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生论——并非只是讽刺与幽默
中年以上的人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记得那部叫《金陵春梦》的历史演义小说。至于1970,1980后的人,恐怕知道的本就不多,而1990后呢?我连猜想的勇气都不敢奢望的。鉴于最近几年,歌颂国民党抗日,歌颂国民党的“民族大义”的电视作品多如牛毛,俨然成了主题作品,我便和几个对于蒋介石也很不感冒的60年代末出生毕业于清华的大学生或者研究生谈起过这部书,其中只有一位记得好像看到过这部书,他说是他爸爸当年买下的,小时候见到过,但没有读过。
唐人先生这部书是1955年在香港连载之后结集出版的。本人63年出生于湖北农村,70年代小学4或5年级的时候读过这部书中的大概两册。那是当时读县师范的堂哥的。由此可见这部书当时的影响之大。我还清楚记得,当时太小,不知道什么叫“易帜”,也不知道“大义灭亲”是什么意思,蒋介石的儿子蒋经国到苏联去“大义灭亲”是什么原因。
后来大学毕业,在北京的中国书店,看到这部书实在亲切,就买了一套。但那时,中国的改革已始,意识形态已经出现歪曲毛泽东,歌颂蒋介石的暗流;我们这些自认为肩负着历史使命,高唱着“要靠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的大学毕业生,不知道天高地厚,又自命不凡,不少人轻易的就被当时的“思想解放”,“解放”到了歌颂蒋介石的暗流中去了,我也到过暗流的边缘,再读这部《金陵春梦》,觉得讽刺蒋介石和国民党过分了,居然没有读完,就束之高阁了。
如今,自己已中年,不尽信书,也不尽信“皇帝”,不断的求索和体会,已有独立能力还原蒋介石及其国民党的本相,看到时下主流的电视剧是如此不遗余力歌颂国民党,很有拍案而起的冲动。这次差旅中,就带了两册《金陵春梦》在身边,去找寻一点个人历史的记忆,也借鉴一点作者唐人先生的历史洞察力。读到其中CC系的陈立夫陈果夫,借助一个共产党的叛徒创造“唯生论”哲学,为其CC系为蒋介石卖命做理论张本,不禁感慨:唐人先生,不过用了一点政治幽默和讽刺,道当时事。却不料,寥寥数笔,素描出来的倒更像我国的改革开放的立论过程和当今的现实。请看下文,我说的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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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陈立夫利用在美国学到的一些玩意,搞了一个central club(中央干部俱乐部)。他需要一个理论,作为行动的基础。于是,就把一个抓来的叛徒带到中央干部俱乐部的密室(读者试联想一下某个非凡的具有设计能力的人),大谈其理论。
“现在谁都知道有个唯物论,有个唯心论,那是哲学上两大派系。我们想另起炉灶,创立一种学说,作为我们中央干部俱乐部同人们的张本。我想先请教你,到底什么叫做唯物论。你是从那边出来的,一定比我们知道的多。”
“不见得,”那个人有点恐惧的神色,结结巴巴向陈家兄弟说道:“唯物论同唯心论是哲学上的两大派别。拿我以前所听到、看到的来说,共产党人认为唯物论才能唯一正确的解答哲学上的基本问题:思维对存在的关系。和唯心论相反,唯物论的出发点在于承认物质是第一次的东西,是万物的本质,它在我们之外,离我们而独立,客观地存在着,刺激我们的感官,产生了思维等第二次东西,所以,人类的精神,只不过是物质存在的反映。唯物论的最高形态,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所创造,列宁和斯大林所发展了的唯物论,及辩证唯物论,辩证唯物论的基本原理……”
“不不。”陈立夫摇手道:“不必深谈了,现在请你讲一讲什么叫做唯心论。”
“唯心论,”那个人歇一歇:“唯心论也就是观念论。观念论者在解决思维和存在的关系时,主张精神、意识是第一次,而物质却是精神的产物。唯心论中主要又可分为主观唯心论和客观唯心论。主观派把个人的感觉、意识为基础,客观派则以世界理性、‘绝对理念’作基础。唯心论一定和宗教密切关系,而公开或秘密地引到神的观念上去的,因此被人批评为‘僧侣主义’。这种观念论者的世界观,是落后的。
“落后的,”陈果夫大笑:“你现在是否感到,唯心论是落后的呢?”
“现在不提这个。”陈立夫以眼色示意:“现在我们是怎样在唯物论、唯心论之外,在创造一个新的”。
“这个,”那客人面有难色:“如果再创造一个新的,断然不可能倾向于唯物论,而是倾向唯心论,那么这还是唯心论的说法,一般叫做……”
“让共产党挑眼儿去,”陈立夫摆摆手:“我们已经决定了,新的理论叫做‘唯生论’,有别于唯心论,反对唯物论。
“唯生论?”那客人笑笑:“陈先生的意思,唯生论是拿什么做基础呢?”
“生活,”陈立夫答道:“请你搭起哲学的架子,披上唯生论的外衣。”
“唯生论说些什么呢?”
“包括很多,可以说是包罗万象。”陈立夫思索着,半晌,说道:“唯生论要包括孙中山的民生主义,要包括道德问题,要包括君臣、父子、夫妇、兄弟的伦常关系,要包括……总而言之,要老百姓相信命运,重视道德,不得乱来,不得造反!”
“知道了。”那个人显得非常尴尬,起立告辞。待客人走后,陈果夫说:“唯生论这一炮打出去,会不会受到批评?”
“批评?”陈立夫满不在乎:“……你想想,今日之下,谁敢说我们一个不字?何况唯生论不过是一个空洞的学说,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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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如果把文中的叛徒,置换成后来某个具体的人,再放大到一个集团,把“中央干部俱乐部”换成中央党校,“唯生论”换成黄猫蓝猫论进而换成和谐欢乐颂论,再联想一下“易帜”,唐人先生是不是幽默得太具历史洞察力了?(原文在《金陵春梦》第二册65页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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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而左2011-04-20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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