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祚禄长篇小说: 省委巡视组1
省委巡视组进入金山县,遭遇警民冲突,路面损坏严重,交警执法引发争议,超载超限问题突出,引发广泛关注。
省委巡视组 (长篇小说)
一、
A省省委第一巡视组刚进入金山县境内,就遇到一场规模空前的警民大战,把他们堵在了大路上。
这是金山县唯一的一条通向外面的公路,从路面铺设的沥青来看,这还是刚通车不到一年的新路,但是路面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大洞小坑,颠簸难行了。
在路旁的一个检查站前,多放了一块崭新的宣传牌,上写“严查超载超限,确保道路安全”,几辆警车闪着警灯停在路旁,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交警正在路上对过往车辆进行检查。一些车辆停在路中间挡住了道路通行。几辆长途大客车也被堵在这里,许多游客下了车在焦急地等待着。
省委第一巡视组乘坐的专用面包车也被堵住了。巡视组副组长肖剑首先走下车来,了解情况。
一些驾驶员正在和交警不停地吵闹着。有讨好求饶的,有怒气冲天的,有唉声叹气的,有耍赖耍横的,吵得纷纷嚷嚷。
“你们怎么专抓我们这些小车,那路都是装煤炭装石子的大卡车压坏的。他们有后台,都是大老板,你们怎么不敢抓他们。”
“天下最黑的就是你们交警的心,你们就是戴着国徽穿着警服的车匪路霸,我们没有交保护费,你们就专抓我们,你们这马路就是纸糊的,我这车也能压坏呀。”
“我们辛辛苦苦的跑一趟才多少钱啊,你们这还让不让我们小老百姓活了。”
“该抓的你们不抓,不该抓的你们乱抓。你们交警就是聋子瞎子。”
“他们不是聋子瞎子,会送买路钱的不抓,专抓我们不会送钱的。谁叫我们没门路给他们送钱呢。”
“你们不要挡住大家的道啊,要罚就罚吧,我们金山交警早就是出名的罚款警察,证照齐全难过金山,要从此路过丢下买路钱,他们不罚款靠啥发奖金。”
“他们交警在我们金山还只是小泥鳅,算不了什么,你来了就算倒霉了吧。哪里有路你不走,偏要来我们金山,你就认倒霉吧。”
肖剑走过去,想劝这些交警和驾驶员让开一条路,他知道金山县的领导都在县里等着他们召开省委巡视组巡视动员大会,他怕在这里时间耽搁长了,影响了大会正常召开的时间。
那些驾驶员和游客一听说他们急着去开会,就更起哄了,一起拥过来把他们的面包车团团围住。一些人故意在惊叫着:“省城的牌照车啊,就是派头大,敢去指挥交警。”
“一定又是那个厅局的车,下来捞油水了。不然谁没事往我们金山跑。省里的车又能怎样,山高皇帝远,省里的皇帝管不了我们金山的事。”
“看来他们是又想到我们金山的土特产和山里野味了,不捞足他们是不会走的。小车装不下,这会改成面包车了啊。”
“咱们大山里的野味早被那些人捉光了送出去了,还要他们自己下来捞,真下来捞这些的都是些小虾米臭苍蝇之类的,也没什么来头。”
“那些野味土特产人家早就不感兴趣了,他们现在感兴趣的是我们大山里年轻的小白金,那些又白又嫩的小鲜肉都被他们选走了,进贡了啊”
肖剑被大家围在中间,现在才有些后悔没让县里派人来接,他一时又不好说明身份,只是着急地说:“驾驶员同志们,你们要配合好交警同志的工作,他们辛苦执法也是为了道路安全的,这也是为了你们大家好啊。不管怎么说,你们也不能堵住路,影响别人通行啊。”
“不是我们堵路,是这些交警太黑,不给我们路走啊,我们金山早就是警匪一家,交了买路钱才有路走,不交买路钱就抓你。”
大家正说着时,只见又接连来了十几辆装满煤炭的大卡车,这些车子一停下,就从每辆车上跳下两三个穿着统一黑色衣服的大汉,一起挥着木棍朝那些交警打去,那十几个正在执法的交警一看这气势,立即吓的慌忙四处逃散,跑的迟的个个挨了几棍。那些人一边呼叫着追打交警,一边把路边的几辆警车个个掀了个底朝天。
路旁的人一起跟着在齐声叫好:“打的好,这些黑心的交警早就该打了,把那些狗日的警车都烧了。”
一直坐在车上看看外面情景的省委巡视组组长何枫再也坐不住了,他及时走了下来,他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你们这样公然袭警,是严重的违法行为,性质很恶劣,后果很严重。你们是要付法律责任的。”车上其它几个省委巡视组的同志也一起跟着下来阻止。
“你们是什么人?气势不小嘛。”有人问道。
“我们是省委巡视组,我们就要到金山县开展巡视工作,你们有问题可以去找我们反应。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能这样的无法无天,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听他这么一说,刚才打人的那群人都住了手。有人说:“你们只看到我们打人违法,你们就没看看他们一直都在违法,不是被他们逼上梁山,谁愿来和他们交警作对呀。这路就是为他们交警修的,我们每月每辆车暗地交他们两千保护费,可是他们心太黑了,现在要每辆车加到五千,他们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大家就都不活了。”
“什么保护费?有发票吗?”肖剑问道。
“你们当官的就是不识人间烟火了,这个私下给的保护费还能有发票啊,都是他们私分的,他们哪个交警每月的灰色收入不是几万啊,金山最富的就是交警,一个协警都要花几十万买呢。我们都是在为他们打工卖命,他们还要吃人不吐骨头,一点水都不漏给我们喝啊。”
“只有你们合法营运,你们要交什么保护费,你们看看这刚修好的马路被你们压成什么样了?你们都是靠这条路吃饭的,就不知道爱惜。”肖峰又说道。
“你以为我们想交啊,不教保护费谁能走的出去。这路坏了也不是我们的责任啊,本来就是豆腐渣工程啊,表面糊得好看,下面都是豆腐渣,再说这超载能怪我们嘛?你看我们这些两吨王的卡车,明明要装三四十吨货的大卡车,偏偏只给你定位两吨,这不是故意设套让交警抓让交警逮吗?有责任也是汽车制造厂交管部门的责任啊,这车是怎么造的?定载是怎么定的?怎么着都是我们老百姓不对,该我们受宰受罚呀?”
这些人正在说着时,远处十几辆警车拉着警报,呼啸着奔来。参与打人的那群人呼叫着:“这些黑头鬼子又来了,快跑啊,车子丢给他们。”
他们呼叫着立即向路旁的山林中跑去。只剩下原来的那些人了,这些人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似的,他们聚在一起仍在议论不止,冲着他们发牢骚。
“咱们金山县的神仙们又打架了,我们小老百姓又跟着遭殃了。这些事你们省委巡视组管不管呀。”
肖剑问道:“刚才那是些什么人?敢打警察掀警车。”
“他们后台硬着呢,他们的老板就是我们金山的土皇帝,别说你们,就是省委书记来了也撼不到他。”
“你别看他们和警察打得热闹,其实他们都是一家的,是蛇鼠一窝,警匪不分,都不是什么好鸟,是分脏不公呗。”
“你们省委巡视组组长是什么官呀,他比县委书记县长还大吗?”
“省委巡视组听说是省里的钦差大人呢。省里派钦差大人下来了。”
“没听说过,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还不是和过去下来的那些暗访组,调查组,一个样。都是来做做样子,来唬我们老百姓的,来了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再捞一些土特产,山珍野味,大家就都和谐了。”
“钦差大人下来也管不好金山县的事,我们金山县从上到下都烂透了,各个单位都变成了抽水马桶,里面关着一群蛆在爬,用水都冲不掉,各级领导都在千方百计地捂盖子。我们金山县已经找不到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了,真正的共产党都进烈士陵园了。”
“什么巡视组,人还不少呢,应叫做游山玩水的观察团,咱们金山的事别指望他们能管得了。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好啊。咱们金山的干部现在排队出来,挨个的抓可能有怨枉的,但是隔一个抓一个绝对有漏网的,现在是像模像样的都是老虎,上下乱跳的都是苍蝇。我们最热的话不是这样说嘛,最青的山是金山的山,最清的水是金山的水,最美的人是金山的妹子,最黑的天的是金山的天。”
何枫面对着这些七嘴八舌的人群,严肃着脸说:“乡亲们,你们有意见可以提,可以通过正当渠道向我们反应。不要有过激行为和情绪,我就是省委巡视组组长何枫,我们就是专门来寻找问题,解决问题的,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们反应。在任何时侯,在任何情况下,你们都要相信党,相信政府,相信法律,相信社会的公平和正义。”
“你们当官的,个个两张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的比唱的好听。台上一套台下一套,白天喊反腐,晚上去收钱。还拿什么让我们相信你们。你们说的好听,谁敢去反应真实情况,你们一走,我们还不被他们整死。”
二、
这时,金山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张景带着大批全副武装的警察火速赶到了。他首先跳下车高叫着:“把那些公然抗法袭警的人人统统抓起来。”
那几个挨打受伤的交警也跟着回来了,在人群中选找刚才肇事的人。一些路旁游客在叫道:“你们别急着抓人了,他们早跑了,他们大卡车都在这里,你们还怕找不到啊。还是快点疏通交通,让我们过去吧。”
张景发现了何枫和省委巡视组一帮人,头脑不由地嗡的一声,真是越当心越来事啊,这事怎么就被省委巡视组遇上了。县里早已经三令五申,现在全县的工作重点都转移到应对省委巡视组上来,大家都要把自家的盖子捂紧了,那里出问题那个负责。正是全县干部神经高绷的时刻,自己这里却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他赶紧来到何枫他们面前说:“欢迎你们来我们县指导巡视工作,耽误你们领导时间了,我们这段时间工作魄力大动作猛,下面有些架驶员一时想不通,有些反弹是正常的,我们一定能消除他们的不满情绪,严肃地处理好这件事。这超载超限再不狠抓猛抓,彻底杜绝,我们金山县人民辛辛苦苦修起的这条平安大道就毁了,我们就对不起金山人民,对不起身上的这身警服了。”
何枫说:“今天的情况很严重,你们先疏通交通,把具体情况调查清楚及时报给我们。”
张景忙说:“领导请放心,我们一定严肃妥善处理。我们基层同志工作在第一线,工作苦压力大,受点委屈也正常。对于今天的情况我们早有预案早有准备,不管有多苦有都累,压力有多大,我们都要把整治超载超限这项艰巨工作搞下去,保护好我们金山人民用血汗铺成的这条通道,这是我们金山唯一的一条生命线。”
肖剑听他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时,心里不由的一阵阵反胃。他不由的在心里说:“这个张景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啊,遇到领导还是不放过任何表现的机会。”
张景其实一来就发现了肖剑,他当时心里已是不由地咯噔了一下:“这个当年的小记者怎么也混到省委巡视组了,看来这次省委巡视组真是来者不善啊,连他都找来了。”但他只是用眼角瞄了他一眼,没有用正眼看他,也没有理他这个自己当年的手下败将,只顾着跟何枫说话。
肖剑和张景三年前就相识了,而且还打过不知一次的交道。三年多前,肖剑还是省电视台的热点观察节目的资深记者,他接到一位叫李辉的大学生求救电话,说他的父亲和几位老乡到金山县煤矿打工神奇失踪了,他怀疑他的父亲和几位老乡都已死在金山县的小煤矿之下,要求当地调查,可是各级组织和部门置之不理,他只能向新闻媒体求救了。
肖剑感到问题十分严重,立即带人赶到金山县了解情况,当他找到李辉时,这个大学生已经因为在煤矿要人闹事被公安拘留了。肖剑
找到当时的案件负责人张景,请求他放人。当时张景正喝了一些酒在办公室耍威风,根本不把他这个记者放在眼里。
他坐在办公室里,把双腿架在桌子上说:“你们记者管得也太宽了,我们公安按法办案,还要你们记者管。”
肖剑说:“就是办案也要讲究人性化,人家年轻的大学生也没有犯啥法,就是寻父心切,毕竟是他的父亲已经失踪多日了。”
张景说:“全国失踪的人多着呢,都跑到我们金山来要,我们还怎么工作,他就是无理胡闹,扰乱矿山的正常生产,他有什么证据证明他的父亲来过金山,证明他的父亲来过我们矿山,我们仔细调查过,确无此事,完全是无中生有。”
肖剑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悄悄把他在办公室的行为和语言全都拍摄录音了下来,准备回去曝光,后来又花了好大劲才把李辉放出来,李辉一见他就大喊冤枉,他悲切地说:“肖记者,我真不是胡闹,我爸明明跟我说是到金山来挖煤的,他最后买的车票就是到金山的,怎么一来人就失踪了。我来找人,他们就是强盗是黑社会,他们逮到我就打,还把我关了起来,这还是人民警察,这还是中国的土地吗?”
肖剑劝道:“你放心,在中国没有查不清的事情,你被打被抓的事一定要他们给你一个交待。”
肖剑对他浑身的伤痕拍照摄像,并带他去医院做了鉴定,正准备离开金山回去时,被张景带人追上了。
张景蛮狠地说:“你们记者有什么权利私自整我的材料,这是违法行为,你们必须把私自拍照摄像的材料通通留下。”
肖剑凛然地说:“进行新闻监督这是我们的责任,你没有权利没收我们的新闻材料。”
张景冷笑道:“我是执法者,我比你们记者更懂法。”他立即命令道:“给我仔细搜查,一张照片,一点磁带都不能给他们带出去。”立即就有两个警察上来抢他们的摄像机和照像机,年轻的大学生李辉急了,要扑过来保护,和上来的警察猛撞在一起,把那警察撞的太狠了,把他撞到车门上,撞得鼻梁断裂,满脸是血。
张景顿时勃让大怒,大吼道:“你们竟敢公然袭警,全部给我抓起来。”
他借机冲上来把肖剑他们的摄像机照相机手机等,一起没收了过去,把所有资料全部销毁。还把他们全部带到公安局进行调查。最后,以寻衅滋事罪,把李辉重判五年,送进了监狱,一举毁了这个年轻大学生的大好前程。
肖剑也为此大收牵连,受到严厉批评不说,还被调离了最热爱的重要岗位。这件事是他一生的耻辱,成了他心中一个永远的痛,也成了他人生的一个转折,他从此发誓一定要跟这些隐藏在党内政府内政法系统内的罪恶腐败分子战斗到底,与他们誓不两立,水火不容,他后来终于如愿以偿的调入纪检系统工作,每天都在和这些罪恶腐败分子进行着生死较量。这次,他突然被抽掉到第一巡视组任副组长,进入金山,更使他激动了好几天,他知道金山的这潭水确实太深了,他感谢党又给了他这个重返金山的机会,他正逼足了劲要借此揭开金山的盖子,查清那时的真相,尽快去拯救那个可怜的大学生,否则他会感到一辈子心不安的。
张景看到肖剑时,虽然表面上无所谓,内心还是有些紧张,他知道这几年肖剑一直都在为那大学生的事奔跑,可是他早就把那案子办成了铁案,你再怎么跑也翻不了。
张景一边向何枫组长说着,一边指挥公安很快疏通了交通,放他们巡视组的面包车过去。
这时,前方的金山县方向,已是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一场猛烈的暴风雨袭来,整个天空瞬间被厚厚的黑云笼罩着,一条条发亮的雨点像猛烈的皮鞭抽打着路旁的车辆。
所有人都赶紧上车躲雨,肖剑对何枫说:“何组长,这山里的雨说来就来,变化无常,他们的巡视动员大会是不能按时召开了。”
何枫凝望着外面突然变黑的天空,心情越发沉重,刚才的这场警民冲突使他感到金山的问题确实很严重,他想起省纪委领导跟他的那次重要谈话。
那位领导说:“从广大的群众来信来访看,金山县的问题非常严重,干群矛盾空前紧张,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必须花大力气去解决了。这次给你配了精干的队伍,你的责任很重啊,你是个有能力有经验的老同志,一定能不负重望,领导好这次巡视工作,解决好金山县多年积累下来的重要问题。”
张景一上警车,就立即不停地打着几个紧急电话。他要尽快把这事压下去,消除这事造成的不良影响。
他不知道,就在他打电话时,乘坐在去金山大客车上的年轻姑娘陈晓艳已经用手机把刚才警民大战的场景都已经摄了下来,并编成《金山县发生警民大战,省委巡视组被堵路上》的帖子,发到网上,已经开始在网上疯传了。
陈晓艳就是李辉在大学时的同学和恋人,她是在网上看到省委巡视组要进驻金山的消息,急着赶来为李辉申怨的,正巧也被堵在了这里。几年来,她也一直在为李辉的案子上访申诉。
三、
这场不期而遇的暴风雨同时也在猛烈的冲刷着整个金山县城,冲刷着金山县县委大楼,更是在冲刷着整个大楼里人们的内心。
在第一会议大庭里,聚结了全县前来开会的各级干部,主席台上高高悬挂着“省委第一巡视组金山县巡视动员大会”,会场内早已坐满了人,只是主席台上还是空无一人。这些久经考验的大小干部们,许多人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会,一进入这个会场,都感到了一种特别的不同以往的气氛,全都变的严肃起来,内心深处都自然产生了一种怪怪的不安来。但所有人表面上都要显示出泰然自如,如无其事,毫不畏惧的轻松神态来,都在和熟悉的人交谈着近期大家感兴趣的各种消息和话题,借此来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说不清的惶恐和不安。
他们没谁关心外面突然到来的这场猛烈的暴风雨,其实他们的心里都在刮着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党的十八大后,中央突然加大了反腐力度,八项规定就像紧箍咒已经越来越紧了,过去许多能干的事都不能干了,一些大家习以为常的事都成了高压线,而且现在又在搞:“照镜子,整衣冠,洗洗澡,治治病”,大家口头都在纷纷表态,学习中央文件,坚决拥护中央决定,但心里又不免在犯嘀咕,这不就是要揭大家的短处,找自己的缺点,大家工作这么多年,谁身上没能有点儿小毛病呀,他们知道这些事都是可大可小,说轻了就能用水洗掉,说重了,那就是越洗越污,会成为你一生政治上的污点,一辈子洗不掉了。原来大家还都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人表态,因为他们的命运都掌握在县委书记,县人大主任张松手里,他是县里二十多年的老领导了,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由他培养提拔任用的,而且这些年,大家都是在看他的脸色办事,他就是大家的定心石,有他在,就不会有事,多大的事他都会顶着。可是偏偏这个时候,这位县里资历最老的老佛爷因病去上海治病半年多了,谁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安全回来,何时还能回来,现在县里虽一直有县长潘潮风在主持工作,可是这个年轻的县长,资历还嫩,而且争议很多,特别是他和扬子江农商行行长刘冬冬的那层关系,早也是全县传的无人不晓,为此已经有无数封人民来信飞上去了。就因为这个事,虽然张松一直在向上面要求由县长潘潮风接替他的书记职务,上面却一直没有通过,连拟任用的公示都没有,由他接任县委书记基本无望了,金山县现在正处于群龙无手,没有一把手的关键时刻,这时迎来了省委巡视组,他自己都是自身难保,还能保护下面的人。
就是张松书记现在也处在关键时期,他已经被公示几个月,为新任副市长人选,即将离开金山县高就。新的县委书记人选已经传了好几位了,就是没有定音,而且这段时间,各种政治谣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张书记被人举报了,要明升暗查,有说他是心里不舒服,对上面安排有意见,故意躲到上海看病,不愿回来,有说新的县委书记难产,是没人愿来金山县,接这个烂瘫子,有说金山要出大事了,新书记一到,就没人给下面人打保护伞了,一大堆人都要完蛋了,现真是暗潮涌动,人心不稳的时候。偏偏在这个时候,省委派来了巡视组,而且是全省下来巡视的第一个县。似乎又印证了大家的种种猜测。
大家都也从各个不同的非正常渠道得到准确消息,上面都对这次巡视工作高度重视,因为金山县这些年到省里到北京去上访告状的人最多,它将直接决定张松书记潘潮风县长和一大般人的命运。现在县里的态度非常明确,这个关键时期,都把精力集中起来,都把自家的篱笆扎紧了,把自家的盖子盖好了,谁家的事谁负责,谁出事谁承担。大家心里都清楚,大家都在一起工作几十年,谁不知道谁的底细,谁没有一点儿事,那个经得起查呀,包括张书记潘县长他们自己的那些事,谁不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外面的猛烈的暴风雨一点也没有吹走大家心头郁积的担忧,他们知道大会可能要推迟了,因为县里的领导一个都没有出现,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提前离开。他们都急切地等待着省委巡视组能尽快出现,能尽快揭开他们神秘的面纱。
在县委大楼九楼,潘潮风县长办公室对面的小会议里坐满了县里的各位主要领导,他们不是在开会,是在等着潘潮风县长的指示,因为这段时间县里都是有他在主持工作的,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等候他的指示。
他们看到外面的暴风雨,知道省委巡视组一定是不能按时到达了,对于经历过无数次风风雨雨的这些县里的高级干部,大家心里都很坦然,不管过去有个什么意见和矛盾,现在大家的意见高度统一,就是必须高度团结,应对好这次省委巡视工作,任何地方都不能出现差错,毕竟大家都是在同一条船上的。外面有再大的风浪,这条船也不能翻。他们都也从不同渠道知道了刚发生的警民冲突,使省委巡视组遇阻的消息,也都不约而同地下达了尽快消除一切不良影响的指示,可是谁也没有给下面人说具体办怎么,都来等潘潮风县长的具体指示。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那群公然打交警掀警车的人,一点是有组织有预谋而来的,就是要堵住省委巡视组的车,说白了就是要给县委县政府脸上抹黑,是在向县委县政府宣战,是在给县委县政府一个下马威,准确地说就是给潘潮风县长难堪,在给他找麻烦,而能够在金山县如此呼风唤雨胆大妄为的人,又能是谁呢?大家都是心里有数又都不愿说了。
潘潮风县长坐在办公室里,心里正在为这事烦恼,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的信息传播的又是特别快,原在上海的张松书记已经在第一时间知晓,已经及时给他打来电话,要他高度重视,严肃处理,消除一切不良影响。
潘潮风听完他的电话,心里一阵苦笑,他想:你这个老领导还不知道金山的情况,你什么不是比我清楚啊,你怎么也躲到一边说风凉话了,你要我怎么处理呀?
潘潮风在电闹上反复看了几遍那段正在热传的视频《金山县发生警民大战,省委巡视组被堵路上》,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金山县扬子江农商行行长刘冬冬的电话,开口就说:“冬冬,你给我问问周金山到底想干什么?他这次玩得太大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那边立即传来刘冬冬娇柔的声音:“他们打交警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周金山他翻不了天,他就是牛魔王,我也能把他的牛角扳下来。”
潘潮风听了刘冬冬的话,心里才稍微平静了一些,但他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厚厚一大叠上访材料,心里又更加烦恼起来,这是他特意叫信访局长送来的县里所有到市里省里到北京的上放材料,这些才是最使他头痛的事,他已经安排了把这些材料和访民全部毫无保留的交给省委巡视组,这是他为省委巡视组安排的第一件工作,他想当众多的访民一起拥来把省委巡视组包围了,他们那几个人也就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别的事了,让他们也知道我们下面这些人工作的艰难和辛苦。
四、
刘冬冬接完潘潮风的电话,就立即给金山集团总栽周金山打去电话,电话一接通,刘冬冬就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个周光头,你死到哪里去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翻天吗?”
那边的周金山故意嬉笑着说:“我的姑奶奶,我的观世音活菩萨,你为啥发这么大火呀,火大伤身子呀,我坐飞机给你送药都来不及呀。”
刘冬冬又骂道:“你又想给我送什么毒药呀,我吃你的药不是早死。你躲到外面不回来,还不让我们消停,你到底想要怎样,你是想把我气死才安心。”
周金山说:“你千万别瞎生气了,我怎么会气死你,我宁愿替你去死,也绝不会让你先死呀,我不为你,也要为了我们的儿子明明呀,我不是那么绝情的人啊。”
刘冬冬又愤怒道:“我跟你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了,明明是我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他没有爸,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周金山赶紧说:“好好,你别生气了,我不说了,可是你瞒了孩子二十多年了,你总不能瞒他一辈子吧。你为金山县打交警的事生我气,真是冤枉我了,我周金山现在好歹是十几亿资产的集团老总,我还会去干这种事。”
刘冬冬冷笑道:“你什么事不敢,你还想唬我,你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啊,你肚子里的每一根花花肠子我都清楚,现在在金山县除了你,还有谁敢组织人打交警掀警车,你把金山县当成你家的了,你不要玩火自焚,把我们大家都玩完。”
周金山接过话说:“你放心,我马上回到金山,帮着把那些闹事的人都抓出来,这不是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了吗,该关的关该判的判该罚的罚,这也是太拿我们潘潮风县长不当数了啊。”
周金山说完,稍停了一下又说:“我的大行长,你还是救救我,把那笔贷款放给我吧,我的资金链真要断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刘冬冬说:“你欠着我五个亿不还,还要贷一个亿,我就知道你是冲着这笔贷款来的,你怎么着也不能想出这招啊,你这是要绑架我,你是要我陪你一起跳楼啊,你怎么变得这么卑鄙了。”
周金山忙说:“我也是几个楼盘把我资金困住了啊,我房子一卖掉,一起连本带息还你,我再困难,也不会要挟你,绑架你呀,我就是看在我们明明的身上,也不会有这种想法呀。”
刘冬冬又大声说道:“我再跟你说一遍,明明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做美梦了。”
刘冬冬说完,就气呼呼地关了手机,不再理他了。
周金山反复提到她的儿子刘明明,这搅起了她内心深处无限的痛苦,这是她心里一个永远无法向别人诉说的伤痛,这是一个连她的儿子都不能明说的秘密,她顿时感到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的酸痛,不由地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在外表来看,她绝对是个成功的风姿卓越的优秀女人,自从十年前,她来到金山县出任金山县扬子江农商行行长起,她就是全县最靓丽的女人,到那里都是最吸引人眼球的,她也是整个银行业最成功的
银行家,她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就让这家刚成立的地方股份制银行的业绩远超过各大国有银行的总和,从存款到贷款的各项指标都遥遥领先,她不只是金山县掌握最多财富的人,也是全省银行界最耀眼的一颗明星,拥有了一切应用的荣誉,她是个可以从省里到县里一路通吃,呼风唤雨的女人。可是,这所有的成功,都无法掩盖她内心的凄苦
,无法满足她内心对爱的渴望,她只能是一个人常常躲在豪华的别墅里躲在宝马车里,默默地哭泣,只能用无尽的泪水去洗刷内心的伤痛。她知道她的一切不幸都是缘于二十年前自己那次草率而又错误的选择,是自己那时的年幼无知,那时的一时荒唐,那时的各种欲望杂念彻底毁了自己的一生,毁了自己心中最宝贵的那份爱。世上没有后悔
药啊,如果可以重先选择,她再也不会作出那样的决定,如果可以用钱买回,她愿意倾其所有。因为二十多年来的孤苦和寂寞,才终于使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上,金钱并不是最重要的,金钱并不代表一切。
二十多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刘冬冬终于如愿以偿地考入了省
银监局,那时的她正和潘潮风处于热恋之中,他们是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在大学时就已经爱的死去活来,形影不离。刘冬冬一心想考入省银监局,就是想和他一样留在省城,能够早日在这座她最留念的城市筑起他们的爱巢,过上她最向往的甜蜜生活。那时,她高傲的像一个公主,幸福的像一个天仙,仿佛一切美好的未来都也在眼前了。
然而,年轻漂亮的女人总是能吸引更多人的目光,刘冬冬一进入省银监局,立即吸引了全局所有人关注的目光,她成了全局第一美女,成了全局最鲜艳的一朵鲜花。她从一开始就受到了大家从各方面的热情关照,这使她始终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使她感到大机关的人就是不同寻常,个个都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她很快就被调到局长汪军办公室当秘书,这个又矮又胖,头上没有几根毛的局长应该说是整个银监局最难上台面的人,但他是最有权力的人,所有人见了他都是噤若寒蝉,个个都是大气不敢出,连走路都是特意放轻脚步,不敢走出声音来。
刘冬冬刚来没多少天,就听说了这个局长不只是在局里厉害,在外面更是法力无边,能力通天。她刚被调去给他当秘书时,前几天心里还很不舒服,觉得给这个看上去有些难受的老头当秘书,委屈了自己,自己学的专业又不是文秘,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使她感到一些恶心和不安。
但她很快就被这个领导无微不至的关爱感动了,他不止细心地关心她的一切,而且还特别关心她的男朋友潘潮风的情况,总是暗示可以帮助潘潮风的进步。而对于潘潮风的进步和前途,这一直都是她心里最关心最牵挂的东西。
那时她和潘潮风已经开始在准备婚事,她每天都在憧憬着婚礼上的那种美妙的感受,她和潘潮风几乎跑遍了省城所有的婚庆公司,一次又一次地在设计着婚礼的每一个细节,她就是想着办一个独一无二的婚礼,作为一生最宝贵的最永恒的记忆。是的,她和潘潮风从你相识到相爱,她都把他视作自己这生的唯一,她非常庆幸自己这生在最美好的年龄遇到了这个世上最优秀最完美的青年,他高大伟岸,出生于最贫困的农村,从小受尽了苦难,却刻苦读书,从小学到高中,一直保持着第一名优异成绩,高考时更是以全县状元考取了他们同在的哪所重点大学。在大学时,他仍是生活艰苦刻苦读书积极上进,很少参加同学们的课外活动,一直被大家视为是个异类。但他高大伟岸孤独的身躯,却一直在深深地吸引着她,她从他那坚毅的眼神中读出了他内心无比坚强的个性,读出了他忍辱负重的强烈的进取心,更读出了他更加宝贵的一种责任心,他对于他所有的亲人朋友同学,似乎就有着一种天然的强烈的责任感。
刘冬冬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作为一位成功男人必备的一切优秀素质,虽然她几乎每天都要收到别人的情书,可她从没动过心,她一直
都在深爱着这个心中的男神,为了他,她可以去做任何事情。直到大学快毕业时,还是她主动向他表白了心意。
那时,潘潮风眼里只是闪动了一下激动地光,就黯然地说:“我知道你是校花,追求你的人都在排队,而我家庭条件是最差的,我不能带给你任何东西。”
刘冬冬坚定地说:“你怎么能用这种庸俗的目光看我,我追求的是爱,是人间最纯洁最珍贵的爱情,不是什么家庭的条件。”
两颗年轻的心终于碰出了爱的火花,爱的刻骨铭心,爱的难分难离。由于潘潮风毕业后,由于成绩优秀,被留在了省城工作,在省矿务局机关任干事,刘冬冬不愿忍受这种分离之苦,就经过刻苦努力考进了省银监局。正在他们尽情的徜徉在爱的海洋中时,一只罪恶的黑手已经伸了进来,一举毁灭了他们的爱,也最终将毁灭他们的一生。
伸出这只黑手的,就是那位省银监局局长汪军。这位五十多岁的局长,不仅背景深厚,还是个噬色如命的恶魔,他知道省银监局是个下派机构,独力性强,有钱有权,地方组织管不住,而且自己这个年龄,早已是天花板干部,已经没有上升的机会了,正想趁着自己这几年大权在握,有钱有势时,好好享受几年,不然也就太亏了自己这些年的努力了。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他早已把银监局搞成了自己的独力王国,唯所欲为了,他特别的嗜好就是征服自己的女下属和下属的爱人或女朋友,只要被他看上的,就没有能逃出他的魔掌的,当然,大部分巴结他的下属都是看到他的眼神,就主动投怀送抱的。
刘冬冬就是被他看中的新猎物,刘冬冬当时不知道,她能进银监局,就是汪军钦点的,他看到她的资料,就已经被她迷住了,名牌大学的校花,一米七五的魔鬼身材,明星般洁白灿烂的脸庞,无能气质还是容貌,都比一般的模特都无法比拟的。这那是一个女人啊,这就是上帝创造的一个精灵,是专门派来折磨男人,祸害男人的女妖,这样娇艳的妖魔那个男人不动心,将有多少男人要为她倾倒丢魂啊。
他当时看完她的资料就对手下人说:“就是她,想法把她招进来。”手下人自然明白他的心意,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顺其自然了。
汪军把刘冬冬调到身边当秘书后,每天看着她心里就像猫抓似的难受,可是他几次试探,刘冬冬都对他冷若冰霜,敬而远之,好像根本不知他的心意。他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感情非常专一的女人,他心里也就更喜欢她了,这些年,凡是他看上的女人,还没有一个最后不是乖乖地上了他床的,他知道对付这样的女人,他有的是办法,他只能从她内心最软弱的地方下手。
潘潮风所在单位领导就是他的同学,汪军不动声色地出去一活动,就把潘潮风从矿务局机关办公室下放到下面一个煤矿,而且是离省城几百公里的一个小矿区,正在热恋中的刘东东一下子彻底清醒了,她被这个突然的变故搞得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明里说是下去锻炼,实际就是排除异己,没有人提拔,一辈子就要埋葬在那个没有前途的落后的小矿区了。
刘东东这时才感受到了权力厉害,她也感受到这就是汪军局长在背后捣的鬼。她只能放下那颗高傲的心,去求汪军局长,她不能眼看着他毁了潘潮风的前途,这是比要了自己的命都要严重啊。
刘东东在汪军的办公室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肯求他帮忙,洪翔看到计划终于得逞了,时机已经成熟了,就一边把她拉到怀里,一边安慰道:“这事要看在什么人身上,具体对你男朋友也许是好事,现在不是提倡大学生村官吗,只要有人关心提拔,他在下面发展会更快,几年就会回省里搞个不错的位子,如果没人那就可能要在哪里待一辈子了。”
刘冬冬颤抖着声音说:“局长,我们什么后台也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啊,就求你帮帮他吧。”
汪军一只手搂住她腰,一只手托着她的脸,对着她说:“有得就有失,就看你是不是真爱他,愿不愿意为他作出一些付出了。只要你肯做我的情人,我就把你们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我不但能保证他年年升官,还能保证你发财,你们很快就会拥有权力地位荣誉金钱,使你们
都成为人上人,拥有你们想要的一切,这都是别人做梦都得不到的。”
刘冬冬一边在他怀里挣扎着,一边哀求道:“不,不,我不能做你的情人,我这辈子永远只爱他一个,永不会背叛他,永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他。”
汪军一边把她放倒在沙发上,一边扑在她的身上,对着她耳朵说
:“我只要你做我的情人,没要你背叛他,你们不能什么都想要,却一点舍不得付出,这不公平也不现实,世上没有这样的买卖,也没有这样的交易,现在他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里,就看你的表现了。”
刘冬冬被他压在沙发上,动荡不得,她想喊又不敢出声,想挣扎又没了力气,她只能任由着他就在他办公室里解开她的衣服,双手抓住她雪白的双乳,像一头野猪一样在她身上宽吻着,直到最后把
她完全占有了。
直到汪军最后完事了,像对待一只受伤的羔羊一样把她拥在怀里安慰她时,她都是一直在默默地流泪,她感到心里无比的愤怒和痛苦,她后悔自己自投罗网,这么轻易就被他得手,她更后悔自己背叛了潘潮风,对他有了这种不忠的行为。这是除潘潮风以外,第二个接触到她身体的女人,她曾经发过誓,她洁白如玉的身体永远只属于她深爱的潘潮风一个人,然而,她却失信了。她感到现在再多的泪水已经无法洗刷她内心的悔恨,她只能寄希望这个像猪一样占有自己身体的男人,能够帮助潘潮风进步,尽快调回省城来,她知道她忍受这种耻辱都是为了他,为了他的前程。
刘冬冬终于不出意外地成了牛强的情人,汪军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他动用自己的一切关系和资源去帮助潘潮风,很快就使潘潮风官升一级,成为办公室副主任。他向刘冬冬保证,只要她安心做自己五年情人,他就能保证潘潮风一年一进步,官员亨通,成为一方诸侯。刘冬冬知道他的能力,只要他真心出力,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她只能忍辱接受了他的这个条件。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潘潮风很快知道了他能调回矿务局,当上办公室主任,都是刘冬冬体给他换来的,他是个爱恨憎明,性格十分倔强的人,他怎能忍受这样的耻辱,他就像一头发疯的用身豹子,把他们准备的新房砸了个稀烂,立即与她断绝了一切往来。他感到所有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在省城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他就自动要求下派到基层去,一个人孤身前往金山县那个小村,发誓永远扎根山区,永不回省城了。
刘冬冬知道已是覆水难收,但她一直没有动摇对潘潮风的那份爱,她知道这一切的过错都是自己的,是自己深深伤害了他,她跟着追到了金山县,就想能得到他的原谅,求他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只要能挽回他的爱,她宁愿和他一起苦守在这个深山里,她知道,在这个世上对于自己,他的爱胜过一切。可是,潘潮风没有再给她任何机会,他一直躲着她,都不愿和见她一次面。
就在她绝望透顶的时候,她遇到了他们在金山的同学周金山,周金山过去一直就是她最执着的追求者之一,可是,刘冬冬一直就瞧不起他,从来没有和他接近过。他也是金山县一位老领导的儿子,在金山县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大学一毕业,就回到县里当了一个干部。他看到刘冬冬的那副痛苦样,就整天陪着她,他知道刘冬冬和潘潮风已经彻底完了,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潘潮风是个多么争强好胜的人,他的内心无比刚强,他是绝不会接受这样的绿帽子,吃女人的软饭,靠女人往上爬的人,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周金山仿佛又看到了新的希望,他又开始向刘冬冬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没想到又被她远远地拒之门外。刘冬冬态度坚决地对他说:“我这辈子永远只爱潘潮风一个人,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我可以为他去死,他一天不原谅我,我就等他一天,他一辈子不原谅我,我就等他一辈子。”
周金山难以忍受内心爱的煎熬,更难抵对刘冬冬长期的垂延,他就利用刘冬冬失魂落魄的时机,把她灌醉了,并乘机占有了她。但刘冬冬醒来时,看到这一切都也成为现实,她的心灵再次受到巨大的创伤,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去求情潘潮风的原谅,她也不能接受周金山的忏悔,她暴怒地把她骂走了,她只恶狠狠地给了他最后一句话:“你们这些狗男人,你们个个都是畜生,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们。”
最后,刘冬冬只能一个人带着内心无数的创伤回到了省城,她一个人面对着空空的新房,欲哭无泪,她知道她美好的爱情已经永远逝去了,她美好的一切都也离他远去,她最后痛极生恨,她在玻璃镜子里对着自己大喊:“你们这些臭男人,你们一个个都不是人,你们毁了我的一切,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我一定要叫你们加倍偿还我。”
刘冬冬回到省城不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准确一算日子,就断定这个孩子就是潘潮风的,她的心里感到一阵窃喜,他们的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还是结出了硕果,她要留下这个孩子,可是她不能告诉潘潮风,她知道这会更增加他内心的痛苦,给他带来麻烦,她更是想到用这个孩子去报复那两个伤害她的臭男人,让他们不停地放血,搅得他们一刻不得安宁。于是,她在汪军面前就说,这个孩子是他的,在周金山面前又说是他的,她要用这个孩子把这两个臭男人玩弄在手掌之中。
刘冬冬自此后正式成了汪军的情妇,她开始变得圆滑娇艳,无比贪婪,利用他的关系和自己的聪明才智去获得一切利益,她只能用大量获得的金钱来弥补自己内心的空虚。她开始拥有别人渴望的一切东西名誉金钱地位金钱等一切,虽然不时有人在背后骂她是花瓶是妖精是公共情妇,她都也不在乎了,她把这一切都视作是自己成功的表现,
她总是想:这些臭男人,不就是想占我身体,得我便宜吗,那就要付出代价,拿出钱来。世上没有赔本的交易。
直到十年前,汪军退休时,她才感到一些空虚,她知道这座最老最大的靠山就快没了,她并不是担心没有了财路,她已经赚足了钱,她的钱对于她已经多得只是数字了,她是怕没了这个靠山,以后银监局那些受过他们欺压的人会对自己不利,谁都知道她的底细,银监局她也不想再待了。她当时已经把大笔资金转移到了国外,她本可以移民到国外去,这也是汪军给她安排的后路。当她拿到签证的那一刻时,她又动摇了,她又想到了潘潮风,她的心里一直就在挂念着他,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了如指掌。当她知道他真的在那个村里娶了一个农村姑娘,扎根农村时,气得差点儿没找上门去,她知道这是自己伤害他太深了,使他彻底断了回省城的念头,当她知道他一直在下面苦干实干,却得不到提拔重用时,她就为他抱打不平,要为他找人疏通关系,却每次都被他拒之千里。
刘冬冬知道他越是不肯原谅自己,就越能说明在他心里还有自己,还没有忘记自己。她常为此激动为此痛苦为此悔恨,直到快要出国定居时,她才清楚的知道,她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去国外定居,这些年来,她一直还在内心深处深爱着他,虽然她已经经历了无数个男人,但那都是一时的床第之欢,都是为了不同的利益,是相互交换,只有潘潮风才是她真正爱过的唯一的男人,才是她这生永恒的爱人,这些年她能忍受一切耻辱,就是因为心里由他和他们的儿子刘明明,她就是在为他们奋斗,为他们而活着的,二者缺一不可。
刘冬冬终于想清了她应该干什么,她毅然放弃了去国外隐居的计划,她知道她一生也不能离潘潮风远去了,因为她心里的那份爱永不会熄灭,为了这份爱,她必须去为他努力,为他分担,为他奔波,虽然这份爱已经十分遥远,但它不会逝去不会变色。
刘冬冬最终利用牛强的权利给她办成了一件大事,由她出头在金山县组建了一家新的股份合资银行,金山县扬子江农商行。她也直接从省城搬到金山县出任行长。只有她心里最清楚,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潘潮风,是为了他,她才带领大量资金来到金山县。她开始成为金山县最耀眼最有影响力的女人,她不仅手握重金,而且从省里到县里,一路通吃,畅行无阻,无所不能,所有的人都要给她面子,看她的脸色,无数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对她唯命是从,人们私下开始叫她“女财神”“女神”“观音”,到后来就直接叫她“娘娘”。连一些小老百姓都知道,在金山有两个人的能力比县长书记都大,一个是金山集团老总周金山,一个就是她,县长书记遇到办不成的事都要来找他们,而周金山对她的话又从来不敢反对,实际听她指挥。凡是了解金山情况的人都知道,在金山县,“娘娘”的能量最大,“娘娘”话的最管用。
由于刘冬冬的到来,更由于她背后的鼎立相助,潘潮风的命运开始有了急剧的改变,他下来十年才从那个村里的第一书记干到一个小镇的镇长,刘冬冬到来后,不出十年他就从那个小镇镇长干到了县长,已经是提名的县委书记了。
刘冬冬知道,他的每一个进步都有自己的一份努力,可他自己有时都不知道,她乐意默默地为自己的爱人去做一切,并不让他知晓。
刘冬冬现在神情凝望窗外翻滚的乌云和急促的暴风雨,心里也是充满了焦郁,她不知道在这最关键的时刻,省里怎么就派来了巡视组,而且来头大,充满了神秘性,摸不出头绪。她已到金山十年,她比谁都知道金山的情况,完全是外面好看,里面空虚,许多单位都是摆着空架子,不干实事,有些单位就是抽水马桶,外面洗得光亮,里面一群蛆在爬,是该掀开盖子,打扫一下卫生了。可是,他们来得太不是时机了,如果早几个月来,有县委书记张松在家顶着,好坏都与潘潮风无关,这些年县里的那件坏不是他干的,迟几个月来,潘潮风的县委书记任命下来了,他也就更好工作了,自己几个月来一直悬着的这颗心也可以落下去了。
刘冬冬想着,心里就开始愤愤不平起来,她在心里狠狠地骂着张松:“你这个老狐狸,不走也不死,专门害人,你挡着潘潮风的道,还装病躲在医院里不回来,你是正事没干一件,坏事干了一大堆,躲在医院还要背后遥控指挥,你叫他这个县长什么权力没有,怎么去干?他一没人权二没财权,他除了给你擦屁股,还能去干什么?省委巡视组来了,你还不回来,你真是不知死活了,你这不就是把潘潮风放在火山口烤吗?真要出了事,大家一起完蛋,你别以为你能躲得掉,你们干的那些臭事,我都给你记着呢。”
五、
猛烈的暴风雨也在一阵一阵猛击着潘潮风的窗户,他凝望着窗外,心里更被一阵阵疼痛袭击着,他知道省委巡视组的车被这暴风雨堵在了路上,他也知道他对面的小会议室里,下面的大会议室里聚满了干部,大家都在焦急地等着他露面,但他没有心事去关心这些了。是桌上那一叠叠厚厚的上访材料像一把把刀子,猛插进他的内心,使他彻骨的疼痛和冰凉,使他意识到,他已经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的错误,这些年来他一直被表面取得的成绩遮住了双眼,对下面积累的这些问提关心不够了解不够,如果不是要把这些材料交给省委巡视组,他还不会静下心来细看,只会听下面人的口头汇报,这是自己多么大的失职啊,难道这就是自己二十年奋斗的结果?难道这就是自己日夜不停操劳二十年,马山就要交上去的成绩吗?难道这就是自己每天在吹嘘的光辉成就吗?这都是自己的失职,是自己对不起这些访民,对不起下面那无数的百姓,更对不起一直培养自己器重自己的党组织啊。自己一直认为自己在把下面的百姓当成父母,可是自己真的关心到?做到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上访信啊?怎么还有这么多要上访的冤情啊?自己这二十年到底干了什么呀?
潘潮风想着这些,更感到了难忍的自责和内疚,心痛病又翻了,他紧捂着胸口趴在了办公桌上。二十多年来的往事一一在他眼前浮现。
二十多年前,他被下派到金山县一个小村任挂职书记,他是完全可以吃几年苦,和别的人一样返回省城,到省里大机关过上高枕无忧的日子,后来已有多次这样的好机会,可是都被他放弃了。
应该说开始时,他还是一时之气,是为了逃避,是不想回到那个令他伤心绝望的地方,毕竟刘冬冬带给他的伤害太重太深,美好爱情的毁灭,使他感到世界的末日,他来到这里,最后留在这里,完全是出于自愿,是出于逃避的心理,他知道刘冬冬一直在努力挽回他们的那段爱情,但是内心倔强的他一次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不能原谅她的背叛,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更不能接受她是为了他的前途而去献身的理由,他甚至无法去面对她悔恨伤心的面孔,他只能去远远的逃避,他不相信,凭他的学识,凭他的能力,凭他的智慧,凭他的勤奋,他的前途他的未来,要靠自己心爱的女人的身体去换来。他不服,他只能常常对着漆黑的夜空大声呼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完全不应该这样。”
他是带着满肚子的委屈和痛苦,带着所有的屈辱和伤痛,也是带着所有的愤恨和不屈,来到了这个偏远的山区小县。他暗暗发狠,一定要在这个最穷最落后最偏辟的地方,以自己的能力和智慧干出一番业绩来,他要世上让所有的知道,真金子到那里都能发光,他离开省城,离开女人的帮助,他照样能闯出一片天地,干出一番事业。
他来到这个地方后,渐渐地他和这个地方开始血脉相连了,产生了深厚的感情,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这一片穷山恶水,因为在这里他找到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他想到了他的家乡,哪里虽然和这里相隔几百公里,但是和这里一样山高路远贫穷落后,他就是一个在大山里长大的孩子,现在又回到这个大山里,他也时刻感到这里的山民和他的家乡一样纯朴亲密,使他始终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也许这就是自己与这大山有着一辈子解不开的缘,这使他时刻感觉到,他要为这大山找出一条发展之路,腾飞之路,这也是他小时的梦想,他把这当成了自己一生的追求,一生的责任和使命。
他从那个最小的村委第一书记干起,兢兢业业,踏踏实实,任劳任怨,一年三百六十天扎在基层,帮着村民门开放思想,开阔门路,绞尽脑汁地想点子谋发展,他帮着村民办起养猪场养鸡场养兔场,甚至是野山养放养,他亲自陪村民门去外出选种,甚至深更半夜亲自陪村民们去市场叫卖,虽然那些东西都是村民们自家养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免费的,连路费都是自己倒贴的,一碗面钱都不要村民掏,他知道村里民挣几个辛苦钱不容易,自己能帮就帮一下他们,决不可占他们一分钱便宜,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了解市场,给大家找到一条发展之路,想培养这些专业户典型户,在全村产生酵母效应,可是,他的努力总是白费了,并没有带领大家真正发展起来,他提倡大力发展养鸡时,遇到禽流感,他好容易发展起来的二十多万只鸡,一夜之间被他带人全部杀捕杀埋掉,他看到养鸡户们痛哭的眼神,他的内心也在流血,他只能一次次地去陪他们申请补偿。他提倡村民们发展大规模养殖野山羊时,又遇上退耕还林,不准放养,全部圈养,村民们是养的越多亏的越多,最后只能提前捕杀,当他听到那一阵阵山养的惨叫声时,他的心都碎了。
他就这样在下面折腾了十多年,也没折腾出什么名堂,他虽获得了许多各种各样的名誉奖状,但也没有获得什么进步,只从村第一书记干到副镇长,还是分管农业,但他一直没放弃,他一直在总结经验,他知道了金山这个地方太穷太落后太偏辟了,关靠传统观念传统发展思路哦,是不能尽快发展起来,也是永远跟不上外面的发展步伐,只有大胆改变发展思路,出奇招走险路,才能加快发展,迎头赶上去,这说起来容易,干起来难啊,现在金山最缺少的就是资金,谁愿意来这里大量投资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你心中就是有再好的韬略和宏图,又怎么能去实现呢。而金山最缺少的就是钱啊。
就是在这个关静时刻,刘冬冬及时地来到了金山。如果不是她的到来,潘潮风也许要永远在副镇长的位置上消磨青春,他后来的才华就不可能尽情施展,他的远大抱负就不可能实现了。
对于刘冬冬在金山的出现,潘潮风感到非常吃惊,他并不想去回味那段难堪的回忆,他也发誓不想沾女人的光,靠女人的帮忙,但她以女财神的形象出现,她手中那庞大的资金对他吸引力太大了,使他不得不臣服于她,经过十多年的磨练,潘潮风早已经变得成熟了,他不能为了自己的那段私情而影响自己的工作,他知道下面有多少人对资金的渴望,早就是久旱盼甘霖,急不可待。刘冬冬的到来,客观上给大家带来了新希望,加快了大家发展的步伐。
现在的潘潮风知道,这十年来,自己的每一次进步,每一个成绩的取得,都于刘冬冬的帮助分不开,没有她就不会有他今天的地位和成就,没有她,金山也不会有今天的发展和局面。现在的潘潮风也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在他心中有了不可替代的地位,他也分不清这是为了私情还是为了公事,他只知道,自己早已经与她连为一体,荣辱与共,同生同死,她就是自己一生永远无法回避的女人,自己一刻也离不开她了。
他也知道外面关于他们的种种传说,但他也无法顾及,更不屑澄清,他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歪,这些年,他和刘冬冬之间清清白白,光明磊落,除了工作之外,从没有过私下接触,也没有动过私情,虽然这种私情一直深藏在心灵的最深处,常常冲击着他折磨着他,但他从没去触动它,从没有越过雷池一步,他问心无愧,他对得起自己的妻子,对得起自己的家人,也对得起一直信任自己的组织和人民。他上
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可以接受任何调查。
他感到自己的心绞痛越来越厉害,他连吃了几粒速效救心丸,紧闭着靠在办公椅上。现在,更使他感到心痛的是他在众多上访材料中看到许多牵涉到刘冬冬和周金山的问题,他不知道他们在下面到底干过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对他最重要的人,他们做的任何事情,自己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刘冬冬一直是自己深埋在心底的最重要的女人,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一直没有忘记对她的那份刻骨铭心的爱,也许埋的越深爱的越深,埋的越久爱的越狠,也许真正的爱不是亲密接触,朝夕相处,而是来自心灵深处的遥远的呼应和挂念,是那种心灵深处的痛苦的颤动。而周金山又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金山县最重要的民营企业家,他一人撑起了金山经济的半壁江山。他们两个人谁出问题,对于金山的经济都将是一场地震。
六、
外面的暴风雨仍在有增无减地越来越猛烈,没有任何停息的现象,老天好像发疯似的,要把多年来蓄积的雨水一把子倾倒到金山来。
省委巡视组的面包车和那些大客车为了安全,一起停在路旁避雨,这里山高路险,雨又大的形成了雨幕,看不见前方的路了,路的一旁是高山,不断有碎石和泥土被雨水从山上冲下来,,路的另一旁是溪流,已经山洪爆发,滚滚的洪水翻滚着咆哮着从路边急速流下,水位在越来越高,溪流眼看着在越变越宽。
大客车上许多人还在利用避雨时间在谈论刚才的警民大战,说什么的都有。
年轻的女大学生陈晓艳,看到自己发出的微博《金山县发生警民大战,省委巡视组被堵路上》已经在网上迅速传开,立即大叫着:“请
师傅开门,我要下车。”
那司机看着她不解地问:“这么大雨,你下车干什么?”
陈晓艳焦急地说:“我有急事,麻烦你了。”
那司机只得打开车门,全车人都静了下来,一起看着她,之间在瓢盆大雨中,陈晓艳一个人跑到省委巡视组的面包车前,张开双臂在大喊:“我要上访,我要上诉。”
一道道闪电照亮了她那孤立在大雨中的湿透了的身体,单薄的衣服紧贴在她瘦弱苗条的身体上,雨水顺着她披肩的头发,一直往下流,使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立在大雨中的孤苦无助的塑像。大客车上的人一起骚动起来,有人在说:“好可怜的女孩,一定有天大的冤情,这么大的雨还不淋出病来。”有些热心的人已经在叫着在找雨伞给她送去。
这时,他们看到,面包车上的人已经下来,把她往面包车上拉。在她一出现的时候,省委巡视组的人就已经被她震撼了,肖剑是第一时间下车拉她,他没想到这个文弱的女孩那么倔强,她不愿上车,她坚持要站在雨中继续激动的大喊:“天大的冤案啊,金山不是中国的独立王国,他们不能草菅人命,无法无天,请你们一定要撕破金山的层层黑幕,把共产党的阳光带给金山人民,把蓝天还给金山。”
肖剑见她有些情绪失控了,拉不动她,只得强行把她抱上车去,车上立即一片慌乱,车上的女同志忙着给她换干衣服,男同志一起跑到车前避过身去。
陈晓艳换完干衣服,继续激动地说:“我要上访,我是特意从北京来找你们上访的,我已经上访三年了,请你们救救我的男友,他不是坏人,他是个优秀的大学生,不能就这样毁了她的一生啊。”
大家都劝道:“你不要急,这是我们领导何枫,你有事慢慢说。”
陈晓艳忙说:“何组长,我叫陈晓艳,是北京的大学生,还在北京读书,我的男朋友李辉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中学同学,他是冤枉的,他不会袭警的,他被关了两年多了。”
肖剑一听,就接过话说:“你就是李辉的女朋友,这两年一直在北京为他上访的就是你,他的情况我比你清楚,我是肖剑,我也是当时的参与者见证人。”
陈晓艳忙惊喜地叫道:“你就是那个大记者肖剑,我一直想找你,听说你也受了处分,就一直不好去找你。”
肖剑说:“他的事早也定论,这是关于法律的事,我们也管不了,你就不要再上访了,还是安心回去上学吧,他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只能交给法律处理。”
陈晓艳坚决地说:“不,我一定要上访到底,他一天不出来,我就要一天帮他上访,这是现代真实的冤案,中国不能没有能讲理的地方,中国的法律不能专为坏人所用,中国的法律不能制造这样的现实悲剧。”
肖剑听着她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他的心情更加阴沉了下来。”
何枫和车上的人也一起心情沉重的望着车外的风雨,不再说话,他们心里都在同情这个冒雨拦车的姑娘,他们却只能安慰她,他们知道这是法院判决的事,已经超出他们的工作范围,他们无法帮助她。他们知道无数的人都对他们的巡视工作寄予了厚望,可是不是所有的问题他们都能解决的了啊。
这场猛烈的暴风雨经过一个多小时疯狂,终于减弱了下来,天空中也亮堂了起来,所有的车辆都启动了,一起向金山县城开去。
肖剑叫陈晓艳跟着他们的车同行,她的出现使他更感到一些内疚,他为她的执着感动,她就是为了向他们反应情况,就孤身一个人从几千里外的北京赶来,这是需要多大的毅力,这时的她,心里带着多大的信任和期望啊,自己不能使她失望,使她灰心。自己这时能做的就是尽量照顾好这个远道而来的娇弱的女孩。
省委巡视组的面包车终于开进了金山县城,肖剑多次来过这里,对这个小县城非常熟悉,这是中国千百个县城中最普通的一个,和别的县城没有太多的不同,只是深处大山深处,被群山拥抱,增添了几份神秘感,十万多一点的人口,却占到全县的一半。这个县城和大多数的山城一样,中间一条宽大的溪流穿城而过,所有的建筑都是依着这条溪流所见,刚经过暴风雨的冲刷,整个县城都散发出一种清新的气息,那条溪流这时已经爆满,变成了一条宽大的奔腾的河流,混浊的洪水发出哗哗轰鸣声的从远处的群山中奔来,翻卷起几层浊浪,冲击着溪边的礁石,又急速地向远处的群山奔去。
肖剑坐在车上,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建筑,明显的感觉到这几年这个县城的巨大变化,这和报纸电视上宣传的大山深处的奇葩,深山里的奇迹,模范县城等美誉,是完全相符的。从县城的建设和各个方面来看,金山县城确实是异军特起,后来直上,远远超过了周围各县,虽然它和那些县城一样,大多数都是些四五层以下的房子,但已有好多栋三十几层高楼大厦,显得特别的鹤立鸡群,引人注目。每一条街道都是光洁明亮,两旁的建筑整齐有序。特别是刚开发几年的县城新区,已经初具现代城市的雏形,中间一座宽大宏伟的市民广场和市民公园相连,中间只隔着一条宽敞笔直的大道,直通到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大楼。市民广场广场的四周,集中了全城的精华,新建的公检法大楼,行政服务中心,最豪华的宾馆都聚集在这里,这里最高最吸引人的眼球的就是扬子江农商行的大楼,这是金山县城最具标的建筑,特别是楼顶上的“金山县扬子江农业商业银行”几个大字,红光闪闪,日夜耀眼。
肖剑看到车子已经进入直通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大楼的专用通道。他看着左右两边的市民广场和市民公园,不由地佩服起金山人的胆识和魄力,这个小小的县城就建起了这么两个宏大的利民工程,不管是市民广场,还是市民公园,都是他见过的县城中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在全省的县城中更是遥遥领先,无出其二。他也不由地佩服起设计者的精明来,不管是哪里来的领导,只要来这里,都要首先从这两大利民工程中穿过,都会对那些走廊凉亭花圃草坪,对那无比宽广靓丽的广场,对那精美的雕塑和高大的树木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这一切都也能和现代化的大都市媲美了。唯一还透露出一些小县城人俗气的,就是那座迎面的十几层的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大楼的楼顶,不管从那个方向看,怎么看都是越看越像古代官人们戴着的那顶官帽。
省委巡视组的面包车终于在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大楼前停了下来,潘潮风已经带着县里的一群干部在等侯多时了,大家见面后,一阵热烈的寒暄后,就走进了第一会议大厅,大厅里等候的干部们立即神情严肃起来,全都齐刷刷地看着台上的一举一动,变得鸦雀无声。
潘潮风一直紧陪在何枫的身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说着话:“欢迎你们来我县巡视指导工作,我们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在第一时间召开动员大会,就是要尽快把你们这次的巡视工作宣传落实下去。”
何枫一边点头,一边对他们的工作表示赞赏。他们在主席台上坐下后,这次被暴风雨耽误很久的省委巡视组巡视动员大会终于召开了。省委巡视组的巡视工作也正式展开,一场更大的风暴又在金山县刮起,金山县的大小官员也开始了惶惶不安,提心吊胆的生活。
七、
金山县电视台和金山县各家媒体立即重点报道了这次大会的情况,并将巡视组组长何枫和潘潮风代表县委县政府的讲话做了重点报道。金山县立即群情鼎沸,省委巡视组立即成为大家街谈巷议的热点话题,也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全县所有的新老上访户和所有对各级干部不满者一起闻风而动,带着久压在心里的愤怒和怨气,纷纷向省委巡视组奔来。
只有一天多的时间,省委巡视组的住地金山宾馆附近就出现了许多上访民众表达诉求的标语横幅,一些上访民众聚集在这里,等候省委巡视组的接见。保证省委巡视组正常开展工作,成了全县工作的重中之重,公安局副局长张景从全县各地调来大量精力,亲自坐镇,预防一些情绪激动的访民扰乱省委巡视组正常的巡视工作。他刚因行动迅速果断,以雷厉风行的气势,在几个小时以内已经把聚集打交警掀警车的二十多人全部拘留归案,正在依法处理,而受到潘潮风代表县委县政府的表彰,虽然他心里知道,这些人都是来自金山集团下属煤矿的运输队,是受到他们老总周金山的指令来投案自首的,他还是特意到县电视台大吹特吹了一下。他这既是向全县人民表功,也是在向全县所有的访民们显威,给他们震慑,他是想借此让他们知道,不要以为省委巡视组来了,就真的来了钦差大臣,他们虽是省里派来的,过不了两个月就要回去,这里还是有他们金山领导说了算,借机胡闹。
金山集团总栽周金山一接到刘冬冬的电话,就知道他的手下人把事情闹大了,他知道这些驾驶员虽是都挂着他们公司的牌子,实际除了给他往外远煤外,跟他们公司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他们的大货车都是他们私人自己买的。他知道这两年不同以前了,煤炭价格一降再降,他下面的那些小煤矿已经很难生存,就把他们的运费往下降,一路上的关卡又多,这些驾驶员确实是养不活那车了,才被逼到这个地步,可是他们这次太闹大了,怎么就碰上了省委巡视组,这怎么能盖的住呢。他立即命令所有参加打交警的人必须全部去投案自首。他的话一传下去,那些驾驶员马上就全部跑到公安局自首了,他们知道,只要有周总出面,什么事就没了,顶多进去待几天就都出来了,他们这也是被逼无赖铤而走险之举,他们一是要出出心中的那口恶气,他们都是大半辈子跑马路吃饭的人,实在是被那些交警欺压很了,早就想找机会发泄一下,主要还是想让周总知道,他们的运费已经被压的没法活了,想让他帮着加运费。既然周总知道了,他已经开口了,所有的事情也就解决一半了。
周金山放下电话,就开始从上海往金山赶,他知道省委巡视组一到,金山可就热闹了,潘潮风可就真正坐到火山口了。他本来就没想回金山淌这趟混水,想看看这个老同学出出洋相,他心里还在为上次同学聚会的事生他气,他越来越觉得他和这个老同学已经越走越远了,也许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些年他们只是在相互利用,早就没有一点儿同学之情了,他靠潘潮风做靠山找政策,潘潮风靠他谋发展求政绩,他能走到今天离不开潘潮风,潘潮风能有今天更离不开他,他们其实就是在两条平行的路上跑,从来没有交点,更何况他们中间还始终隔着一个谁也绕不过的刘冬冬。
周金山已经早就和潘潮风很难找到共同语言,他们上次在同学聚会中还差点公开争吵起来。潘潮风不顾场面地说他:“你企业做的这么大了,也是有影响的大企业家,你就是金山的代表,金山的脸面,你怎么就爱差别人钱不给呢,人家外地公司和法院找不到你,都找到我这里来了,我这个县长以后就跟你后面去要债吧。还有,怎么县里的上访户一半都与你有关呢,你是个成功的大企业家,大企业家要有大企业家的道德和社会责任。不要把下面搞的鸡飞狗跳的。”
周金山越听心里就越不舒服了,他觉得潘潮风才刚刚当到小县长,就是一口官腔了,这是故意给自己难堪,是和自己疏远的表现,他想:你的那一点政绩那样不是我干出来的,你不就是在办公室里空想着远大理想和计划然后出去讲讲话做做报告,什么具体的事情,那样不是在我手里做成的,你们县里一半的财政收入是我创造的,对金山的贡献,你十个潘潮风都不如我一个。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官话摆官腔,我是个企业家,不是慈善家,我要什么社会责任,什么道德理念,那时你们当官的事,你们不能吃饭不干事,尽说好听的。我只考虑赚钱,获取最大效益,赚钱才是硬道理。
当时他看到刘冬冬在场,就强忍着没有再一次跟他争起来。他知道他可以不拿潘潮风当数,但是他不能不拿刘冬冬不当数,他可以得罪所有的人,就是不能得罪这位“娘娘”,这不是因为她神通广大,法道无边,而是他感到,二十多年来,她的手中好像有着一根无形的指挥棒在指挥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周金山坐在奔驰的高级轿车中,还是在不停地想这个使他一生不安的女人,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到底是被施了什么样的魔法,就是使自己不能忘怀,不能远离。自己早也是坐拥几十亿资产
的集团老总,自己早也从大山里走向北京上海,自己早也阅览过无数绝色的女人,怎么就不能放下这个心里只有潘潮风,处处为他努力为他奉献的女人?自己怎么在她面前就变得如此痴情如此低能呢?
周金山心里越想越感到懊恼和失落,自己的这生充满传奇,从没有失败的感觉,只有刘冬冬才使自己感到了什么是失败的感觉。这种失败的感觉常使他痛苦,使他充满斗志和上进心,他的传奇经历就是为她开始的,二十多年前,他虽然趁机得到过她的身体,却从没得到过她的心,那时潘潮风已经和她绝情而去,可她还是没有给他一点机会,而是甘心去做了别人的情妇,他一直把这看成是自己一生最大的痛苦,他把所有的愤怒和痛苦都深埋在心里,他也对权力充满了仇视,于是他辞职下海,到大山里去挖煤,他的事业就是从小煤矿挖煤开始的,他在一点点的积累中走了出来,成为了金山最伟大企业家,他心中最大的心愿就是要用手中的财富去战胜权力,征服刘冬冬,可是奋斗了二十年,他仍然没有成功,她心里仍然对潘潮风一往情深。他由此觉得她爱的一直就是权力,因为她还用自己的美貌智慧,成功地把一批权力男人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仿佛都给他们戴上了紧箍咒。
周金山有时也搞不清,刘冬冬到底是红颜还是祸水,是女妖还是女神,能使那么多高地位有权势的人为她折服,为她失魂落魄,不只潘潮风要靠她,而且自己的许多事也要靠她帮助。她越来越高不可测深不见底,他和她相识二十多年了,却越来越摸不透她了,越来越不知道她心里藏着多少秘密,就像他们的儿子刘明明,她好多年来一直说是他的儿子,他也一直把他当儿子待,可是,现在她又突然坚决否定不是他的,他知道她这就是故意要折磨自己,她已经这样折磨自己二十多年了,他真搞不清她现在的心里又在想什么。
周金山有时也分不清,这些年来,他心里对她保持的这种特别复杂的爱恨交织的感情到底是什么,自己早已过了为情而动的年龄了,怎么就和那些对她迷念的男人一样傻,对这个活跃与众多男人中的女人情有独钟,欲罢不能,始终不弃,她算不上忠诚,算不上真情,算不上完美,实际就是个现代化的高级的交际花,实际就是对待他对待许多被她掌控的男人一样,自己把一切都看的很清楚很明白,却还要这样继续下去,继续去接受她的折磨,就是在她已在多次否认刘明明是他的儿子时,他心里有时也清楚她交往的男人很多,刘明明也许真的就不是他的,但他就是不愿去深入探究,不想去查清真假,他就是要把刘明明当成自己的儿子,就是想要和她永远保持这种哪怕是虚无的关系,希望刘明明能把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周金山看到自己的豪车已经进入金山县境,心里又开始升起许多的自豪感和成就感。他想道:潘嘲风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啊,还动不动就想教育我,我周金山的创业史就是金山二十年来的发展史,没有我周金山,那有金山的今天,这里的那一点成就没有我的功劳,这里的哪一条道路,哪一座桥梁,哪一个形象工程不是我造的,金山最好的宾馆学校医院,哪个不是我投资的,就是你们天天对外炫耀的市民广场市民公园,不是我,现在还都是半拉子工程。你还说我欠债不还不诚信,你懂得企业管理吗?不欠债,我能发展这么快吗?发展越快欠债越多,发展越快矛盾就越大,这有什么关系?发展才是硬道理,你不管我是通过什么手段发展起来的,反正我是把大笔的资金带到金山来了。下面的小老百姓上访,他们懂什么?自古以来,何时何地没有上访的?几个上访的小老百姓就把你吓成这样,你一个县长连几个小小的老百姓都对付不了,你还能干什么?你这能力还想当县委书记?
八、
周金山真想着这些时,他突然看到一辆灰色的法拉利风驰电驰般地从他车旁闪过,周金山一惊,这是那个不要命的司机,开的这么快,当他看清车牌号码时,赶紧叫道:“快跟上他,那是我儿子的车,他怎么从北京跑到这儿来了。”
周金山立即打通刘冬冬的电话:“我回到金山了,我看到我们儿子明明的车了,他是来看你的?什么事让他跑的这么快,他的车在路上都开飞起来了,至少二百码开外了。”
刘冬冬在电话里很吃惊地说:“你一定看错了,他在北京怎么会来金山?我没叫他来呀,他不会来了不告诉我。”
刘冬冬还是立即拨通了刘明明的电话,她开口就说:“儿子啊,你在开车吗?你先把车停下在说话。”
开着那辆法拉利的确实是她的儿子刘明明,刘明明看到他妈的来电,已经把车减速了。但他没有停下,一边开一边问道:“妈妈,你来电有事吗?不是说好了晚上给你打电话吗?我在开车,没事我先挂了。”
刘冬冬问道:“你是不是到金山来了?你怎么就不跟我说一声呢,一千多公里,你就这么疯跑过来了。”
刘明明心想,妈妈真是神通广大,这次自己没跟任何人说起,还没到,她怎么就知道了呢?本来自己是不想让她知道的,既然让她知道了,他只好说:“妈妈,我好的很,你不要当心了,全是高速,不就几个小时,我一口气就开到了,我是开过赛车的手艺,这点路算啥。”
刘东东仍在当心地说:“你不要到那里都当赛车开,外面的路况你不熟。你跑来有什么事吗?我还在省城开会,我马上赶回来。你先到宾馆休息。”
刘明明说:“妈妈,你忙你的,不要管我,我这次是来看一个同学的。”
刘冬冬说:“什么同学呀,我怎么不知道金山还有你这样的同学,能让你疯跑一千多公里。”
刘明明听了妈妈的话,立即感到一些脸红心跳,不知道怎说了,停了片刻说:“妈妈,我的好妈妈亲妈妈,我早就长大了,不是小孩了,你就给我一点自由,给我一点空间吧,我还在开车呢。”
刘冬冬忙说:“好,好,好儿子,你慢点儿开啊,我不问了。”
刘明明这次确实不是来看看他妈刘冬冬的,他根本就不想让她知道,这还是他第一次想和他妈妈之间保持一点儿秘密。他是专门来找陈晓艳的,他正处在对陈晓艳的狂热的追求中,他正为到处找不到陈晓艳而着急,他突然就在手机上看到陈晓艳发的微博,在一查,才知道她已经到金山去了,已经住到金山宾馆,他不知道她怎么会到了金山,就不假思索地一按巡航器,一路朝金山狂奔而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没有告诉陈晓艳,也不想告诉他妈,他只想玩一次刺激,以最短的时间,出奇不意地出现在陈晓艳的面前,给她带去震惊和惊喜。
他和陈晓艳刚认识三个多月,他发现自己已经疯狂的爱上了这个看似文弱,内心却无比刚强的女生,特别是她那充满忧伤的眼睛,冷若冰霜的有些苍白的脸孔,以及她身上透露出的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都已经渗透到了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之中,无时无刻不再牵动着他那澎湃激昂青春洋溢的春心,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生,也从来没有对那个女生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知道这是个注定要改变他一生的女生,为了她,他愿意改变自己的一切。虽然三个多月来,他一次都没有能接近过她,连手都没有碰到过一次,她一直就像是一个孤傲的公主将他拒之千里,避而不见,但他知道她是那么的可贵,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的使他不能放弃,和他接触过的所有女朋友都不相同,那些女朋友每次看见他开着发亮的法拉利,眼里无不发出惊讶的赞叹和羡慕,无不想和他表示亲近和殷勤,他也总是能在他们面前骄傲的昂起头来,他有着太多使她们仰望的资本,他也交过多个女朋友,想和他亲近的女孩是在争先恐后的排着队的,没有一个是能超过一个月就要投入他怀抱的。只有这个陈晓艳与众不同,她不只一直躲避他,更是脸上永远挂着一丝轻蔑和藐视,这深深刺痛了他有生以来的所有优越感,伤害着他内心强大的自尊心,这时常使他感到心痛,他甚至有时愤愤地想:你装什么清纯,装什么高傲,装什么冷酷,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就不信征服不了你,攻不下你这个山头,总有一天我要你像一个温柔的小羊羔乖乖地躺在我的怀里。
刘明明永远记住了那个和她初遇的星期六的下午,那天北京也下了很大的雨,路面上到处都结满了厚厚的雨水,他开着法拉利从外面回学校,他刚和同学们相聚之后,心情还处在兴奋之中,遇到这样的大雨天,他就更兴奋了,他在北京就喜欢下雨天,雨下的越大越好,空气也就变得特别的清新干静。他难得的遇到了这样的好天气,就任性地开着车在学校里的环湖大道上遛起了圈,这是个新建的校区,校中间挖了一个很大的人工湖,周围都是花草树木和假山凉亭走廊,在大雨中变得一片迷蒙,好像就是到了烟雨时节的杭州西湖。
刘明明难得遇到这样的好景色,又没有看到什么人,他就不停地溜了一圈又一圈,他特别喜欢雨中开车的这种感觉,大雨不停地把他的爱车冲刷的油光发亮,飞转的车轮不停地把路面的积水压得飞溅起来,发出滋滋的响声,就像是世上最美妙的一首音乐,使他仿佛有个一种在大海里开飞艇的那种美妙的感觉。
刘明明已经完全陶醉在这种无比美妙的感觉中了,他突然就听到了一个女孩的惊声大叫声,他猛一刹车,就在倒车镜中看到,后面的路旁突然冒出一个女生,他的车轮刚才溅起的雨水像一大盆水一样泼到她的身上,把她浑身泼得像一个落汤鸡似的。他的心立即定了下来,他想:又没撞上你,就溅了一点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本想直接开车离去,可是看到那女生一个人站在路边,有点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又把车倒了回去,他本想是去和她说声对不起的。他没想到,那女生跟在他车后,在愤怒地指着他大骂:“你不就是开了法拉利吗,开法拉利就了不起了,就能不看人了,就能故意把水往人身上溅。”
刘明明长这么大,还从来就没被人骂过,他一时受不了了,本来要道歉的话却到嘴边变了:“我开法拉利怎么了,法拉利得罪你了,不就是了一点水吗,你们女生就这么小气,大不了我陪你一件衣服。”
那女生更气了:“谁要你陪衣服了,你有钱就了不起啊,开法拉利就不看人啊,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你就专找水多的地方压,你怎么就是这个素质,你爸就是这样教你的。”
刘明明一听她提到他爸,心里腾地就火了,他立即不顾一切地跳下车,气势汹汹地朝那女生冲过来,这一直就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他活到现在,真的还不知道她爸是谁,他妈不跟他说,他也不好去问,他知道她妈的心里一定是藏着好大的委屈和耻辱,所以才不告诉他真情,他也就不想再去触动她妈内心的那份痛苦,也就不再去问了。
那女生看到他冲过来,毫不畏惧地面对着他说:“你想怎么样啊,你这么凶干啥?你还想打人啊,你这是什么修养?什么德行?你几年没上学了,家里没人教你,学校也没人教你。”
刘明明紧紧撰着拳头,瞪了她好久,最后气呼呼地把拳头狠狠地捶在法拉利车上说:“我就爱开法拉利,就想找有水的地方开,我就任性,我就想溅你一身水,怎么了啊,你是不是看到我开法拉利眼红啊,我开法拉利有错吗?这条路哪里规定了你能走,我不能开车啊。”
那女生轻蔑地笑着嘲讽道:“只有你这样的人,才把这车当成宝,你一个男人也要靠这车来装扮啊,那你干脆去变性做女人吧,那就能天天去打扮了。”
刘明明就是那时,被她那轻蔑的笑刺伤了内心,他知道他遇到了一个不同一般的女生,他把心里的满腔怒火全都压了下去。回去后,一连几天消不了这口气,这还是他第一被女孩怒骂,第一次内心被刺痛。当时,他的心里就很快产生了一个可怕而又真实的想法:好的,你厉害,我吵不过你,你给我清高,你给我凶,你骂的好,你是这个世上第一个骂我的人,我保证不出三月,就彻底征服你,要你到床上乖乖地伺候我。
刘明明很快就打听到这个女生叫陈晓艳,是个在校大学生,他起初明显带有一种的强烈报复和占有的欲望,他从此开始了对她永不停息的疯狂进攻。他首先到最高档的欧美女装精品店买了价值一套一万多元香奈儿连衣裙,他想把这件衣服送去赔她,一定能震撼一下她的心灵,没有女孩会不喜欢这么高档漂亮的衣服,这可比她身上的那件被雨水弄脏的廉价的衣服不知要贵多少倍了。
刘明明带着衣服,开着法拉利在学校转了几天,终于又在那条湖边大道上等到了,他不顾她正和几个女同学在一起,直接开到她们面前一个急刹车,打开窗户叫道:“陈晓艳。”
陈晓艳听到他的叫声,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你再叫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刘明明对她充满歉意地说:“陈晓艳,我一直在找你,那天是我错了,我不该把这马路当成自家的跑马场,溅了你一身水,我是特意找你赔礼,请你接受我最真诚的道歉。”
陈晓艳有些不解地望着他说:“你不是来找我吵架的,你是来道歉的?你这样的公子哥也会道歉了?”
刘明明表现的一脸无比真诚地说:“我认真地考虑了几天,越来越觉得真是我不对,请你接受我对你的迟到的道歉,这是我对你的赔偿,你你一定接受,接受我的歉意。”他说着,双手递过了那件香奈儿连衣裙。
陈晓艳看到那件衣服,心里像被猛地刺了一下,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她没有接衣服,她身旁的几个女生一起帮她接过衣服,争相看着,齐声大赞道:“好漂亮的衣服啊,一万多块啊,这面料就是不一样啊。”
刘明明难以隐饰自己内心的骄傲,他正为自己的壮举自豪,他没想到陈晓艳非常激愤地说:“你是不是每天除了开法拉利疯跑,就是无聊的没事啊,那点儿小事,过去不久算了,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心理怎么这么阴暗,几天就想出这招来报复我啊,你不要以为所有的女孩都像一样,心里只有法拉利和高贵服装,有钱也没几个像你这样烧的。”
陈晓艳说着,就不屑地把那衣服拿过来,扔到他怀里,接着又说:“想和我吵架,想来报复我出气,就想点新花样来,不要就是仗着有钱,头脑就被钱烧坏了,你这么年轻,怎么穷得就剩一副土豪像,除了拿钱包装,什么都没有了啊。”
陈晓艳说完,带着几个女生,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就转身走了。刘明明望着她那不屑一顾,扬长而去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愤恨和失落,他愤愤不平地想:“你高傲个傻,我有钱怎么了?有钱也是错吗?我有钱就要任性,怎么了啊?我有钱就该装穷吗?”
刘明明望着手里的那件衣服,感到它就像刺一样扎着他的手,他仿佛被人揭了老底,受到了巨大的羞辱和嘲讽,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拿出打火机,一边点着火,一边烧着,一边还在嘴里不停地说:“我有钱就要任性,我有钱就要烧,说我头脑被钱烧坏了,你的头脑才坏了呢。”
九、
刘明明来到金山宾馆,刚把车停稳,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大堂经理早已经等在停车场了,看到他的车一到,就赶紧礼貌地朝他弯腰微笑着说:“你就是刘行长的公子吧,你一路辛苦了,请你跟我来。”
刘明明心里很不高兴地望了她一眼,他就怕别人叫他刘公子,听着就难受,可是这金山的人见了他个个都喜欢叫他刘公子,他想躲都躲不掉。他已经很久没来过金山了,他一直就最怕来这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里的人,虽然他妈妈在这里工作多年,是这里最光彩耀人的成功人士,在她身边一直就围着许多人,但他就是一个都不喜欢。也许是这个小县城深处大山之中,太偏太远,远离现代大都市,这里的人就有了一种由生俱来的封闭自大,就形成了一种十分特别的县城文化特色,他始终觉得这个小县城的人实在是俗不可耐,太现实势利,却又自以为是,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有些自高自大,都认为自己是知晓天下大事的土皇帝,其实不过都是一些瞎子看大象的井底之蛙,有时一群人在一起吃饭喝酒时,就能海阔天空的胡扯着吵得面红耳赤,好像个个都是真理的传播者,但是只要有一个领导在场,又都要极其所能的巴结奉承献殷勤,那样子就像狗一样可恶难看,令人恶心。所以有时,他们请他妈妈和他一起去吃饭,他都尽量躲避着不和他们同桌。
在整个金山,他最厌恶最痛恨的两个人就是在金山最成功最有权有势的人士周金山和潘潮风,他也知道这两个人都和他妈妈有着不同一般的密不可分的特殊关系,可是他就是看着他们来火,想着他们来气,做梦都在想着,恨不能有机会把他们都当街痛打一顿,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才能解除心头之恨。
最使他难忍的事情,就是两年前他的二十岁生日那天,他妈妈特意到北京陪她过生日,在一家大酒店里,聚了他许多同学。他没想到他最不喜欢的周金山和潘潮风也一起赶到了,那个周金山高兴的喝多了酒,竟当众失态了,公开叫他儿子,那个潘潮风也当众对他妈妈说,孩子二十岁了,该把一切真相告诉他了,不能在瞒着了。
刘明明清楚地看到,他妈妈刘冬冬当时的脸是红了白,白了又红,十分的难看,她当场就痛骂周金山酒喝多了乱说,异常坚决地要求周金山从此不要在和刘明明不要有任何往来。潘潮风看到大家闹僵了,赶紧拉着周金山先走了,事情才没有闹大。
刘明明当时羞得差点没有去撞墙,他从没想到会有这等事,虽然他不清楚自己的爸爸是谁,但他心里一直认为就是省银监局的那个退休局长,现在怎么又冒出这两个可恶的男人。他当时在场的同学都知道了这事,有人开始在私下嘲讽他,一会儿说他是官二代,一会儿又说他是富二代,搞得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官二代还是富二代了,他感到这对自己是一种巨大的羞辱,他看到了大家鄙视他的目光,他从此开始变得更孤独更内向更偏激,很少再和哪些同学们交往。
他把这一切的羞辱和仇恨都集中到周金山和潘潮风这两个人的身上,他发誓一定要揭开他们披在外面的华丽外衣,他们就是金钱和权力的代表,他们就是那种依靠金钱和权力,占他妈妈便宜又不负责的臭男人,他仿佛又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他妈妈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和痛苦,这就更加激发了他心中对这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的怨恨和愤怒。
刘明明跟着那个漂亮的女大堂经理走进豪华套房,他不由地想起大家传说的那句话:金山的山水养人,大山的深处出美女。这位大方得体风姿卓越的大堂经理,就是放到大都市的任何一家五星级酒店,都是不失为一流的角色,这有使他想起了大家传说的连一句话:金山有白金和黑金两样宝,白金就是那些角色的金山美女,黑金就是深山的黑煤,金山就是靠这两样宝发财的。
刘明明一进房间就迫不及待地对那大堂经理说:“我累了,我要休息,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
那大堂经理微笑着说:“好的,你好好休息吧,这里的一切服务你都可享受,我们都安排好了。”
她一转身,刘明明就赶紧关上门,他仰面倒在床上,开始考虑该如何去见陈晓艳,他已经知道陈晓艳就住在他的楼下,他的心又不免砰砰地跳了起来。
自那次送衣服讨了个无趣后,他一直在努力地接近她,可是她一次都没有给过他接近的机会,总是对他示之以鼻,避而不见。这使他开始感到了非常的失败和苦恼,他也感到自己对她的那种感觉,开始有了一种奇妙的变化,他开始意识到是自己错了,他开始为自己的行为,为自己当时那种想报复她的心理感到羞愧,更为自己买了那件高档女装送给她的荒唐行为感到不耻,觉得使自己伤害了她那颗高傲的心。他开始真心地想向她说一声道歉,可是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获得她的原谅。
他开始把心爱的法拉利放在停车场,一连多日不再去动它,他开始几次一个人悄悄的躲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她,他意外地发现,她总喜欢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个小湖边,望着那清清的湖水出神发呆,就像是一个孤独的女神,久久不肯离去,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无限的忧伤,这种忧伤牵动着他的神经,刺激着他的内心。
他不知道她的心里藏着什么秘密,有着什么痛苦,为何在这花样的年华会有那样的忧伤,这又使她更显得与众不同。
刘明明没敢在轻易地靠近她,他怕自己的罗莽再次伤害了她,他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开始早中晚不停地给他发着短信,不管她回不回,他都要发,他就是想让她早上一开机,就能看到自己的短信,每天中午吃饭时,晚上睡觉是都能及时地看到自己的短信。他开始连发了几天,都没有接到他的回信,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终于等到了他回来的第一条短信:“你是不是活得太无聊啊,无休无止的没完,你是不是有心理疾病啊,把给女同学发短信当作自己的嗜好。我早就原谅你了,我从没把那事记在心上。”
刘明明接到这个短信,心里洋溢着无比的幸福,感觉和她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他接连高兴了几天。他又开始无休无止地向她表白,一条接一条短信不停地从他手指上飞出去。
“不是我有心理疾病,是上帝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让我们相遇,谢谢上帝,让我遇到你。”
“你就是我心中的女神,是你第一次让我知道了我是谁,第一次让我知道了我该如何去活。”
陈晓艳见他发起短信就没完没了,就又回道:“你真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了,你是不是见到女孩就特别的多情,就特别的爱发感慨啊,你这次算是有很大的进步了,丢下法拉利,改用廉价的短信了。”
刘明明急切地回道:“我从来没给女孩发过短信,你是第一个,是你让我丢了法拉利,学会了发短信,我要真诚的感谢你,是你激发了我的才思,使我的文学修养和文学才能短时间有了突飞猛进。你就是来改变命运我的女神,”
“我的高傲的女神,我已经被你彻底征服,我已经为你陶醉,我已经为你发狂。”
“从我在雨中遇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已经成为你的手下败将,我甘愿一辈子去做你的奴隶,我喜欢你用愤怒的眼睛看着我,我喜欢听到你怨恨的斥责我。”
陈晓艳见他又是发着不停,就又回道:“信息费虽便宜,可你的脑细胞值钱,不要再给我发这些无聊的信息,把这些甜言蜜语拿去骗那些幼稚的女生吧。”
刘明明毫不在乎她回什么,他就是要不停地给她发短信,坚持每天几条,从不停息,有时想不到好词好句就到网上去找,一找到好的词句,就立即发过去。
陈晓艳每天按时收到那些短信,有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总是不回吧,她也觉得过意不去,回的太绝情吧,又怕伤害了他,回的温柔吧,又怕他对自己有误解。她越来越觉得他就是一个大孩子,他的心里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比他的同龄人都要更加幼稚单纯冲动,既可爱又可恨,既可笑又可恶。这也许就是他从小养尊处优,生活在各种精心爱护的环境中,又缺少知心朋友而养成的独特性格。外面保持极度自尊,内心却又极度脆弱,受不了任何伤害,满肚子的话找不到人去诉说。
陈晓艳只得又给他回着短信:“你心里有什么不高兴的话都可向我倾诉,可你不要给我发这些肉麻的短信,我早就有男朋友了,我早就不稀罕这样的词句。”
她没想到,刘明明仍没有停止,继续不停地给她发着。
“我知道,在你的身边一定不止一个男朋友,我不管是一个还是是十个,也不管他是牛鬼蛇神,是妖魔鬼怪,还是三头六臂,我都要一个一个打败他们,我就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刺激。”
“即使你就是天上的彩虹,而我只是地上的蛤蟆,我都要永不停息地向你狂奔而去。”
陈晓艳知道他已经是像着了魔,说什么都也不能阻止他了,她觉得这个没长大的任性的孩子,其实心里并不是多坏,他其实就是在兴头上,自己说多了会伤了他,过些天,他就会像潮水一样腿下去,像他这样的官二代富二代,就是图新鲜,求刺激,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于是,她干脆就关了机不理他,到处都在小心的躲避着他。她正好看到省委巡视组要到金山,就到金山来了,她一直就在为过去的男朋友李辉在上诉上访。
刘明明仰躺在床上片刻,他想稍微沉淀一下一路狂奔而来的心绪,以一个最酷最让她想不到的姿态出现在陈晓艳的面前。他一路设想了好多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美妙场景,想了无数个巧遇的理由,可是没有一个是他满意的,他是自己想出一个又否决一个,现在他就在楼下了,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狂跳的心了,那许多美妙的设想全都想不起来了,他只能用最简单地头脑不受控制地直接跑下去敲门。
刘明明来到陈晓艳住的房间门口,先小心地轻敲了一下,里面没有任何声言,他在来的路上就打听到了他住的房间,还通知了宾馆她所有的费用都有自己买单。他又敲了几下,仍不见回音,他有些急了,敲得越来越重了,仍没有任何声音。他的急促的敲门声找来了宾馆女服务员,她过来问道:“你走错门了?没带钥匙?”
刘明明问道:“这里不是住着一个女大学生吗?我来找她。”
女服务员说:“那个女大学生,她退房走了。”
刘明明急了:“她怎么退房走了呢,我不是打电话来都给她安排好了吗。”
那女服务员又说:“这我不知道,她刚走不久,你去总台问问吧。”
刘明明又急切地跑到楼下总台,对着那里的那几个女服务员问道:“你们快给我查一下,陈晓艳怎么退房了呢,我打来电话,把她的费用都包了啊。”
一个女服务员说:“我们跟她说了,她的费用已经有人都给她安排了,她还是走了。她不愿住在这里,说我们这里太贵了。“
“那她去哪里了?”刘明明又问道。
那女服务员指着门外说:“她刚出去,往那边去了,可能去那边找便宜的旅馆了,她说了她不会走,她还会来找省委巡视组。”
“好的,谢谢你。”刘明明说着就立即跑出宾馆大门,追了出去。
十、
陈晓艳正在大街上沿路找着便宜的旅馆,连问了几家她都不满意,觉得还是太贵了。她只在金山宾馆住了一夜,就再也住不下去了,太贵太高档了,虽然服务员一再跟她说,她住店和消费的费用已经有人都给她安排了,她只管住着,但她还是住不下去,她觉得那一定是肖剑和省委巡视组的人同情她,给她安排的,她想自己来找他们反应情况,就更不能给他们增加麻烦,就坚决退房出来了。
她沿着这条大街一直走到了头,这是金山县最繁华的一条街,两边都是一两百一晚的宾馆,她从来没有住过一百多元一晚的宾馆,她都是尽量去找最便宜的旅馆,不管是三十还是五十,只要能住人就行了,她是来找省委巡视组的,她不是来旅游享福的。她走在这条县城的大街上,不由地想起了她家乡的那座小县城,那里和这里一样,也是有一条这样的大街。她和李辉就是在那里认识的,他们都是在那里一起读的高中,高中三年,他们又是同届不同班,他们几乎都没有见过面说过话,但他们那时彼此都只知道对方的存在,都是在无时无刻地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因为他们都是那座县城中学的骄傲,是全校师生关注的焦点,大家总是把他俩的名字放在一起,他们一直包揽了学校的前两名,他们也是暗中胶着劲,你追我赶,交错争抢着第一,远远地把别的同学都甩在了后面,致使别的同学嫉妒有无奈,都在背后称呼他俩为“大仙”和“女神”。
在那个穷困的小县,像他们这样出身贫困人家的孩子,都把靠大学当成唯一的出路,是的,这也是他们唯一可行的一条出路。他们许多人都是从小学开始,就成为了读书机器,就开始了永不停息的读书。陈晓艳和李辉都是这样穷苦人家的孩子,他们能比的不只是学习成绩,同时还有的就是穷。李辉家有多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还是个他爸躲计划生育躲在外面生的黑户口人,他家也不是个正常人家,人家都是独生子女了,他家还是兄弟四个,都是躲在外面生的,家里没房子没地了,他爸一直不敢回家去,就整年躲在外面给小煤窑挖煤。
陈晓艳没想到这个计划外偷着生的黑小子,读书那么厉害,动不动就能抢走全校第一名,而她从小学到高中,就从没有习惯考过第二名,她每次看到他超过自己,都要偷偷地躲在被子里痛哭一会,然后在下一次考试,就能把第一名夺回来。她也是个穷苦的孩子,她从小就没有得到过应有的父爱和母爱,她小时不知什么原因,她的妈妈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一直没有回来了,她一点都没记得她的模样,她的父亲又是个性格孤癖脾气暴躁的人,有时莫名其妙的喝醉了酒,大发雷霆,动不动就把她毒打一顿,致使她从小身心就是伤痕累累,她感觉不到这世上有任何的爱,有任何的亲人,她只能沉浸在书本之中,只有书本才能让她忘记一切痛苦和委屈,只有书本才能带给她快乐,带给她欢笑,带给她希望,她成了一头钻在书本里的书虫了,她不再关心外面的一切。所以,她从小就成了第一名的专业户,她不能容忍任何人夺走这个专属于她的荣誉。就这样,她一直关注着这个抢夺她荣誉,使她痛哭过很多次的黑小子使她深深地记住了。
他们是到北京上大学时才相识的,他们彼此吸引着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们从彼此热烈的目光中感觉到对方的心意,可是没有任何人挑明,他们意识到这种朦胧的感觉也许就是他们渴望的那种爱情,可是,他们还不敢去面对,他们到了北京,他们才知道他们实际离这座大都市离得太远了,他们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他们还只是穷书生,他们除了会读书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拥有,他们甚至还不拥有爱的权利。
他们只能把这种越来越炽烈的感情深藏在心里,继续刻苦去读书,他们只能在心里渴望着,能早日读完书,能早日找到归宿,能早日让内心的爱情之花彻底怒放。
就在他们在内心放飞梦想,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李辉家出大事了,他的父亲外出打工,突然神奇的失踪了,这也是李辉的命远彻底转变了,他无法在安心读书了,他要去寻找他的父亲,他父亲不只是他,也是他全家唯一的生活来源,他跑来对陈晓艳说,他父亲是去金山小煤窑挖煤失踪的,他一定要去找他,他不只为自己,也为了全家的人。
陈晓艳自然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她的心一直就随他去了金山,她没想到,后来传回来的消息使她心碎,李辉因袭警被判刑坐牢。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现实,李辉这个书呆子,一向胆小如鼠,他除了会读书,什么都不懂,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袭警啊,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陈晓艳立即感到她心底深藏多年的对李辉的感情一起爆发了,像汹涌的潮水把她淹没了。当她和几个同学一起到监狱探望李辉时,看到他那绝望痛苦迷茫的眼神和哭诉时,她被彻底震撼了,她只感到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猛烈地牵动着她的声,一个急促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回响:我一定要救他,一定要为他申诉申怨,他是被冤枉的,我不能眼看着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优秀学子就这样被毁了。
陈晓艳从此走上了为他的上访之路,她坚信公平正义永存人间,她坚信坏人一手遮天,也只能一时得势,绝不会长久,她也始终坚信,只要共产党的领导还在,党的光辉就一定能照耀到他,帮他洗清罪名,给他带来新生。
两年多来,陈晓艳向省里市里,直至北京的公检法和各部门不停地投诉上访材料,她有时候通过网上递送,有时是亲自送去,虽然,她总是失败而归,得不到满意的地方,但她从不气馁,更不放弃,她始终坚信,蓝蓝乾坤之下,真相一定会大白于天下,李辉的冤情一定会得到澄清。
陈晓艳一边想着一边走完了这条大街,她又走到旁边的一个小胡同了,这里又脏又小,她知道最便宜的旅馆都是在这样的小胡同里。她终于找到一家最低价的每晚三十元旅馆,她立即满意地拿出身份证来登记。只见这是,一只手夺过她的身份证,紧攥在手里,她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来。她吃惊地看到这人竟是刘明明,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陈晓艳吃惊地问:“你,怎么是你?”
刘明明笑着眨眨眼说:“你以为关了机,不回我短信,我就找不到你了?现在是高度发达的信息化时代,叫你无处可藏。”
陈晓艳说:“这么巧啊,你也要住这里?”
刘明明说:“这个地方怎么能住人,你怎么能住这里,跟我回金山宾馆吧。”
陈晓艳说:“我不住哪里?我是从哪里过来的,在那住不一样啊,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刘明明已经一手提着她的包,一边说:“那里有我妈妈包下的套间,不住白不住,哪有你这样花钱买罪受的。”
陈晓艳又说:“那时你妈妈的套间,我怎么能住。”
刘明明说:“你不是说了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在那不一样,我妈妈又不在,她在省城开会去了。”
陈晓艳说:“你把我身份证给我,我还是住这里,那么高档的地方我住不惯。”
刘明明倔强起来:“我就不给,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不去,我就把你的身份证没收了。”
陈晓艳见他已经转身朝外走了,只得跟上来:“真是没见过你这么霸道的,还敢那我身份证。”
刘明明说:“我从北京找到这里,跑了一千多公里,还不能霸道一会啊。你怎么来金山呢?你来由什么事?跟我说一声,我保证一个电话就给你解决了。”
陈晓艳跟在后面说道:“你就吹吧,你以为金山是你家的,你什么事都能办成。我是来找省委巡视组的。”
刘明明说:“我真不是跟你吹,这里有多少人靠我妈妈贷款啊,他们都靠我妈妈吃饭,保证没有办不成的事,把你的事交给我,你不要在操心了,我保证他们都要乖乖地帮你办好。你找省委巡视组有什么事,你是找他们上访的?你真傻,你找省委巡视组有啥用呢,在这里,我保证我妈妈一句话都比他们还管用。”
陈晓艳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你妈妈真的有这么牛吗?”
刘明明说:“你以后就知道了,现在你听我的,别乱跑了,我保证你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好。”
陈晓艳跟在他后面,想说又没说出来,他们一回到金山宾馆,前台的服务员立即一起迎着他叫道:“刘公子,你回来了,你妈妈刚才还来电话问你。”
刘明明说:“你们把我妈妈包房的钥匙给她,她是我朋友。”
那服务员有些迟疑地说:“刘行长的包房,没有她的同意我们都不敢进去的。”
刘明明说:“我就要那间房给她住,你们还要我打电话吗?”
那几个女服务员面面相觑,见他要发火了,只得把钥匙给了他。陈晓艳说:“你妈妈的房间,我不住。”
刘明明不置可否地说:“在这里,你们都要听我的,你只要住进去,你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陈晓艳只得跟着他走进了那套最豪华的包间。她立即被里面的奢侈惊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世上有这么豪华的房间,她已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它了。房间很大,分几个区域,中间还有一个酒廊,里面摆满了各种高档的名酒,厚厚的窗帘把所有的窗户都遮住了,巨大的水晶吊灯把整个房间照射的富丽堂皇琳琅满目,处处透出一种极度奢华的气息,那些浴缸洗脸盆和所有的卫生器具都是纯金的,闪闪发光。
刘明明一进去,就拉开窗户,落地的玻璃窗里立即射进一些柔和的光来,窗外正面对着那宽广的市民广场和政府大楼,他发现在窗户旁还架放着一个特大的高倍望远镜,他立即感兴趣地朝里一看,他看到那正好就对着前面的政府大楼潘潮风的办公室的窗户,能够把里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他立即惊奇地对陈晓艳说:“你快来看看,这望远镜架得真好,那大楼里的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坏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陈晓艳听他叫着,就过来看,她看了几圈,就说:“我看来看去,还是这个窗户里最清楚,那是谁的办公室呢?”
刘明明说:“我知道那时九楼,都是县里领导的办公室,不是县长就是书记。你看看那个大楼多俗气啊,就是那些土八路造的,就是讲风水,也不能这么明显啊,这就像那个大官帽下压着一群人,还有那些县长书记都呆在九楼,就是想当官当到九关九啊,你看看这样的大楼里,官气妖气太重,怎么能走出一个好官呢,我看全都是一群苍蝇在团团飞转。”
陈晓艳通过这个房间和这个望远镜,已经开始意识到他妈妈不同一般的能力,她不仅有钱,还和那边县里的领导有不同一般的关系,刘明明没有吹牛,她一定能够帮助自己。陈晓艳立即激动起来,她这次没有白来,李辉一定有救了,
刘明明已经打开了一瓶红酒,到了两杯,对她说:“你住下后慢慢看吧,先来喝一杯红酒,告诉我,你为啥要来找巡视组上访,现在不用你跑了,你只要用这个房间的电话往外打几个电话,他们就会上门来给你解决。”
陈晓艳眼看着他,又有些不好开口了,她担心她说了是为了救她的男朋友,他还会不会帮她。
刘明明见她一直犹豫不决的样子,就更着急了:“到底为啥事,快说吧,我一路都没想清,你怎会到金山来上访,我心都快急炸了。”
陈晓艳只得吞吞吐吐地说了她和李辉的事,告诉了他,李辉就是她的男朋友。她看到刘明明听着她的话,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眼睛里发出的光什么可怕。她说着,自己的心也不停地往下沉着,她知道他是为了追自己才对自己好的,他知道自己有男朋友了,他就不会帮自己了,更不会帮李辉,她刚才心里的那点喜悦心情已经烟消而散,她知道她还是只有靠自己。她说完后,就准备独自离开了。
刘明明的心情确实非常复杂,像打碎了五味瓶,说不出是啥滋味,他不知道那是妒忌是失望是心酸还是痛苦,自己苦苦追寻的这个女孩,心里有着这么多的痛苦和忧伤,一直在为她心中的男友上访申诉。她的心里根本没有自己,自己呕心沥血发的那么多短信,跑的那么多路都是白费了。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是继续追求,还是去帮助她和她在狱中的男友。
当他看到陈晓艳忧伤地望着他,又要离去时,他又被她的那种无助失望的眼神刺痛了心,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是彻底的愤怒了,他对她吼叫着:“真没想到,小小的金山还有这样的恶警,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为你们申张正义,要哪个恶警张景给你们认错道歉,要他承担责任,把你的同学李辉救出来。”
陈晓艳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十分感激地看着他。刘明明接着又坚决地对她说:“但我不会放弃你,我要先救出他,然后再打败他,没有谁能从我手里夺走你。”
陈晓艳望着他几乎暴怒的眼神,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她又走到那个望远镜前,凝望着前面的那座县委大楼。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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