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祚禄长篇小说:省委巡视组(续3)
二十一
刘明明确实已经带着陈晓艳到了省城,他在省委巡视组接访现场大闹后,就拉住陈晓艳上了车,一溜烟地出了金山县城。
陈晓艳有些内疚地说道:“对不起啊,为我的事让你吃亏了,你伤着没有啊,我们先去医院检查吧。”
刘明明毫不在乎地说:“我没事,你也看到了,天下乌鸦一片黑,官官相护,他们都是一伙的,你不要再求他们了,不要再上访了,一点用没有。”
陈晓艳说:“如果省委巡视组都管不了,哪我还能找谁去?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能走,我要等他们消息,我要天天去找他们。”
刘明明说:“你不要再傻了,这世上不要相信任何人,只能相信自己,那个肖剑自己都是巡视组副组长了,他都没办法,你还在这里等什么,你别看他们表面做得好,那都是做给老百姓看的,他们下去几杯酒一喝,都是一家的了。”
陈晓艳说:“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也不能放弃,我不走,我还要回去找他们。”
刘明明说:“你别急,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不管了,我一定帮你到底,刚才那个县长和局长我都认识,我比你了解他们,金山这里没有一个好人,你求他们那就是与虎谋皮异想天开,我带你到省里找人去,不求他们了,我们走我们的路,我一定要把这些狗官拉下马来。”
陈晓艳说:“你能有什么办法呀?”
刘明明说:“你放心,到了省城一定会有办法,我就不信对付不了金山的这般狗官,对付这些小县城的人,就是要从上面找人来对付他们,他们一见到比他们大的官,就会像龟孙子一样。”
年轻气盛的刘明明心里已经憋足了火,为了陈晓艳,为了刚才受的气,也为了多年来压在心里的对金山的怨气和愤怒,他感到他已经彻底暴怒了,他就想着要凭自己的能力和金山的坏官们好好的干一仗。
陈晓艳说:“你真的能帮我?”
刘明明说:“你相信我,我心里也恨死金山这般狗官了,我在省里认识不少人,我有许多小时伙伴和同学家里都有省里干部,还有的爷爷伯伯都是省人大省政协的老领导,我带你去告状,一定要把金山这群狗官全告倒。”
陈晓艳说:“那就谢谢你了,能找到省里领导,一定就能解决我的问题,李辉就有救了,都说人民政府就是看人办事,就是要看上面
有没有人。”
刘明明一路开着车,一边不停地给他小时的同学和伙伴们打着电话。到了省城时,已经有几个朋友在等他了。他们见了刘明明,全部异常热情地他们带到一个豪华大酒店的一个包厢里,个个开始称赞他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说得陈晓艳在一旁,脸上一阵发热,又不好意思说话,
刘明明豪气冲天地对他们说:“哥们儿,小时候我们打架都是一起上的,今天我在金山吃了亏,跟一帮小警察干了一架,他们一群人干我一个,你们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
他们问道:“你妈在金山那么厉害,还有警察敢打你?”
刘明明说:“这不管我妈的事,我不想告诉她,她不会帮我,只会不停地教育我,我要自己报仇,我现在在金山有三个仇敌,第一个是潘潮风,他是金山第一大贪官大坏官,第二个是沈金山,他是金山最大的坏种,第三个就是公安局长张景,我发誓要把他们全部干倒。”
有朋友说道:“你这是一时气话吧,你跟县里那些人过不去干啥,跑了半天路,多喝几杯酒吧,心里气也就消了。”
刘明明大声说:“我不是一时之气,我是心里对他们充满了仇恨。我与他们誓不两立。你们一定要帮我。”
大家纷纷劝道:“金山的事,跟你妈说一声,不就解决了,还要我们帮忙,金山的人谁不听你妈的,他们到省里来,都是你妈带路的呀。”
刘明明又有些急了:“你们不要提我妈,她都是为了银行业务,才和这些坏蛋打交道,我不靠我妈,她不会帮我的,我不想让她知道。”
大家立即说:“好吧,好吧,明明,我们从小就最听你的,你要我们帮你干什么?”
刘明明把陈晓艳的上访材料散发给大家说:“你们帮我把这些材料送给你们的爷爷伯伯叔叔阿姨们,送给你们所有熟悉的省里干部。让他们全都知道金山那般人的胡作非为。”
大家都说:“你女朋友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一定帮你送给他们,可是一点用都没有,省委巡视组在哪都没办法,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人大政协只有监督的权利,法院判的案子,他们也管不了。就是找他们批示下去,他们下面就是拖着不办,还不是白忙活了。”
有人说:“你们还是要找个大律师,跟他们打官司。”
陈晓艳说:“这个案子的法律程序早走完了。已经没有律师愿意接这个案子了,他们都认为这么小的案子都办成这么大的铁案,就是要掩盖后面的黑幕,要以此警告别人,在法律上是翻不过来的,只能通过上访,请求上面领导关注,才会有希望。”
“对,一定有黑幕在里面,上访更是无用,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找到领导批字也没用,那个领导会为他一个人的小事,去得罪金山那一般公检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私人侦探,去找到新的线索,找到他们的罪证,揭开这个黑幕,才有希望。”有人提议道。
刘明明听了心里一动:“对,就去找私人侦探,这一群坏蛋,干了许多坏事,还能查不出来?你们帮我们向上面反映,我就去找私人侦探,一查到他们的证据,你们就及时帮我反映上去,我就不相信他们能有多牛,扳不倒他们。”
大家散去后,陈晓艳说道:“谢谢你,他们都去帮我上诉,一定会有效果的,他们认识那么多大领导的。”
刘明明说:“我们这是病急乱投医,我看一点用没有,现在人大政协的这些老头老太太,大都是要退休的人了,都在想着颐享天年,谁还会真心管下面的事,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我们必须要找到新的证据才能翻案。”
陈晓艳问道:“那怎么找呢,真的能找到私人侦探?”
刘明明点头说:“对,我已经找到了。”
陈晓艳忙问道:“是谁?”
刘明明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和我。”
陈晓艳吃惊地叫道:“我们?你是不是侦探小说看多了,想当侦探想疯了。”
刘明明坚定地说:“就是我们,没有谁比我们更了解更关心这个案子,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就从源头查起,李辉的父亲怎么就会失踪了呢?他不会凭空不见了,李辉到金山去找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没找到,我们帮他去找,我就不相信金山的黑幕就揭不开。你今晚就在这里安心睡觉,我回家去一趟,明天我们就去找李辉,了解情况,然后再杀回金山。”
刘明明说着时,面对着陈晓艳,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控制的激情和冲动,他一定要和金山的这些狗官大干一场。他把陈晓艳安排住下后,就急不可待地跑回家里。他是想先回家找证据,他想他妈为金山那些人做过那么多事情,那些个狗官谁没有来求过他妈,带他们到省里领导家去活动过呢,所有给人送的东西都是他妈带路的。他妈一定会留下一些记录和证据的,也许在家里就能找到他们的罪证,直接就能交上去。
他回到在省城的家里,这是在一个高档小区里,房子很宽敞,只是很冷清,他们现在已经很少回来住了,他们只有放假过节时才回家住一些天。他翻开所有的柜子和抽屉,他想起他妈过去经常夜里起来偷偷记着什么,他想那一定是他妈记录下的重要证据。
他把所有的柜子和抽屉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什么,他开始有些泄气地躺在他妈房间的那张大床上,闭目深思,他想,他妈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和那帮混蛋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不会不留下一些把柄和证据,也许她没有藏在家里,藏在哪个秘密的地方了,他急的想打电话给他妈,但他一想就没敢打了,他知道他妈知道了,就什么就不会给他干了。他只能懊恼地拍打着床,突然就感到那床单下有什么东西,他忙惊喜地翻开,果然是一本笔记本。
他立即喜不自禁地翻开笔记本,他立即震惊了。只见那笔记本从前到后只是写着这么几句怨恨的话,只是后面记录的日期是从二十年前至今。
“潘潮风,你这个混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你也不理解我,你还要抛弃我。”
“潘潮风,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恶棍,我会像恶鬼一样缠你一辈子不松手,不管你跑到那里,我都不会放过你。”
“潘潮风,我恨死你了,我这辈子为啥要认识你呀,你就能这样丢下我呀。”
“潘潮风,你就是下了十八层地狱,我也要下去找你,我不会放过你。”
“潘潮风,这么多年了,你还不原谅我。你那天被雷劈了,被地震埋了,被洪水冲了,我的心也就安宁了。”
刘明明已经看不下去了,他感到双眼灌满了泪水,内心充满了悲愤,他仿佛看到了这许多年来,潘潮风对他妈妈的种种精神折磨,想起了那无数个夜晚,他妈妈流下的所有泪水,原来他妈妈内心的痛苦都是这个潘潮风带来的,他一定做过许多伤害他妈妈的事,否则他妈妈怎么会恨他恨到这个地步,那么多个夜晚都在记录着内心的仇恨。
刘明明无比痛苦地扑倒在床上,双手疯狂地捶打着床面,在内心愤怒地吼叫着:“潘潮风,你这个恶魔,你这个狗官,你欺负了我妈几十年,我一定要为她报仇,你就是金山最大的魔头,那些狗官都是你的马仔,都是在为你干坏事的,我们定要把你的老底全部翻出来,把你送到审判席,送进牢里。”
二十二
刘明明一夜也没睡好,他一大早就去宾馆找到陈晓艳,陈晓艳看到他的这个样子,有点吃惊地问:“你怎么两眼通红,你夜里又和他们喝酒去了?”
刘明明说:“我哪有心事喝酒,我是在想你的事想了一夜,没有睡好,我们要立即去找李辉了解情况,我们先从他那里查起。”
陈晓艳说:“你真想当私人侦探,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刘明明说:“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我和金山那些人不共戴天,我们一定要查清他们的真面目。”
陈晓艳跟着刘明明上了车,她忽然觉得刘明明可爱起来,觉得他和那些许许多多的官二代富二代不同,他有时也很骄横很无聊,甚至有些讨厌,但他不是只有那种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神气,最可贵的是,他还有着一颗博大的同情心,有着一颗疾恶如仇勇于担当的勇气。她不由想起他对自己的狂热追求来,想起他给自己发的那无数条短信来,她开始感到他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有着一种可爱的执着和真诚,她不由得有些脸红心跳起来,她想拒绝他,不想再和他这样亲近下去,可是现在她又离不开他,她需要他的帮助。
刘明明开着法拉利出了省城,一路向省立第一监狱奔去。陈晓艳的心情也跟着复杂起来,一想到李辉,她就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她和李辉之间的感情也很复杂,她分不清那是不是一种执着的爱,还是出于一种同情和怜悯。他们当时的那种朦胧的感觉确实是一种爱的萌动,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已经凝结在哪里了,无法忘记,也无法发展,她一直在为他奔波为他上访,更多的是出于一种责任和愤怒,是出于一种对公平和正义的期望和呼唤。她知道李辉现在确实太可怜了,他的命运太惨了,他出身贫寒,刻苦读书十几年,好容易考取大学,美好的生活还没开始,就没了父亲,又被抓来坐牢了,他现在是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只有自己才能给他带去一些希望和鼓励,他现在不能没有自己,否则他就会真的彻底的垮掉,不管出于什么心,她都要继续下去,她不能看到这样一个优秀的青年就这样彻底完了,她必须坚持下去。
省立第一监狱离省城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们很快就到了,这里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只有一条路通向外面,他们进去找到了李辉所在的劳改大队,这里有一个窑厂,李辉正在里面搬运砖块。
陈晓艳见到李辉时,吓了一跳,她已经不敢认他了,他本来就瘦弱的身体已经瘦得不成人样,长期缺乏营养的脸色苍白,那副特大的眼镜挂在脸上显得很特别,也很不协调,只是镜片后面的那双大眼睛还在闪着热切期待的目光。他看到陈晓艳有些吃惊,更有些沮丧,他只是不停地说:“没想到,你还来看我,谢谢你还能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袭警,我只是推了他一把,他们这是有意陷害栽赃,就是在掩盖他们的罪恶,我父亲一定是在他们的小煤窑里出事了。”
陈晓艳有些抽泣地说:“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坚持住啊,我和许多同学都在关心你,不只是我一个在关心你,我们许多同学都在关心你,我们一直在为你上诉上访,现在省委巡视组已经到金山了,我已经向他们反映了你的情况。”
李辉说:“你们不要再上访了,没用的,他们早把我的案子做死了,连肖剑和律师都没办法,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你还是安心去考博士吧。我在里面很好,大家都很照顾我,我从小也吃过不少苦,这点苦对我算不了什么,我也在努力减刑,我很快就能出去了。”
刘明明在一旁问道:“你为啥要说你父亲是在金山出事了?你有什么证据吗?我们就是来帮你的,不但要帮你洗去冤屈,还要查出你父亲的去向,只要找到他的下落,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了,你不要怕金山的那些狗官,我们来帮你。”
李辉看到他和陈晓艳一起出现时,心里早已经涌起过一种心酸,充满了一种无奈和痛苦,这种痛苦比他坐牢搬砖头要更加痛彻心扉,他似乎已经意识到,这个人会是陈晓艳新的男朋友,她这就是来和自己告别的。他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出来。他心里知道,他藏在心里的最美好的一点东西就要失去了,而自己只能在铁窗里眼望着她远去,而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在少年萌动的心里就已经爱上了陈晓艳,自己能够那么发狠的读书,其实就是想和她减少距离,能够永远地走近她,当他们一起到北京上大学时,他开始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是多么的近了,当他正在张开双臂,热烈地奔向她,正要拥抱她,和她融为一体时,他一夜之间就成为了一个阶下囚,一道无情的铁门就将他们永远的分开了。他心里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去奔向陈晓艳了,自己只能渐渐地离她远去,他一直不愿承认这个残酷的现实,因为是他一直无法忘记陈晓艳,她已经成为他内心的最后一根支柱,在支撑着他,再给他带来希望和幻想。
当刘明明出现时,他立即意识到该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他觉得心里最后的那份幻想已经彻底的破灭了。他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笑容看着刘明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刘明明连着问了几声,他都没有回答。
陈晓艳在一旁说:“你在任何时候都不要绝望,天总会亮的,我们就要到金山去帮你查清一切。”
刘明明也说:“你父亲怎么能凭空消失呢?只要能找到他的下落,就能够救你。你要相信我们,我的朋友多得很,一定能帮你找到你父亲的。”
想到父亲,李辉感到内心更是一片悲凉,他绝望地说:“你们不要找了,我父亲已经找不到了,他一定是死在了他们的小煤窑里,被他们暗埋了,他一直都跟我说,他要到金山挖煤,给我挣学费,他到了金山还给我打过电话,后来就一点儿消息没有了,他不在金山能在那里。”
刘明明气愤填膺地说:“这般狗官,敢这样草菅人命,一定不能放过他们,你有没有查到什么证据?他怎么会到金山,他没熟人吗?”
李辉说:“我父亲告诉我他是在火车站认识了一个叫徐老三的人,他是金山人,专门在火车站找工人,是他介绍我父亲去金山的,可我一直没有找到那个叫徐老三的。”,
刘明明说:“那个徐老三一定就是那里小煤矿的,我一定能帮你找到他,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徐老三挖出来。”
“有姓没名,到哪找啊,我去了很多天,一点信息都没找到,还不知道他在不在世上了。”李辉说。
刘明明说:“我就不信在金山还有我找不到的人,你想到新线索就及时打电话给我,我们这就到金山去查,查不出来,我就不会回北京。”
陈晓艳最后安慰李辉道:“你一定要坚强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给你带了几本书,你慢慢读吧,我们大家都不会忘记你的。”
李辉看到她和刘明明一起离去的背影,心里又是涌起无限的悲凉,他想到,陈晓艳这一去,也许就是永远的离开自己了,自己不再会有任何机会,自己在这个世上什么都没有了,自己早也是阶下囚,还有什么理由对陈晓艳充满留恋呢,自己和她的过去就是一个错误,自己就不该对她动情,自己根本就没有爱她的权利,自己只能给自己的内心在增加一种创伤。现实为啥如此残酷,自己的命远为啥就是这么惨,所有的不辛都要冲自己而来。
李辉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愤,他止不住泪流满面,他趴在铁栏杆上,不停地用脑袋撞着,直撞得头破血流,撞得血水和着泪水一起不停地流着。直到看守进来拉住了他。
二十三
刘明明又开着法拉利朝金山而来,他看到陈晓艳坐在副驾驶上,心情沉重,眼角挂着泪珠,就说:“别再伤心了,我们要开始新的战斗了。”
陈晓艳说:“李辉的命真苦啊,他就推了一下警察,就被抓来坐牢,你都打他们了,那个张景怎么都不抓你呢?”
刘明明笑道:“他张景敢抓我,我还要去找他算账呢,李辉也太没用了,就是一个书呆子,跟警察打架没打赢,还把自己打进去了,还算他命好,遇到了你,也遇到了我,他又有救了。”
陈晓艳说:“你不要再说风凉话了,你真的要帮帮他,我们都要尽力帮他,他的命真是太苦了。”
刘明明自吹道:“我从小到大,只要想干的事从来没有干不成的,一个徐老三都找不到,那还算个球啊。你放心,我不当能找到徐老三,还能找到李辉他爸。”
陈晓艳说:“你还是少吹吧,你先把人找到再吹吧。”
刘明明又说:“找他们不难,但你现在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晓艳望着他问道:“什么条件?”
刘明明说:“你必须立即接受我的追求,做我的女朋友。”
陈晓艳立即愤怒地失声大叫道:“你给我停车,让我下去,原来你就是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你做梦,我一辈子都不会做你的女朋友,我不需要你帮忙了,我们现在就各走各的道。”
刘明明并不理她,继续开着车说:“你想叫就叫个够吧,陈晓艳,你不要小看我,我不是你眼里的那种人,我刘明明发誓不会放弃对你的追求的,你早晚都会是我的爱人,但我不会趁李辉坐牢的时候下手,我现在就停止对你的任何追求,收回我所有发给你的短信,等我把李辉救出来,我再和他公平竞争,这是我的权利,谁也不能剥夺的,我一定要最终打败他。”
陈晓艳没想他会这样说话,只得平静下来说:“我不能在他困难的时候离开他,你还是去追求别人吧,你家的条件这么好,又能开法拉利,有多少女孩子在追求你,你不要再等我了,我是不会接受你的,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刘明明听了她的话,突然发怒似的大叫道:“我家的条件好怎么了?我开法拉利怎么了?这不是你瞧不起我的理由,我不是靠这些条件包装的,我不是只有这些,为了李辉,为了查清这个案子,你从现在起必须冒充一回我的女朋友,说那李辉只是你的亲戚,我们现在必须学会伪装。你不是一心要救他吗,怎么还这么小气,我只要你做我的假女友。”
他说完,就打开音响放出《怒放的生命》,那狂放的音乐,立即充满了车内,震耳发聋,他也随着音乐吼叫起来:“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象飞翔在辽阔天空,就象穿行在无边的旷野,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象矗立在彩虹之颠,就象穿行璀璨的星河,拥有超越平凡的力量。”
他大声唱着,猛地一加油门,法拉利就像飞似的在路面上狂奔起来,把陈晓艳吓得大声惊叫起来:“刘明明,你疯了,我求求你开慢一点儿。我答应做你的假女友了,还不行吗?我们说好了,你不要以假为真,假的就是假的。”
车子到了金山,刘明明直接把车开到扬子江农商行的大楼下,他二话没说,就拉着陈晓艳朝行长室走去。陈晓艳看到他一路的情绪都很激动,也就不好说话,只能跟在他后面,在行长室门口,他们被保安拦住了。
刘明明没理他,一把推开他,就一边大声高喊着:“妈妈,妈妈,我看你来了。”一边推门进去。
刘冬冬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看报表,听到叫声,一抬头,刘明明已经带着陈晓艳闯进来了。她忙站起来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长记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连个招呼都不打,还跟我把手机关了,你是成心急死我呀。”
刘明明看到妈妈,立即想起昨晚看到的妈妈写的那些充满怨恨的话语,只感到心里一阵阵发酸,眼睛一阵阵发热,一时竟忘了介绍陈晓艳。
刘冬冬已经拉住陈晓艳的手,左一眼右一眼的仔细看着,不停地称赞着说:“你就是明明的女朋友吧,这么大的喜事都不跟我说,好,好,你叫什么名字?不要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里,请坐下喝茶。”
陈晓艳被她的这份热情说得不好意思了,她满脸通红地坐在沙发上,窘迫地不知所措。她从一进入行长室时,就已经被刘冬冬超凡的气质和风度所震撼了,她还从没有见过这样优雅高贵的女行长,宽敞的办公室好像就是按照她的这种气质所装饰的,典雅简洁,最引人注目的除了那个宽大的办公桌外,就是有一个硕大的多功能鱼缸,里面养着一条金黄鱼鳞的金龙眼,在灯光的照射下,鳞光闪闪。她心里有些好奇,她一个女人,怎么不养那些漂亮可爱的小热带鱼,而养了这么大一条龙眼。
刘冬冬给她泡来一杯热茶,不停地问道:“你昨晚休息的好吗?你家是哪里的?你家里爸妈还好吗?”
刘明明过来打断她道:“妈妈,我们一来,你就审问不停,你叫我们以后就不敢再来了,你以后不要怪我不接你电话了。”
刘冬冬赶紧说:“好、好、好,我什么都不问她了。”她又接着转身问刘明明:“明明,你昨天怎么跑去和警察打架了?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呢,你以后在外面可千万别跟警察打架,你从小不是个爱打架的人,昨天到底怎么了?”
刘明明说:“是那个张景欺人太甚,这个狗腿子见人就想抓。”
刘冬冬说:“你不要瞎说,他是公安局长,他怎么会乱抓人呢,那是他的职责,你不找他麻烦,他会找你?”
刘明明愤恨不平地说::“他算什么狗屁局长,他就是潘潮风的狗腿子。他们都是一路货色。”
刘冬冬立即严厉地说:“你这孩子,真是气糊涂了,满嘴乱说,怎么能乱说人呢。这事过去了就算了,你们早点回学校读书去,不要到处乱跑了,你总是把车子开得那么快干啥,你就不能开慢点,整天让我为你提心吊胆的。”
刘明明说:“妈妈,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再像小孩一样管我,好吗?我上学上累了,到金山来玩几天,你还要我走啊。我来找你,就是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刘冬冬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也跟我变客气了,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刘明明说:“妈妈,我想请你帮我们找一个人,金山有个有名的徐老三,你知道吗?”
“徐老三?他叫什么名字?”刘冬冬问道。
刘明明说:“我就知道他叫徐老三,不知道他的名字。”
“名字都没有,怎么找啊,你找这个人干啥?”刘冬冬好奇地问道。
刘明明说:“妈妈,那个人是人贩子,他经常到火车站去骗人,他把陈晓艳亲戚家的一个小孩骗卖了,我们一定要找到他,为了那个被骗的小孩,我的好妈妈,你一定要帮帮我们。”
刘冬冬望着他,故意问道:“真的就是为了找一个小孩?”
刘明明激动地说:“妈妈,那些人贩子真是太可恶了,罪恶不赦,一定要把他们抓出来,把他们交给法律审判。”
刘冬冬看着他满脸通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何时学会骗我了,你还是没有学会撒谎啊。”
刘明明急了:“妈妈,我没撒谎,我说的是真的。”
刘冬冬指指桌上镜子说:“你去照照镜子,看看红成傻样了。”她又转身问陈晓艳:“你们不要再瞒我了,你们昨天的事,我都知道了,那个大学生李辉是你什么人?让你这么远跑来为他上访。”
刘明明急忙回道:“他们是亲戚、是同学。”
刘冬冬说:“我没问你,晓艳,他的事我知道一些,你们是什么亲戚呀,都告诉我,我也许能帮你。”
刘明明又抢过话说:“李辉是她舅舅家的儿子,她是代表他们全家在为他上访。妈妈,你能不能不要老搞审问呀,你知道他的事,就赶紧想办法帮帮他吧,人家都在牢里关两年多了。”
刘冬冬说:“他们跟我说过这事,那是法院判的,现在谁也没办法了,谁也不能干违法的事呀,我会想办法给他减刑,早点让他出来,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你们安心的回学校去,后面的事都交给我,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不行,他是被张景栽赃陷害的,我一定要把张景的老底挖出来,把他送上法庭。”刘明明坚定地说。
刘冬冬说:“你是不是倔劲又上来了?我的话都不听了?你心胸要开阔,不要总为昨天那点事耿耿于怀,人家公安局长被你踢了,都没跟你计较。”
刘明明气得还要说话,被陈晓艳拦住了,他说:“我们都听阿姨的,有阿姨帮忙,我们就不用跑了,谢谢阿姨。”
刘冬冬说:“你们跑了这么多路,先到宾馆休息去吧,我把工作安排一下,就去陪你们吃饭,晓艳,明明还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以后你要好好的帮我管管他。”
陈晓艳拉着刘明明出了办公室,刘明明仍在愤愤不平地说:“我真后悔,我就不该来找我妈,这是我们的事,就不该让她知道,把她拉进来。”
陈晓艳说:“有阿姨出面比我们强,她一句话就会比我们跑多少趟还有作用,我们就听阿姨的吧。”
刘明明说:“我妈不会帮我们的,她说的都和那些人说的一样,减刑,早点出来,哪算什么?那还不是按照他们的思路再走,我就是要查清真相,给他彻底翻案,把那些坏蛋一个个抓进去,你别指望我妈了,还是按照我的计划去查,只要找到徐老三,就会真相大白。我们去找他。”
陈晓艳说:“火车站那么多人,怎么去找啊。还是听你妈的吧,你妈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她一定比我们有办法的。”
二十四
省委巡视组的工作已经在有条不紊的展开,每天的举报信仍向雪片一样飞来,举报电话更是一天到晚响着不停。何枫和肖剑知道全县人民都在关注着他们的工作,大家都对他们寄予着期望,他们决定要对每一个举报电话和举报信都要认真接待,明确回复,所以省委巡视组每天都忙着各种接待和谈话,只有到晚上才能静心审查一些资料,全组人员都常常要忙到深更半夜整理材料。
几天忙碌下来,使他们感到金山的问题确实很严重,群众中郁结着许多的怨气和不满情绪,可是具体到具体的问题和事件时,他们又没有提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和有效的证据,大都只是在借此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许多人更是没有搞清他们巡视组的责职所在,把他们当成能够当场断案的活包公和钦差大人,把他们当成万能的了,对他们的答复不满的,当场怒骂闹场的大有人在。
肖剑负责接待工作,他觉得有些人明明是胡搅蛮缠,把他们当成信访局了,是来分散他们的精力,他一再耐心的解释,他们巡视组没有办案的权力,但是他们仍然无止无休的不愿走。
何枫和肖剑还是很快从众多的来信来访中,发现了许多有价值的材料,他们看到几乎全县正科以上的干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举报,唯一意外的是,只有潘潮风一人没有受到任何举报。他们感觉到各种问题最集中的就是金山县工业开发区和金山县法院,一大半的举报问题都关系到这两个单位,他们经过认真讨论,决定将这两个单位作为巡视的重点。
他们决定首先来到金山县人民法院对院党组织领导班子及其成员进行一次民主测评和问卷调查。
赵日院长对省委巡视组的这个决定心里非常不满,又把他法院摆在了第一,比他法院差的矛盾多的单位有的是,怎么都不去呢,偏偏来找我麻烦,到法院来搞民主测评和问卷调查,这不就是明摆着对我不信任吗?
在测评现场,他当着肖剑的面,毫无顾忌地公开对几十个参加测评的法院法官说:“我们法院就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我们的法官都是经过多次考核的有资质的法官,都是有着丰富办案经验的优秀法官,这些年来,你们顶住了办案难执行难的种种压力,为县委县政府顶雷排难,保驾护航,为金山的经济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是多次受到表彰,这次民主测评和问卷调查,我看就是个形式,大家不别太紧张,大家都很忙,大家如果没有什么别的要说要写的,还是把精力都放在审案判案上。你们一定要继续坚持司法独立,独立判案,不受任何外来因素的干扰。”
于是,很快几十封民主测评表和调查答卷,都按照他原先的安排,按照统一的格式和内容填交了上来。肖剑没想到赵日院长这么大胆,这不是公开藐视他们省委巡视组吗?他立即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何枫组长。
何枫也感到问题严重,这个问题如果不严肃处理,省委巡视组的工作就难开展下去,省委巡视组的威信还在那里。他觉得必须把这一严重事件及时向金山县委通报。同时,他也决定为这一事件正式约谈赵日。
在一间单独的会议室里,何枫和肖剑一起与赵日谈话。赵日并无反悔之意,他一开始就滔滔不绝的诉苦:“那都是他们自己填写的,没有谁逼他们,是他们真实思想的反应。我看也是说的真话实话,我们法院忙,他们法官更忙,我们就那么几十个法官,一年要审理四五千起案件,平均每人几十件,有的法官一百多件,几天一个案子,他们还能有多少时间呢?我知道,到你们这里反应法院问题的人多,那是整个社会发展积累下来的问题,不是法院一家能解决的,把矛头都对准法院,那是方向错了。就拿执行难来说吧,这是我们一家能解决的吗?是有些案件判了十几年了,都没执行,那不是我们不尽力,实在是无法执行,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跑了,有的人破产了,吃饭都困难,我能找谁去执行呢?再拿法官来说吧,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是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现在闹法庭的闹法院的越来越多,他们有时受到各种威胁和恫吓,原告被告都把他们当成仇人,他们的人生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还怎么叫他们心平静气的审案判案?有些误判错判也是难免的,就是这样,我们二审认定的错判改判也是极少的,在全省都算是最少的,这些成绩都说明,我们领导班子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是经得住考验的,我们欢迎你们对我们的工作深入调查,我们期待你们的调查,能帮助我们洗清社会上对我们法院的一些流言和误解。”
何枫一直等他说完,才开口道:“我们知道你们基层工作的同志辛苦,但是辛苦不能成为任何借口和理由,我们在任何时候都要坚守责职,牢记使命。”
赵日说:“我这也是正常反应广大法官的苦衷和心声,不管有多少的委屈和误解,我们法院都坚持了履行责职,依法办案,为消除社会矛盾,化解社会纠纷,做出了突出贡献,我们所有的案件卷宗你们都可去查,欢迎你们帮我们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纠正错误。再说,我们一直坚持的就是司法独立,法官办案都是有法官独立审判的,我们院领导从不干涉的,就是有漏判错判,也是他们个人的失误,是不能记到我们院领导头上的。”
何枫说:“赵日同志,我们不是在谈案件判决,你必须对这次法院的民主测评和问卷调查工作有深刻的认识,你带了一个很坏的开头,”
赵日说:“我们是对你们的巡视调查工作高度重视,积极支持,召开了全院大会,已经当场完成了各项民主测评和问卷调查工作。”
何枫非常严肃地说:“你们所有的问卷答案完全一致,完全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统一行为,你们这是什么行为,这是他们真实思想的反应吗?你必须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接着又对一些具体案件交换了意见,肖剑顺便问起李辉的那个案子,当时为啥判的那么重,而其它许多更严重的案子,包括一些重伤害案子,怎么都判了缓刑?
赵日坚持说:“这是法官合议的判决,我们法官都是独立办案的,我从不干涉,这样袭警的案子就要严判重判,杀一儆百。”
肖剑说:“我们无权干涉你们判案,但是这个案子反应的这个问题非常严重,李辉还是一个大学生,他就是一个孩子呀,为什么都要紧抓住不放呢,把他判得这么重。”
赵日说:“我知道你是这个案子的当事人,你应该回避这个案子。他们认为判决不公,不是已经申诉了吗,二审认定我们一审判决公正,法律的问题只能交给法律去解决,我这个院长从来不插手具体案件的审判,我们这是有明文规定的。”
何枫又说:“从大家反应的情况来看,法院存在的问题确实很严重啊,法律不能成为某些人,某些势力手中的工具,更不能因人而异啊。我们都要从大家反应的这些问题中寻找问题,记住教训啊。”
赵日立即说道:“我们法院就是判案断案的,社会上有人有意见这很正常啊,因为我们只认法律这唯一的标准,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常常都是连原告被告一起得罪了,没人说我们法院好话正常,正说明了我们法院的公平公正,不徇私情。我能以党性和人格向你们保证,我们法院没有任何违反党纪国法的腐败分子,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法律的事情,有的只有对法律的忠诚。”
他们看到赵日一直都是这个态度,谈话也无法继续下去了,最后,这次谈话只能不欢而散。
二十五
潘潮风知道了法院的行为,高度重视,立即召集县委常委会讨论此事,何枫和肖剑都被邀请参加。会议在潘潮风的主持下,很快就通过了对法院的这种顶风作案的错误行为通报批评的决定,并向上一级法院通告,并要求全县要引以为戒,坚决杜绝阳奉阴为的工作作风,一定要实事求是,全力配合省委巡视组的工作,不护短不敷衍不遮丑不过场,不怕揭盖子,要确实把各项工作落到实处,借着这次省委巡视组到来的春风,来一次全县的大扫除,扫除一切污泥浊水,彻底改变金山县所有不良的工作作风。
潘潮风的这种雷厉风行言行一致的工作作风,引起了何枫和肖剑的高度赞赏,他们从这事看出了潘潮风的决心,知道他这是要真干大干,不是在做表面文章,这使他们不由地对他刮目相看。
何枫和肖剑一边组织对法院重新进行第二次民主测评和问卷调查,一边分组加强了对其他单位的巡视检查工作。
赵日无法接受金山县委的通报批评,他觉得潘潮风就是在借口整自己,如果自己不是上级法院任命的,他可能把自己院长的职务都要停了,他县政府不保护法院,法院也没必要为他县政府顶雷了。赵日一气之下下令,把这些年凡是没有立案的行政案子,特别是告县政府的案子立即全部立案,尽快安排开庭,而且对于告县政府的案子,还明确要求法人代表县长潘潮风必须亲自到庭坐到被告席上,并把这些传票在法院宣传栏向全县人民公告,在电视报纸上大力宣传。
全县所有的明白人一下就看出了门道,他们知道这是县法院和县政府暗地里干上了。一些多年来告状没门和不敢跟政府打官司的人纷纷向法院奔来,金山县就变得更加热闹了。
这样一天之内,潘潮风就同时收到了几封法院的传票,全部都是状告金山县政府的。
潘潮风接到传票,感到非常吃惊,他没想到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告县政府的案子,他排了一下日程,看到自己一个月里至少要十次坐到被告席上。他立即召集法制办和县政府代理律师张涛开会,讨论这些案子。
张涛律师认真研究案件后说:“这些案子从实体上来看政府都是符合法律的,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法律程序上都是存在一些瑕疵,我们一定要跟法院协调好,如果都输了,不但把县委大楼赔出去不够,还会引起连锁反应,影响巨大。”
潘潮风说:“既然上了法庭,就以法为据,认真去打官司,这对两方面都好,也是解决问题的最好的渠道,这对我们也是一次法制教育,我不怕打官司,不怕上法庭,我就不相信,我们政府这些年的工作都是在违法的。”
张涛律师说:“我们这些年都是依法做事的,方向上绝对没问题。可是有时工作压力大时间紧,怎么能做到十全十美呢,就拿这些强拆案,如果都按法律程序办,就永远拆不了,还有这些关停企业,上面一个红头文件就要关,哪来的及走法律程序。再遇到一些难缠的案子,一拖就是好几年,那就是什么事也办不成了。有时只能采取强制措施,可是国家的强制法还没制定出来,所有的强制案件都有程序上的问题。”
潘潮风:“既然老百姓把我们告了,那就要认真对待,我会按时到庭的,不要压制他们,是我们错了,就要认帐,就要采取补救措施。”
他们的会议还没结束,下面的各个乡镇和一些直属机关的领导就都跑来请求协调了,他们全部收到了法院传票,有的办公室都被贴上封条了。他们全都在叫着,如果县委县政府不出面协调,他们都没地方办公了。
潘潮风听完他们的汇报,异常坚决的表明态度:“这是法律问题,只能到法庭上去解决,县委县政府决不会出面协调,这本身就是违法
的行为。我们应该感谢法院,让我们知道了我们的工作还存在许多问题,给我们上了一堂很好的法制课。”
他们没有获得潘潮风的支持,只能在 下面议论纷纷:“潘县长这是在说官话了,我们在下面的哪项工作不是按照县委县政府的指示办的。”他们没了办法,只得各显神通,私下通过各种关系去找法院协调,他们得到的统一答复都是:“这些案子都是省委巡视组督办的,只能依法办理。”
县法院和县政府死磕上了,心里最着急的还是刘冬冬,她在心里狠狠地骂着潘潮风:“你这个死脑筋,怎么当了这么多年官了,就没有进步呢,还是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又犯倔脾气了,官场上的事是能凭脾气干的?你一个小县长能拿他法院院长有什么办法?人家当官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是没事找事,引火上身,你那个通报批评对他有什么用?人家是司法独立,你现在是最关键时期,省委巡视组又在天天看着,你天天跑到被告席上坐着,那个像什么东西呢?人家会怎么想呢?把你多年来的亲民形象和所有政绩全毁了啊。”
刘冬冬一刻也没敢耽搁,她第一时间去找到沈金山大发雷霆:“你们几个兄弟到底想怎样啊?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你们把人家一个外地来的县长欺成这样了,你们还要让他坐上被告席,你们真是太过分了,你们要死磕下去,把人逼疯了,我就叫你们一起玩完。”
沈金山从没看到她发过这么大火,知道她是真着急了,他觉得她发火的样子也是非常的可爱动人。同时心里又有了一些酸意,她又是在为潘潮风跟他发火。
等她发泄完了,沈金山才说:“不就是几张传票吗?有什么着急的,都是自家兄弟,我马上把赵日叫来,你亲自跟他说,他还敢不给你面子,他也是被气疯了,被省委巡视组叫去约谈的,他是全县第一个啊,社会上的影响也不好听啊。这个潘潮风还要火上浇油,给他通报批评。我看他就应该坐到被告席上冷静冷静了。”
刘冬冬不依不饶:“这能怪潘潮风吗?都是赵日自己找来的,他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连省委巡视组都敢明目张胆地对着干,谁遇到省委巡视组不是礼让三分,就他能,还要在下面开会,把省委巡视组当小二唬过去,他这是引火烧身、玩火自焚。你们这几个弟兄都被你带坏了,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你们真以为金山就是你们家的,你早晚要把他们都送进去的。”
沈金山说:“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都是自家兄弟,闹点小误会,见面谈开就没事了。”
赵日接到沈金山的电话,立即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一见刘冬冬就大叫委屈:“娘娘,我谁的面子不给,也不能不给你的面子啊,这些行政案子,这么多年我都压着,从来都不立案,我顶着多大的压力啊,这次是县委县政府把我们法院作为巡视重点,跑到我们法院一次又一次的搞民主测试和问卷答案,不查出问题,他们都不走啊,我实在是顶不住了啊,不立案不行了啊。”
刘冬冬说:“你们也看到了,人家潘县长这些年的工作,人家几十年辛辛苦苦干到现在,除了一身病,什么都没得到,你不能把多少年来积累的案子都强加到他的身上,这不公平,做人都要讲良心啊。”
赵日说:“我们也知道,潘县长是个难得的好县长,我们法院也是受县委县政府领导的,他们的事也是我们的事,你放心,在重大问题上,我们一定会掌握原则的,我们只要潘县长配合,把这一关过去。”
沈金山说:“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船翻了对谁都不好。最好还是不要搞到法庭上,还是私下解决好。”
赵日说:“这些案子,都已立案,已进入法律程序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除非那些原告撤诉。”
沈金山说:“这个好办,我来想办法,他们不就是想要钱吗?谁愿意和政府作对呢?我保证能使大家都满意,他们得到利益,政府保住脸面。”
赵日说:“老大,只要你出面,什么问题都好解决了。”
刘冬冬说 :“这个时候,你们大家都不要惹事,闹出问题,谁都不落好,大家都是明白人,都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沈金山对刘冬冬说:“摆平这些事需要一些钱,我们财务资金还是有点紧,那笔贷款,还请你多关心一下呀。不管花多少钱去处理这些事,我都不会让我们潘县长出现在被告席上。”
刘冬冬狠狠地盯着他说:“你是不把我彻底拉下水,不会甘心,我前世作了孽,这世遇到你这个冤家。”
沈金山也笑道:“我们这辈子都是解不开的冤家了,这是我们几千年的缘分。”
二十六
潘潮风正在准备应诉,只有几天时间,就有一大半的原告撤诉了,他找来法制办领导和张涛律师了解情况,他告诫他们说:“这些敢和
县政府打官司的人一定是有冤情的,我们不支持,也不能制止他们的
正当权利,不要压制他们,让他们到法庭把话说清楚也很好,那也是
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平台。”
他们都说不了解情况,下去一打听就知道了是有人在背后做工作,要求他们全部撤诉,他们也是自愿撤诉的。
潘潮风听了他们的汇报,一下就想到一定是刘冬冬,他一时说不出是啥滋味,他知道这些年,只要是自己的事,她都会在后面插上一手,他心里有时也很感激她,她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使自己的工作很出色,一直顺风顺水的,有时又觉得她太多事,什么事都要管,这是县政府的事,她怎么想插手就插手呢,而且他已经听说了沈金山的许多负面消息,他也不想刘冬冬和他涉及的太深,他觉得应该和刘冬冬好好谈一次。他立即电话约她。
刘冬冬接到他的电话,立即赶到他的办公室里。她一直都在渴望
着能进入这个她每天 都在张望的办公室。她进入潘潮风办公室时,看到法制办周主任和张涛律师都在,大家都是老熟人。他们知趣地就要离开。
潘潮风对他们说:“你们不要走,先到对面我的会议室等我,门不要带上,我和刘行长谈点事,我们再接着讨论。”
刘冬冬坐在潘潮风的办公桌前,心情激动的直盯盯地看着他,她就喜欢看到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情景,她看到他的办公桌上,最夺目的就是插着两面鲜艳的小红旗,还有一张就是他在新民村时和一群老百姓的合影照片。
潘潮风起身给她泡了一杯茶说:“你这段时间很忙吧,我听说你们这个月又给我们县里企业发了三个多亿贷款,谢谢你们对我们县经济工作的一贯支持。”
刘冬冬说:“这都是正常生意,我们也是要借机发展嘛。”
潘潮风重又在办公桌后面坐下,他面对着刘冬冬,一时心里涌起千般感慨。这些年来,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意,不是不知道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可是,他只能把一切的话语深藏的心里,无论从工作还是从家庭,他都不能有任何的表露出来,有些事情有些过去只能让它渐渐地远去,有些伤口只能让它慢慢愈合。
潘潮风停了片刻说:“沈金山也回金山了,他这些 天也很忙啊,我想请你去帮我跟他说,忙他该忙的事,不要再去要人家撤诉了,这是我们政府的事,不需他插手,我知道你们这也是为我好,可我是为人民工作的县长,我需要的是解决问题,我不需要脸面。”
刘冬冬急了:“你怎么还这么傻,你看到那个县长坐过被告席,就是躲不掉,也要派个副县长或代理人去呀,哪有亲自要去的,还要求你不到不开庭,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你代表的是全县人的脸面,不是你一个的脸面人。”
潘潮风说:“我们就是要提倡依法治县,就是要从我做起,我要去,也是给下面人一个警示,他们动不动就把我这个县长送上被告席,这对他们以后的工作就是一个促进,比上几堂党课的效果都大。”
刘冬冬心急地说:“你怎么就只看到这些,看不到更深层的问题,看不到它的深刻影响啊。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去被告席,你一去,电视报纸一宣传,你就被定格在被告席上了,这个影响有多坏有多大呀,你一个县长跟老百姓对簿公堂,你几十年积累起来的亲民形象就全完了。”
潘潮风说:“我的工作不是为了形象,我们的工作没做好,该上被告席就上被告席,这个事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已经开会安排下去了,以后我们做任何事都要先考虑法律了,这也是一个教训,我要亲身去接受一下教育。”
潘潮风看到刘冬冬已经急得眼圈发红,都要流泪了,才停住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最怕看到她那流泪发红的眼睛,他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女性,是个有名的女强人,一个人跑来能把那么一家大银行搞得风生水起,成效显著,这确实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到的。他也知道,她在自己的面前就容易动情,容易流泪,而且自己总是无法面对她流泪发红的眼睛,这同样使他痛苦难受,使他忍受煎熬,使他想起无法忘记的过去,更能使他萎靡,使他精神崩溃,这就是他一直回避她,不愿见她的主要原因。
刘冬冬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她说:“你就一直倔下去吧,最后没谁能帮到你,沈金山的事,我不知道,你想说你自己跟他说,我不是你们之间的传声筒,我想躲他都躲不开呢。”
潘潮风知道她在说气话,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以后就离他远点,他现在真是什么事都敢干啊,我们政府的事什么时候要他出面了,他真以为金山县是他家的了,只要我在一天,他就别想为所欲为,胡搞乱来,他就永远别想来指挥绑架我们政府,他这些年真是穷得只剩下钱了。”
刘冬冬又说:“他穷得是只剩下钱了,但他手里还有钱,你干了几十年,除了一个县长这个空头帽子,又有什么?有时还要躲在办公室吃方便面,你们县里食堂穷得饭都没得吃吗?一个县长吃方便面,传出去就是特大新闻啊。”
潘潮风有点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县里食堂伙食好得很啊,我只是夜里怕麻烦他们才吃方便面。”
刘冬冬又说:“我儿子明明来了,你见到了吧,他还和你吵架了。”
潘潮风说:“你那儿子,一定要好好管教,他还敢脚踢公安局长,当众责骂我,他的胆子也太大了,你不能再惯他了。”
刘冬冬说:“我看他就像你,不仅长得像你,还和你一个样的性格,都是倔性子,一根筋认死理。他一直后悔当众骂了你,他想请你吃饭,当面赔个礼认个错,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也把沈金山和赵日叫来,大家都是多年的兄弟,大家坐到一起喝喝酒吃吃饭,什么事也就过去了,你要搞好工作,离开法院的支持也是不行的。”
潘潮风说:“吃饭就算了,我还要开会,没时间去,我还会和他孩子计较,你告诉他,我很欣赏他的勇气和他身上的那股子正气,但是,任何人都要守法,以后不要再和警察打架了,这是在我们中国,要是在美国,他打警察就要吃大亏了。”
刘冬冬还想恋恋不舍的说话,潘潮风已经站了起来说:“他们还在等我开会,就不跟你多说了。耽误你时间了,害你跑了一趟。我们政府有政府的工作方法,你和沈金山都不要插手了。”
看着刘冬冬极不情愿地离去,潘潮风心里立即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感觉到她的可怜和苦楚,他知道她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表面风光无限,内心充满了悔恨和痛苦,他都能感受到,可是覆水难收,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仍停留在过去又有何用,谁也不能再回到过去了。
潘潮风还没得及细细品味这种感觉,法制办主任又带着张涛律师进来了。潘潮风明确地指出:“我们必须尊重法律赋予人民的权利,不要再用任何方式要他们撤诉了。”
刘冬冬没有听潘潮风的劝阻,她仍在按照过去的习惯行事,她心里并不完全信赖沈金山,她叫来张涛律师,了解剩下几个不愿撤诉人的情况。张涛律师也是她银行多年的法律顾问,她对张涛说:“事情一定要做在前面,要动用一切力量尽量要让他们撤诉,越是影响大的案子越是要让他们撤诉,实在不愿撤诉的,也一定要让他们败诉,另外,绝不能让潘潮风出庭,一定要趁他外出开会下乡检查,没时间的时候开庭。赵日那边有我去协调。”
张涛听了唯唯诺是地说:“有刘行长的安排,什么事都好做了,你放心,我有任何情况都会及时向你汇报,保证按你的安排去做。由你关心,什么问题都好解决了。”
二十七
刘冬冬为这事一忙,就没时间去关心陈晓艳的事了,她已经答应她,要她等几天,等她忙过这几天,就亲自带她到省司法厅和劳改管理局找人,尽快把李辉弄出来。她从一见面时,就也喜欢上了这个姑娘,她不但清纯漂亮,而且特别懂事简朴,说话做事有理有分,从不做作矫情,这就是她在心里为明明设计的那种女孩,跟她在一起,才能收住明明的性子,照顾好他,让自己放心。
陈晓艳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好了起来,她觉得老天终于开眼了,她终于遇到贵人了,李辉有救了。她开始变得活泼轻松了,跟着刘明明满县城地转着,不时地笑话刘明明:“就你还一心要当大侦探,连个人都找不到呀。”
刘明明心里一直闷闷不乐,他每天带着陈晓艳在县城里转着,一直就找不到那个徐老三,自己都转得烦了:“这个小县城真没啥转的,一泡尿撒一条街。”
陈晓艳羞红着脸说:“开法拉利的人,还是个大学生,说出这样的粗话,多丢人啊。”
刘明明也被她说红了脸:“这不是我说的,小县城里人都这样说,我只是借用。”
陈晓艳说:“我觉得这个县城很好啊,很有特色,大山拥抱,风景独特,空气新鲜,山清水秀,既有老县城的传统典范,又有现代城市的雏形,真的很不错,特别是那些风味小吃丰富多彩,充满了传奇色彩,只是你没有细心品尝。”
刘明明说:“你别听他们 瞎吹,我就不相信这些街头小吃能比宾馆的大厨做的好,到那里都有地方特色小吃,好像有什么祖传独特的秘方似的,我看他们都是骗人,为了招揽生意编出来的。特别是这个小县城的人,特别的自恋顽固,早上吃个早点,都跑到那个‘张老头老面馆’‘李婆鸭子饭’排队,我们就没吃出有什么特色,反而觉得人多了,卫生跟不上。”
陈晓艳说:“不是你说的这样,他们能全城闻名,大家排队来,自有他们的道理,我就觉得‘张老头老面馆’的老牛骨头汤有特色,‘李婆鸭子饭’家的鸭子烧得有味。还有那‘金山老三样’‘金山新三鲜’都是很有特色,一边品赏他们的美味,一边欣赏他们的传说故事,多有风情啊,你是在大宾馆里吃惯了,不食人间烟火。”
刘明明说:“好,好,我说不过你,我就带你去吃这些小吃吧,你还是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啊,这里的情况我比你清楚,你别看那些躲在小巷子小角落里的那些小饭店生意好,是他们有什么特色菜,都是骗人的,他们的特色菜就是关系户,都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的关系户开的,他们又想捞好处,又怕别人知道,躲在哪里避人耳目啊。你不知道这里的人有多坏,个个土里土气自以为是,而且俗不可忍丑陋无比,连吃饭都要想着捞油水,真是腐败透顶啊,我看到的这里满大街跑的都市贪官污吏,漫天飞舞的都是苍蝇臭虫,我怎么就找不到他们的证据呢。”
陈晓艳说:“你能找到证据,那还要纪委检察院,还要省委巡视组干啥呢。坏人总是会得到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不到。”
刘明明说:“你又说错了,事实恰恰相反,历来都是好人痛苦的活着痛苦地死去,坏人快乐的活着幸福地死去。”
陈晓艳又说::“你怎么这么瞧不起我们小县城的人,我也是小县城的人,我就没感觉出你们大城市人有多好。特别是那些上海人,好像人家不知道他是上海人似的,一开口就是,侬是上海人,其实他不说,我们也知道他是上海人,还有那些北京人,一开口也是,我是在皇城根下长大的,我是京城人。其实他们许多也只是上代才到上海到北京的,也就多待了几年,连说话的口气都变了。我还是觉得我们小县城人好,纯朴友善和气上进,县城不大,活得自在简单,大家安居乐业,逍遥快活。”
刘明明忙说:“我不是说你,我说的只是,我对这里比你了解的多,这里可不简单,深处大山,三省交界,历史上就是天高皇帝远的三不管地带,以出土匪出名。”
陈晓艳说:“我们要就事论事,不能因为这里有些人不好,就恨整个县城的人,这是啥子道理呢,我就感觉这个县城不错,有种独特的魅力,就是那些土特产和地方小吃,就比别的地方丰富多了,这说明他们会享受生活懂得生活,能把很平常的事情做出自己的特色,这就很了不起。你看那‘金山老三样’,也就是东门五香牛肉西门羊汤北门猪蹄,那里都有,就他们做出了品牌,全城人都穿过全城去买。”
刘明明笑道:“这正说明这里人迂腐好笑,无聊没事爱赶热闹,这三样东西哪里买不到,他们偏偏要跑着快活,还有那新三鲜,不就是老娘臭豆腐,孙媳妇酒酿,张老太花生米,这都是他们自己吹出来的,跟外面的没什么不同。金山在外面最出名的就是‘三丑三怪’。”
陈晓艳问道:“什么‘三丑三怪’?”
刘明明兴趣十足地说道:“外面人都说金山有三大丑,一是男人长得丑,因为这里的女人特漂亮,所以男人就显得特别丑,大都是长得又矮又小,又粗又黑的样子,都是美妻配丑夫;二是做事丑,金山的大街上伸手一抓十个人,至少九个都是老板经理,十有九骗,凡是外地到金山来做生意,个个都是赔本,个个都会受骗上当;三丑就是行为丑,吃饭喝酒都喜欢把桌子搬到门外,就爱在大街旁边喝边吆喝,一到晚上,大街两旁都是喝酒吃饭的红红绿绿的大排档,越是人多的地方,叫喝得越响,喝醉了就在大街上又吐又拉的,丑态百出。三怪更是出奇,一大怪是,人人都爱斗倒地主,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斗地主的人,却又个个都想着当地主,就像过去那些打富豪分人财产的人,打闹得越凶的,却是越想当富豪资本家的人;二大怪是,公鸡不叫母鸡叫,许多人家都是靠老婆女儿出去打工赚钱,男人在家做家务带孩子,所以就大都跑到街上去喝酒打牌乐逍遥,越活越快活。三大怪就是少见多怪,这个小县城很封闭,许多人只见过这巴掌大的一块天,对外面的新鲜事物接触的少,只要有一点新奇事,整个县城都能议论好多天,你看就我这辆法拉利,开到哪里都会有一群人跟着围着看。金山虽小,稀奇古怪的事情还多着呢,越说越多。“
陈晓艳说:“我看就是你对我们小县城的人有成见,我就喜欢他们的这种生活方式,活得自在、诚实、坦然、清静,地方不大,什么都有,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堂,少了大城市的喧闹和拥挤。”
刘明明说不过她,只得整天带着陈晓艳在全城转着,大街小巷的寻找那些小吃,每到一处,总有许多人想看明星一样围着他们看稀奇,老板们也都热情的亲自接待他们,因为在这个县城,法拉利还是独一无二的,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家都也知道他就是那个脚踢公安局长,怒骂县长的娘娘的厉害公子。
刘明明总是看到许多人在后面对他指指点点的,他心里烦了,就对陈晓艳说:“这里最好的东西就是山里的那些山珍野味,我带你到大山里去找一些正宗的山珍野味。”
他说着就带着陈晓艳出了县城,向大山深处开去,刚出城不就,就看到一辆黑色大奔从后面追上来,超到他前面去了,他立即一加油门,就追了上去,一边对陈晓艳说:“你系好安全带,那个破大奔,敢别我车,老子把他别到山沟里去。”
陈晓艳忙说:“人家已经过去了,你就别追它了。”
刘明明那听她的话,瞬间就追上了那个大奔,把它往路边别,那个大奔也不认输,又反过来别他,于是两辆车在弯曲的山路上你追我赶,互不相让,拼命地把对反往路旁别去,顿时险象环生。
陈晓艳在车上吓得大叫:“求求你,不要再追了,你不要命了啊。我也不认识人家,跟人家斗什么气啊,你想死,我还不想给你陪葬,我还有许多事没做完呢。”
刘明明看到她真是吓得要哭了,才停了一下油门,法拉利才慢了下来,那大奔立即跑到他面前去了。刘明明没想到,那大奔在他前面不远处打着方向灯停下了。刘明明也立即停了下来:“妈的,老子让你了,你还想找麻烦,老子今天好好的教训你。”他说着就从车里摸出一把刀要下车。
陈晓艳一把拉住他:“你想干什么?你都差点把人家别到山沟里去了,还不够啊。”
他们没想到那车上竟下来一个女司机,还一边向他们挥着手,一边朝他们走过来。刘明明一下子就蒙住了:“怎么是江姐阿姨呀。”
江梅已经走了过来,刘明明按下车窗不好意思地说:“江姐阿姨,我没认出是你。”
江梅笑道:“没事,我也是试试你的车技,你的技术真的很棒,都能去开赛车了,你妈还一天到晚担心你的车技呢,她又是瞎操心了。你这法拉利就是比我大奔好使啊,果真是一分钱一分货。”
刘明明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江姐阿姨,你去哪里呀,刚才没吓着你吧。”
江梅说:“我这条路比你熟,还能被你吓着,你们是到山里玩吧,你妈这些天不知在忙什么,我一直都要请你们吃饭,你妈都说没时间。现在遇上了,就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吃野味的好地方,你们是找不到的。”
刘明明说:“江姐阿姨,这金山还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江梅说道:“这大山里的好地方多着呢,有些地方没人带,你知道也进不去,今天我就带你们去开开眼。”
刘明明开着车跟在江梅后面进入了一条偏僻的小山路,转过几道山,在一排小竹子扎成围墙的院子里停下,里面只有几间破草屋,从外面看上去很旧,进入里面才发现里面装饰得很豪华,门口的守卫一见江梅就异常客气地叫道:“江姐,你有几天没来了。”
江梅指着刘明明说:“这是娘娘家的大公子,今天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来招待他们。”
一个经理带着他们到了后面的一个树林里,哪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型野生动物园,各个笼子里关着许多各种的野生小动物野兔野鸡果子狸斑鸠,还有几只野山羊和穿山甲。
江梅对他们说:“这里做的最好的就是烤全羊,还有鹿骨酒,还有一些冷藏和腌制的鹿肉野猪肉,凡是这大山里的野味,这里都有,比大酒店里正宗,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以后想吃就来,就都记在我的账号上。”
陈晓艳偷偷地跟刘明明说:“我看着这些小动物,心里害怕,我不敢吃,你看那几只小鸟,好可怜啊,叫得好伤心啊,你给我买下来放了吧,还有那穿山甲是国家保护动物,更不能吃。”
刘明明立即说:“江阿姨,我们吃不了这么多,她喜欢这几只小鸟,我要买下来带回去养。”
江梅说:“行啊,你们喜欢那几个,就放到车上去吧。”
他们立即把许多可怜的小动物和鸟儿连笼子一起放到车上,都放满了还想要。江梅看着说:“你们要这么多怎养啊,你们可不要去放生啊,你们一放生,过几天又被人捉来了下酒。”
最后,江梅还是给他们点了一桌子的山珍野味,请他们吃。刘明明喝了几杯鹿骨酒,就对江梅说:“江阿姨,你们金山人怎么吃饭都喜欢找偏避的小饭店呢,还躲到这山沟里。”
江梅说:“你不知道,这山里的许多野味是不能上市场的,都送到这里,暗地消化了。明明,我想问你,你那天怎么会和警察打架呢,你还能有什么事要去上访,你不知道我们金山就是你妈的天下,她说一句话比谁都管用,还要你去出面。”
刘明明听她提到他妈,就说:“这不管我妈的事,我不想让她知道,她一见面就教训我,我们就是想找一个人,江阿姨,你能帮我找吗?”
江梅说:“找什么人?你找我算找对了,金山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刘明明忙说:“是我女朋友的远房亲戚,就是经常到火车站找工人的徐老三。”
江梅说:“我认识好几个叫徐老三的,你说的一定就是开过劳务公司的徐老三,他过去常到火车站为小窑厂小煤款找工人的,金山只有他干过这事,你妈妈应该认识他呀,我帮他找你妈贷过款。”
刘明明激动万分地说:“我没跟我妈说,就是他,一定是他,我们就是要找他。”
江梅说:“你别急,先吃饭,我马上给你们把他叫来,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啊?”
刘明明忙说:“我们只是找他打听一个人。”
二十八
徐老三接到江梅的电话,立即赶了过来。他的大名叫徐家旺,是金山县最有名的徐家四兄弟中的老三,金山人有个习惯,从来不直呼人家的大名,特别是有些名望和地位的人,都是爱叫别称或绰号,立即就显得亲密了许多,好像大家之间就像亲兄弟,没了距离。徐家四兄弟分别叫徐家福、徐家寿、徐家旺、徐家财,他们家祖宗数代都是普通的山民,到他们这代终于有了风光,全部进了县城当了老板,是金山县最叫得响的四兄弟,全城没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大名,但都亲热地叫他们徐老大、徐老二、徐老三、徐老四,他们虽然都是做着不一样的生意,但是一直都是兄弟联手,共进共退,在各自的行业都算是龙头老大。
徐老三一到,就叫道:“江姐,你请我吃饭也不早说,我正在自摸清一色,好手气就丢了,今天我的手气特别的旺,已经摸了四个清一色了。”
江梅问道:“省委巡视组来了,你们还敢赌钱,你们这些天躲到哪里去赌了?”
徐老三说:“他们下来是查县里干部的,我们小老百姓的事他们不管,公安干警都派去保护他们了,我们就不用躲了。”
江梅说:“这是娘娘家的公子明明,他们找你打听一个人,你帮他们找找。”
徐老三忙说:“娘娘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定全力以赴,挖地三尺也要找到。”
刘明明急着说:“你两年前在火车站接过一个叫李明亮的外地人吗?他是我女朋友的远方亲戚,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徐老三听了心里一阵惊慌,他自然知道李明亮的事,就是他在火车站把李明亮和其他两个人一起带到了一个小煤矿,他没想到他们一下去就没再上来,过去下面常死人,都是矿主们花点钱买平安了,只是那次死的人多了,怕传出来出事,他们就暗地把这事掩盖住了,而且李明亮他们刚从外地来,没人知道他们,他儿子后来来找人,也被抓去坐牢了,就没人再关心这事了。为这事他一直心不安,好长时间都不准别人提起他干过到火车站接工人的事,特别是不允许外地人来打听他。怎么现在娘娘也要插手这事了,而且一找就找到了他,难道要出大事了。
徐老三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内心惊慌,表面无动于衷地说:“我好几年没去火车站找过人了,我可以帮你们去问问,一有消息就告诉你们,就是这事,那我就先走了,那边还是三缺一等着我呢。”
徐老三一出来,就立即给他大哥徐老大打通电话:“老大,你们煤矿那边是不是出事了啊,两年前那事怎么又有人在查,都查到我这里来了。”
徐老大在电话里问道:“是谁在查?”
徐老三说:“是娘娘的公子,是江姐带来的。”
徐老大又在电话里说:“那就没事,你不用担心了,这事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能查到啥?我马上去问问他们是事。”
徐老大立即去找到沈金山,它过去就是一个小矿主,后来常出事干不下去,就合并到沈金山下面去了。他有点心有余悸地问道:“沈总,是不是省委巡视组要查我们小煤矿了?”
沈金山听了也很吃惊,在他心里,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小煤矿,他只是把他们组购在一起管理,具体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在做,他知道下面经常死人,但是具体死多少人他并不清楚,他一直觉得哪有开矿不死人的,这也是发展经济必须付出的代价,他把这看成是正常的工伤事故,但他有个明确的规定,每死一个人,至少要陪五十万,一定要私了,不能闹上去,那会砸了大家的饭碗。
沈金山看到徐老大有些紧张的神情,就感到他心里有事,也有些不安地问道:“你们是不是隐瞒着什么?是不是有人死了,你们没有处理好?没有陪人家钱呢?那李辉的父亲是不是真死在你们下面了?你要记住,世上的什么钱都能赚,只是缺德的事不能做。”
徐老大慌忙地说:“没有,没有,沈总,我们出了事故都是按你的规定,赔款私了的,都没留下后遗症,我只是当心省委巡视组盯上我们,总会查出事来。”
沈金山说:“你没做亏心事,怕什么?他们要查就让他们去查吧,上面不是经常下来查吗?小煤矿就是金山的小金库,不止县里,上面各级都是要保护我们的。”
徐老大说:“这次不是上面,是娘娘家的公子,是江姐带他们在查。”
沈金山笑了:“他是我儿子,他能查什么?他不就是带着女朋友出去玩玩,他想去那玩你就让他去玩玩吧。”
徐老大忙说:“唉,我知道了,我还以为是娘娘为了潘潮风想查我们呢,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沈金山说:“你们没事就不要在家乱想,娘娘在任何时候都是我们的人,他潘潮风就是长十个脑袋,也查不到我们的头上。你还是多把心事放在安全生产上,现在不同以前,形势变了,强调以人为本,死一个人就不得了啊。”
徐老三忙说:“我知道,我们早就吸取教训,现在几年都是零伤亡了。”
徐老三一走,沈金山就打通江梅的电话:“你整天把我儿子带着跑什么?你把他带到我这里来,我要见他。”
江梅忙在电话里说:“沈总,我正在带他在山里吃野味啊,你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带到你这里。”
江梅接到沈金山的指示,立即对刘明明和陈晓艳说:“这里的野味怎样?都是正宗的野山货,吃好了,我再带你们去一个更漂亮的地方。”
刘明明吃得快活,心里也很高兴,觉得江姐给他在陈晓艳面前长脸了,就说:“江阿姨,你真会找地方,你去哪里,我们就跟去哪里。”
他们吃完后,江梅就带着他们朝沈金山的别墅山庄而来,在路上,陈晓艳叫他停下车,把那几只斑鸠和小动物全都放了,她看着它们在山林里飞来飞去,高兴地拍着手,对刘明明说:“你以后千万别叫我吃野味了,你看它们飞得多高兴,跑得多快活,人的嘴为什么这么的残忍,非要剥了它们吃呢。”
刘明明说:“因为人也是动物,弱肉强食,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他们一到别墅山庄,陈晓艳就被这里奇妙的景色吸引过来了,她不停地赞道:“这里真是太美了,能住在这里的人就是活神仙。”
刘明明说:“这一定又是供那些贪官污吏们吃喝玩乐的了,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干过多少罪恶的勾当。”
刘明明直到见了沈金山,才知道这是沈金山的别墅山庄,他的心里立即阴沉了下来,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在他心里一直有三大恶人,第一是潘潮风,第二是沈金山,第三是那个秃头汪军,特别是那次二十周岁生日宴会上,沈金山公开说他是他儿子,他心里就更恨他了,他觉得他那就是公开侮辱他和他妈妈。他早已恨得咬牙切齿了,恨不能把他狠揍一顿。由于陈晓艳在场,他才不好发作。
江梅见到沈金山,立即迎上去,讨好地说:“沈总,一接到你电话,我就把你儿子和儿媳一起带来了。你真有福气,有了这一对好儿女。”
沈金山对刘明明说:“你们到金山好多天了,金山玩够了吧,早该来这里玩玩了,下面湖里还有游艇,你们可以开着游艇去钓鱼。”
刘明明不理他,他对陈晓艳说:“这个小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我以后带你到大海去开游艇,我们回去吧。”
陈晓艳说:“这里好美啊,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干嘛要走啊,在这青山绿水里开着游艇,激起一层层浪花,多惬意啊。”
刘明明见他执意不走,也就只能陪她下去开游艇,他们在这面平坦得像一块碧玉的湖面上,像遛马一样不停地转着圈,直转到太阳落山,晚霞满天才上来。
陈晓艳仍在流连忘返的不停地拍着照,江梅一直在岸边等着他们,见他们上来了就说:“明明,你的游艇开得真好,就像飞机一样,快去吃饭吧,你爸给你们准备了好丰盛的一桌菜,我也跟着沾光了。”
刘明明的脸又像被人抽了一样,他羞怒地说:“江阿姨,请你以后不要乱说,他不是我爸。”
陈晓艳也说:“怪不得沈总对你这么好,原来他是你爸啊,你为啥不认爸啊。”
刘明明终于控制不住地暴怒起来,他失声大吼道:“你们都给我闭嘴,我没有爸,我永远没有爸,你们谁再说,我就跟谁过不去。”
刘明明发泄完,就跑到车子上,不由分说发动车就要走,陈晓艳看他真生气了,赶紧跑过去,拦住他车说:“你带我来的,要走带我。”
等她上了车,刘明明仍在气呼呼地说:“请你以后,永远别提我爸,我没有爸,我永远没有爸。”
陈晓艳也生气地说:“求你开慢一点,你真是神经病,说翻脸就翻脸,谁得罪你了?你没有爸,你是怎来的?”
江梅看着他的法拉利一溜烟的跑来,正懊恼地不知道该如何去和沈金山去说时,刘冬冬的电话就到了,她一开口就责问道:“江姐,你把儿子带到哪里去了?你怎么能带他去那个地方,带他去见沈金山,你不要为你的事,把我一家都带上,你不要乱插手,明明永远不能再见沈金山了,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江梅听了,心里一阵阵气恼,她也大声跟刘冬冬叫道:“你们这一家怎么都是神经兮兮的,我哪里做错了?好心好意请他们吃饭,带他们玩,还做错了?人真是倒霉时,喝水都呲牙啊。”
二十九
刘冬冬责怪江梅,不只是她带明明去见沈金山,更重要的还是帮他找到了徐老三,她不是很清楚他们在下面干了什么,但她知道这里面一定会有巨大隐情,不然他们不会为那点儿小事,就抓住一个大学生不放,非要把他送进监狱,还办成了铁案,她也知道那些小煤矿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那里面深不可测,都是高压线,那就是一个个黑洞,她不能让明明搅进去,这将会使他陷入重重危险中。
她感到必须尽快把明明他们送走了,在这里待长了,他就会多管闲事,不知会闹出什么结果。她把刘明明和陈晓艳叫了回来,跟他们说她也派人到省司法局和劳改局找人去了,叫他们回学校去等消息。可他们都不愿回去,他们已经找到了徐老三,他们更不会放弃了,刘明明知道他妈不肯帮他们找徐老三,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也就不想告诉她,他们心里的计划。
刘冬冬的心里变得异常烦躁起来了,她从来没有感到过这么烦躁。所有烦心的事都挤到一起来了,特别是潘潮风更倔,就像是个不开窍的大傻瓜,自己遇到这对父子冤家,有火不能发,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再用本事都是白搭。
最使她烦躁的还是那些告县政府的官司,她亲自出马,想尽了办法,还是有三家死活不肯撤诉,但是她仍没放弃,她不能看到自己多年的心血,精心培养的潘潮风的官场形象毁于一旦,她现在所有的心事都在这三个被告身上,一时还无法转移到陈晓艳的肯求上,她知道那事可以缓缓,潘潮风的事也是刻不容缓了。
刘冬冬知道这三家都是县里的上访专业户,软硬都不吃,有到北京上访要自焚的,有和地方干部公开打架,被拘留过的,还有的是带着全家老小睡在政府大门不走的,都是要讲死理不要命的主,就是要和政府死磕到底,既要利益也要说法的人。
刘冬冬和他们一接触,就感到这些人难缠,这些人怎么都变得这么不听劝解,认死理了呢。不过她仍没放弃,他仍在和张涛律师在利用一切办法在给他们施加压力。
当张涛律师打来电话告诉她,那个大仙的女儿已经联系上了,她立即放下所有事,开车跟他一同前往。大仙的本名是石强,他是县城很有名气的一个人,从小就爱管闲事,老县城的人无人不认识他,大家都爱叫他大仙,是因为他过去在越南战场上被炸掉了一条腿,成为当时县城大红大紫的伤残军人,他光荣退伍后,被安排在县城最大的棉纺厂当了保卫科长,风光了好多年,但是暗地给他写情书的姑娘有一大堆,没有谁嫌弃过他少了一条腿,他也从中选了一个农村里的贫苦人家的漂亮姑娘,也因为自己的关系,把她安进了厂里当了正式工人。那时大家都羡慕他有艳福,少了一条腿,还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小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就像是铁拐李吕洞宾,就开始叫他外号大仙,可是他的好景不长,没过几年那家工厂就倒闭了,他虽能留下看大门,可是他的漂亮媳妇下岗了,再也无法和他过神仙日子,就一个人丢下他和女儿到南方打工去了,再也没了音信,他也没有在乎这些,依然每天开着三轮车接送女儿上下学,带着她到路边面摊小店吃饭。
他开始变成上访专业户是在五年前,他所在的工厂无法恢复生产,又欠银行巨款,只能改制给了原来的厂长,那个在外面跑了几年的厂长,接了个烫手山芋,一筹莫展,该他时来运转了,正赶上金山县城大发展,棉纺厂被整体拆迁,那个厂长不但还清了债务,还带着几千万,全家搬到国外去了。
石强这时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静了。为啥自己辛辛苦苦看管了几十年的工厂,一夜之间就变成那个败家子厂长私人的了,而且拆迁的那么多钱都被他带走了,而几百个下岗工人却没人管了。于是,他召集了一百多个老工人天天到县政府上访闹事,牵着横幅,不是赌大门就是堵路,成了全县有名的铁杆上访户,谁也做不通他的工作,他就是要县政府认错,把原来的工厂还给他们。这不是痴人说梦嘛,那厂都拆掉几年了,还能还回来,县城里从上到下已经开始传说,大仙是老婆跑了,想老婆想疯了?已经得了精神病了,该送精神病院了。
刘冬冬和张涛跑到几百里外的一座大城市,终于找到了大仙的女儿,他的女儿很漂亮很时尚,是在一家咖啡厅当坐台小姐。她见到他们很害怕:“你们,你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张涛说:“我们是代表县政府,还有政府想找的人找不到。”
刘冬冬微笑着说:“你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想请你帮个忙,我们是来帮你解决困难的,你有什么困难都可和我说。”
那姑娘仍在胆怯地说:“请你们不要告诉我爸,我在咖啡厅工作,我跟他说我是在工厂打工的。”
刘冬冬说:“你放心,如果你不喜欢这份工作,我可以帮你找份好的工作,你应该回金山去工作,你爸爸年纪大了,腿又不好,你应该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那姑娘眼睛红红的,低下头说:“你们要真能帮我,给我在金山找份工作,你们要我做什么都行。”
刘冬冬说:“我们找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要你劝劝你爸,不要带头跟政府打官司了,总跟政府作对,有什么好呢,自古以来,谁能跟政府打赢官司啊。”
那姑娘说:“我也劝过我爸了,可他不听我的,非要代表那些下岗工人上访,他也是老糊涂了,什么人的话都不听了。”
刘冬冬又说:“我们也知道,你爸也是被那些人鼓动的,你看人家现在谁不在想法赚钱找出路,只有你爸在带这个头。”
那姑娘忙说:“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我一定回家拼死不要他管这事了。我马上就打电话给他,他要不听,我就回家天天看着他。”
刘冬冬笑道:“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女儿,你以后有任何事都可找我,我会一直把你当女儿待的,工作的事情交给我。”
那姑娘立即打通她爸的电话,在电话里严厉地说:“爸,我跟你说,你不许再和政府打官司了,你总带着那些下岗工人闹,有啥好处,别人都不出头,就你抢出头,县里派人来找我了,我已经答应他们了,不许你闹了,你再闹,我就不认你这个爸了,你就为我少点儿事吧。”
石强在电话里问道:“他们谁来找你了?你没有什么事吧?你不要怕他们。”
那姑娘又急着说:“爸,我没事,是刘冬冬行长和张涛律师,他们对我很好,他们都是好人,你就不要在跟他们闹了,你闹了几年了,还没闹够啊,我马上跟他们回来。”
三十
石强接到女儿的电话,一夜都没合眼,他知道县里做点什么事,就是把你的所有亲朋好友一起动员来做工作,明说是做思想工作,实际就是从各方面给你压力,逼你让步,一些单位为了完成拆迁任务,更是什么丑事都能做得出来,把那些与拆迁户只要有一点亲戚关系的人,都直接要他们回家不准上班,什么时候把人家房子拆了,什么时候再回单位上班,这不是硬逼人家去做断子绝孙的事吗?他没想到他们会跑那么远去找他的女儿。
这使他的神经大受刺激,这些年他的老婆跑了后,他一直在和女儿相依为命,他没有能力为女儿找到好工作,但他总算把女儿拉扯大了。当他听到是刘冬冬去找的他女儿时,他的心里更是气愤至极,他想那一定是潘潮风叫她去的,他一夜都在愤恨地想着:“你们这两个狗官,狼狈为奸。你们的事情全县的人都知道,我知道你们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你们竟拿我女儿来威胁我,老子这条命不要了,老子跟你们拼了。”
天一亮,石强就招呼来一群下岗工人,一起把省委巡视组的住地包围了,石强坐在破三轮车上,三轮车上全装着汽油,一手拿着打火机,情绪激愤地大叫着:“省委巡视组今天不给说法,我就烧死在这里。”
何枫和肖剑得到消息,赶紧跑了出来,他们耐心地劝着石强:“你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快把打火机放下,你有问题我们现在就接待你。”
石强叫道:“你们巡视组和县里的贪官都是一伙的,你们官官相护,就是来做做样子,什么问题也没解决。”
跟他来的那些人也都跟着起哄:“你们省委巡视组,就是下来吃吃喝喝,什么问题也不管。”
何枫对着大家说:“请你们相信我们,我们是下来工作的,你们反映的问题,我们正在调查核实,我们一定会及时给你们,给全县人民一个交代的。”
石强仍在大叫:“我要举报,我要求你们立即调查潘潮风县长和他的小老婆刘冬冬,他们就是金山最大的贪官和坏官,他们不让我们跟政府打官司,处处打击报复我们,还去威胁我女儿,你们今天不查
他们,我就不活了,我就到阎王殿去告他们。”
肖剑一边慢慢向他走近,一边说:“你不要冲动,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希望你能下来,到里面慢慢跟我们说,我们非常需要你提供的材料和证据。”
石强大叫道:“你不要过来,你们不让我活,难道还不让我死。我就是要举报他们,他们这些年干的坏事,谁不知道,还要证据,我有证据,还要你们查什么?”
周围的人也跟着大叫:“共产党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些只吃饭不拉屎的货,怪不得有这么多贪官污吏,我们要能找到证据还要你们这些人干啥?你们的公检法就是用来对付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放着满大街的老虎苍蝇不管不问。”
就在他们吵吵嚷嚷时,张景已经带领一群公安干警赶到了,他指挥公安干警立即把大家放开。张景严厉地对大家说:“你们谁也不许趁机闹事,都给我回去,不然我就按扰乱公共秩序罪,把你们都抓起来。”
众人齐声叫道:“你这个狗腿子,要抓就把我们都抓起来,你除了对我们凶狠,你还能干什么?看看你戴的领章帽徽,你还算是人民警察吗。”
石强更是在对他大叫道:“张景,你就是潘潮风家的一条狗,你被他们崽子踢了,都不敢哼一声,你来抓老子,老子命都不要了,还怕你抓。”
何枫站到前面说:“大家都不要激动,任何问题都会搞清楚的,你们公安都给我退到后面去。”
公安干警听到他的话,全退到他们身后,站成一排,和那些群众形成鲜明对垒的两方。看热闹的群众又是越聚越多了。
肖剑又趁机向石强靠近,他说:“你把打火机放下吧。有我们在,没人能威胁你和你的女儿的,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能查清你所反映的所有问题。”
这时,潘潮风也闻讯赶到了,他走上前说:“石强,我多次接待过你,法院已经受理了你们的案子,你们现在应该好好准备诉讼,到法庭上申诉啊,你快下来,你不想活,你还有个女儿啊,你一直是个伟大的父亲啊。”
石强对他大骂道:“潘潮风,你这个狗县长,你阳奉阴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接待我们多少次了,你每次都说要把我们下岗工人放在心上,要帮我们解决问题,可是一次没有落实过,你明里欢迎我们跟你打官司,暗地里使阴谋诡计,派人去威胁我的女儿,我现在就公开举报你,不把你告倒,我就决不罢休。”
潘潮风说:“你可以举报我,我也可以要求组织现在对我进行审查,不管怎样,你都把火机放下,再苦再难你都不可轻生,我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以我的党性和人格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派人去找你的女儿,绝对没有给你们任何压力,我也可以向你们保证,在开庭的那一天,我一定亲自出现在你们的被告席上。”
众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说:“你一向都是说得比唱的好听,你们家配合的正好,你表面充好人,暗地叫你小老婆去干坏事,你还想骗谁呢。”
“你们夫妻同心,名铺暗盖,官商勾结,都把我们金山县当成你们家的了,你那还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潘潮风被众人说得无所适从,他只能一次次不停地向大家表白:“我知道大家心里有怨气,对我们的工作不满,我也知道我们的工作还有许多缺点,我为此真诚地向你们道歉,请你们相信我,我们一定能处理好发展中的这些矛盾,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向你们保证,我们的党还是共产党,我们的政府还是人民的政府,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终生牢记的历史使命,不管到什么时候,你们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们。关于我的个人问题,我欢迎你们举报,欢迎你们监督,也请省委巡视组对你们提出的问题进行调查核实,我再次以党性和人格向你们保证,你们道听胡说的谣言不是事实,我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做任何对不起组织,对不起我的妻子和女儿的任何事情。请你们不要信谣传谣。”
大家听了他的话,这才平静下来,石强仍不肯放下手中的火机:“你还想用花言巧语骗我们,你和娘娘没有关系,她为啥会为你出面,还去找我女儿,你们害我女儿,我在阴曹地府也不会饶了你们。”
潘潮风坚决地对他说:“你放心,我们马上去调查,谁敢去找你女儿,给她压力,我们就立即去严肃处理他,你的女儿就是我们的女儿,你放下火机,我现在就亲自陪你去看你女儿。”
他正说着,刘冬冬就开着车,带着石强的女儿火速赶到了,他女儿大叫着奔过去:“爸,爸,你怎么又发疯了,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丢下我呀。”
石强被女儿夺下火机,慌张地说:“你,你怎么回来了,他们没有逼你威胁你吧。”
他女儿说:“爸,你又在家胡想了,你真是上访把头脑上坏了,你整天跑来胡闹什么呀。他们大家都对我很好。”
刘冬冬也走过去说:“你总是把人想得坏,我们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的,你的女儿真的是很优秀,你要为有这样的好女儿骄傲。”
她女儿拉住他的三轮车说:“爸,我们回家,你以后不要再来闹来,政府已经对你很好了,你不就是在越南前线炸断了一条腿,政府已经养你一辈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石强忙说:“好,好,只要你没事,我们就回家。”
石强带着女儿一起开车离去,众人却越来越多,仍把他们围住不放,有人喊:“你们不能只解决他一个问题,我们大家的问题都要解决。”
有人在喊:“娘娘本事大,我们找娘娘解决。”
“大家都看见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还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谁信啊,潘潮风,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此时的潘潮风已经又气又急,脸色苍白的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的心绞痛又犯了,他已痛得满头大汗,他强撑着不想让大家看出来,他不停地在心里说着:“一定要坚持,这时绝不能倒下。”但是,他还是坚持不住了,他已经听不清大家在面对着他说什么,他只能一手捂住胸口,一边慢慢俯下身去,先是单膝跪地,单手撑地,后是双膝跪地,双手撑地,他心里还在不停地想着:“不能倒下,一定要站起来。”
众人看到这情景,许多人一下镇住了,有人在不停地拍照摄影,有人又在叫:“这个无能的县长下跪了,他给我们磕头了。没本事还当什么县长呀。”
潘潮风最终没有能站起来,也没有坚持住,重重地摔倒在水泥地上。(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