法的。”
“你不知道,那要看是什么事了。”刘明明咕噜着又睡下了,他又在闭目想着自己的办法。
刘冬冬感到,这次明明出事完全是自己的责任,是自己把所有心事都化在了潘潮风身上,没有关心到这两个孩子的事,她把刘明明送到医院安排好,就回省城帮他们活动去了。
只有江梅心里越来越感到懊丧,怎么现在干什么都不顺利了。本想让这个公子开开心心玩一次,讨好一下周金山和刘冬冬,怎么又闹成这样,还把她那么多朋友送进去了,使自己更是雪上加霜了,现在倒霉的事怎么就找着自己,搞得自己没脸没面,寸步难行。
最着急的还是徐老大,他怕徐老三关进去久了,会出大事,他不相信他们就打打牌赌点钱,县里会有这么大的动作,他怕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他知道只有沈金山能救徐老三,跑来恳求他救徐老三出来,罚多少钱都行。
沈金山不以为然地说:“这么点小事,你怎么吓成这样,他们手痒,进去关几天,对他们是好事。”
徐老大说:“是,是,是该给他们一点儿教训了。我家老三从小没吃过苦,那里面他一天也不能住啊。他们是逗明明完的,他们谁敢跟明明赌啊,他们是给他在女朋友面前有面子,那天我家老三有事不在,不然就不会出事了,都是误会啊。”
沈金山说:“你别急,过几天我跟他们说,让他们罚点款,就把人都放了,抓的这些人个个都是老板,没人都养着一大帮子人,把他们都关起来了,金山的经济就不搞了。”
徐老大一口声地说:“对,对,对,还是你看问题远啊,那潘潮风真的一点儿不懂,这点小事那算啥啊,还要大做文章,生意场上的人,谁不好这个,这不给干那不给干,以后想要大家都问他要饭吃去。”
四十
县法院和公安局的这一连串行动,震撼了整个金山,许多人大呼开心,到处都在议论纷纷,都说这都是省委巡视组带来的新气象。于是,前来反应问题的有增无减。
何枫和肖剑及巡视组的全体同志,都是在连续多天超负荷工作,他们发现,反映问题比较集中的除了法院就是金山经济开发区,他们研究决定,到经济开发区巡视。
经济开发区就在县委大楼后面不远,这里完全是一座新城,与老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县委大楼和市民广场市民公园正好把它和老城区分开。当时县委县政府搬到这里,就是为了促进开发区的发展。
这里原都是一片低坡丘陵地带,经过这十几年的大力开发,已经初具规模了。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成片的厂房和宽阔的马路。开发区管委会就在这片厂房中间,这只是一栋普通的三层小楼,看上去与周围高大的厂房相比有些寒酸,跟不上周围发展的形势,就是和它隔壁的开发区派出所相比,也显得相差很远,很不相配。这里和周围的厂区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人多,屋里屋外都是成群结队的反映问题的人群。
在三楼会议室,肖剑和巡视组的几个同志见到了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段云飞,他们都已经见过几次面了,已经比较熟了,段主任看上去五十多岁,却早也谢顶,头顶之上都是光光的,只是四周还留着一些稀疏的头发。
肖剑知道他是一个非常会说话的人,是金山县有名的铁嘴,他就靠这张会说话的嘴从招商办干到招商局局长,一直是潘潮风的得力助手,开发区所有的落户企业几乎有他代表政府谈判的,潘潮风不再兼任开发区主任时,就有他接任主任至今。
肖剑说:“段主任,你是开发区的老人了,我们想听听你对这些百姓反映的问题的看法,例如土地征用问题,农民失地问题,劳动用工问题,环境保护问题,企业老总跑路问题,偷税漏税问题等。”
段主任慢慢喝了一口水,摸了摸光顶,点着一支烟,开始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巡视,我早准备好了,你们来金山,不到开发区,就等于没来,开发区是金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这里记录着我们
金山人民十几年来的奋斗成果,也是我们金山的未来。你们看到的这一片开发区,十年前还是一片荒山岗,到处都是金山人埋葬的坟墓,是个鬼都不下蛋的地方,是我们集中全县的人财力,集中精力,大干实干,变废为宝,打开了局面,才有了现在这样规模的经济开发区,现在,全省各个市县都在搞开发区,只有我们这里的条件最差,起步最晚,可是我们只经过十几年,就是后来居上,从各方面来看,都是名列前茅,这些成绩不是吹出来的,是我们一点一点干出来的。”
段主任一开口,就开始滔滔不绝了,他喝了一口水,又说道:“你们都知道,我们金山,是全省最偏远的县,是三省交界的小县,历史上就是三部管地带,几百年来出的最多的就是土匪,谁愿意来我们这里投资啊?我们有什么优势啊?我们只能大胆的出新出奇,一靠政策,二靠胆大,三靠苦干,千条万条,我们只信一条,发展才是硬道理,我们只有拿出抓铁有痕踏石有印的狠劲,拿出超出常人的毅力和胆识,才能为金山创出一条发展的新路和奇路。我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为了招商,我们动员了全县所有的力量和资源,甚至是把几百年前的老祖宗都挖了出来。我们全县组织了十几个招商小组,常年住在江浙沪和广东招商,好多人一年都没有回家一趟啊,真正是抛家弃子啊,我们在外面求爷爷拜奶奶把客商招来,容易嘛,把他们招来,还要当祖宗似的供着,为什么?因为我们知道,我们金山这片穷山恶水,真的太穷太落后了啊,我们只有把这些财神菩萨请来,金山才能发展起来,他们不只能带来投资,还能带来金山的未来呀。”
“我们只用了十几年时间,就招来了三百多家企业,这是周围的几个县加在一起都没法比的,这就是我们的成就啊。我们发展快了,自然是带来了一些社会矛盾,有些还很尖锐,这都是社会发展中的矛盾,有发展就会有矛盾,我们不怕,我们完全有能力处理这些矛盾,只有整天待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干的人,才不会有矛盾。”
“我们希望你们来巡视,正好可以给我们一个澄清的机会,我们所有的账目,包括潘潮风在时的所有账目都完好无损,我可以拿我的党性和人格担保,我不仅为自己担保,也可以为潘潮风担保,如果我们有一分钱谋了私利,我们接受党纪国法的严惩。”
“外面的那些百姓不了解真相,许多人跟着瞎闹事,他们以为我们招商引资就是吃吃喝喝,花天酒地,他们不知道,这对于我们也是一种负担啊,我们早就是正科处级干部了,我们到那里没饭吃,非要低三下四地去陪那些客商吃饭。我们其实最希望的就是能好好安心的,在家陪孩子老婆吃饭呀。”
“还有那些农民,他们的土地被征用了,那些荒山岗,本来就不种庄稼,他们一些人得了补偿款,还给他们买了养老保险,可是他们一些人手里有了钱不学好,游手好闲惯了,几场赌博就把钱输光了,又跑来闹,一些人进了工厂不好好打工,一个月换一个厂,还要人家工厂按劳保法赔损失,动不动就赌人家厂门封人家路,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把我们精力都耗尽了啊。不只是我,包括潘潮风,这些年,我们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啊。我们能不急吗,咱这穷山沟里过去出土匪,现在出刁民,他们只顾自己的眼前利益,不顾金山的未来,金山的能人都出去了,没有几个能人了,我们是不想让那些辛辛苦苦招来的企业被这些人又赶走了,我们心里看着也是心焦如焚啊,这些人怎么能变成这样呢。”
段主任说到激动处,控制不住的用手敲起桌子,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真是胆大包天啊,敢在省委巡视组面前敲桌子。
肖剑立即严肃地说:“你有问题说问题,要注意自己的态度。”
段主任也感到自己的失态,这才冷静了下来说:“我不是针对你们的,我是说那些刁民,我们也承认,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十全十美,还有许多缺点和错误。特别是一些招来的企业不是好企业,带来了一些我们没有想到的新问题,我们也是在一边学习一边摸索啊。你们听这些胡闹的刁民反映问题,也要听我们反映问题啊,我们不怕查,我们不怕查出问题啊,开发区所有的问题都有我负责,有我承担,都与潘潮风无关。我们这些年有今天不容易啊,特别是潘潮风,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几次在桌上喝的胃出血,被送到医院抢救啊,刚开始的时候,我跟着潘潮风在这乱坟岗里睡了几百天啊,都不知道家门是朝那里开的了,到处给人当儿子当孙子,我们不就是想给金山找到一条发展之路嘛,你们不能听外面那些人胡说啊,我这么大年纪,我无所谓了,我要说句良心话,如果你们把金山所有的问题都推到潘潮风身上,我们下面所有的干部都不服啊,我们会感到寒心,以后金山就真的没人敢干事了。现在就是干事的人冲在前面,成为众矢之敌,不干事的人躲在后面说风凉话,到处刮阴风点阴火。”
四十一
在省委巡视组进入开发区的时候,沈金山正开着车在开发区转悠。他看到那一栋栋宽大的厂房空无一人,心里也感到一阵阵凉风袭来。他没想到这个前两年还是轰轰烈烈的工业区,怎么不到半年就萧条到这个地步了,三百多家企业有二百多家关门了,十几家老板跑路,几十家被银行查封,剩余的一些企业也看不到什么生气,而这一切都是在潘潮风主持县里工作时出现的。
沈金山开始有些懊悔了,不应该帮助潘潮风,他想道:你这个从村里上来的村书记,还是只会带人去养养鸡呀兔子呀,对现代经济管理简直是一窍不通啊,头脑就是不开窍啊,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是在喊着发展才是硬道理,不换脑筋就换人,三步变成一步走发展起来的,你潘潮风怎么就不能换换脑筋呢,你怎么就要搞什么产业调整,腾笼换鸟,你也不想想,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好鸟能来吗?你管它来的是什么鸟,拉的什么屎,下的什么蛋,只要能给县里带来效益就是好鸟啊,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喊着你发财我发展嘛,怎么现在就要变了呢。还有,你怎么也不该把税务局长抓起来,他才是县里的财神爷啊,你抓他,断了多少人的财路啊,也断了县里的财路啊。
沈金山从自己的企业里转了一圈出来,又到那个工业园配套小区,那也是他的一个工地,十几栋十几层的高楼都是建到一半就停下了,工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些鸟儿在脚手架间飞来飞去的。周金山对潘潮风的怨恨更加猛烈起来。这个小区停工完全是潘潮风造成的,周金山和潘潮风的关系僵化也是从这个小区开始来。这许多年来,周金山都是县里各行各业的龙头老大,所以开发区和县里的工程项目,都是先有周金山挑着做,有些也是通过他的手转包的。开发区的配套小区是县里的重点工程,当然是有周金山下面的公司开发,可是建到一半,周金山的资金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承建商也没资金垫了。周金山就去找到县委书记张松,当时县里已经决定了把他没建成的楼盘先抵给县政府,有县财政先垫付一个亿,保证工程继续建设下去。可是到了潘潮风手里,他坚决反对,他说不能赚钱的时候,都是他周金山的,遇到困难就推到政府来,市场经济就有市场决定,县政府没有责任插手,县财政没有这笔钱,我们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潘潮风的一句话,就使这个小区工程全都停了下来。周金山怎么也没搞清楚,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潘潮风,使他翻脸不认人了。没有他周金山,那会有你潘潮风的今天,哪有开发区的今天,你是一点不顾多年老同学的情谊,也不顾自己多年来对他的支持,成了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了自己一刀,这不只是一个亿的问题啊,这么多年,县里的那个领导能不买自己的帐,这个规矩就被你潘潮风给破了啊,自己怎么到头来培养出了一个冤家对头。
沈金山在气愤之余就想,这都是因为刘冬冬,没有刘冬冬,他是不会去帮助潘潮风,也不会到现在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有刘冬冬,自己也不会深陷在这个工业开发区里,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是她使自己迷了心智,使自己犯下了许多幼稚的不可饶恕的错误,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困境。
十多年前,当刘冬冬来到金山时,已经功成名就的周金山正准备将整个公司搬到上海去,他不是不爱金山,他也舍不得离开这块生养他的这片大山,只是已经厌烦了自己的生意,那些年,他就靠到大山里挖掘黑金和白金,成了金山首富,随着他的财富越来越多,他开始感到一种深深的自责,有时深夜,他不能入睡,特别是他想起那些被他送出去的姑娘时,他就会感到一种无比的羞愧,他甚至不想信那些事都是他做的,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为了钱,会做出那些可耻的事情。他想永远的离开金山,实际就是想对自己过去的一种逃避。
就是在那段时间,刘冬冬出乎意料的出现了,是她改变了自己的决定,是她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周金山一直没想清,他留在了金山,是因为刘冬冬,还是因为心里的那份牵挂。
那时,刘冬冬把他带到这片乱坟岗说:“你不要小看这里都是乱坟岗,在我眼里,这里就是一座座金山,就是金山的未来,只要你够胆有识,就能在这片土地创造出一片奇迹,实现你人生的梦想。”
沈金山受了她的鼓动,立即把所有资金和精力投入到了这个开发区来。由于他的带动,这片乱坟岗开始成了日夜通明的工地,开始了改天换地的新面貌。
沈金山也仿佛找到了新的归宿,他把整个开发区都当成是自己家似的,不久,由于他的要求,潘潮风也被调到开发区,他们这对多年不怎么接触的老同学终于有了一段最亲密无间的接触。他们每天都要在这里见面,一起设计规划着开发区的未来,他们一起为每一条马路建成,每一座厂房奠基而激动。
沈金山有时出去谈业务也把潘潮风带着,外面来了投资的,潘潮风也把周金山叫去作陪,他们经常一起出去招商一走就是几个月,虽然他们形影不离,日夜都在一起,但周金山总觉得心理上和潘潮风之间隔着一道墙,难以相溶,他有时觉得这就是因为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刘冬冬,有时又觉得不是。
沈金山一直觉得,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和潘潮风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要把开发区搞上去,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对金山这片故土的一种内疚和补偿,而潘潮风这样的苦干,就是为了捞一份政绩。
沈金山没有想到,这个潘潮风一开始主持全县工作,就开始对自己的老根据地开发区进行整顿了,而且一点不考虑过去的情谊,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一口气就关停了十几家有污染的企业,使开发区来之不易的大好形势一夜逆转。做人做事怎么能这样呢,你政府怎么能出尔反尔不讲信誉呢,都是你们苦口苦心招来的企业,怎么说不让干就不让干了,你潘潮风更是无情无义,有多少企业是看着你我的面子才来落户的,你怎么能不讲一点私情和旧情,脸一阔就翻脸啊,还专从他们头上整起,我周金山官场商场的人见多了,从没见过你潘潮风这样刮毒无情的,不讲商业道德,把人家招来了,就开始整人家。你潘潮风到底是要整顿呢,还是要砸锅啊,怎么能这样干呢,你这么多年在外招商,你不知道招来一个客商是多么的不容易,人家都是把他们当菩萨供着,你却要在他们头上动土啊,你不是不知道,我们金山这个穷地方,谁愿意来啊,你不给他一点优惠政策,管理不松一点,不让他们偷开一点发票,商人无利可图,谁会来呀,你现在可好,一是给他们带上紧箍咒,二是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不跑才怪呢。你真是不识时务,就该在下面养鸡养兔子啊,你不能为了自己往上爬,就置金山的前途与不顾啊。
沈金山开车转了一圈,又看见开发区管委会门口聚了许多老百姓,他心里又来气了。金山这下真的要完了,上面有一个胡搞的潘潮风,下面还有这一群胡闹的愚民,还能有什么前途啊,还有谁会来投资啊。你们这群愚民,真是愚不可及啊,你们根本就算不上是刁民啊,没有这些人来投资办企业,你们这里还是乱坟岗啊,鬼都不下蛋的地方,除了长草,什么都不长啊。人家帮你开发了,你就变成宝地了,就变得贪得无厌了,得了好处还卖乖,你们这些愚民就该待在穷山沟里刮山皮呀,等你们把这些企业都赶跑了,看你们还能去闹啥。
沈金山转了几圈,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到自己的公司,他没想到有几十个企业老板一起都在等他。因为他还是商会会长,大家有问题都来找他。他一坐下,几十个人开始不停地叫苦:“周会长,你再不出来说句话,我们都活不下去了。”
“沈总,我们还是早点把张松书记请回来吧,我们金山没他不行。”
有人拿出一份有上百人签名的请愿书,要沈金山签名。沈金山看了一眼,见都是控诉潘潮风的,他扔到一边说:“大家都要有活路,你们该怎么反映问题,是你们的权利,我不反对也不支持,这个字我不能签,你们就当我不知道吧。”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全部心知肚明地离去了。
四十二
刘冬冬不知道开发区出的事,她一直在省城为李辉的事活动,她知道这事不搞出过明目,刘明明和陈晓艳就不会回到学校去,留在金山不知还要闹出多少事来。
刘明明并没歇着,他在医院没趟两天,就又带着陈晓艳跑出去了。陈晓艳说:“你是不是车子被人扣了几天,手又发痒了啊。”
刘明明说:“一辆车算啥,没了自有人给我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要没人敢扣你就行。”
陈晓艳说:“你不要想再去赌了,跟你赌钱的人都被抓起来了。你还是待在医院里,等你妈那边的好消息吧。”
刘明明说:“你以为我是好赌啊,他们那点钱我还看不上你,要赌也要去澳门啊。我那是放长线钓大鱼,现在我已经抓住他们的尾巴了啊。”
陈晓艳说:“你就吹吧,这些天我看到你除了输钱,什么线索也没找到啊,不是你妈来的快,你都被人打死了,我也被人扣了。”
刘明明说:“他们敢打我,那是我在教训他们。你跟我去,一定会有大的收获。”
陈晓艳说:“你又要去哪里?”
刘明明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陈晓艳故意说:“我看你就是动机不纯,总喜欢把我往深山沟里带,你又有什么阴谋啊。”
刘明明急红了脸地说:“天地良心,这许多天我是连你一根手指都没敢碰过呀,我承认我对你有痴心妄想,我不会放弃你,可是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人做事光明磊落,我会把李辉救出来,然后和他PK,我相信我一定会战胜他的,因为我对你的爱感天动地,天下无人能比,世界上没有人能是我的对手。”
陈晓艳看着他笑道:“跟你开玩笑也当真啊,你还是好好开车吧,你总是开这么快,我以后就不敢坐你车了。”
刘明明立即慢下来:“好,好,以后你在车上,我就当拖拉机开。”
刘明明带着陈晓艳一路向金山小矿区而去,他一边开车一边说:“你以为我是真心和他们赌钱啊,我是借机和他们刺探情报,我已经知道他们的一些底细了。我要去顺藤摸瓜。”
陈晓艳说:“你又在吹了,我天天跟在你身边,就看到你输钱,我怎么就没看出有什么线索呢,哪些赢你钱的人都被关着没放出来呢。”
刘明明说:“我小时,老师都说我就是干侦探的天才,如果不是我妈反对,我就考警校了。”
陈晓艳又笑道:“你还是去看侦探小说吧,现实和小说不是一会事。”
刘明明说:“你很快就能看到我的天才了。”
刘明明把车直接开到了金山的那片小矿区,仿佛就开进了一片黑色的世界,路旁到处都是一堆堆漆黑的煤块,路面上遍地都是散落的煤粉,风一吹,就是漫天飞舞,周边的树林和树叶都被染成了黑色。他们的法拉利刚开一段路,就已经被飞扬的煤灰覆盖了一层,成为黑色的了。
刘明明一边走一边问着,来到了他要找的李奶奶的家。这是一间很漂亮的小二楼,在这片山里很特别,屋顶和墙面都贴了瓷砖,只是瓷砖的颜色被层层煤灰覆盖了,已分不清颜色了。
小楼的门紧闭着,刘明明到了门口大声叫着:“李奶奶,李奶奶,我们看你来了。”
他叫了半天,门才慢慢打开了,出来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她的眼神不好,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你们找谁呀,我不认识你们。”
刘明明忙说:“李奶奶,我们是李刚最好的朋友,他特意要我们代表他来看看你老人家。”
李奶奶问:“你们是说小刚子呀,他不是赌钱被抓了吗?”
刘明明从车上拿出一大堆礼物,进屋说:“李奶奶,他没事的,他是小事,他过几天就要出来了,他让我们先来看看你,我们和他是最好的朋友。”
李奶奶说:“小刚子是个好娃子啊,抓进去关几天是好事,都是那个徐老三,害死多少人啊,他总是来找他们去赌钱,他们下井挖煤挣来的钱,那都是拿命换来的呀,不容易呀。”
刘明明说:“李奶奶,你们都靠着这个矿山发大财了,他们赌那点小钱不算啥呀,多挖几车煤就行了啊。”
李奶奶说:“你们小娃子不懂事啊,就知道赚钱,自从这里发现了煤矿,我们就没过过好日子了,现在是有房子有钱了,可是没人了,有啥用啊。”
陈晓艳见李奶奶说的伤心,忙问:“李奶奶,有了钱,怎么就没人了呢?”
李奶奶说:“你们不知道,这些小煤矿里面都有吃人的鬼啊,每年都要吃不少人的,只有命大的才能爬上来呀。”
陈晓艳着急地说:“李奶奶,你别听他们胡说,世上从来没有鬼的。”
李奶奶叹口气说:“唉,我也知道,这世上只有吃人的人,没有吃人的鬼,现在说啥都没用了,我家人都没了,都是这小煤矿带来的灾祸啊,我家老头往外运煤,翻车死的,我的儿子孙子都是在下面挖煤死的,现在就剩下我这个老太婆了。小刚子是个好孩子,认了我做干娘,你们一定要帮帮他呀。”
刘明明忙问:“煤款下面死了人,他们是怎么处理的,他们不能不管你呀。”
李奶奶说:“都是瞒着上面的,不让说,给几个钱就私了了,人都死了还能说什么呢。”
刘明明又问:“就没有人向上面反应啊,人命关天啊,怎么就能私了啊。”
李奶奶说:“说了也是白说啊,在那些人眼里,挖的煤比人命值钱啊。还有,徐老大管得紧,谁敢说呀,这里都是徐家四虎说了算啊,谁敢不服他们家呀,能给一些钱算好的了,还有些外来挖煤的,死了一分钱都不给的呢。”
陈晓艳急着问:“李奶奶,你知不知道有外来的人死在下面的?”
李奶奶慌忙说:“你们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大家的嘴都被他们封住了,那些人死就死了,没名没姓的,那是在比十八层地狱还深的地方,叫怨也没有人知道啊。”
陈晓艳失声叫道:“这些人的心怎么这么黑呀,就为了钱,人命都不顾啊。”
李奶奶又说:“都是煤炭带来的货啊,可怜那些死了的人,被挖出来来的骨头都发黑了啊。”
刘明明立即警觉地问道:“发黑的骨头?李奶奶,你见过发黑的骨头。”
李奶奶说:“是的,这里的小煤窑,挖了几十年了,年年死人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啊,现在挖出的煤里常有发黑的骨头,被雨水一冲,就露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了,我可怜他们,就把那些骨头收起来,点火烧了。”
刘明明立即泄气的说:“你全烧了啊,你怎么全少了啊。”
李奶奶又说:“有些老骨头烧不掉,我帮他们埋了起来。”
刘明明立即跳了起来:“李奶奶,你埋哪里了,快带我们去看看吧。”
李奶奶说:“你这孩子,你要死人骨头干什么?”
刘明明急切地说:“李奶奶,你快带我们去吧,我们就是搞人骨研究的。”
李奶奶把他们带到一块土包前说:“我都埋在这下面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野狗叼走啊。”
刘明明立即奋力地挖着,很快挖出了一根跟发黑的人骨,他立即如获至宝地抱上车,谢过李奶奶,就立即开车向城里跑去。
陈晓艳不停地埋怨他说:“你看李奶奶都可怜啊,你还要骗她,你真坏。”
刘明明说:“我早就从李刚哪里打听道,李奶奶知道小煤矿的事了,我没想到李奶奶还收留了这么多的证据。真要谢谢她老人家,有了这些黑骨头,我看他们还管不管,谁还能捂得住。潘潮风,你们这些狗种的好日子到头了。”
四十三
刘明明和陈晓艳回到金山县城,立即把那些黑色的骨头拍成各种照片,加上一篇博文《揭开金山县的层层黑幕,挖出埋在地下的冤魂》,首先发到网上,立即被迅速传播开来,然后,他们带着那些黑色骨头,直接来到省委巡视组住地,把他们交到何枫和肖剑手里,当面责问他们道:“你们是来做做样子的,还是来巡视的,金山小煤矿下埋着无数这样的冤魂,你们到底管不管。”
省委巡视组的人全都感到震惊,立即向上级有关部门,省市各有关部门立即组成专案组下来彻查。
潘潮风也连夜召开县委常委会,并亲自带人进驻矿区,协作调查。徐老大和一些涉案的承包矿主一起跑来找沈金山求救,沈金山也气得把他们一顿大骂:“你们的心都被狗吃了,连下面死人的安抚费你们也私吞啊,这种钱你们也敢话啊,你们把事做绝了,谁还能救你们,你们现在只有去自首,才能减轻惩罚。”
徐老大和其他几个矿主只得去自首,在他们的交代下,联合调查组很快在小煤矿下挖出十几局尸体。这一特大事件震撼了金山,相关的十几个责任人被拘捕。
沈金山的几大弟兄,也都感到了自危。张景赵日和胡高一起来找沈金山,请求他出面,想办法阻止进一步调查。他们都说:“这个潘潮风真是疯了啊,他就是要抓住这个事不放,要无限追查下去啊,哪里开矿不死人啊,这样追下去,整个金山全完了。”
沈金山说:“谁的责任谁承担,矿山的是有矿山人负责,那些黑了心的人,就该抓去坐几年牢。”
他们又说:“潘潮风不是这个意思啊,他是要一直追责到底啊,看势头,他是要借机把我们都查处了啊,你该去请张松书记回来了啊。”
沈金山说:“他潘潮风能有这个能耐啊。”
正好,电视上在发表潘潮风的讲话,只见潘潮风满眼含泪地说道:“全县人民好,这几天小矿区发生的事,一直使我沉浸在极度的悲愤和痛苦之中,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全县人民道歉,向所有遇难矿工的家属道歉,向那些深埋在地下的矿工表示哀悼。这个教训非常深刻,非常痛心,这些年来,我们热衷于加快发展,尽快脱掉贫穷落后的帽子,我们急功近利,热衷于深挖小煤矿,才会发生这样刻骨铭心的悲剧。我们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深刻检讨,这同时也促使我们不断反思,我们这些年的发展思路和做法,我们发展的根本目的是什么?这也更坚定了我们加快产业结构的调整,转变发展思路,向那些严重污染的企业,向那些危害人民生命财产的产业,向那些藏污纳垢违法乱纪的不良企业坚决说再见的时候了,因为我们金山不仅要发展,更需要一个干净环保和谐幸福的金山,我们发展的目的,就是要让全县人民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不再留下这些不满遗憾痛苦和悲伤。”
沈金山还没看完,就气得关了电视,他对自己的弟兄们说:“让他唱高调去吧,我们都不陪他玩了,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那几个弟兄也都跟着说:“老大,你就该出去散散心了,你到上海去帮我们向张松书记汇报吧,我们以后就指望你了,有你在,我们什么都不怕。”
沈金山果真就离开金山出去了,而且关了手机电话,一时间音信全无。 。
四十四
沈金山的突然离开,对于金山县不亚于发生了一场地震。大家都在纷纷流传着消息,金山集团早就是个资不抵债的空架子,沈金山已经带着几个亿跑到国外去了,把那付烂摊子丢给政府不管了。
金山县城变得更加不安定起来,许多要债的人又去堵住了县委县政府的大门,在省委巡视组的住地也出现了许多血红的标语,“还我们的血汗钱。”
潘潮风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没想到金山的民间借贷已经大到这么恐怖的数字,而且,沈金山在金山的影响力无人能比了,远超过他们县长书记,如果他们任何一个县长书记调走,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连续召开多次会议,要求无论如何,也要把沈金山找回来,这是当前稳定民心的当务之急,他这么大的一个集团老总怎么能说躲就躲起来了呢。
潘潮风也真切的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了,在金山这块土地上,沈金山的影响力远超过自己,他就是在会上喊破了嗓子,下面的人都是阳奉阴为,雨声大雨点小,他这才感到自己原来一直是那么的孤单,自己就是沈金山手里的孙猴子啊。
沈金山隐身而去后,最着急的还是江梅,她整天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她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她知道县里一定要加大执法力度,他们不敢抓沈金山,就会来抓她这样的人平民愤,而自己又没有沈金山这样的法道,自己无处逃无地躲啊。她只能每天绝望地对着刘冬冬大叫:“我彻底完了,我被这两个为你斗气的男人害苦了。”
刘冬冬刚在省城为李辉的事跑出一些名堂,那边已经同意尽快给李辉办理假释手续,而且刘明明他们发现的那些黑骨头,也提供了意外的帮助,上面已经决定对李辉一案重审了。
刘冬冬还没来得及轻松一下,就被江梅吵了回来。她立即带着江梅来到沈金山的别墅山庄,他果然已经走了,怎么都联系不上了,只有那艘游艇孤独的漂在湖面上。
刘冬冬知道他这是有意在躲着自己,她也知道开发区的那些企业正在联合去告潘潮风,没有沈金山,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的,她这才知道沈金山对自己是多么的重要,自己这些年在金山,其实都是在利用他的势力和影响,没有他,自己将一事无成。他这一跑,完蛋的不只是江梅。
刘冬冬此时感到内心一阵阵彻骨的寒意,她只能对着前面的群山怒吼:“沈金山,你给我回来,你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这么没有出息呢。你沈金山,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何时做过缩头乌龟啊。你快给我回来呀。”
找不到沈金山,刘冬冬只得亲自出马,带着江梅去开发区找那些企业老板,她还是想把他们的一见化解,可是她发现,这些企业老板虽然和他们都有业务关系,许多还欠着她银行的钱,可是现在对于他们都是面热心不热了,许多更是躲着不见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焦郁和失望开始占据了她的胸膛,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多年的心血和努力都要完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金山这个冤家。
但她不会放弃,她开始带着江梅出去寻找沈金山,她相信他绝不会凭空消失。可是,他们从上海到北京,找遍了沈金山所有的业务所在地,再也没有找到他的一点信息。
江梅知道金山已经将几个有影响的非法集资的人拘留起来了,她吓得躲在外面不敢回去了,刘冬冬只好把她带到省城,把她安顿好,自己独自回到金山,去面对越来越猛烈的风暴。
令她心烦的事还有,刘明明和陈晓艳怎么劝也不回学校,他们像打了鸡血似的,抓住那些黑骨头不放,非要一查到底,跟着添乱。这使她又恼又火又没有办法。
刘冬冬知道潘潮风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了,她也只能干着急,没有办法了,她只能每天晚上通过望远镜看着潘潮风的窗户,她看到他的灯光每天都要亮到深夜,有时直到天亮,他工作起来就是不知道休息啊。
刘冬冬总是感到心痛,却又是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一直就是看上去那么近,近在咫尺,就在眼前,可又是那么的远,远不可及啊。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时候,甚至开始后悔了,后悔这些年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为啥要一股劲地把他往上送,送到了这个看似耀眼,实际危机重重的位置,害得他成为众矢之的,还害的他没有好好的休息一天,也害的他不能为他家的老人尽一份孝心,付一份关怀。自己做的那一切,到底是好了他,还是害了他,自己到底是有功还是有过啊,自己带给他的到底是祸还是福啊。
刘冬冬已经不敢想下去了,她感到自己已经把潘潮风推上了一条不归路,只能前进不能后腿了,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可是,她就是使尽了招数,也无法阻止开发区那些企业老板们的联合行动了,她感到他们过去对自己的都是虚情假意,一到紧要关头,一个都靠不上了,这些生意人啊,就是这样无情无义,平时事不管己,高高挂起,一牵涉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就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六亲不认啊。她感到他们这次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说明他们后面有高人支持。她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无力无助,她只能狠狠地想道:你们这些家伙,你们闹吧,你们和你们的后台谁不在我这里有一本帐啊,你们要玩,你们这是玩火自焚,我就让你们一起完蛋。
四十五
开发区的几十个企业老板,精心编织了潘潮风的十几条罪状,一起送到了省委巡视组,第一条就是,潘潮风和刘冬冬长年保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明铺暗盖,政商勾结。
何枫和肖剑非常重视,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到对潘潮风的举报,而且人多势众,声势浩大。他们亲自接待了前来反映问题的十几位老板,这些人个个面对着他们群情激愤,有的当着他们面拍起了桌子。
何枫召集省委巡视组的全体同志,连夜开会讨论他们送来的举报材料,并逐一展开调查,何枫决定要尽快约谈潘潮风。
这是的潘潮风还在亲自为李辉的案子奔波,他公开代表县委县政府向各部门解释道歉,说对李辉的处理太重了,要求尽快把他释放,让他重返校园。由于他的积极努力,对李辉一案的重审加快进行了,李辉终于被判无罪,当庭释放。潘潮风第一时间赶去,当面向李辉表示了道歉和慰问,他一颗一直悬挂的心终于落地了。
当他筋疲力尽地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肖剑约谈的电话。潘潮风没敢耽误,立即请他们过来。在会议室里,何枫和肖剑面对着潘潮风展开了严肃的谈话。
潘潮风从他们的表情中,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轻松地笑道:“我知道现在有许多人在举报我,我接受组织任何形式任何方式的调查,我会如实交代一切。开发区那些人要告我,很正常,我砸了他们饭碗,他们不告我才怪啊,他们拿饭碗不是好饭碗,现在还想偷排偷放,偷税漏税,我答应老百姓也不答应啊,他们那个饭碗早就该砸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就是要逼他们转变思路,闯出一条新路来。”
何枫说:“我们来这些天,已经看到了你的工作,今天不谈工作,只谈一些私人问题。”
肖剑问道:“潘县长,请你说说你和刘冬冬真实的关系。”
潘潮风脱口而出:“她是我曾经的恋人爱人,那是二十多年前了,现在我们只是工作关系。她是一位非常精明能干的女行长,这些年,她和她的银行为金山的经济发展确实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肖剑又问道:“你能说说,刘行长,十年前为何要来金山?”
潘潮风一时答不上来:“这个,这个,也许是他们银行出于发展战略的考虑吧。”
肖剑又问:“你和他之间有没有私下往来啊?”
潘潮风说:“她是女同志,我和女同志之间是保持距离的,我和她这些年来,每年除了工作接触过几次外,没有私下往来,这是我的工作原则,同志们都看的清清楚楚。”
肖剑接着问:“对于她私下做的事情,你一点不知道?”
潘潮风说:“他们银行不归我们管,她们私下怎么操作的,我们不知道,也不能管啊。”
何枫在一旁问道:“那她和你的家人交往,你也不知道吗?”
潘潮风说:“她们之间是有些交往,我有时知道,有时不知道。”
肖剑说:“我们得到一份资料,你的父母,你的岳父母,你的孩子在省城读书,都是由刘冬冬安排的,她这些年为你们家化的费用,不是个少数,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也能不知道吗?”
潘潮风听了这个话,头脑嗡的一声,一下子失去了理智,他顿时觉得恶火攻心,他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变得脸色惨白。怪不得这些年家里变得平安无事,老人们个个无病无灾,怪不得小雪在省城读书顺风顺水,不用自己分一点神啊,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这些年有那么多好事都围绕着自己你,原来后面一直都有刘冬冬,都是她在为自己操劳付出啊。
潘潮风已经不知道内心是恨还是感激了,他面对着何枫和肖剑果断的一字一句的说:“我相信你们说的是真的,我也相信别人的举报是真的,我这些年和家里人接触少了,什么可能都有,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我和她们了解清楚,在向你们汇报,我一定会给你们,给
组织一个交代。”
何枫看到这样,就说:“你要相信组织,什么事情都会搞得清楚的。我们知道你是一位好同志,你的工作有目共睹,你要尽快把大家反映的这些问题解释清楚,我们相信你是清白的。”
潘潮风回到办公室,他的整个人都好像麻木了似的,他闭着眼靠在办公椅上,顾不得心口的疼痛,他不用去问,他也知道无风不起浪,那些反映一定是真的,他知道刘冬冬是那么果决精明的人,什么事情都会做的出来,虽然她都是出于爱护帮助自己,可是在党纪国法面前,没有任何私情可讲啊。对于一直视清白和名誉终于生命的他,这一事件的打击是致命的。
他闭目沉思,感到这几十年就是像一场梦一样,自己所有的激情梦想期望都是在一瞬间毁灭,最后留下的只能是一地碎片。他不知道夜色是何时爬上来的,他只希望这夜色永远不要再离去,他已经不想再看到明天的阳光,因为他已经无脸再去面对自己的亲人、朋友、同志,无脸再去面对自己的组织和百姓,自己最终也没有脱离腐败的泥潭,再多的泪水和悔恨都也无法洗清自己的清白。
他开始深切的感到,这个事情的责任还是在于自己,他不是不知道刘冬冬的存在,知道她一直就在自己身边,自己不愿和她见面,可是在自己的潜意识里,自己也是不愿意她真的远去啊,在心里埋的最深的东西是最珍贵的,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无时无刻的存在,他对她的感情早已升华到超越男女的那种,更不是金钱所能影响的。他想起刘冬冬刚来时,带来几十万当着众人的拿到他的面前说:“这是我们那时的婚房卖了,这是你该得的那部分,还你吧。”
那时的他看到那钱,突然暴怒地扔了一地,发疯似的咆哮着:“你办银行的人,就知道钱,难道世上什么都是能拿钱买来的吗?”
潘潮风开始后悔,那时为啥没有跟她彻底了断,如果当时一了百了了,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牵挂,刘东东就不会千方百计地去接近自己的家人,去化那笔钱了。是自己的固执,才会有了今天,才会有了这个自己无法说清的事实,是自己的固执,是自己心里那点放不下的牵挂,才毁了自己一世的清白啊。自己不怨天不怨地不怨任何人,只能怨自己心底藏着的那点私情啊。
夜已经很深了,潘潮风心里的内疚越来越重,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岳父母,妻子和女儿,这些年来自己真的太自私了,自己对他们的关心和爱护太少了,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自己一心只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和理想,一头扑在工作上,可是这些年,自己又做了什么?自己没有做好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还搞得民怨沸腾,人民来信满天飞。他想起沈金山经常嘲笑自己的那句话:你潘潮风没能力没魄力,大事小事都干不了,就是会捣蛋,没有你,金山会发展的更好更快。
潘潮风不由地自嘲道:自己果然是个没用的人啊,上对不起国家百姓和组织,下对不起自己家人,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窝囊废啊,这些年就是靠一个女人在后面帮扶,这是人生多大的耻辱啊。
潘潮风抑制不住内心的羞愧,他来到窗前,看到下面已经亮起无数的灯光,仿佛是银河洒落的星星。
这时,潘潮风心里已经只有一个想法,他已经对不起自己的家人了,不能再让他们为自己担忧,接受调查,只有自己远远的离去,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他仿佛看到无数的花草在黑夜里在向他招手,他仿佛听见了大地母亲对他的呼唤。他感到自己真的累了,他该去休息了。
潘潮风最后终于张开双臂,像一只夜鸟从窗口向漆黑的夜空飞去,然后又像一片树叶轻轻地飘落到地面上,宽广的市民广场和市民公园像大地伸出的两只大手接纳了他。
刘冬冬一直就在对面的望远镜里看着这边,当她看到潘潮风飞出窗口的一刹那,就已惊叫着奔了过来,但是已经迟了,她自己也摔倒在广场上爬不起来了。
四十六
潘潮风跳楼自杀的消息再次震撼了整个金山,所有的喧嚣一下沉寂下来。公安人员在潘潮风的办公室里找到了潘潮风的多种病历和各种药物,他不但患有严重的心绞疼心血管病,还长期患有严重的失明症和精神抑郁症。
省委巡视组的同志都被这突然的变故震惊了,何枫和肖剑深为那次谈话感到内疚,他们特意向上级做了检讨。但是,工作还是要不受影响地开展下去。
刘明明和陈晓艳已经离开了金山,他们是去接李辉回家的,他们正被极大的成功的喜悦包围着。刘明明还在法庭宣布李辉无罪释放时,把潘潮风堵在法庭外大骂了一顿。他说:“你不要假惺惺跑来假慈悲,你才是金山最大的罪人,你和他们都是一路货色,你们早晚都会被送上法庭受审的,法律是公平的,监狱的大门就是为你们这些人开的。”
刘明明和陈晓艳一路欢歌笑语地护送着李辉回家,刚脱牢狱之灾的李辉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看到刘明明和陈晓艳一路有说有笑,完全亲密的像一个人似的,他感到陈晓艳的心已经离他远去了,心里充满了沮丧,他不停地想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出来呢,至少还知道陈晓艳在牵挂自己。
到了李辉家,他们全家都被这个巨大的喜悦感动着,全部热情地款待他们。刘明明高兴地喝多了,他不顾众多人在场,直截了当地对李辉说:“你现在出来了,马上就要回学校了,你爸的赔款也到了,现在我们大家都公平了,我要正式向你挑战,我要把陈晓艳从假女友变成真女友,她从现在起是属于我的。”
全场人一下都惊住了,李辉也喝多了,也跳了起来:“你别以为你帮了我,我就该把女朋友让给你,那不如还让我去继续坐牢,桥归桥路归路,一码是一码。我不管你是官二代还是富二代,这个事情我绝不让你。”
刘明明一听更火了:“这是我俩的事,说那么多干啥,不服我俩就出去单挑。”
李辉也不饶他地说:“我坐过牢受过锻炼了,还能怕你?要单挑回学校去,我不在我家欺负你。”
刘明明说:“我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等不及了。”
两个人拉开架势就要干起来了。陈晓艳在一旁急的大叫:“你们两个要干啥?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你们都给我放手,我一个都不爱你们,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们。”
两人这才停了下来,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你说得是假话。”李辉走上前说:“我知道你一直爱着我,才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去救我,正是你的爱,才使我在绝望中变得坚强,我一定永远珍惜这份爱,一生一世来报答你。”
陈晓艳说:“你是酒喝多了,也想多了,我们只是好同学好朋友,我们谈过一天恋爱吗?我做过你一天女朋友吗?我帮你是出于公平正义,因为,我们都需要公平正义。我帮了你,还要做你女朋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辉不信地说:“不可能,你不可能不是出于对我的爱。你是在骗我。”
陈晓艳认真的说:“我说得是真的,也许你还没有懂得爱的含义,你是个男人,你应该尽快振作起来,我们许多同学都在等待着你呢。”
刘明明立即得意起来:“我作证,她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男朋友,她一直都说你是她的亲戚的。”
陈晓艳又对刘明明说:“我也不会爱你,看你这副得意样,做成一点小事就这么轻狂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刘明明不服地说:“这还是小事啊,我们都把金山闹翻天了,埋在地下一千多米的事情都给他翻出来了,他们的公安局长,县长都被我骂的龟孙子似的。”
陈晓艳又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你的这个轻狂样,这都是你的功劳啊。我永远不会爱你这样自高自大,目中无人,无聊的只知道压水溅女生的男生。”
刘明明一听,就耷拉下脑袋:“你还没有原谅我呀,我已经向你道歉了。”
陈晓艳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原谅你,谢谢你的帮助,我们的
合作已经结束了。你可以走了。”
刘明明失望地望着她:“你,你真要我走啊。”
陈晓艳说:“你不走,赖在这里干啥?还想借酒闹事啊。”
刘明明只好无赖地说:“好,好,我走。”他说完赌气地走向法拉利,一发动就跑了。
这时,旁边人一起叫起来:“他喝了酒,不能开车啊。”
陈晓艳一听,才仿佛惊醒过来,立即跟着车后追去。刘明明看到她追,也不停车,继续加速。陈晓艳急了,立即跑向另一个十字路口,站在路中间等着他,这里她比刘明明熟悉。
刘明明看到她拦在路中间,又无法掉头,只得把车停住,他说:“不是你要我走吗?为啥又要拦我?我命大撞不死的。”
陈晓艳已经是满脸绯红了,她喘着气说:“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还欠你一个东西。”
刘明明不解地说:“什么东西?我的东西多得很。”
陈晓艳低着头,害羞地说:“我,我只想还你一个吻。”
刘明明立即惊住了片刻,他喃喃地说:“我,我不要一个短暂的吻,我只要一个长久的吻。”
陈晓艳羞涩地点了点头。刘明明立即不顾一切的跳下车,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两颗火热滚烫的终于和他们的嘴唇紧紧贴在了一起。时光和空间仿佛已经为他们凝固了。
所有的路人都被他们惊呆了,李辉从远处跑来,也只能远远地望着,然后黯然地离去。
无数的车辆一起被他们赌在了十字路口,一片刺耳的喇叭声才将他们惊醒,使他们慌忙地朝野外跑去。
经过一夜的缠绵,他们已经是一对热恋的恋人,他们开着车像进过了一场愉快的旅行,轻快地向北京开去,车上又放起那首激昂的歌曲《怒放的生命》,刘明明兴奋之余,又不停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我?为啥爱上了我?幸福为啥来得这么突然?”
陈晓艳愉快地说:“你开慢一点吧,我也不知道从何时爱上了你,我爱你身上的那股正气,和勇于承担一切的精神。”
刘明明又说:“你为啥不早说,让我空守了这么多难熬的长夜。”
这是,陈晓艳的手机响了,她立即惊叫起来:“啊,特大消息,金山县长潘潮风因长期患有严重抑郁症,于昨夜坠楼身亡。”
刘明明一听大叫道:“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这个坏家伙终于畏罪自杀了,天理昭昭,坏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陈晓燕说:“你就是对人有成见,我觉得他是个好人,李辉的案子不是他出面,还不知要拖多久啊。”
刘明明说:“那是你不了解他,那就是做秀,做官的人都会这一套。”
不一会儿,刘明明的手机也响了,陈晓艳一看,就说:“是你妈妈,你自己看吧。”
刘明明说:“她一定也是告诉我这个好消息的,你放声音给我听吧。”
陈晓艳一按手机,刘冬冬的声音立即充满了全车:“亲爱的明明,我的好儿子,请原谅我到今天才告诉你真相,潘潮风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他的儿子。”
陈晓艳看到刘明明神色剧变,她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飞驰的法拉利已经像飞机一样在高速路面上飞了起来,撞坏路边的铁栏杆,翻滚着向路边的深沟坠落而去。
四十七
潘潮风的追悼会再次震动了整个金山,无数的乡民闻讯而来,把几条街道都堵住了。
何枫和肖剑已带领省委巡视组的全体人员参加。
刘冬冬因为批发大量不良贷款,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被立案调查,当调查人员进入她的办公室时,才发现她已经彻底疯了,她只抱着刘明明和陈晓艳车毁人亡的照片,和她的几个笔记本,对着他们傻笑着,只说一句话:“世上没有一个好人。”
省纪委和市纪委根据省委巡视组收集的资料和刘冬冬笔记本里记录的情况,立即派专案组进驻金山,反腐工作取得重大进展,县委书记,县人大主任张松因涉嫌多起重大案件,在医院被双规,紧接着法院院长赵日,检察长胡高,公安局副局长张景都被双轨,其余多人被立案调查。
同时,他们也查清所有对潘潮风的举报都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特别是他们在潘潮风爱人杨慧处发现了一本详细的账本,清楚的记录着她家和刘冬冬之间所有来往的账目,也清楚地说明了,所有费用都来自他和刘冬冬二十年前的那套婚房,那是他们共有的财产,当时潘潮风负气出走,净身来到金山,只带了一只皮箱,是刘冬冬卖了那房硬要分给他们的,他们怕潘潮风反对,才瞒着他的。
很快,省委巡视组在金山县的巡视工作结束了,他们将转入下一个县继续巡视工作,他们的心情一点也没轻松下来,他们知道他们很快还要回来,他们还要给金山人民一个回馈报告,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报告该怎么去写。
连离开金山的时候,肖剑特意到金山公墓,想给潘潮风献一束花。他意外的发现了李辉和一群来自北京的大学生,他们是特意来祭奠刘明明和陈晓艳的。
刘冬冬被送进疯人院的时候,沈金山终于回来了,他直接来到疯人院,刘冬冬已经不认识他了,她只是见人就傻笑着说:“这世上没有一个好人。”
沈金山不由分说地把她带到自己的别墅山庄,开始每天陪着她,特别是每天带她一起去看晚霞,每当落日西下,满天艳红的晚霞把四周的山林和湖面照印出一片红色时,刘东东的眼里才会发出异样的光,她就会手舞足蹈的反复说出另一句话:“血,血,到处都是血。”
每当看到这情景,沈金山就会感到自己的内心到处都在流血,他没想到自己离开这些天,就会发生这么多事。自己打了这么多年的江山,何时躲避过,何时退却过,是自己的一念之差,才造成了这样的结局。自己能够去哪里呢,这里就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故土啊,自己是一辈子都离不开的呀,不管走什么样的路,有多少道弯,摔多少次跤,自己都得在这块土地上站起来呀。
直到晚霞消尽,夜色完全笼罩上来,沈金山才会带着刘冬冬离去。他知道再美的晚霞都会无奈的消失,但是,谁也无法阻止明天早晨,一轮新生的鲜红的朝阳又会在东方冉冉升起,普照大地。
(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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