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祚禄长篇小说:省委巡视组2
十一
省委巡视组第一次公开接待日,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大早,无数的访民一起拥到接待场所,把那里围的水泄不通,有一些人更是全家出动,领着老头老太,拖儿带女的,有的人在呼天号地,有的人在寻死觅活的,一些路过的市民也停下脚步,留下看热闹。那里人是越聚越多,连进出的通道都被堵住了。
张景早已亲自带领几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在这里严阵以待,他一再严厉警告这些访民要维持次序,不要借机闹事。一些人不以为然地围住他们,对他们七嘴八舌地表示不满。
“省委巡视组都来了,你们还要这么凶啊。你们敢当着省委巡视组抓我们吗。”
“来这么多警察,想把我们都抓了啊,你们不要不把我们老百姓不当人啊,你们不管,自然有上面人管,中国的天下到底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共产党还是要管我们老百姓的事。”
“我们到省里到北京都上过访,没有看到那里的警察比你们这么凶的,你们金山的警察心怎么都是这么黑。”
“你们还是头戴国徽,身穿警服的人民警察吗?你们还对得起头上国徽,身上的警服吗?你们就这样把我们当成敌人,你们还把我们当成人民吗,你们到底是为谁服务的呀。”
张景听了这些人的话,心里的火一阵一阵的往上窜着,要是平时,有人敢这样当面指责他,他早就给他几个耳光把他抓了,他在金山从警几十年,一直都是威风八面,说一不二的,他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就能把一半的人镇住,都没人敢到他身边来。他这时看着黑压压的访民,心里在想:还真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真以为上面来了钦差大人,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了,全都跑来凑热闹,你们这些访民,连省委巡视组是来干什么的都没搞懂啊,就跑来乱叫乱嚷,他们是来查县里四大领导班子干部违法违纪行为的,不是来解决你们访民问题的,你们这些访民就是傻啊,什么都不懂,就是在瞎闹,就是知道乱跑着去上访,有什么用呢?什么问题还不是要基层解决,上面来的人不还是要听地方党委政府的,再大的事还不是要地方公检法来处理。你们这次又上当了,地方干部通知你们来,就是要利用你们来分散省委巡视组的精力,使他们没有精力去关注他们,又能使上面领导同情他们下面基层干部的辛苦,一举两得,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现在县里的大部分干部都在希望你们闹起来呢,你们一闹,他们就都是表面紧张,心里高兴,你们都是被人利用了,还傻乎乎地越吵越来劲了,你们就是世上最傻的一群人,所以你们只知道上访,就不知道如何解决问题,什么事情是通过上访能解决的?所有问题都是在私下议定背后商量的,你们一上访一公开就没法办了,只会越吵越差,说到底,你们访民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人家政府是为了公事,就是做错了也是为了公事,上面人都是要保护下面各级机关,保护下面人工作积极性的,不然谁会为他们去干事呀,大小政府其实都是一家的,自古民不与官斗,这么明白的道理,你们怎么就是看不懂呢。
张景看到何枫和肖剑已在金山县信访局李局长陪同下来到这里了,大家的情绪好像一下子都被点燃了,一些人当众拦住他们,给他们跪下喊冤。他们赶紧拉起几个下跪的访民,不停地劝说着他们。
张景眼看着他们被访民们团团围住,仍站在那里斯文不动,他身后的几十个警察,整齐划一的也都跟着他站着斯文不动。他这就是故意要让他们这些省里下来的干部真实感受一下下面工作的艰难和辛苦,他想:我们下面人一年到头在基层辛苦工作,给你们挡风雨挡子弹,你们在上面坐办公室享清福,官大一级压死人,什么事都推到下面,还没事找事要下来查我们,让你们也知道一下下面的情况。
张景直到看到他们已经被访民们拉住了衣服,已经开始推推搡搡的,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拉乱,寸步难行了,才开始走过来大声叫道:“你们都把路让开,让省里领导进去,他们就是下来帮你们解决问题的,大家都要自动维持次序,正常反应情况,都去登记排队反应问题。”
张景一开口,他后面站着的警察立即过来推开人群,打开一条通道。肖剑看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人拉得混乱不堪,他一直在混乱中挡在何枫的面前,他整了整衣服跟在何枫后面走进接待室。他在刚才开始的混乱中,一直就看到张景站在旁边,看到他脸上露出的那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肖剑不由一阵惊颤,他想:这个张景胆子真是太大了,连我们省委巡视组都不放在眼里,当面就敢这样他还有什么事不敢干的。他这就是故意给我们难堪,给我们下马威,金山的这潭水正是太深了。
何枫和肖剑在李局长的陪同下,在接待室依次接待外面急不可待的访民,他们从进入金山开始,就已进入了紧张的工作,他们的手机和举报电话都被打爆了。这些访民大都已经和他们在电话里说过,有些资料已经在他们手里了,但都是第一次见面。
何枫在和他们仔细的了解情况,肖剑在一旁详细地记录着。不知不觉中,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外面还有许多没接待的访民。李局长说:“今天的接待时间到了,让他们回去吧,下次再接待。”
何枫说:“他们都是专为我们而来,一定不能让他们跑白路,不管有多少人,一定要全部接待完。”
最等不及的是外面的张景,他一直在旁边的房间里没有走。这个接访地点和金山宾馆只隔一条马路,是一栋刚开发的大楼的一层,张景坐在的房间,就是那个很大的售楼中心,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楼盘模型,四周都是沙发,张景带来的几十个警察都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报纸一边注视着外面访民们的动态。省委巡视组不走,他们一个也不敢离去。
张景知道,接访地点定在这里,是县里经过慎重考虑的,就是为了让对面的县委大楼里的人,能随时看见这里发生的一切,他知道那栋大楼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特别是潘潮风县长的窗户一直都开着,他清楚潘潮风一直就在居高临下地观察着这里。于是,他就守在这里,一上午寸步不离,他这不是怕潘潮风,他是怕“娘娘”刘冬冬,她给他下了死命令,要他亲自镇守寸步不离,不能让省委巡视组遇到任何麻烦,留下任何坏印象。他清楚在金山,他可以不拿潘潮风算数,当他绝不能不听“娘娘”刘冬冬的话,得罪了她,也就得罪了自己身后的大老板沈金山,自己在金山也就没法混了,沈金山不只是自己多年的大哥,也是自己在金山的靠山,是自己实际的领导。
张景看到时间快到下午一点了,他们的接访还没有结束的迹象,他有些不耐烦了,他感到自己的肚子在叽叽叫了,他有些怨恨地想:这几个人到底想干什么,自己不吃饭,我们下面的干警也要吃饭啊,上访的人天天有,你们一天能接待完啊,不能安排到下次啊,你们这不是成心折腾人吗。
张景已经叫人送来了快餐,他看到那些干警个个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却一点胃口没有,这样的饭菜他怎么能入口呢,平时这时,自己早已经酒足饭饱地休息了,旁边还会有个小姐按摩捏足,这是自己多年固定的习惯,每天中午这个时候,就是自己最享受的美好时刻,硬是被他们给耽误了。
张景等不急了,他走出来转了转,又不好一个人先走,就走进那些还在等候的访民中间,声色严厉地说:“今天都是什么时候了,不接待了,下次再来吧。还有你们这些已经接待过的人,怎么还不走啊,都回去等消息。”
那些访民仍不走,都说:“省里的人都没叫我们走,你凭啥要我们走啊,你干嘛总对我们这么凶。”
陈晓艳就在这些访民中,刘明明是不让她来,说这样来上访没有用,使她来迟了,登记在后面,她已经等几个小时了。她已经把资料上交给了巡视组,肖剑也一直劝她先回学校去,可她就是不想走,她听说有县里领导在,就坚持要再亲自向县里领导反应一次。
刘明明见她坚持不走,也就陪她来了,他看到时间迟了,请她去吃饭,她又不肯离去,只好自己去给她买吃的。
陈晓艳一见到张景,觉得这个人太凶了,就跟旁边的人一问,大家告诉她,他就是金山最凶的公安局长张景。陈晓艳一听,就立即情绪失控地跑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衣服叫道:“你就是张景,就是你把李辉送进监狱的,你的心为啥这么狠,你为啥非要送他去坐牢啊,求求你饶过他吧,他应该和你的儿子一样大呀。”
张景看着她发疯的神情,厉声道:“你是谁?不要胡闹,快放开我。不然,我就治你袭警罪。”
陈晓艳拉住他不放,急切地说:“求求你放过李辉吧,救救他吧,他还那么年轻,他怎么会袭警呢,他能打得了那个警察呀。你怎么就不肯放过他呀。”
张景看到她情绪越来越激动,把他的警服都抓歪了,许多访民一起在看着他们,他从没有这样当众跌相,他心里所有的怒火就都上来了,如果不是看她是个文弱的女生,早就给她几个耳光把她打倒在地了。他愤怒地抓住她的手,用力把她的手臂反转过来:“你敢公然来闹访,我就把你送进去关几天,看你还闹不闹。”
陈晓艳被他扭的一声惨叫,声泪俱下的叫道:“你是什么警察,你想抓人就抓人,想送人坐牢就送人坐牢,你是哪国的警察,你是那个警校毕业的,你就能这么霸道,不讲理不讲法。”
这边一有动惊,那边休息的警察一起拥了过来。张景强扭着陈晓艳的手不放,对后面赶过来的警察说:“给我把她铐起来,送到拘留所,拘留十五天,看谁还敢闹访。”
几个警察拿出手铐就要过来铐她,正在这时,刘明明开着法拉利赶到了,他跳下车,猛冲上来,一把推开旁边的警察,对着张景大吼着:“你给我放开她,你有种来抓我啊,抓一个女孩算什么东西。”
旁边的两个警察不认识他,立即上来抓住他双臂,刘明明动荡不得,就朝张景猛踢了几脚,张景一边让着,还是实实在在地中了几脚。刘明明一边踢一边骂道:“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就知道欺负小老百姓,有本事放开我,让我和他决斗,他算什么警察,他张景就是一条狗,警服穿在他的身上,国徽戴在他的头上,就是对全体中国警察的侮辱。”
那两个警察见他无所畏惧地大骂他们的局长,正要把他彻底制服,没想到张景突然命令他们放开他,他们只能不情愿地放开他。
张景从他跳下法拉利时,就已经认出了他,在这个县城里还能有谁能开法拉利呢。他知道自己这次倒霉了,这个公子哥怎么会出现呢,他可不是一般的公子啊,他可是整个金山的公子啊,自己怎么就惹上他了,还被他踢了几脚,算是被小狗踢了吧。
刘明明过来抱住陈晓艳,看着她被扭红的手说:“我就是跟你说,不要来上访,你就是不信,你就是太善良,以为世界上好人多,这世界上从来就是坏人比好人多,你与他们讲道理,就是与虎谋皮啊,他们一个个都是披着人皮的狼。”
所有的访民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敢这样大骂警察,脚踢公安局长的人,也从没见过不可一世,神圣不可侵犯的张景局长有这么软弱过。要是别人,早就被他打趴下,送进去了,这小子到底是谁呀,这么厉害。
刘明明搀着陈晓艳,继续指着张景鼻子骂道:“我认得你了,你就叫张景,我正要找你算账,我不会放过你,你要为你的所有作为负责,你作威作福的时代过去了,你的噩梦开始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受报应的时候,现在就要到了,我一定要把你所有的罪行全都揭露出来,扒下你的这身警服,把你送上法庭。”
张景被他骂的脸色发白,一句话也不敢说,他后面的几个年轻的干警可受不了了,他们都是血气方刚,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他们觉得这小子也太猖狂了,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当众骂他们局长,他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也太拿他们警察不当数了呀,他们几个没等听他们局长招呼,就一起冲上来要抓住他,就要把他拷起来教训他,个个都想着帮他们张局出了这口恶气。
他们行动异常迅速,张景在一旁都没来得急叫住,场面再度混乱起来。一些访民也跟着起哄:“警察又打人了,警察又打人了。”
刘明明也从没遇到过这场面,就对着抓他的警察一拳挥过去,继而和他们揪打起来,在一场混战中,刘明明很快就被他们抓住拷了起来,他也不知又被谁打了几下,嘴角和鼻子都在流着血。
陈晓艳一边保护他一边急得大哭:“你们不要打他,你们要抓就抓我,不关他的事呀。”
这时,何枫和肖剑听到外面闹起来了,也一起走了出来,喝令大家住手。张景看到刘明明被铐住了,还挨了打,头脑里嗡地一声,他想:这下可闯大祸了,把这个公子打了,自己可怎么向娘娘和沈总交待呀,你们不认得人,乱动手,你们就是打我也不能打他呀。
张景看到何枫他们出来了,顿时勃然大怒,他当面厉声训斥下属道:“谁叫你们拷人了,立即给我放开他。你们都给我站到一边去,我们是人民的警察,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人民群众有意见,我们受点委屈算什么,我们的手铐是对付犯罪分子的,不是对付人民的。”
那几个年轻干警被张景训斥在一旁,心里还不服气地想:张局今天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不是一直强调要从严执法啊,不能容忍任何对警察的不恭不敬吗,今天怎么对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这么客气呢,他不就是开着法拉利吗,开着法拉利就能目无一人,肆意辱骂殴打我们警察吗。
张景一边大声训斥着他的部下,一边来到何枫面前说:“你们辛苦了,你们这种废寝忘食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作风,又给我们上了宝贵的一课,我们一定向你们学习,把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群众的事情无小事,我们一定做好人民的警察,做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
肖剑来到陈晓艳面前说:“你还没回学校,你反应的问题,我们已经记下了,我们会认真处理的,你还是早点回学校去等消息去吧。”
刘明明被解开了手铐,刚才吃了一些亏,嘴角还在流着血,他火气冲天地骂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只有她这样的傻子才会信你们,你们早晚会和他们同流合污,一个鼻孔出气。你看他们还是人民警察呢,有这样为人民服务的人民警察吗?这么多人打一个,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我们单挑啊。”
陈晓艳拉住他,给他擦着嘴边的血迹说:“你快别说了,都怪我。”
刘明明心里不服,他那吃过这种亏呀,他不依不饶地拦住何枫说:“我也要上访,他们警察打人,这事你们管不管?你们亲眼所见,你们不管,你们还算什么省委巡视组,大家等了一上午,你们还不接待,你们是下来旅游的吧。”
旁边的一些访民也跟着起哄:“我们作证,他们警察打人了,把人家孩子都打成这样,你们看到了不能不管。”
这些访民平时都受了不少气,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英雄小子,算是也给他们出了口气,就一起帮着他起哄。很快就和那群警察形成界限分明的两派了,气氛又顿时紧张了起来。
刘明明受到了大家的鼓动,突然有了一种为民请愿的冲动,他情绪激昂地对何枫说:“全县人民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们来,你们就要为人民做主,帮人民解决困难,不能就下来做做样子,开几个会,做几个报告,就回去交差了。金山县现在真的到处是贪官,遍地是苍蝇啊,哪里还有好官啊,你们快去抓呀。”
访民们在他带领下,也跟着胆大起来,全都情绪激动起来,他们一起围住何枫肖剑等人和公安警察,怒气冲冲地说着:“我们访民也是人,我们也是人民群众,我们没有冤情怎么会来上访,谁不愿在家享福,谁愿来上访,你们不能把我们当罪犯,想抓就抓,想打就打。”
现场越来越乱,一些路过的不明真相的百姓也都围了过来,一起帮腔叫道:“是警察也不能随便打人,你们打人打惯了,在省委巡视组面前还敢打人,真是无法无天了,真就没人能管得了你们了。”
张景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心里感到真正着急了,他看到这些人跟着刘明明在越闹越凶,他知道不把带头闹事的刘明明拘起来,局面就会越来越糟,可是现在就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抓他了。偏偏这时,何枫和肖剑还没有离去的意图,还要和这些人交流,张景也没法要他们走,只能在心里恨恨地想道:你们真是缺乏基层工作经验,和这些刁民有什么好说的,什么道理都能说清,还要我们这些公安干警干什么,你们大干部的威严还不都是我们给你保护来的。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潘潮风县长及时赶到了,立即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十二
潘潮风一上午都在办公室里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他对这次省委巡视组的首次公开接待日工作非常重视,做了周密的部署,各个乡镇和部门都派了专门的人员在旁边候命,防止出现意外情况。他也是不停地走到窗口朝这边张望几眼。这一直就是他的习惯,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时,就经常喜欢站在窗前朝外眺望,因为这里地势很高,基本可以看到整个县城的全貌,他喜欢在这里看到县城每一天的每一点变化,甚至还在心里计算着那些高楼是怎么一层层建起来的,因为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灌注着他这些年的心血,每一栋楼房都是在他急切的目光中长起来的。包括眼下的那两大造福万民的宏大工程市民广场和市民公园,这是金山最靓丽的两张名片,他们虽然是几代领导共同设计建造的,但在他们手里都只是梦想,都只是图纸,是在他手里实现了这个全县几代人的梦想。他为此感到一种由衷的骄傲和自豪,他常想,不管将来自己何时以何种方式离开金山,他都值了,他对得起金山,对得起自己二十多年的努力,因为这里将永远记录着他的心血,他的足迹,他的成就,二十多年来,他没有虚度年华,他一直在沿着自己的梦想在努力奋斗,他没有一刻违背过自己的诺言,他无怨无悔心地坦荡,他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的信仰,对得起自己终身追求的理想。
潘潮风看到那么多的访民聚集在那里,他的心里也很焦郁,他知道他们大部分的诉求都放在他的桌上,他不止已经看过多少遍了。他对他们反应的情况都很重视,因为他的志向就是不只要做一个清官,更要做一个为民服务为万名敬仰的好官,他要始终把人民的诉求装在自己心里,把人民的利益记在心上,可是他又真的没法去满足他们的各种请求,对于这些经常上访的民众,特别是那些上访专业户,他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有时恨有时气有时爱有时苦闷有时愤怒,就是没有办法去摆平他们,有时想尽力去帮助他们,可是又是无能为力,心有余力不足,他这个县长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不是能解决所有问题的。更何况他们有些诉求也是太离谱了,完全是在胡搅蛮缠,是在借机发泄自己对社会的不满,来达到自己某些难以实现的目的。
潘潮风总是在不停地反思,为什么这些访民会越来越多无休无止呢?为什么他们有那么多的不满情绪?自己的工作真的有那么多的失误?
潘潮风在当副县长时就是分管信访工作,他一直对信访工作非常重视,每月至少两次亲自参加县长接待日,当面处理信访人的诉求事项,尽心尽力地去帮助他们解决实际困难和一些诉求,但他总是无法解决越来越多的矛盾,无法控制上访的人群越来越多。
他一直认为金山县现在处在历史上发展的最好最快时期,社会急剧变化日新月异,各种矛盾也不断激化,有些人跟不上发展形势,有种失落感,这是很正常的,他们有些不满情绪也很正常,这就是我们社会发展必须经历的阵痛,只要耐心地做工作,大家都会理解支持的,因为大家都能目睹到整个社会的巨大发展和进步,都能不同程度地从这种发展中得到实惠和利益。即使他们的工作有失误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也应该能得到整个社会和广大人民的理解,什么样的政府和官员能够做到完美无缺呢?能让所有人满意,能没有一点社会矛盾?人类社会本来就是在各种矛盾中不断发展前进的。
潘潮风每次面对那些情绪激动的访民,心情都是非常复杂。他说不清那是爱还是恨,他知道他们这是对自己工作对社会不满的表现,是在打自己的脸,同时也感到无比的委屈,自己如此尽心尽力的工作,给金山带来了如此大的成就,为啥还得不到他们的理解和支持,一些访民完全是在胡搅蛮缠,是在借机发泄自己的不满。对于那些死打蛮缠得寸进尺的访民,对于他们的过分请求,他真的是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他只能是又气又恨又怒,他不想过分的迁就他们,也生怕他们会闹出事来,可是这一切他又不能有丝毫的表露出来,只能深埋在心底,满脸微笑地接待他们。
潘潮风看到那里过了十二点了,上访的人群还没减少,心里就开始着急了,后又看到现场混乱起来,就赶紧赶了过来。他对着众多的访民说:“你们反应的事情多,不是一天能解决完的,大家要冷静,要按次序来,下次再来吧,省委巡视组要住几个月,你们有的是反应问题的时间。”
大家看到他,就把他围住了,纷纷在叫道:“你们还没反应问题,你们要求省委巡视组接待。”
刘明明认识他,看到他胆子就更大了,他理直气壮地冲他大声叫道:“你们金山警匪不分,警察随便抓人打人,你是县长,你要给我们交待,你要让他们打人警察给我道歉。”
众多访民也跟着叫道:“警察不能随便打人,我们访民不是罪犯。”
潘潮风看到是他,心里也很奇怪,他不明白,刘冬冬的儿子怎么也跑来闹事呢。他对大家挥着手说:“我们的警察也是在正当履行公务,他们在辛苦工作,是在维持正常次序,是为了你们更好的反应问题,大家千万不要误会了,大家都要理解,没有公安干警的辛苦,就不会有社会的长治久安。”
刘明明心里的火更旺了,他继续情绪激动不顾一切地对他大叫:“你是什么县长,你眼睛瞎了,我被他们打成这样,你还看不见,你不是人民的县长,你和他们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你是他们的帮凶,你是瞎子县长,你是聋子县长。”
众人从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在众人面前痛骂县长的,大都感到过瘾,也跟在后面起哄:“还人民县长呢,我们上访多少次了,我们的情况他不知道,他何时在为我们老百姓服务,他们现在都是在为人民币服务的干部。”
潘潮风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仍然不动声色地微笑着对大家说:“你们的心情我知道,你们对我们的工作不理解有意见很正常,你们可以正常向省委巡视组反应,我们会尽力解决你们的问题。”
大家继续在吵闹着:“你这话说过多少遍了,我们一直都在被你唬来唬去的,我们这些问题拖了几年了,也没有个说法。”
刘明明这时又在对他大叫着:“国家要求依法治国,你们金山就是以腐败治县,你们的每一个毛孔里都生长着腐败。你们金山没有一个好干部,你这个县长是怎么当上去的?你看看这么多访民在叫怨,你不感到惭愧吗?这就是你这样的县长创造出的政绩吗?你们早晚要接受历史和人民的审判。”
这时,何枫组长已经来到潘潮风面前,跟他说:“潘县长,他们有些人是跑了几十里山路而来的,我们不能让大家失望,让他们白跑一趟,下午继续接待。”
潘潮风面露愧色地说:“你们忙到现在了,还没吃饭,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啊。”
何枫说:“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你叫人给我们送几盒盒饭来,我们继续接待工作,今天必须一个不漏的接待完。”
访民们听到下午继续接待,这才安静下来,没人再吵闹了。有人在小声议论着:“省里来的干部就是不一样啊,就是素质高,到现在了,就没先想着去吃饭,哪像我们金山的干部,早上到办公室安排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天两餐酒,早晚想得都是为了一张嘴。”
何枫和肖剑又回到接待室去接待访民,潘潮风想离开,仍被一些人围住了,在找机会向他反应情况,有些老头老太又在哭哭啼啼当着他面下跪求助,还有的要寻死觅活地拿头往墙上撞,他又开始应急不暇地安慰大家。
陈晓艳也趁机向他反应她的诉求,潘潮风听了她的反应说:“你就是那个陈晓艳啊,你反应的情况我知道,你到省里北京各部门的反应材料都转到我们这里来了,我们都做了认真调查处理,上面也派人来督查了,你是大学生,你要相信法律,带头维护法律的尊严,任何人触犯了法律,都要受到法律的惩罚,李辉袭警案,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性准确,量刑适当,程序合法。”
刘明明一听就又面对潘潮风骂道:“什么法律?在你们这些狗官面前,法律就是你们手中的道具,就像奴隶主手里的锁链,想套在谁的身上就套在谁的身上,你们这些现代的土皇帝狗警察比过去的奴隶主还要恶毒一万倍,以前他们给奴隶戴的是能看得见的锁链,你们给你们热爱的人民,戴上了无数现代化的看不见的锁链。还要标榜自己是人民县长,人民公仆,你们满嘴代表人民,到处高呼为人民服务,可就是你们心里没有人民。你们都是伪君子,是假面人,呸,呸,你们无比无耻,恶心,我为你们感到羞愧。”
刘明明说完,就拉住陈晓艳一边离开一边继续骂着:“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官相护,他这个狗官和他们都是一伙的,他就是他们的头,他就知道靠挖金山的煤矿发不义财,靠卖金山的美女,去求发展,他们都是他的狗崽子,他就知道一口官话,金山所有的坏事都是他带头干的,你找他上访是瞎子打灯笼找错人了。你不要再相信他们,不要再上访了,你上访两年多了,有什么结果?还来听他们骗?他们只会关心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谁会关心你的申诉,他这个狗县长和他们都是一样的,听我的,跟我走,我们走自己的路,我会有办法帮你查清一切的,我一定帮你把这些狗官全部送上法庭的。”
潘潮风被刘明明当众骂得一时不知所措了,只感到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痛,他确实无言以对了,他一时感到心里有无数的话,想向这些访民说,想向刘明明和陈晓艳这样的孩子们说。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是木然地望着他拉着陈晓艳上了法拉利,一阵烟地扬长而去。
刘明明一走,访民们没了带头的,也就没人再敢大声说话了,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十三
金山县城和其他县城一样,小的装不下任何秘密和新闻,不到半天时间,刘明明大闹省委巡视组,拳打警察,脚踢公安局长,怒骂县长的特大新闻就在县城传开,立时成了人们大街小巷热议的话题。几乎同时,人们也都知道了这个英勇无比的上访英雄,就是农商行行长刘冬冬的公子,这又一下子吊起了所有人的兴趣,他们不明白,刘冬冬的儿子怎么也要上访,是谁敢得罪金山的娘娘,这不是翻了天了,这下金山可就热闹了啊,金山可就有好戏看了。
如此同时,无数问候的短信和电话一起打到刘冬冬的手机上,使她应接不暇。她这几天到省城开会是假,实际是在省城动用一切关系,在了解一些内部情况,她现在最关心的是两件事,一是潘潮风的县委书记任命为何迟迟不能下来,二是省委巡视组的背景和到金山的真实目的。她得到的消息都使她安心,潘潮风的县委书记任命没有任何问题,他和全省几个书记的正式任命都没下来,一是因为省里主要领导要退休了,要等新领导上任,二是省委巡视组不只到金山,所有的县都要去,这是正常的工作安排,再说,就是金山现在真有什么问题,也找不到潘潮风的头上,他还只是干事的县长,不是做主的书记。
刘冬冬的心里刚安定下来,就又被这些问候电话搞得不安宁了。第一个给她打来电话的就是张景。张景在电话里一个劲地说:“刘行长,幸亏我认出了那辆法拉利,我就一直在保护他了,我还被他猛踢了几脚,没关系,我就当是被我自己孩子踢的,我们几个警察都被他打了,我及时制止着,才没让他吃亏,你要怪就怪我,那几个青年警察不认识他,才闹出误会。”
刘冬冬听了心里一阵心酸难过,刘明明就是她的心头肉啊,她从小不能让他受一点委屈和伤害,他怎么能跟警察打架呢,他一个人跟一群警察打架还能不吃亏呀。但她表面上还是无动于衷地对张景说:“张局,谢谢你了,有你在场我还能不放心呀,他是吃错什么药了,还敢跟你们警察打架,真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了,要是在外面,还不知要吃多大亏呢,你们就应该帮我好好教训他,把他抓进去关几天,让他冷静冷静。有没有警察受伤了?你先帮我给他们道歉,我回来就去慰问他们。”
刘冬冬放下张景的电话,就打通刘明明的电话,急切地说:“儿子,你怎么跑去和警察打架,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你伤了那里?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刘明明说:“妈,你不要说了,我没事,我没受任何伤,那几个小警察一个对一个,谁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不要管我,你忙你的,我长大了,我要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把金山这些狗官的皮都扒了。”
刘冬冬吃惊地说:“儿子,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胡来,我马山回来。等我回来再说。”
刘冬冬正说着时,刘明明听着不耐烦,就直接关了机,再也打不通了。刘冬冬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她知道儿子这次一定是吃了大亏,心里有气,不定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她顾不得在省城的事了,立即往金山赶来。
到了金山,也没找到刘明明,她只能急的打电话把沈金山大骂一顿:“你看到我儿子到金山了,你都不关心一下,让他被人打了,还失踪了。”
沈金山在电话里笑道:“这事我早知道了,是他打了警察,还把潘潮风当众大骂了一顿,我们儿子是真威风了一回啊,没想到他还真有点儿胆识有点儿魄力,敢做敢为,他的骨子里还真是像我啊,有一股子闯劲。”
刘冬冬说道:“你别在瞎得意了,快给我找找他在那里,他不能再干傻事了,他还在气头上。”
沈金山说道:“你不用为他当心,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了,现在就是他满大街的打人,也没人敢还手了,他本事大的很,正带着女朋友在游山玩水呢,他何时有的女朋友,怎么不告诉我呀。”
刘冬冬没再理他,她来到金山宾馆,才知道刘明明真带了女朋友,还住进了她的专用包间,她的心里才放心下来。她心里有着一丝甜蜜,又有一丝生气,这个孩子,有了女朋友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她直接来到窗前的那个望远镜,习惯性地朝里面张望着,她特意在这里安放这个望远镜,就是为了能及时看到潘潮风的办公室,她时刻都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她每次看到他出现在窗口时,心情都是非常激动。她时刻渴望着能看到潘潮风那举目远望的凝视的眼神,似乎还能感觉到他清晰的气息。她知道潘潮风不会知道她在时刻注视着他,不会知道她一直都在背后为他默默地奉献着一切,在不遗余力地支持他帮助他。
她早已把自己全部的情感都倾注到他和他们的儿子刘明明身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她就是在为他们而活着而坚持着,不管她的面前是万丈悬崖,还是刀山火海,她都无所畏惧。她没有在对面的窗口看到潘潮风的出现,她又将目光在宽阔的市民广场和市民公园里扫视了一片,心里又感到一丝的骄傲和安慰,虽然她知道她和潘潮风之间就像永远隔着这个广场一样隔的很远,始终无法接近,但是又像这个广场一样将他们紧密相连,这座市民广场和市民公园就是他们心灵沟通的桥梁,也是他们共同心血的结晶。
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在这里张望他,她知道这些年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住在办公室里,他的灯光总是要亮到深夜。她每晚都在这里远远地陪着他,直到他的灯光熄灭,她曾经几次试探着能过去陪陪他,都被他的自定的戒令挡在了门外,他自定的第一条戒令就是下班时间从不在办公室接待任何客人,就是遇到晚上有紧接情况,也都是在会议室接待,第二条戒令是他只在上班时间接待女同志女下属,还必须敞开着门开着监控,他是第一个在自己办公室里装监控的人,第三条戒令是他从不接受任何私人宴请,他都是在食堂吃饭,有时就是在办公室里泡方便面啃馒头。
刘冬冬每次看到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啃冷馒头的时候,心里就会感到一阵阵酸痛,可是她又无法接近,她知道他这不是对待她一个人,而是对待所有的人,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人可以破了他的这个规定,他因此常被人私下称为是怪物,是当代的稀有动物,是在做秀,是为了急着往上爬。
只有刘冬冬最能理解他,她知道他能做到这点,全是因为他的心里埋藏着巨大的抱负,只有拥有远大理想的人才能有着不同凡人的毅力和精神。他坚持这样做,就是想能实实在在地干出一番事业,取得突出成绩,最终能够从这个深山里冲上去,因为他那时受的伤害太重太深了,他又是那么重情重意的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次的伤害,那种痛苦一直就是深埋在他的心底。
刘冬冬知道自己虽然无法靠近他,但是她能看透他的整个内心世界,她只能在外围全力地帮助他扶持他,帮他早日实现他内心的远大理想,使他官运亨通,能早日升到省里,只有这样才能抹平他内心的伤口。
刘冬冬知道潘潮风就是个有名的工作狂,她看到他一年至少有三百多天住在办公室里,他窗口的灯很少在深夜十二点前熄灭过,常常要亮到天明。特别是近几个月,他就从没回家过,因为他的女儿考取了省城的重点中学,他的跛脚的乡下老婆到省城陪读去了。
一想起他的那个跛脚的乡下老婆杨慧,刘冬冬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滋味,那是潘潮风下派到村里当书记不久,夜里突然得了急性阑尾炎,痛得要命,那时杨慧就是村里医疗所的一个小护士,是杨慧及时的发现了他,背着他连夜把他往医院送,一路不知摔了多少跤,最后把一只脚摔坏了,她就是凭那只摔跛的脚获得了潘潮风所有的爱,这么多年来对她不抛不弃,坚贞不渝,从没有给任何女人插足的机会。这一切更使刘冬冬对自己过去的行为感到了悔恨,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多么优秀多么难得的感情专业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在现在这个世上,只能是可遇不可求。这也更加重了她对潘潮风的一片深情,她始终觉得,为这样的男人付出任何东西都是值得的,哪怕是要毁灭她的一切,她也在所不惜。
虽然每想到这一切,她的心里都充满了酸楚和懊恼,但也总伴随着一丝的甜蜜,因为她和他毕竟还留下了爱的结晶,他们的儿子刘冬冬,这个儿子足以让她忘记一切不幸和烦恼,虽然她一直严守这个秘密,不想给潘潮风两袖清风洁白无瑕的政治形象带来任何污点,但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这一切,知道她对他们那份爱情的终生坚守,刘明明就是她带给他的最珍贵的礼物和补偿。
想到刘明明,她又开始在寻思,他怎么会突然到金山?他怎么会去找省委巡视组?他有什么事能不告诉我呢?还去打警察踢公安局长,当众责骂潘潮风,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他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胡闹了?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女孩,可以连亲娘都不要了呢?
刘冬冬 着急地想着这些,正准备再给刘明明打电话的时候,只听她的房门被急促的敲响了。她心里一阵惊喜,一定是刘明明回来了。
十四
敲开房门的不是刘明明,而是她在金山最好的姐妹江梅。江梅一进门就火急火燎地说:“我的娘娘啊,你总算回来了,省委巡视组一来,咱们金山都乱套了,要出大事了,你还能安心待在省城,你还一回来,就趴在这里看潘潮风,你快救救我吧,我都捂不住了。”
江梅也是四十多岁,也是个风姿卓越,浑身透出魅力的女人,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她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她是金山人人皆知家喻户晓的女大侠,大家都习惯称呼她叫“江姐”,因为她年轻时就是金山最靓丽的一枝花,是县文工团的当家花旦,最精彩的节目就是装扮江姐,她唱得最红的歌就是《红梅颂》,她那时红遍全县,迷倒了无数的男人,以至金山人都爱叫她“江姐”,而不叫她的真名。
刘冬冬是到金山后认识她的,那时她已下海办起了一家全县最大的“江梅财务理财公司”,生意做的很红火,全县有一半的企业都在她那里代账,因为大家都知道,她在税务局的关系最铁,从上到下几十号人,没有一个敢不给她江姐的命子,由她的公司代的账从来不会出问题,而且还能合理避税,没有她代账的单位常常要被税务局查的底朝天,罚的叫娘,所以有人私下说江姐就是地下税务局长,千方百计找上门来,进了她的公司,就等于是进了税务保险局。
她不只代账,最重要的业务就是帮大家融资,大家缺少资金,特别是还银行贷款要资金调头,都要来找她,后来的许多单位更是离开她就玩不转了,所有的银行也都要找她合作找业务。
刘冬冬刚到金山时,就是靠她的帮助才迅速打开局面的,她们也就逐渐成了形影不离无话不说的生活伴侣。只要在金山,几乎天天在一起。她们天然的成为一体,在金山就是无所不能,所向无敌的,如果说潘潮风能够使金山经济这些年腾飞起来,她们就是他的两只隐形的翅膀,是她们联手帮助潘潮风短时间建起了市民广场和市民公园,那时刘冬冬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所有贷款的单位都要对这两大工程有贡献,只要能和这两大工程沾上边的,就一律优先放贷,所以靠近市民广场和市民公园周边的生意和房产是首先火了起来,带动了整个县城的建设。江梅在下面更是把她的这个政策无限放大了,她直接对那些企业说:“市民广场和市民公园是金山两大天子号工程,也是传给子孙万代的利民工程,以后凡是想在金山混的,都要为这两大工程尽力,凡是想发财的,就赶快来沾光。”
到了潘潮风主持工业开发区,她们的配合更是达到了顶峰,在她俩的操作下,许多企业还没落户,贷款就已经下来了。几乎所有的入园企业都跟着沾光,不管有钱没钱,都滚动发展起来的,他们几乎走的都是同一路子,就是先签合同拿地,地没推平,就已经抵押贷款,用贷款的钱建厂房,厂房没盖顶,就又能抵押贷款去买设备,设备在安装,就又能贷款购材料。没有刘冬冬和江梅的相助,他们是谁也做不到这点的。所以,许多本来没钱,靠她们一下成了有土地有厂房的大老板的企业,一直就把她们当成活菩萨,对她们的话言听计从,从不说一个不字。
刘冬冬看到她急成这样,不由地笑道:“在金山,还能有什么事能难到你这位江姐。你还在为秦局长的事着急啊,你不是说不管他的事了,这个事我已经给你尽力了,秦局长一进去,什么都说了,谁也没办法救他了。”
刘冬冬说的秦局长,就是金山税务局的局长,因牵涉到一宗偷开税票的大案被双规了,税务局因此有十几个人被带走协助调查,别人
都回来了 ,只有秦局长被移送到检察院,成为死棋了。
江梅前些天一直在为秦局长的事上下奔波,四处求人说情,因为秦局长就是她在税务局的靠山,是她多年的老情人,她也当着刘冬冬的面哭求过,请她到省里帮他找人求情,花多少钱都行。
刘冬冬知道她当时的急迫心情,表面答应了,实际并没出力,待在省城也有回避她的因素,她和江梅关系是好,那大都是出于工作的需要,她在内心还是始终在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始终觉得江梅胆子太大,总能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大事。更何况,县里许多人都说这次税务局大案,就是潘潮风到上面要求查的,而且,那个秦局长一向的工作作风霸道,把下面一些企业整得没法活了,全县没几个说他好话的。不然,他一进去,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大街上放鞭炮。
刘冬冬知道这些,她自然在心里要赞赏潘潮风的做法,他这也是在为全县除害。所以,不管江梅怎么求她,她都无动于衷,在原则性的大问题上,她是不糊涂的,她自然是和潘潮风站在一起的,所以他只是表面安慰她,不想伤了多年的姐妹之情。
刘冬冬没想到,江梅竟开口就说道:“那个该死的老家伙,早该进去了,我可被他害苦了,我的公司被查了几个月的账,差点把我的命都查没了。墙倒众人推,现在里里外外没人说他好话了,税务局那些人真忘本,那时给他们大发奖金时,个个都说他好,现在都把责任推到他一个人身上了,他的祸就是发奖金发的,他一年每人发十几万,全县的人都红眼了,还能不查他。我算是倒霉了,白白被他玩了这么多年,还差点被他把命玩完了,我和他之间终于是两清了,我应该高兴,我终于自由了。”
刘冬冬有点吃惊的看着她,她不明白,才几天时间,她怎么变化
这么大,是因为秦局长被移交检察院了吗,还是因为秦局长被查出同时拥有十几个情人,而使她生气了。
江梅又说:“冬冬,你这次一定要出手救我,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我都要被你的那两个男人逼疯了。”
刘冬冬立即说:“你在瞎说啥,我可不像你,到处都有许多男人,你是不是急傻了啊,满嘴 乱说。”
江梅忙说:“我不是急傻了,而是急疯了。我是被沈金山和潘潮风两个逼的,我遇上他两个能不疯不傻吗?他们一个逼着我还钱,一个欠钱不还,还躲着不见面,你说我怎么办,非逼我跳楼啊。”
刘冬冬听明白了,就说:“你胆子就是太大了,我跟你提醒过多少次了,沈金山就是个炸弹,他那个集团公司叫的好听,就是个空壳公司,他沈金山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你还给他放几千万高利贷,你这不是自找绝路,明知是陷阱,明知是深渊,你非要往里跳。”
江梅说:“谁会想到,他也不讲信誉,他是全县最大的企业家,不只我一个,全县有钱的人谁不把钱放他哪儿,他都没保障还有谁有保障。”
刘冬冬说:“你们这都是疯了,是自作自受,我们贷款利息才多少,多少公司还都承受不了,你们放给他高出五倍十倍的利息,他沈金山是神不是人,他就不是生活在我们这个社会?他凭啥就能获得那么高的利润?这么明显的事情,你们怎么就看不明白呢。特别是你,一头钻到钱眼里去了,你拿你自己钱去放高利贷也就算了,你怎么能去把那些老太太老头的钱,都拿来去放高利贷呢,他们那可是多年赚下的血汗钱,都是留着养老的看病的安排后事的,你连他们钱不还,还要怪潘潮风逼你还钱,不管说到那里,这些老太太老头们的钱你一定要还。”
江梅说:“那也不能全怪我,他们也是想多要点利息嘛。我也想还他们,我也不想这些老太太老头们跑到街上去闹呀,可是沈金山不还我,我拿什么还他们呢。你家那个潘潮风也太认真了吧,我不就是有些经济纠纷吗,我一没跑二没躲的,他还亲自跑到公安局要求他们按非法集资查我,还把我放在督办案件的第一位了。大家都在说,他还没当县委书记就这么铁面无情,刚送进去一个税务局长,又要拿我们企业老总开刀了,他要当了县委书记,我们就没日子过了。”
刘冬冬听了,心里立即很不高兴地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是县长,我是行长,我们只有工作关系,没有任何其它关系,你不要老是把我和他往一块扯。再说,谁当县长,这事也得管啊,我看着那些老头老太太要钱都感到可怜,欠他们钱不还,就是缺德,谁都该管的。”
江梅看到她真不高兴了,只得改口说:“我不是来请你求他,我知道求他也没用,他是个滴水不进,不识人间烟火的人民的好县长,你放心为了成全他这个一心为民的心意,我一定尽快还清那些老太太老头们的钱,不让他们去找省委巡视组闹。我是来求你帮我去找沈金山要钱,我要不是到了绝路,也不会请你出山呀。你就帮我一次吧,为了那些可怜的老太太老头们,也为了潘县长少一点麻烦,你就出一次面吧。不然,潘潮风就是把我抓进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刘冬冬想了想,虽然她最不想去见沈金山,但还是答应了,她说:“好吧,我陪你去一次吧,我也求你以后嘴上上把锁,不要再说我和潘潮风的事了。”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有救了。”江梅走到哪台望远镜前,摸了摸说:“我保证以后在任何地方,不再说你和潘潮风的事了。可是,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你不能这样对待自己了,为了一个男人,你这些年付出这么多值得吗,你天天在看他,他知道吗?他看过你吗?我都为你感到亏心,感到不值呀,你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多年的青春,这么美好的人生全被他毁了,天下没有一个好男人,都是一些馋腥的坏猫,都是一些无情无义的家伙。你早点清醒过来吧,不要再痴迷不悟了。”
刘冬冬摇手打断她的话:“你别乱说了,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江梅只好说:“好吧,我不说了,你就憋在心里,自己作贱自己吧,看看你比我还小,脸上的皱纹都比我多了。我们都没有几年好日子了,好好珍惜自己吧,忘了这些烦恼,我们先下去做面膜,管它明天是什么日子,享受一时是一时,快活一天是一天,日子难过天天过。”
刘冬冬说道:“做面膜就去做面膜呗,你哪来的这么多话呀,一张嘴一开口就不知道停,话说多了伤身体呀。”
江梅好像突然想起似的说:“我今天看到你家明明了,还带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朋友,你真幸福,这么快就有儿媳妇了。”
刘冬冬忙问:“你都看见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在那里呢,我打电话他都不接。”
江梅笑道:“这就对了,有了女朋友还能要你去影响,你就让他们小青年去热恋吧,明明真有眼光,他那女朋友真是漂亮,金山县就没出过这么漂亮的女孩。我也只在车里看到她一眼,我跟在他们车后追,就是没追上,明明那法拉利开得像飞机一样。”
刘冬冬不解地问道:“他真的回去了,他不会没见我一面就回去吧,他这么快心里就没有我了。”
江梅拉住她手说:“他们一定找到那里快乐去了,现在的年青人比我们会享受。你还是跟我走吧,好好让自己保持美貌,不然,你早早成了老太婆,就真的没人要了。”
十五
刘冬冬和江梅来到一楼的蒙娜丽莎美容院,这是县城一家最高档的美容院,装修豪华,她们一进来,所有的服务小姐全都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她们,她们一直就是这里最高贵的客人,人人都认识她们。两位年青漂亮的女按摩师立即把她俩请到最里面的豪华套间,她俩也是她们专用的按摩师小翠和小红,她俩毕恭毕敬地说:“刘行长,江姐,我们的热水给你们放好了。”
江梅对她们说:“好的,你们等我们泡好了再进来吧。”
“是”小翠和小红一起恭敬地退到了外面等候。这个豪华套间与别处的不同,美容院老板说这就是特意为她俩装修的,也是给她俩专用的,别人没经过她俩允许,是不能进来的。里面最吸引人的就是有一个特大的花瓣形的鎏金浴缸,对面还立着一面宽大的镜子,这也是按照江梅的要求安置的,因为她最喜欢洗澡时随时对着镜子照照。刘冬冬也受她影响,在做面膜前,先到热水里泡一泡,让所有的毛孔都张开,然后再躺在床上做按摩和面膜,就会感到特别的舒服。这里也就成了她俩经常共同沐浴的场所。
刘冬冬还跟着她学会了许多享受,她一直就很佩服江梅,特别的会享受生活,自己虽是从省城来的,在这个方面却是远不如她,样样都要跟她学。她也就很佩服,这个小县城的人就是想得开,就是会生活会享受,不管外面有天大的事,都能放的下。自己每次感到劳累和烦恼的时候,也就特别想着跟她享受轻松一把,经过这适度的热水一泡,然后往床上一躺,任由着按摩师从头部到脸部,再到浑身的轻揉按摩,自己就会昏昏欲睡,飘然欲仙了,就会暂时忘记这世上的一切烦恼,她甚至有时傻傻地想,如果就是这样一直睡着,永远不醒来该多好啊。
江梅脱光衣服,习惯性的先到玻璃镜前,对着镜子自我欣赏着,她始终对自己的这副洁白娇柔、保养极好的身材感到极度自信,这正是一个女人最成熟最有魅力的时段,虽已没了青春年少时的鲜嫩和光泽,但那高挑婀娜的身材依旧,丰脾洁白的皮肤更加丰满,更加充满韵味,饱含着一种蓬勃欲动的风情,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熟透了的持久耐闻的清香,这是一般的青春少女无法拥有的中年女人独有的神韵。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鲜汁欲滴的香果,也像是透露出彩虹即将失去时的那一道神光,更像是历尽风雨,冷对冰霜,傲然开放的一枚红梅。
刘冬冬已经进入水池中,她赤身泡在温水里叫道:“你还在照什么照啊,都是半老徐娘了,你还这么自恋,越照就会越烦。”
江梅说:“我不像你,人没老心先老。现在就是男人的世界,个个都是如狼似虎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们女人,只能靠身体吃饭的,不爱惜好这付身体怎行呢。”
刘冬冬说:“好了,好了,别照了,你只会越照越老,不会越照越年青的。赶快进来泡泡吧。跑完后再去照,也许还能年青几岁。”
江梅一边恨恨地说着:“我要是再年青十岁,谁也不敢逼我到这个地步。这才几年,这些狗东西就不认得老娘了,这些狗男人都是些得了便宜就跑的狗东西。谁都不想帮我了。”然后,才小心地走进热水浴缸里。
江梅这么说着,是心里有着太多的怨气。是的,这么多年来,在金山,她不只是家喻户晓的江姐,也是大家公认的金山一姐,在刘冬冬没来前,没人能找出第二个比她还牛的女人,她从来不用求人办事,从来不会受到今天这种气,被要债的人堵在大街上,还要担心公安局要抓她,那时总有许多男人像狗一样追逐她,她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先帮她处理好了,才来换她一笑,他们都争着请她吃放,都能以能请她出席感到荣耀,这才几年,这些臭男人都像一群臭虫一样飞走了,弃她不顾了。
她开始有些后悔,当初对这些男人太有些心慈手软,下手太轻了,听信了他们的花言巧语,轻易就让他们得手了,被他们肆意玩弄了,就被他们随意抛弃了,她不知道现在该恨谁怪谁,她只能恨自己,因为她经历的这样男人太多了,多得没有印象了。
她也一直知道,这些男人追逐她,就是为了能得到她的这付肉体,是为了能把她弄到床上,满足他们的那份虚荣心和成就感,那时金山所有有点成就的男人都把她当作头号目标。她也知道,和这群男人相比,她一个弱女子,最大的资本就是这副人人仰慕的身体,她从来没有吝啬过自己的这副身体,充分地利用着这个上天赐给她的最大财富。他们在玩弄她时,她也是在把这一群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她也从玩弄这些男人中得到快乐和满足,获得自己的利益和成就。她一直就是金山最成功最风光的女人,她拥有自己的公司和想要的一切,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最终还是没玩过男人,被金山最厉害的男人沈金山给玩进去了,最后输的一无所有,内忧外患。
江梅想到这些时,不由地狠狠地盯着刘冬冬,对于这个最好的姐妹,她真的说不清内心的滋味,真是有爱有恨有吝惜有嫉妒,最多的应该还是那种女人间的极度的嫉妒。她常想上帝为什么要造出这样的尤物,将会害得多少男人为她痴迷疯狂误入歧途,将会害得多少男人为她失魂落魄行为出格去犯错误,而又为啥偏偏把她派到金山了,抢走了许多本来属于自己的风光。
刘冬冬正赤身裸体地闭目躺在浴缸的水中,一缕缕轻轻的热气从她身上飘散开来,从那个方向看,她都像是一断洁白的莲藕躺在水里,更像是一尊浸在水中的维纳斯的雕塑。
江梅过去出于对自己美貌的自信,她很少佩服过其它女人的美丽,可是刘冬冬的美貌却不能不让她信服,自叹不如,她上网查过林志玲张曼玉林青霞等许多影星的照片,她都没有查到过能胜过刘冬冬的美貌,能有她的那种学识、风度、气质和涵养,能有她的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傲然风骨,以及她的浑身无时无刻不散发出的那种摄人魂魄的神奇魅力。
刘冬冬在金山出现的那刻起,江梅就知道自己在金山一姐的地位没有了,自己在任何方面和这位省城来的大行长都没法比了。刘冬冬
的出现,立即在金山政商界产生了一股强大的旋风,把许多人都席卷了进去。但很快,许多人都知难而退了,刘冬冬“冰美人”的美名开始最早传播开来。
同为女人的江梅知道,这样外表冷如冰霜的女人,她的内心会藏有更凶猛的烈火,她只是面对金山这些看不上眼的男人才凛然不可侵犯,再说,她这付令人发狂的天生丽质的身躯,又怎能逃得过那些垂涎欲滴虎视眈眈的男人呢。她很快就打听到,这位几乎使金山所有男人望而却步的高贵女人,不只是比自己漂亮,命也比自己好许多,她接触的男人,都要比自己高级好多倍,她出自名牌大学,又在省直机关镀金多年,自然就有了一种天然的傲气和背景。她是对正科以下的干部从不接待,副处级别的只能拿一直眼看,正处级别的才拿两只眼看,能使她宽衣解带投怀送抱的起码是厅级以上的才够资格。
江梅不能不服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同样是个漂亮的女人,怎么差距就是这么大呢。不管她的心里有多不平衡,有多少嫉妒和羡慕,她都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甘心成为刘冬冬在金山的马前卒,成为刘冬冬和金山政商界的一个纽带。刘冬冬的许多事情都是由她去出面做的。刘冬冬在金山离不开她,她更离不开刘冬冬。
过去和刘冬冬在一起时,江梅还能保留最后一点自信,就是自己比她聪明,自己对付男人比她有办法,觉得她看上去很精明,内心里实际是傻乎乎的,有些做法更是莫名其妙,十多年前就是为了一个过去的男人,从省城跑到金山来了,整整十多年了,都没有把一个潘潮风征服,连一个潘潮风都搞不定,上面那些人也不知她是怎么搞定的,傻乎乎地为他做着做那,这不是傻到顶了是什么?一个聪明的漂亮的女人往往就是最傻的女人。就她和潘潮风那点儿事情,所有的明眼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们明里界线分明,暗地里早就是一家子,她还总是千方百计地想撇清他俩的关系,哪又能唬谁呢,只能唬她自己。
现在的江梅连最后的这点自信都没有了,她现在觉得还是刘冬冬厉害,现在决定自己命运的两个男人潘潮风和周金山,又都是刘冬冬的最重要的男人,一个是刘冬冬要追求的男人,一个是在追求刘冬冬的男人。在对付男人方面,刘冬冬还是要比自己高明许多啊,她处的都是比自己高许多倍的极品男人,而且每一个都能被她牢牢地控制在手里。她一直就是金山名符其实的娘娘,而自己跟在她后面忙活了这些年,什么都不是,就像是一个被人弃之一边的没人要的老宫女,天天被人在后面指着骂,过着惶惶不安的日子。
江梅想着这些,心里就又恨起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那些臭男人来,虽然她经历的男人要比刘冬冬多许多倍,可都是些得了便宜就卖乖的金山臭男人,关键时刻,一个也没用。她恨恨地想:自己这辈子算是白活了,下辈子决不能再出生在金山,一定要早日到外面的大世界去,金山的这些臭男人都是井底之蛙,没品位没修养,都是泥巴里蹦出的癞蛤蟆,有了几个钱,就追腥逐臭,去找小妹妹,喜欢小鲜肉,她们知道什么?你们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女人味吗?什么才是极品女人吗?
江梅想着这些时,心里不由地烦躁起来,她大叫着:“小红小翠。快进来给我们擦背。”
等候在门外的小红小翠赶紧走了进来。江梅说:“小红,你来给我擦背,先擦浴盐,再擦浴奶,后用洗浴露,最后用香皂。”
小红轻声地笑道:“江姐,你放心,我帮你洗过多少次了,一定不会错,保证让你满意,让你舒服。”
这时,一直在水中闭目浸泡的刘冬冬,才睁开眼说:“你天天洗澡,还要擦这么多遍啊,不怕把你的皮肤擦破了,你不是说火烧眉毛了,还有时间这么会享福。”
江梅说:“我现在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债多不愁了,急也没用,信天由命吧,现在闭上眼享福,管它睁开眼是什么世界。”
刘冬冬说:“这热水泡得好舒服啊,我就不擦背了,先去做面膜,正好好好睡一觉。”她说着从水里站起来,她那娇美的身体经这热水一泡,更加迷人鲜艳,白里透红,浑身滚动着水珠,冒着热气,就像是熟透了的沾着露珠的仙桃,也像是刚出笼的雪白的面包。
江梅都看的有些傻眼了,她不由地叫道:“东东,你这魔鬼的身材,你这雪白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怎么越来越年轻了啊,怪不得那么多男人为你神魂颠倒,我要是男人,也一定趴你身上咬一口,你这身材才是我们女人真正的魅力,你才是我们成功女人的代表,你才是女人中的极品,那些只会找小妹妹吃嫩草的臭男人,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真正精品女人的滋味。”
刘冬冬一边看着小翠在帮她擦着身上的水珠,一边说:“你是在说你自己吧,我们都是半老徐娘了,你还尽想着这种事,就不想想正经事。早点醒醒吧,我们的时代早过去了。”
江梅不服地说:“谁说我们的时代过去了,我觉得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我刚活出好滋味来了。”
刘冬冬说道:“你就慢慢做美梦吧,天天泡在水里洗,看能不能洗掉一层皮,把你洗成个水妖,让你再年轻二十岁。”她说完就和小翠到按摩间去了。
江梅看着她出去,仍不服地问:“小红,你看我俩谁像水妖啊,她才是真正的妖精呢,大妖精、活妖精。”
小红一边给她身上抹着奶油,一边笑着说:“江姐,你真会开玩笑啊,在我们眼里你们都是神通广大的活神仙,女财神,你们都能把事业做的这么大,我们是见都没见过,想都不敢想啊,这都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到的。我们大家心里都是好佩服你们啊。”
十六
刘冬冬仰躺在面膜床上,轻松地长吐了一口气,她对小翠说:“先把我脸贴上,再给我捏捏脚,我好好睡一觉。”然后就微闭着眼,进入到自己最幸福最惬意的世界。
“好的,刘行长。”小翠轻声应道,熟练地打开一瓶洗面奶,开始给她清洗脸部,立即有着一股浓香和清凉从脸部扩散开来,传遍了全身。
平时这时,她已经开始进入梦乡了,可是今天她却毫无睡意,她一闭上眼,进入自己的私密世界,明明就出现在她眼前,她就会去相象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明指着潘潮风大骂的情景,她的心里洋溢着一种无比的幸福,这就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两个人,她的一生就是为了他俩而活的,她没想到他们之间会出现这种情况,她一直在想着潘潮风被明明怒骂时的反应,那个倔家伙一定是又气又急又不敢发怒,脸上发红发白还要始终微笑着面对,她越想越觉得有趣,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
小翠一边清洗她的脸部,一边不停地说:“刘姐,你脸部放松些,你遇到什么大喜事了,一直都在笑着。”
刘冬冬立即放松下来说:“我儿子来了。”
刘冬冬已经多次看到过潘潮风被众人围堵当众出洋相的那种场景,她特别觉得他的那种窘样可爱,比他在电视上讲话要可爱的多。不管他在会场上在电视上怎么能口如悬河滔滔不绝,大吹特吹几个小时不用草稿,不管他多么的雷厉风行,在下属面前威严的像个阎王,可是一遇到上访围堵的群众,他就说不出话来,只知道不停地傻笑,被大家指着鼻子骂,还要不温不火的不停地点头微笑。
刘冬冬一直记得十多年前,她刚来金山时他的那幅景象。她到金山好长时间了,他都躲迷藏似的躲着她不见,几次电话打去约她,他都说是出差在外,她也真生了他气,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小肚鸡肠,都过去十年了,他心里还没过那道坎,这么没出息的男人还能干成什么大事,怪不得苦干十年还是个分管农业的小镇副镇长。
直到她的杨子江农商行正式成立了,开业那天,整个金山都轰动了,上百条祝贺条幅从银行大楼楼顶上垂挂下来,把整栋大楼都遮住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全城的人都去看热闹,省里市里县里和
全县各部门各乡镇都有领导和代表到场了,刘冬冬心想,这回潘潮风总该露面了吧,自己特意给他发了请帖的,注明要求他必到。可是,她看遍了到贺的客人,就是没有看到潘潮风的出现,刘冬冬只能再次失望了,她想:这个不近人情的倔家伙,是要躲自己一辈子了。
刘冬冬最后只得叫来沈金山陪她一起去找他,沈金山比他头脑灵活能耐也大的多,他下海承包了金山小煤矿,不到十年,就已经是金山最大的企业家,也是刘冬冬最大的客户。
他们终于在一个深山沟里找到了潘潮风,他正在那里一身灰土地帮老百姓建禽室养獭兔,这是他刚争取到的一个酵母工程,他在亲自宣传推广。
刘冬冬第一眼看到他灰土灰脸地钻出来时,就感到一阵心酸,眼圈发热。她没想到他混的这么惨,完全就像一个落难失魄的老山民了。
沈金山看到他伸来的手又粗又脏,连碰都没碰一下,就不无嘲讽地说:“我们山里是穷,啥都没有,可是总不会缺水洗手洗脸吧。你这个学管理的高材生,是不是搞养殖搞上瘾了,什么都想养啊,你是猪羊牛鸡鸭鸽子都养过了,现在又心血来潮养兔子了,你还是跤没跌够,不死心啊。”
潘潮风说:“我们这是因地治宜,开创一条山区经济的发展之路。我们总会找到一条好的健康的发展之路。”
沈金山 冷笑道:“你这套话只能唬唬那些傻瓜山民,他们跟你折腾了这么多年,谁发财了?他们跟着你是越干越穷啊,我是金山土生土长的,情况比你清楚,你就不要瞎折腾了,金山要发展,就得跟我走。”
潘潮风也不屑地说:“都跟你走,那条是正道?你除了挖小煤窑,就是把山里姑娘往外送,你手上的钱都是脏的,我们宁愿不要,你沈金山早晚都是金山的罪人,会被人民清算的。”
沈金山 说道:“我们是老同学,我才说你,你还是那个书呆子样,头脑就是不开窍,认死理。怪不得这么多年没进步,世界上的钱那张能是干净的?只要存在的就是有道理的。你以为你做的就是好事,你是在破坏生态,你叫他们养这么多兔子,把这山上的草都吃了,还怎么保持水土呢,你比我的破坏还大,我挖的只是地下的煤,而你破坏的是金山的青山绿水啊。”
刘冬冬打断他的话说:“你就不要再发高论了,还说是老同学,你是金山的地头蛇,你就不能帮帮他,看他混的这么惨。”
沈金山忙说:“不是我不帮他,是他清高,一直要和我保持距离,不愿和我同流合污。你看看他干得这些事,就能发展起来了,我们金山有人的时候就会养鸡养猪了,过去野生的都比养殖的多啊,怎么还穷了这么多年,就是发展不起来呢。实践早就证明,我们金山只靠传统产业是发展不起来的,必须解放思想,与时俱进,走新路出奇招。”
潘潮风说:“你走的新路出的奇招都是什么?任何路都可以走,歪门邪道不能走,党纪国法不能超越,不然,我们发展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沈金山对刘冬冬说:“你看他的这个思想落后多少年了,怎么跟得上形势呢,条条大路通罗马,发展才是硬道理,先发展在调整,这就是大家的共识,还没发展就捆住了自己的手脚,还怎么发展?潘潮风,你在学校的成绩比我优秀,可是对金山这本书,我比你读得透,比你研究得深,你学的那一套在金山没有。金山要发展,要靠的是我这样的实干家,而不是你这样的人。”
潘潮风说:“我觉得你不是在发展,你就是在犯罪。为啥要先发展再调整?先犯错误再去纠正呢?”
刘冬冬打断潘潮风的话说:“你先放下那些兔子,跟我走吧。你不是学养殖这个专业的。你们张松县长要请我吃饭,你们都陪我去。”
潘潮风说:“他请你吃饭,我去干啥?我有事走不开。”
刘冬冬说:“我在金山就你们两个同学,你一定要去 。”
潘潮风说:“我最怕陪领导吃饭了,你们放过我吧,我还要去看看他们的工作,今天一定要把兔舍都建好。”
刘冬冬生气了:“你还这么倔,你真不去?我来这么多天了,你就不能给我一次面子。”
潘潮风十分坚定地说:“我真的没时间去,你们去吧,就是吃餐饭,有沈金山陪着你还不够啊。”
“好,你给我等着,我让你倔。” 刘冬冬立即气呼呼地拨通了当时的县长张松的电话说:“张县长,你们潘潮风这个副镇长面子大的很啊,我都请不动,非要你亲自请他。”
张松在电话里说:“你叫他接电话。”
刘冬冬把手机递给潘潮风说:“你们张县长找你。”
潘潮风赶紧接过电话,只听张松在电话里训斥道:“你的工作是不是干回去了,刘行长是到我们这里送财来的,干什么工作能缺少钱啊,你立即放下手头工作,跟她一起到我这里来。”
潘潮风还没说话,张松就已经挂了电话。他只好和他们一起去赴宴了。
在那间豪华的宴会厅里,张松带着一批县里的领导众星捧月般地在款待刘冬冬,这还是分手后,潘潮风第一次和刘冬冬在一起吃饭,他没想到这些年她的变化这么大,有这么多领导作陪,他畏缩在一旁,相形见绌,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刘冬冬也感到这是她最幸福最快乐的一天,她看到潘潮风坐在
一旁的窘样,心里就想发笑,她春风得意红光满面地喝了一杯又一杯,就不知道醉了,酒喝多了,就有些失言了,她指着潘潮风动情地说:“我现在才知道你们金山为啥发展不起来,跟不上形势了,你们怎么就让这么优秀的人才去养鸡养猪养兔子呢,你们这是欺人太甚,是埋没人才,是暴殄天物啊,他潘潮风是我最好的同学,是我过去的爱人,谁压制他欺负他,就是欺负我,谁瞧不起他,就是和我过不去。”
大家听了她的话,全都愕然了片刻。张松县长首先站了起来说:“潘潮风同志是我们难得的人才,是个有名的实干家,是优秀的村支书,是优秀的共产党员,是人民称道的好干部,我们县里把他留下来,就是在重点培养他,他一直就是我们的后备力量,是我们县里未来的接班人。”
大家立即跟着当面称赞起潘潮风来,潘潮风受宠若惊了,被大家说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想走又不敢走。刘冬冬看到他那窘迫的模样,又在心里笑了:你这个大傻瓜,我不为你,我会来金山这个小地方,你不只是我过去的爱人,你还是我未来的,永恒的爱人,我就是要爱你,爱得你无可回避、无处可逃。
那次宴会不久,潘潮风很快就被提拔为城关镇镇长,并主抓市民广场和市民公园的建设。由于成绩突出,一年多后就又官升一级,调到新成立的金山县工业开发区任管委会主任。
潘潮风就是在那个位置上干出成就,引起大家关注的。可是那个工业开发区能飞快的发展起来,说是潘潮风的功劳,不如说是刘冬冬的功劳,没有刘冬冬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个开发区。
刘冬冬正在幸福地回味着这些往事,她感到小翠柔软的小手正在轻轻揉着她的双脚,使她感到特别的舒服。她此时的心里充满了一种自豪感,她这些年从没后悔过来到金山,也没想过要离开,她早就下定了决心,潘潮风在那里,她就在那里,她知道潘潮风也离不开她,没有她,也就没有今天的潘潮风,也不会有今天的金山成就,他们的目标是高度一致的,就是尽快地把金山发展上去,只是他们的出发点不同,她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潘潮风找政绩,让他不断高升,最后能明明正正地一路升到省里去。而潘潮风是为了他心中的远大抱负,是为了他成天挂在嘴上的金山人民。
现在,从省里带回的消息使她满意安心,潘潮风当县委书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他们的儿子明明已经长大成人,还有了漂亮的女朋友,自己牵挂多年的心都可以放进肚子里了,自己这生最大的愿望都要实现了。她没有理由不开心了。
就在她美美地想进入梦乡时,她听到江梅在她耳边叫她:“别再做美梦了,看你笑得这样,真是一家欢乐一家愁啊。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找沈金山了。”
刘冬冬伸着懒腰说:“你真烦啊,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啊,你知道我最怕见他,还非要我去,我可不能保证帮到你啊。你们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啊。”
江梅说:“我只要你陪我去,一句话都不要你说,他可以不给任何人的面子,不听任何人的话,你的面子他一定给,你的话,他敢不听。他就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男人,比潘潮风好上一千倍,我就是搞不懂,你为啥就对他不动心呢?你的心里就是只有当官的呀。”
刘冬冬说:“你再话多,我就不陪你去了。”
十七
沈金山一回金山,立即门庭如市,各路人马纷纷向他奔来,一时间通往他的别墅山庄的小路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各种轿车。他的别墅山庄离县城有十几里,这条路就是他特别开出的专用车道,蜿蜒曲直通向大山深处,那里过去建了一座小型水库,挡住了高山上下来的溪流,形成了一块很大的高山湖泊,整年碧波荡漾,风景迷人,四周都是挺拔的高山,山上长满了青翠的竹林和树木,还是一块人迹罕至的未开发的原始生态。
沈金山的别墅山庄就坐落在这片青山绿水之间,全都是青墙红瓦,就像是万绿丛中点缀的几点红,格外引人注目。周金山在金山的日子,就喜欢住在这里,喜欢在这里的亲水亭台里一边钓鱼,一边接待客人,一边喝着一杯清茶,一边凝望着远去的青山。这是他心里难得的一块净土,总是使他流连忘返,使他陶醉,使他忘记外面的一切,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看清自己到底是谁,看清自己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这大山的儿子。
他曾经为此感到极度的自卑,他曾经梦想着能永远离开这座大山,永远洗去这大山带给他的泥土和烙印。他为此刻苦读书,发奋图强,他终于考取了理想的大学,可是毕业时,他还是别无选择的被分回了金山,似乎注定了他这生和这大山有着不了之缘。
他第一次迷上这里的景色,还是二十多年前,他带刘冬冬来这里散心,他们有了几天终身难忘刻骨铭心的日子,于是,他永远地把这一片山水牢记在了心里。
他在大学时就深深爱上了刘冬冬,她就是那时的校花,是他们许多男生心中的女神。她使他第一次情窦初开,知道了什么才叫爱上一个女人,什么叫做爱之深恨之切,什么叫做痛彻心肺不可忘怀,他也像许多其他男生一样偷偷给她写过不少情书,虽然一直都是石沉大海,但他一直在期盼有一天,他的那些挖空心事掏心掏肺写出的炽热的诗句能打动她的心,让她对自己投来微笑。可是,他一封回信都没收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始终没有任何改变。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她从来没有看过,她把他的情书和所有别人写给她的情书都作为礼物送给了潘潮风,让他帮她看,而潘潮风又把它们统统一把火烧了。
沈金山的内心为此深受创伤,自己的一腔热血和真情竟然成了他们之间助燃爱情的火焰。他从此在心里就开始把潘潮风当成了一生的敌人,而且这种恨根深蒂固,是长在他青春旺盛的心里的,是与他的生命一起生产的。
在他分回金山时,他都没有忘记潘潮风,他想你潘潮风就是分在省直机关有什么了不起,你一辈子只能干个办事员,刘冬冬跟了你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她随便选那个都要比你强。我虽回到金山,可是一来就是县委主要领导的秘书了,几年就能混出头。
出乎他的意料,潘潮风不久就被下派到金山来了,沈金山知道他来时,心里暗暗高兴了好多天,他想,像潘潮风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坐办公室的,除了能骗骗像刘冬冬这样的青春少女,到那里都不会有领导喜欢,早晚都会被边缘化,被赶出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紧接着刘冬冬就追了过来,沈金山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看那情景,他就知道他们之间真的完了。潘潮风总是躲着不见她,沈金山又看到了希望,他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一边陪着刘冬冬找着潘潮风,一边开导她:“尽早忘了他,他根本就不值得你爱,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一有事就成了缩头乌龟。”
刘冬冬喝多了酒说:“不,不怪他,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
沈金山说:“你少喝点儿酒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醒醒酒。”
“不,我还要喝,今朝有酒今朝醉,给我把酒带上,找个地方再喝。”刘冬冬已经喝得不能自制了。
沈金山于是就带着她来到了 这深山里的水库边,他对着四处的青山大叫道:“这是一片多么洁净的世外桃源啊,你想叫就叫,想哭就哭吧,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吧。这里只有蓝天白云,只有你我,只有青山绿水。”
刘冬冬跑到水边,撩着湖水说:“这水好清凉啊,我好像下去游泳。”她说着就往湖水里走去。
周金山看到她真是喝得太多了,吓得大叫道:“不能下去,湖水太凉太深了。”
他也趁势 就把刘冬冬搂抱到怀里,她那火热发烫的身体也同时烧灼着他的心,使他浑身不停地颤抖着。他再也不肯放手了,这个娇美
的身体,这个自己仰慕多年的恋人,这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就这样温顺地躺在他的怀里,这是他多少个夜晚梦想的时刻,他感到他已经没有了理智,顾不得任何后果了,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还是枪毙坐牢,他都无所顾忌了,他只要这片刻的欢愉,这片刻的幸福,这片刻的陶醉。因为这一刻,他已经渴望的太久了。他把她放倒在草地上,一只手紧搂着她,一只手解开她的衣服,小心翼翼地伸入到她的体内抚摸着。
刘冬冬温顺的躺在他的怀里,没有丝毫的反抗,她的酒性已经全部发作,她只是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嘴里不停地在呻吟着:“潮风,是我错了,原谅我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我一生的爱来补偿来赎罪。”
沈金山听了她的话,更是血脉膨胀,怒火万丈。她到现在还在想着潘潮风,他不顾一切地扑在她的身上,把多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所有的爱和恨都一起尽情地发泄了出来。直到他累得不能动了,刘冬冬也没有完全清醒,还在他怀里甜甜地睡着了,他就一直把熟睡的她抱在怀里,看着太阳渐渐的西去,看着晚霞满天,夕阳西下,直到霞光散尽,满天星辰。那时,他是多么的希望刘冬冬就这么熟睡着不要醒来,多么的希望她一辈子就这样睡在他的怀抱里,赔着他一起慢慢变老啊。
刘冬冬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死 ,她到金山还没这么好好的睡过,直到后半夜才清醒。她看到沈金山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了一切。她出乎意料的既没有发火也没有发怒,更没有怪他,当沈金山不停地向她赔礼道歉,表白心意,她只冷冷地说:“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我连多年的老同学都不能相信了,我还能相信谁?你是不是为今天蓄谋很久了?一直就想把我灌醉,把我带到这个地方。”
沈金山立即感到她真的太厉害了,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心事,应该说自己头脑里一直没敢动过这个念头,可是自己的潜意识里确实早就有了这个愿望了。
她的表情使沈金山喜出望外,仿佛她的心里一直就有自己,他开始信誓旦旦地向她表白:“我敢保证全世界最爱你的人就是我,我一定会为今天的行为负责到底,爱你一辈子,用我一生的爱来赎罪,来补偿你。”
刘冬冬微笑道 :“你也会说这些比电影里都好听的词了。不要把我当小丫头骗了,你的阴谋终于得逞了,你该开心了。”
沈金山有些无地自容地说:“我是个负责人的男人,我会一辈子为你负责,我愿意接受你的一切惩罚。”
刘冬冬又笑了笑说:“惩罚,我能惩罚你什么?我就惩罚你今晚在这里陪我等日出,明天的日出一定很美。”
沈金山没想到刘冬冬一点没怪他,他仿佛觉得刘冬冬已经接受了
这个既成的现实,已经正式的接受他了。他立即情不自禁地把她搂到怀里,激动地说:“冬冬,你就是我这辈子的至爱,只要你愿意,我
会天天陪你看日出的。”
刘冬冬无动于衷地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最后非常动情地说:“你找了一个好地方,这里好美好静啊,让我在这里清静几天吧。”
沈金山忙说:“好,好,我们就在这大山里多待几天,管它外面是个什么世界,所有的烦事都去他妈的,愿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
沈金山就这样陪着她在这里住了好几天,这成了他一生最难忘最幸福的日子,他带她钓鱼,带她嬉水,带她游玩,他感到自己已经彻底征服了这位高傲的公主,他已经走入爱的天堂。可是,他没想到,在经过几天的激情后,她就回了省城,最后留给他的一句话竟是:“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就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以后不要在找我了,看在我们同学的份上,我不告你了,但是,你在金山必须帮我照顾好潘潮风,否则,我就告你强奸我,我有证据,我要你的前途全完。”
沈金山满腔的热情立即冷却了下来,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摸透她,她真是太厉害太神秘了,自己没能征服她,却已经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了,她心里的人还是潘潮风,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就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妖。
沈金山顾着刘冬冬的面子,也利用自己在领导身边的机会,帮潘潮风引见过,也确实想帮他一下,可是他根本就不是做官的料,对官场的规矩一窍不通,就知道在下面苦干实干,他不知道在领导面前走路要轻声,说话要低声,要听领导多讲话,多做指示,多做记录,可是他一来,讲话的声音比谁都大,就像做报告似的大发感慨,大谈他心中的宏伟计划,就像在学校演讲比赛似的,把领导该说的话都说了,他真是一见领导,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就分不清他是什么人了,金山的事何时轮到他指手划脚的了,后来搞得领导不高兴,就对周金山说:“你那同学喜欢演讲,你以后让他到党校去演讲吧,不要到我这里来了。”
沈金山也就没法帮他了,很快的,他就知道了刘冬冬离他远去的原因,他和潘潮风两个人都没有能得到她的真心,她甘心去给那秃顶的厅长当了情妇,沈金山的内心再次受到重大伤害,他找到潘潮风,两个人边哭边喝酒地大醉了一回。醒来后,沈金山做出了一个当时惊人的决定,他辞职下海去挖煤了,他已经恨透了权力,对官场充满了厌恶,他觉得权力就像是一个最丑陋的魔鬼,谁都离不开它的魔掌,使人变得污浊肮脏,官大一级压死人,下一级的人见到官大的就像狗一样巴结讨好谄媚,然后又去对待下面的人摆足官样,无比傲慢颐指气使,来找回失去的自尊。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刘冬冬带给他的刺激太大了,他觉得那个万恶的银监局长的地位比自己太高了,是自己不可望及的,也许也是自己一辈子爬不到的位置,他只能另辟蹊径,去创出另一条路。
他早已看中了金山的那些小煤矿,他觉得那就是金山最值钱的地下宝藏,是无数的财富。他曾多次亲自下去挖过煤,一钻进那黑洞洞的阴森森的地下煤窑,他都会感到那是走向恐怖的暗无天日的地狱,他总感到浑身的冷汗直冒毛孔倒竖,但他从来没有退却,他知道他只有这一条发财之路,也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终于在那小煤窑里挖出了第一桶金,很快成了全县最有成就的企业家。当他已经开始呼风唤雨的时候,潘潮风还是在带着一些山民探索小康之路。
如果不是刘冬冬突然在十多年前来到金山,他几乎已经快把这个永不上进的老同学忘记了。因为他发现他和潘潮风不止差距越来越大,而且根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根本走不到一块去。因为潘潮风官不大,每次见到他都要教训他,说他赚的多是黑心钱,干得都是缺德事,两只手一只手挖的是黑金,一只手挖的是白金,都是丧尽天良。
沈金山已经不屑理他了,一个只会穷折腾,不会赚钱的乡镇小干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有资格说我。这是我慧眼识珠,开发出了山里这两件宝物,那些小白金,那些漂亮的小姑娘被我送出去,找到了出路赚了大钱,都在感谢我呢,不然她们美好的年华不都埋葬在这大山里了,这片山水养育的这些天生丽质不都浪费了。金山只有这两样宝,要发展就离不开她们,为了大山的未来,牺牲一代美女是值得的,这是多少国家创造经济奇迹的成功经验。都什么时代了,思想还这么保守,你还怎么能带领大家致富呢,县里不提拔重用你,是完全正确的决定,你这个榆木脑袋还能跟上现在的发展形势。
沈金山已经不在任何场合提他们老同学的关系了,对于他曾经的恨都也消失,留下的就是鄙视和厌恶,就是远远地绕开他。他也把心里所有的恨都转移到那个秃顶局长身上,转移到权力上,他所干的一切就是要向权力挑战,他就是要把权力踩在脚下,越是政府不给干的事,他越是要去干,而且是越干越开心。
那些年里,他都是这样做的,他也是成功的,他始终是以金山的征服者,金山的王者姿态站在这片土地上的。后来,是刘冬冬的突然到来,才改变了他的一切,才使他走入了今天的困境。
十八
又到了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的最美的时刻,太阳就要从远处的山头落下,吐出的万道霞光把所有的山林都镀上了一道彩色的光环,这就是沈金山最渴望最留恋的时刻,他可以自豪地说,没有谁比他更爱这一片山林,比他更爱这金山的山山水水,他曾经不知一次的对县里的一些领导们说过:“你们不管怎么会吹怎么会标榜,都是假的,你们都是过路客,干不了几年,一张调令就调走了,又到别的地方去吹了,去热爱那里了,而我就是金山土生土长的大山的儿子,生于此山长于此山,这不是一辈的缘分,而是祖祖辈辈的缘分,要说对金山的感情,你们都是无法和我比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片大山,不管别人说我的什么不是,不管别人说我有多少的原罪,我都问心无愧,我对得起这片养育我的大山。”
沈金山的骄傲是有道理的,他的二十多年的发展史就是一部金山县二十多年的现代化发展史,他和潘潮风之间虽然难以融合,难以找到共同语言,但是他们都知道,他们谁也离不开谁,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理想,就是能让金山尽快地发展起来,他们在不断的摩擦中磨合,不离不弃,好不起来又坏不到那里去,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刘冬冬,是刘冬冬的到来又把他们紧紧联系到一起的,使他们一直走不远分不开。
刘冬冬开始来的时候,沈金山一直不能理解,那么多好的地方她不去,偏偏要来金山,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她是专为潘潮风而来,原来这个娇艳的风情万种的女人,还是个痴情的种,她心里一直还没有忘记潘潮风,这个发现使他心酸,也使他内心有些隐痛,但他还是要感谢她的到来,毕竟他也可以有机会和她长期相处了,毕竟他们也有过那一段的交情,她还是自己心里一直走不开的那个女人。她也带着他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走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沈金山永远记得十多年前,刘冬冬那天走进他的办公室的情景。他正在那里洋洋得意,他已经把金山所有的小煤矿都收购了,他已经是金山的地头老大,只要他一跺脚,整个金山都要抖三抖了,他心里正在盘算着如何到省城去找到刘冬冬,向她显示一下自己的财富和成就,他一直没法忘记她,无法忘记他们一起度过的那几天的美好时光,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儿子明明。
沈金山没想到一直不愿见他的刘冬冬,那天,突然就神奇地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了。他无比惊喜地望着她,仿佛她就是个天外来客。多年不见,她只是变得更加迷人了,更多了几分高贵的气质,举止手足间都透漏出一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风度,一身高档名贵的服饰和通身的珠光宝气,一下就使周金山失去了炫耀的底气。
刘冬冬看着他惊讶的目光笑道:“你这个大名鼎鼎的煤老板,不认识我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和我见面吗?”
沈金山忙道:“我哪里能忘记你这个省城贵客,这么多年了,你连面都不和我见啊,你还在生我气?你怎么能够这么绝情呢,怎么也该让我见见明明吧。”
刘冬冬说:“该见时见,不该见时不见,以后我们可以天天见面了,我也调到金山来了。”
沈金山不解地问:“你调到金山了?你到金山来干啥?”
刘冬冬笑道:“我是来帮你们发大财的。”
沈金山说:“金山有什么财可发的,金山能有什么财路我能不知道,想发财到金山,你可是跑错地方了。”
刘冬冬轻蔑地笑道:“你们这个大山里的人就是没远见啊,守着大金矿过苦日子。”
沈金山不由地笑了:“你真会开玩笑,我在金山挖了这么多年的煤矿,从来没有听说那里有金矿。”
刘冬冬唏嘘地说:“你们两个这些年怎么变得越来越土,越来越跟不上时代了,一个只会挖煤,一个只会养鸡呀猪呀兔子呀,这些传统产业都干了多少年了,早该淘汰了,你们真是山里的土蛤蟆,再跳也跳不高。”
沈金山被她说得越来越糊涂了,他只能张口望着她继续说道:“中国已经进入现代化发展的高速时代,也进入全面建设城镇化的大时代,只有跟上这个时代的步伐,才能不被时代所淘汰,才能有大发展。金山只有依靠自己的优势,搞好工业开发区和城镇大开发,才能尽快发展起来。”
沈金山已经被她的神姿和话语吸引住了,来自省城的人就是不一样,几句话就能抓住人的魂魄,就是站得高看得远啊,可是干这两
件事,需要多少钱啊。
刘冬冬好像看透了他的心事似的,就又说:“现在外面都在搞工业区和大开发,到处都在需要资金,可我就是看好了金山这块宝地,带资金来发展,也是为了跟你们共同发展共同发财,金山就因为处于大山深处,这是它的劣势也是它的优势,它受周围的影响不大,完全是一块独特的风水宝地,更重要的它还是一块完全没有开发的处女地,地价底劳动力更低,你们完全可以变劣势为优势,后来居上,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识和魄力了。”
沈金山早也被她说服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他不敢干的事情,他缺少的就是这股春风啊,他一直靠自身的积累发展确实太慢了。他们立即一拍即合,他开始在金山大规模圈地,再用土地去找刘冬冬贷款,再用贷来的款去建房子,再用房子去贷款,他就是这样循环着把金山集团迅速发展起来,只是他的胆子太大,膨胀的太快了,后来连刘冬冬都开始怕他,开始和他保持距离了。
他现在感觉他就是被刘冬冬拉上了一条高速奔跑的列车,已经不由自主地下不来了,只能随着它一路狂奔下去,稍一刹车,就会车翻人亡。他不知道他是该感谢刘冬冬,还是该恨她,他分不清是自己利用了刘冬冬,还是被她利用了。但他知道刘冬冬做这些就是为了潘潮风,为了给潘潮风带来政绩,为他铺设一条快速升官的坦途。他只是被他们扔在了这条发疯的列车上,不知道前方会是什么了。他现在也不清楚,他是金山的功臣还是罪人,正是在他的炒作和谋划下,金山的房价和土地连年飞涨,已经涨了十几倍,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各种物价跟着飞涨,许多人趁机发了大财,但是大多数的人都跟着叫苦,各种矛盾空前紧张。而他自己也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早已是身不由己,随波逐浪向前走了。他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他也不想欠人家钱不还,过去他就是欠外面钱不还,也从没欠过金山这里的钱啊,可是自己这些年步子迈得太大,挖得坑也是太大了,自己已经保不住这个脸面了。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政府能够及时出手,搭救自己一把,可是偏偏遇上只认死理,头脑不开窍的潘潮风,处处和自己过不去,刘冬冬也跟着他离自己越走越远了。
沈金山想着这些,就感到一些伤感,自己这些年说到底就是在给他们做嫁衣啊。现在他们的目的都达到了,现在他们都想弃他于不顾了,他们怎么能有这样没有人情味呢?不是我沈金山,能有你们的今天?金山能有现在的成就?我沈金山这些年上交的财政每年都要超过全县的一半以上。
沈金山早也过惯了这种刺激和冒险的生活,他并不在乎这些,这更能激发他的斗志,发挥出他的潜力,考验出他的杰出才能。他心里只是不能接受的,还是因为刘冬冬,就是十个潘潮风离自己远去,自己也不会在乎,他不能忍受刘冬冬也跟自己疏远。他不明白刘冬冬为啥那么死心塌地地对待潘潮风,即使这些年潘潮风一直在和她保持距离,把她拒之门外,她还是痴心不改,她怎么就是这样的痴心不改,而自己不管为他们做过什么,都还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潘潮风有什么能超过我沈金山的地方?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守候如此深爱的地方?她到底爱的是他人呢?还是爱的他手中的权力?可是他潘潮风这个窝囊货,算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呢,他的哪一次提拔重用不都是我给他争取来的,我沈金山要是想当官,不知要比他高几级了,说实话,我才是金山真正的无冕之王,是金山的当家人,他充其量就是一个为我打工的公家人,一个公仆。
沈金山想起刚办工业开发区时,是他要求把潘潮风调去当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因为他的企业几乎占了工业开发区一半的面积。那时,潘潮风就像是个小二一样整天和建筑工人一起睡在工地上,被他指使来指使去,从不敢说一个不字,他说要尽快打通主干道,他就发动大家来了个“百日大会战”,一百多天没离开工地一步,把所有的道路都提前打通了,他给他介绍了一家招商企业,他就乖乖地跑到人家死皮赖脸的求了一个多月,还傻乎乎地喝酒喝得去住院了,才把人家感动了。
那时,因为沈金山看不惯刘冬冬对他的那份情,也看不惯他对刘冬冬的那份冷漠,就没少想办法捉弄他,有时半夜三更说开发区治安有问题,夜里有人搞破坏,害得潘潮风跑去蹲守一夜,有时看到有闹事的民工,他故意待在楼上看着这些民工把潘潮风围在中间拉拉扯扯,看他出够洋相而不出来,他还常常搞得潘潮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自己在心里偷着乐。他知道这个工业开发区是全县工作的重点,潘潮风更是当成宝贝,一心扑在上面,一点不敢怠慢,他想怎么折腾他,就怎么折腾他。如果不是后来刘冬冬发觉了,骂他有精神病,欺人太甚,他还会给更多的苦头让他吃。
他这样捉弄潘潮风,还有出自他内心深处对权力的憎恶,他一直就在跟权力作斗争,总是喜欢和政府对着干,越是政府不给干的事,他越要去干,他知道这里面往往都有更大的利益,他就是能找到政府的过错和政策的漏洞,然后大行其道,他觉得他就是比政府有办法有门路,他还特别想去干那些政府干不了的事,那里的桥塌了,政府没钱修,他就出钱,那条路坏了,政府没项目,他去搞,那个学校的教室破了,没有教育经费他出钱,就是幼儿园过六一儿童节,他也去给孩子送喜糖送礼物,后来的敬老院,残疾人协会都来找他赞助,他都慷慨解囊,从不推辞。他每次都是把潘潮风叫去,在一旁给他做陪衬,看到他在一旁毕恭毕敬的样子,他说话的声音都能提高几倍。他在许多人心里都是大善人,是对金山最有贡献的人,所以有钱的人都千方百计的把钱往他这里存,人们相信他超过了相信银行。
他有时都不知道自己赞助过多少钱了,他从来没有把钱看得重,他信奉羊毛出在养身上,钱本来就不是他带来的,他只想花得开心花得痛快,所以,当潘潮风说他缺少道德血液时,他是怎么都不能接受,像我这样的人还缺少道德,这个世上就没人有道德了。说我不讲信誉,这生意场上谁是讲信誉的?那时,这些人都拼命往我这里存钱,赚取高于银行五倍十倍的利润,现在,我刚有些周转困难,就疯了一样来找我要钱,我墙还没倒,就有众人来推了,他们谁没得过我的好处,他们的钱大都是在我这里赚的,都还是这么现实势利,是他们这些人疯了,都是些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小人,他们眼里剩下的就只有钱了,对于这些无情无义的人,就应该合理避债,不接电话不见面,不理不睬,看他们能闹出什么名堂来,就是跳楼也要让他们先跳,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拉上他们做伴。
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沈金山从来没有把潘潮风放在眼里,可是看着刘冬冬的面子,才硬是帮着她一步步把他扶了上去,到了现在他开始对自己越来越不敬的地步。每想起这些,沈金山的心里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他一直认为有钱就是爷,权力只是金钱的奴隶,他已经把无数的官员踩在了脚下,他永远都是胜利者。只有潘潮风例外,看不起他手里的钱,因为他后面有刘冬冬这个大财神。最使他感到失败的还是刘冬冬,他始终无法征服她,甚至都不能让她从潘潮风那里分一点心给自己。
十九
西边的太阳已经落到山的那一边去了,天上布满了无边无际的绚丽的晚霞,所有的云彩都像被镀上了一层光芒四射的金辉,显得非常壮观瑰丽,只是它那耀眼的光芒正在无可奈何地失去原有的光泽,没有了刚才阳光照射时的那种生气和活力,它似乎正在和高远的蓝天,满天的云彩,恋恋不舍地做着庄严的告别,也像是在急切渴望等待着黑夜的到来。
沈金山已经在水边的亭子里接待过好几批客人了。能到这里来受到他私自见面的,都是他最重要最亲密的亲朋好友和商界伙伴。他刚送走一批客人,正想独自欣赏一下那美妙变化的晚霞,体会它的那份苍凉凄美的感觉时,张景就和他在金山最重要的几个亲密朋友又一起赶到了,他只得收回这份闲心,他的心里只留下一丝惋惜,他最喜欢的就是能静静地欣赏这种晚霞的景色,这能使他体会到人生的特种含意,他始终觉得,人生也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任何人都要离开他喜欢热恋的舞台,只是如何谢幕的问题,是能够留下这样一片满天壮丽的晚霞,走向自己的黑夜,还是留下一个无底的黑洞。
张景一到,老远就叫道:“老大,你还有心情看风景,我这几天可忙坏了。”跟着他一起来的是金山县检察院院长胡高和法院院长赵日,他们也跟着说道:“老大,你可从没有出去三个多月没回来过,你再不回来,我们都要去找你了。”
他们四个都是年轻时候的最好的伙伴,那时他们都爱打麻将,每个星期都要苦战几个通宵,缺一不可,他们有时也是吵吵闹闹的,可是一旦有事,那就团结的像一个人似的,密不可分。他们能有今天的
地位,也是沈金山多年精心经营的结果,就是张景一直没有扶正,还是个常务副局长,一是他的负面新闻太多,做事也很蛮干,得罪的人太多了,而是兼任公安局长的县政法委书记,也是沈金山过去的恩人,帮过他许多忙,快退休了,还想一直挂着,他们也不好操作,只能顺个人情,由他挂着,他不管事,还能在上面给他们挡一手。
沈金山很看重这几个弟兄,每一个他都是下了血本的,他知道在中国做什么生意,都要靠人,中国就是一个最讲人情的国度,没有人是万不可行的,有了人就不愁没钱赚。中国的那一种生意都要与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金山说:“我到那里都不能忘记你们几个兄弟,没有你们我什么事都做不成的,没有你们就没有我沈金山。”
他们也都笑道:“你是我们老大,没有你也没有我们,你还用跟兄弟们说客气话。”
沈金山说:“都是自己兄弟,我这不是客气话,而是真心话,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给我挡了许多事,我的资金周转是出现了一些困难,这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能解决了,我在上海的楼盘很快就要开盘,资金会大批回笼,还能欠金山这里的那点小钱,我沈金山不就是为了金山发展,不就是想挣个脸面吗?我只会把外面的鱼往金山捉的。”
他们纷纷说道:“老大,我们最了解你了,你才是我们金山的大功臣,你一个人的贡献比十个县长都大。”
张景撸起裤脚,对沈金山说:“老大,你那儿子今天真是凶啊,把我腿都踢青了,我一看那车,就知道是你儿子明明,我立即就想着保护他,要不是我及时拦住,他一定会被我们青年警察打了。”
沈金山说:“他还是个娃娃,你别跟他计较了,你就当是吃了我和冬冬一次亏了,待会儿,让冬冬多陪你喝一杯。”
张景说:“娘娘心里一定在怪我呢,她儿子吃了亏,她心里还不怪我啊。”
沈金山问道:“明明怎么跑去找巡视组了?他现在跑哪里去了?”
张景说:“还是为那大学生坐牢的事,我也不明白,他怎么搅
到这件事里来了,他认识那个大学生,娘娘也没跟我们说过呀,我要知道,明明跟他认识,那案子也不会那么办了。”
沈金山说:“我也不知道,等会儿她来了,你亲自问她吧。煤矿的事情最重要,一定要小心,不能出任何问题。”
张景说:“老大,你放心,那早成铁案了,都是我亲自办的案,不会有任何问题,现在谁来也翻不了案。”
赵日接过话说:“老大,法院这边,你要想点办法,我们的压力太大,现在不只潘潮风盯着我不放,省委巡视组也盯着我了,他们说所有的信访事项有一半与我法院有关,不是判决不公,就是执行不力。他们把矛头都对着我们法院了。”
赵高也跟着说:“我们检察院也不轻松 ,潘潮风是急着想上位,急着离开金山,不想在金山干了。他大会小会的对我们开火,说我们检察院反渎职的搞渎职,放着满大街的大贪小腐不管不问,反腐败的搞腐败,任有着遍地苍蝇到处飞舞,这那是一个县长该说的话,这不是没事找事,自己揭自己的短处,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黑吗,他刚让我们抓了一个税务局长,查了几十个税务干部,现在又在要求我们一定要趁省委巡视组到来的机会,大抓狠抓一批大案要案,这把所有人都抓了,都得罪了,还有谁替他干活呀。”
张景说:“我看潘潮风是这些年太憋屈了,想借着省委巡视组来出口气,竖竖威风。真要查下去,谁没有一点问题,人在河边走,难能不湿脚的,他潘潮风自己就没有一点问题,你们检察院就该先查查他。”
沈金山打断他的话说:“我们 不能有这个想法,他潘潮风是刘冬冬要保的人,谁也不能动他。只是他要查税务局秦局长,真不应该,他是对我们金山有大贡献的人啊,这些年他带着大家偷开增值税发票,给金山县赚了几十个亿呀。谁能有他的贡献大呀。不管怎么说,胡检,他落到你手里了,你不要亏待他,你要看到他过去对金山的贡献,能轻办就轻办吧,他是功大于过的,他那点儿事,哪算是啥呀,捞几个钱,玩几个女人,凡是男人都会犯这样的错误。”
胡高说:“看来是轻判不了,他的民愤太大了,我们现在查出的问题也是越来越严重了,我们每天都能接到要求严惩的电话,很多还是各部门的公务员。也怪他前几年太嚣张,他们税务局一年发十几万奖金啊,一年要抵别人几年的工资,谁没意见啊,他又是赶在了反腐的风头上,我们不能不要求严惩啊。”
张景又说:“老大,这几天,我看出来了,潘潮风就是想借风起浪,就是想借着省委巡视组来个大清除,把县里一大批干部拉下马,换上他自己人,他不会保护任何人的,任由他这样干下去,我们金山真会出大事,你还是到上海把张松书记请回来吧。”
沈金山摇摇头说:“他一个潘潮风能掀起几层浪啊,我们金山永远不是他潘潮风的,他也只是刚主持全县工作,还在兴头上有些天真幼稚,也有些冲动,金山的这种风气多少年了,他就能扭转过来?官场的问题不只是中国的问题,是个世界性的难题,从有人的时候起就有,腐败是几千年传下来的老问题了,他潘潮风就有能力解决吗?当官没好处,谁还会削尖了头去当官?适度的腐败也是发展经济的催化剂,看一个官员好不好,关键要看他有没有干事,对地方有没有贡献,不能只盯着人家得了多少好处。那些什么不敢捞什么不敢干的官呆子,占住茅坑不拉屎,只知道明哲保身的蠢货,他们自己无能无用穷苦了一辈子,还带着一方百姓跟着吃苦受穷。他们才是最坏的官,才是最大的腐败。这样简单的道理,等时间一长,潘潮风也就懂了,也就会习惯了,我知道他也是个爱干事的人,对能干事的人还是很关心的。还有刘冬冬在哪,我们还是要配合他的,我们不能不看冬冬的面子,从大里说,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赵日接过话说:“老大,潘潮风确实太嫩了,让他主持全县工作确实难为其难了,能力不够啊。这些年我们法院给他们政府兜了多少事啊,他们什么脏水臭水都流到我们法院来了,不是我们硬给他们扛着,他们政府的大门都开不了。现在还要把我们作为重点巡视单位,不帮我们说一句话,这就是要让我们法院给他顶雷啊,是要把我们法院送到风头浪尖上去了。”
张景接着说:“他们政府现在还能干什么,什么事不是我们公安冲在前面了,没有我们公安他们什么事都干不成了。现在下面一些乡镇书记上下班都是由我们派出所的车子接送,派出所长成为他们的私人保镖了。”
胡高说:“我们还是看在老大和娘娘的面子,能配合就配合一下他吧,先把省委巡视组应付走了再说。潘潮风也是处在风口浪尖,那个口子出了事,他也不落好的。”
沈金山说:“对,家里事情我们以后再说,省委巡视组这次来不是小事,大家都要小心一些,他们兴师动众下来,总是想要搞出一些名堂的,不然他们也不好回去交代。”
张景说:“老大,你放心吧,我们早有准备了,几个关键人我们都控制住了,他们这时不会出来捣乱的,现在跑去找巡视组的都是一些胡闹的老百姓,就是要让这些爱上访的老百姓去找他们,把他们包围起来,分散他们精力。他们还不就是来几个月,热闹一阵子就回去了,他们谁愿意长时间待在这里受罪呀。”
沈金山问道:“那个记者肖剑也在巡视组里,你们还是要注意一些,他不会忘记那件事的,他也许还会抓住那事不放的。”
赵日说:“那个案子上面下来复查几次了,也没有翻案,早成铁案了,他肖剑再有本事也翻不了,他们还能干涉我们法院判案。”
胡高也说:“那个袭警案,我们检察院也复查过,没有任何瑕疵,所有的法律程序都走完了,公然袭警就是要严惩重判,你不用担心。”
张景最后又说:“上面的帽子再压人,还能拿我们基层的公检法都不算数,我们联合办的案子谁能翻案,只是明明插手进来,让我们不好办了。”
沈金山笑道:“你不用理他,他一个小孩懂啥,他还不是想英雄救美,在女朋友面前耍耍威风啊。你不用担心他,等冬冬来了,让她叫他回学校读书去。”
大家也都跟着沈金山一起笑了。
二十
刘冬冬和江梅到达别墅山庄时,正是晚霞消褪,暮色来临的时候,被群山拥抱的湖面暮色沉沉,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光泽,四周群山上的最后一道落日的余辉正在暗淡下去,变得灰暗阴沉。
江梅一边开着自己心爱的奔驰车,一边对刘冬冬说:“沈金山真会选地方,把他的私人会所建在这个大山里,躲在这里干什么坏事都没人知道。”
刘冬冬一边望着窗外,一边说:“金山也就这一片山林还保持着原始状态了,这样清静的地方不好找了。”她知道沈金山不只一次跟她说过,他选这里就是因为她,希望将来能和她一起在这里养老,她的手包里就留有沈金山特意送给她的会所的金牌会卡,还是0001号,别墅山庄里也给她留了一栋楼,也是一号楼,可是她一直很少来这里,她不是不喜欢这里,而是一直想和沈金山保持一段距离,不想和他走得太近。
江梅的大奔进了别墅山庄,在那个绿树遮隐下的豪华会所前停下,沈金山已经在门口等待她们了。他一直就不喜欢江梅,虽有业务往来,但是接触不多,他觉得她就是那种极端势利而又自以为是的女人,身上缺少一股女人味,过于男性化,连开的车都是男性化十足的大奔。他原来对她还有一些怜悯和同情,觉得她一个女人混在一群男人之间不容易,但他后来知道了,她似乎很喜欢这种生活,喜欢让一群男人围在她后面转,以此来换取自己的利益和快乐,而失去了一个女人应有的自重和底线,他就开始觉得,这种自甘堕落的女人是没法救的,他开始对她也按商场规矩办了,这世上没有不担风险的生意,利润越大风险越大,你在我手里赚的钱多,就该承担我的风险,想赚了钱就跑,那是不可能的了,他就开始把她牢牢地绑到了自己的战车上。现在如果不是她拉着刘冬冬一起来的,她想见他一面都难了。
江梅一见沈金山,就跳下车,急切地说:“沈总,我的大救星,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快救救我呀,我快没命了。”
沈金山说道:“谁敢要你江姐的命啊,我都没你过的这么逍遥快活,每天做几个小时美容,开几个小时大奔兜风,活得像神仙了。”
江梅说:“我还能像神仙啊,你问问冬冬,我现在是天天躲在大奔里痛哭呢,你再不救我,我就要到十八层地狱了。”
这时,刘冬冬已经下了车,沈金山没再理江梅,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每次见到刘冬冬,心里总是还有着那么一些激动。他走到刘冬冬身边,一边领着她们往里走,一边说:“欢迎你光临,我刚才已经说过张局了,他们公安怎么能跟明明动手呢,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刘冬冬说:“小孩子瞎闹事,吃点亏有啥关系,也让他长长记性。还要你们大家担心了,你的客人都到了,害他们久等了。”
他们一起走进了一间豪华的餐厅,这是沈金山独用的餐厅,只有他能在这里招待客人,他们一进去,早已等候的一桌十几个人一起站起来,热情地鼓掌道:“热烈欢迎我们的娘娘驾临。”
刘冬冬也没有客气,只微笑着说:“害大家久等了,我只能多陪你们喝几杯赎罪了。”她说着,也不客气地就在他们预留的最中间位子,紧挨着沈金山坐下了。
江梅跟在刘冬冬身边坐下,一看全桌子都是金山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连公安局长张景,法院院长赵日,检察院院长李海都在沈金山旁边作陪,就再也不敢再提要钱的事了。
她们一落座,酒席就开始了,张景首先端起一大杯酒,来到刘冬冬面前说:“娘娘,我首先向你请罪,我们和你公子闹了一点小误会,我没照顾好他,我先罚一杯。”他说完就一口喝光了。
刘冬冬说:“我正要来感谢你呀,你应该好好帮我教训他一回,他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大家齐声叫道:“你有个优秀的好儿子,我们一起来敬娘娘一杯。”大家说着就都站起来,纷纷一口而干。刘冬冬看他们一起喝完了,不动声色地笑道:“这杯酒不算,我不喝,你们是敬娘娘的,你们找娘娘喝去吧。”
大家全都哄笑起来:“那我们再来敬刘行长喝一杯,反正叫啥都一样。”
酒过数旬以后,大家都已面红耳赤了,有人就开始没了喝酒的兴趣,就开始询问刘冬冬从省里回来有没有什么新消息,小县城里人就是这样,在地方上不管多风光,对上面的信息却很闭塞,总想能从刘冬冬这里探听到一些上面的内幕消息。这些年来,刘冬冬就是他们的新闻发言人,许多关于县里的重大新闻都是先从她这里发布出来的。
刘冬冬看到大家急切的心情,并开始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这次回省城,顺便去拜访了一些领导和朋友,大家千万不要听信社会上的任何谣言,从市里到省里,对我们金山的工作还是充分肯定的,特别是对现在的领导班子是非常信任的,毕竟他们的工作成绩是摆在那里的,是大家都能看得到的,是不能否定的。这次省委巡视组下来,是省委的规定工作,把金山放在第一位,还是因为金山各项工作都摆在全省首位呀,不是特意针对金山来的。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张松书记这次的病真的很重,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回金山了。”
大家听了刘冬冬的话,个个都在表面上称赞潘潮风这段时间工作出色,处处表现出了一种新气象,心里却在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他们知道刘冬冬的话内涵丰富,不但超前,而且一直都是最权威的。
只有沈金山听了心里不知是啥滋味,她总是要利用一切机会为潘潮风唱赞歌,而自己总是在给她搭这样的台,陪她唱这样的赞歌。她每次在大赞潘潮风时,从来没有顾及过他的感受。他感觉到刘冬冬真是变得越来越迷人,越来越神秘了,连说谎话都是这么迷人,都是火烧眉毛的事了,她还能不动声色,谈笑风生的说出这么多的谎话,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真不知道她是什么做的。
宴会终于结束了,客人们都在散去,沈金山一心想把刘冬冬留下和她谈谈心,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他拦住刘冬冬说:“我一直叫人在找明明,不知他跑那里去了。”
刘冬冬说:“你找不到,我得赶紧去找啊,他出了这么大事,到现在还不知道在那呢。”
沈金山说:“孩子这么大了,你不用太为他担心了。”
刘冬冬说:“我现在只剩下这个儿子了。我要去找他。”她说着,就想立即离去。
沈金山不想让她这么快离去,他只得又找话题,说起那笔贷款的事:“你别急着走啊,你帮我看看那笔贷款资料吧。这笔款子对于我真的很重要。”
刘冬冬一口就回绝了他:“你前面的利息还没还清,你是要拖我下水呀,再说你要的数字太大,我做不了主的。”她接着就话锋一转,似醉非醉地说:“你都是这么大的老总了,你还想着趁着我喝醉了,再把你的阴谋重施一次,在得逞一会啊,我今晚喝多了,不谈工作。”
沈金山只得又往回说:“那还是说说我们的儿子吧,明明怎么来金山了,他怎么会去找巡视组呢?他到金山来了,我总该见他一面吧。”
刘冬冬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想要见他,你去找呀,我还没见到他呢。”
沈金山说:“他要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刘冬冬借着酒意说:“谢谢你的关心,我跟你说过了,明明不是你儿子,他跟你真的没关系。”
沈金山说:“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过去十几年,不是一直说他是我的儿子吗,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也不能拿孩子斗气。”
刘冬冬说:“我那时说的是胡话,是故意要报复你,让你担心的,我现在说的才是真话,我为啥要和你斗气,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早没有气了。”
这时,江梅又找过来了:“沈总,你们在这里说悄悄话呀,我的事你真要安排一下,你就救我一回吧。”
刘冬冬趁机走开说:“你们谈业务吧,我不打扰,我要去找我儿子了。”
沈金山很不高兴地说:“我现在有几十亿的项目要开盘了,还能少你那点小钱,你明天去找财务,我叫他们安排。”
江梅忙说:“我们就是小船靠大船,跟着你后面沾光啊,你手里稍微漏一点水就够我们喝的。”
沈金山看到刘冬冬已经走远了,非常生气地说:“长江里的水多得很,你就不怕水喝多了,会呛着你呀。我可以告诉你,就是长江里的水会断流了,我的资金也不会断流的。”
江梅不敢说话了,跟在刘冬冬后面喊:“你别跑得这么快,你等等我呀。”
沈金山看著她们离去的身影,心里感到非常懊丧,他感到自己心里有了一种被彻底冷落的感觉,他感到刘冬冬对自己变脸太快了,潘潮风还没当上书记,就想把我撇得干干净净,他潘潮风还早着呢,金山的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在返回的路上,江梅不停地感谢刘冬冬说:“真要感谢你呀,沈金山答应我明天去找他们财务了。”
刘冬冬说:“他的话你也信,等钱到了账户才算数。你以后不要再把我拉到这个场合了。”
江梅说:“我看很好啊,他们个个叫你娘娘,多尊重你呀,就是你的面子大。”
刘冬冬说:“你快别说了,我听着就要吐,这般人我想着就恶心。”
这时,刘冬冬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正是刘明明的电话,忙接通叫道:“明明,你跑哪里去了,电话都不开呀。”
刘明明在电话里说:“妈妈,你不用着急,我已经回到省城的家里了,你不用当心我了。”
刘冬冬问道:“你怎么没跟我见一面,就回家去了,你到金山有什么事,还没告诉我呢。”
刘明明在电话里说:“妈,金山真是太黑了,我一天都不想待在那里,我回省城有事,不用你管了,以后再告诉你,我过几天还会回来的。”
刘冬冬急着又问:“你到底有什么事呀,不能告诉我。”
那边刘明明只说一句:“妈,我大了,我要干我想干的事,你不要再管我了,我现在在家好得很呢。”他说完就又把电话关了。
江梅在一旁说道:“你就别问了,小青年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抱着女朋友在亲热呀,他打警察那点小事,过了不就忘了,你不用为他担心了,烦他们的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