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债活赖(乡土言情小说.上)
乡土言情小说《活债活赖》讲述小砚石村楚儒典与家人故事,剩落电因拒当电工得名,育子楚刘祥,展现家族传承与乡土情怀。
第一节|剩落电和楚绝招
风静橹篙倦,舟浮碧水平。游鱼吹柳絮,晓日舞蜻蜓。
蜿蜒曲折的浦阳江畔,有一个风景秀美的村庄:小砚石村。小砚石村的江边,有一棵大樟树,高约百尺,需三人合抱,枝繁叶茂,树龄超过四百年。大樟树边,一条宽阔的埂,围护着这个古老的村庄,顺着江流的走向,通向远方。在埂上望过去,五里之外,也有一棵大樟树。那棵大樟树旁的村庄,叫大砚石。
传说明朝时候,有兄弟二人,从义乌迁到此地,耕种繁衍。兄弟二人随身各带砚台一方,大哥带的砚台稍大,大哥家耕种的地方,起名大砚石;弟弟带的砚台稍小,弟弟耕种的地方,起名小砚石。兄弟二人十分要好,哥哥到弟弟家,送别的时候,弟弟一送就送到了哥哥家。然后坐一会儿起身,哥哥送弟弟回去,一送就送到了弟弟家。兄弟二人相视苦笑,于是约定,在离家门二里的地方,各种一棵樟树,以送到樟树下为止。从此兄弟相安无事,不但耕读,而且传家,各自努力造人,居然就造出了庞大的家族。兄弟二人虽然早已随风而逝,但他们的家族,却像大樟树一样庞大起来。
树丛中的小鸟一鸣一唱,一个春秋过去了;树顶的白云一走一停,一个世纪过去了。如今的小砚石村,已经发展成有几百户人的大村庄。
小砚石村中,有一个房头,叫做十二房。十二房是个家族聚居的大院落,已有上百年光景。几十间屋子,青砖白墙,围着中间数亩见方的大天井。各家有廊埠相通,即使雨雪天气,串门说事,也是十分方便。进出大院落的大门,上方镶着一条大青石,青石上刻有四个大字:耕读传家,煞是醒目。
十二房村民楚儒典,和大家一般姓楚,大家却都笑着说他应该姓申,大家都管他叫“剩落电”。楚儒典,多么文雅的名字,骨子里就透着一股耕读传家的浓厚气息。怎么就没姓对呢?
楚儒典年轻那会儿,大队安排他当电工。这在农村,也算一份颇体面的工作,他却死活不干。大队长问他为什么,他说电会触死人。大队长说可以关掉电工作,楚儒典说:“匹,倒日。剩落电也会触死人。”旁听的都忍不住笑了。从此,“剩落电”就代替了他的真名。
剩落电终究不肯干电工。剩落电的名声,让他相亲颇为吃瘪。所以剩落电结婚迟。万幸的是一炮打响,不久就生了个男孩,孩子取名叫楚刘祥。
因为老婆姓刘,剩落电拗不过刘婶娘家,只得在孩子后面加了老姆的姓。剩落电夫妇给孩子取名时,并不知道还有个楚留香。后来村里孩子一直叫楚刘祥“香帅”,这才明白过来。幸好楚留香也不是那么拿不出手的人物,心里也就不忐忑了。至少,比“剩落电”强,是不?
剩落电一家,不但种稻谷,也种些蔬菜,挑到街上去卖;更在埂外,操持着一大片竹园,也能带来不少收入。
剩落电没有做成电工,儿子楚刘祥从事的,却是水电安装。剩落电对刘婶托人让独子去县城学做水电,起初是很抵触的。
刘婶没好气的说:“现在还有多少孩子在田地上糊的?我们满畈满垄捋鸡屙吃,说不定将来还没孩子一个零头。剩落的电哪有那么多,多少年了,还有剩落的?”
剩落电尴尬的说:“匹,倒日。没你这种老姆(老婆)。”悻悻的不再坚持。
剩落电的堂弟楚儒文,只在那块耕读传家的牌石下,生了两个女儿,颇感自卑。
大女儿叫楚招娣,小女儿叫楚重昭。楚招娣比楚刘祥大,楚重昭和楚刘祥,一般大小。楚重昭的“重”,读“虫”,小名虫虫。村民笑着说,如果第三个还是女儿,恐怕得取名“楚绝招”。无论怎么出重招,老婆却成了埋胎鸡娘,到底没有生下楚绝招。
小砚石村周边,村村种高粱,户户做烧酒。种高粱可以自己种,做烧酒却并非自己能做的,需要烧酒师傅上门,付些加工费。楚儒文从小传下一个做烧酒的手艺,不但上门给乡人做烧酒,也做一些烧酒,到集市去卖,或者等着别人上门来买,所以家里不缺零花钱。
楚儒文本来安排大女儿楚招娣招赘一个女婿进门,招娣相亲了后,对方死活不肯上门。招娣的肚子却一日大过一日,楚儒文无奈,只得贴了嫁妆,送出去了。于是对二女儿楚重昭,看管得紧,相亲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做上门女婿。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传宗接代,给自家留个香火,方便死后坟头可以冒冒青烟、有人祭奠,是个人就得有这点小小的想法。
皇天不负有心人,命里有时终该有。楚儒文的上门女婿,叫陆定基。乡里一般人家的男儿,轻易不肯做上门女婿,除非家境实在过不去。陆定基的情况有些特别,他来自江西,早年在当地部队服役,是一名汽车兵。
一次部队组织给种田大户抢收稻谷,连长带着陆定基一行过去了。这户人家恰是楚重昭同学家。楚重昭那天过来,帮忙烧个水看看火。楚重昭送水到田头的时候,陆定基不知哪根神经搭牢,嘴皮子一热,美女美女叫了两句,说交个朋友如何。楚重招看着兵哥哥顺眼,白了他一眼,说:“要做上门女婿,今天就可以跟我回家。”把陆定基吓得不轻。楚重昭当时,无非是泼辣的一说。毕竟上门女婿的重担,一般是大女儿挑的。
陆定基说那就留个联系方式呗,楚重昭吃吃笑了,从口袋掏出半个手掌大小的通讯本,抽出一支小小的笔,写上“浙江省诸暨市排头区小砚石村,楚重昭。邮政编码:311800”字样,撕了下来,递与陆定基。
陆定基一手接了,看了看说:“哎,我也有通讯本的,本来写到我本子上不就完了。名气,不,名字真霸气。”于是放下镰刀,手在衣服上磳干净了,左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通讯本,右手从胸口表袋中拔下一支笔,写下部队联系方式,撕下来递与楚重昭。
楚重昭笑得花枝乱颤,说:“还真笨,你写到我本子上不就结了。”不久,楚重昭收到了盖着部队三角戳的信,信中说:“自从田头一别,恍惚又过去几天春秋,你的音容笑貌,犹如观音菩萨,还在眼前...”
楚儒文的超前意识,不比刘婶差。改革春风吹来,当地第三丝厂,招合同工,进厂做工,需交五千块钱,即可吃上国家米饭。当时楚招娣年纪有些偏大,楚儒文毫不犹豫,出资五千块,让二女儿虫虫进厂当了工人。
虫虫很早就带过陆定基到家里,一同帮忙收割高粱。那次陆定基向部队请了个假,上街购物,却骑着部队的自行车,赶了几十里路,来到楚家。楚儒文一听陆定基是江西人,心里老大不舒服。女儿嫁给外地人,一般认为是名声不那么好的事,其实是父母怕女儿走远,在外面受到欺侮,无人帮忙。于是楚重昭和陆定基,只能瞒着家里,偷偷交往。
陆定基退伍后,想方设法在当地一家企业,做了一名司机。于是联系的更加勤了,时常和楚重昭一起,去火车站旁的小摊,吃个喜蛋,带走两片豆腐干。
待到楚招娣出嫁,楚儒文真是急了。只得出了绝招,认了陆定基这个女婿。陆定基老家在江西农村,家里还有哥哥,也不嫌弃上门女婿的名声,所以谈婚论嫁,就在当地留下了。
陆定基为人灵活,人缘很好,乡里多有夸赞。可是楚儒文还是对女婿不满,为啥?老楚要的就是个孙子,结果头胎生了个千金。无奈自己的巴屌,也不争气,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楚重昭生的这个千金,村民唤作“楚也好”,当然也是有故事的。
第二节|三都保长的嘴
楚重昭在红十字医院生产。当时护士刚把楚重招推进产房,估摸出来还要一段时间。时值中午,陆定基招呼亲戚都去吃饭,只有楚儒文一人不肯去,一直在产房门口等待。生产很顺利,护士抱孩子出来的时候,楚儒文急忙跑过去,着急的问:“雌的雄的?”
护士老大不高兴:“哪有你这样问的,我是雌的还是雄的?”楚儒文吃了这一喷,陪着笑脸嗫嗫嚅嚅、小心翼翼的问:“男孩还是女孩?”
护士瞪了他一眼,说:“千金。”双手一送,把孩子抱在楚儒文面前。楚儒文却没有接,吃吃的说:“也好,也好...”陆定基刚好回来,忙把孩子接过,关爱的望了望这个肉团,把孩子交给身后跟来的丈母娘。
亲戚问楚儒文:“男孩还是女孩?”楚儒文叹了口气,兀自吃吃的说:“生了个也好,生了个也好...”
千金就千金吧,按照政府的一胎半政策,农村户口第一胎是女孩,夫妇都年满28周岁的,可以生第二胎。楚重昭和陆定基还能生二胎,但要在六年之后。这总算给楚儒文留了“好”的希望。人从来都是为希望活着的,不是吗?
楚刘祥早年处了一个朋友,徐家山的李秀秀。
按照长辈的说法,徐家山在清朝时,是徐姓的地块。徐姓人少,李姓趁机在那块地上耕种,后来居然就占为己有,不再肯让出。
徐姓不服,告到县太爷那儿。李姓打通了关节,县太爷袖了银子,于是把这块地判给徐姓。从此,李姓在徐家山繁衍开来。所以徐家山村子虽然姓徐,但是村民大多姓李。
楚刘祥和李秀秀,很快陷入热恋。虽然他们是自由恋爱,但按照规矩,媒人还是必不可少的。到了谈婚论嫁那会儿,剩落电委托本村媒婆“三都保长”,做了现成媒人,去打听对方家境。三都保长,当地的意思,是“闲事管得太多的人”。如果您多管闲事,兴许就会骂你“三都保长”。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就让三都保长打听出了问题。当地的媒人,叫“媒大”,媒人为大,在双方婚事上有着一言九鼎的地位。三都保长刚刚入行未久,有着一腔热血,自觉媒人事业,是个十分正义伟大的事业,那是江山社稷子孙万代功彪千秋的伟业,容不得半点瑕疵。
三都保长回来,觉得必须负起责任,不负媒人这个伟大光荣的称号,于是语重心长的对楚儒典说:“儒典啊,有件事必须说清楚。那个,那个,那个,嗷,嗯,她啊,秀秀,以前也谈过两个男朋友。这个肯定...,那个过。嗯,你知道的,就是那个那个。你家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孩子配还是好配的,还是好配的。”
按说现在的女孩,处过几个男朋友也不是啥事。但是三都保长说得过于神秘,连带着把老楚也损了,剩落电心理起了疙瘩,强烈反对楚刘祥继续和她交往。“配还是好配的”,明摆着“不好配”了。
热恋男女,正在兴头上,本来就不讲理智。为了爹爹反对自己的婚事,楚刘祥总是失魂落魄。吃饭时,不小心捧菜就砸在地上。剩落电数落起来,越说越来劲,楚刘祥越听越生气,顶了两句。剩落电生气的说:“匹,倒日。”楚刘祥再也按捺不住,拿起饭碗,冲着剩落电头上就是一碗。剩落电操起笤帚,劈头盖脸打了下去,楚刘祥头破血流,跑出家门。
刘婶唉声叹气,为了避免父子矛盾加深,偷偷给孩子打了个包裹,把他送了出去,去上海一个包工程的远房亲戚那里打工。
楚刘祥打定主意,心里非李秀秀不娶,可家里这关却过不去;李秀秀父母虽然急着把她塞出去,但并不满意剩落电家。不久传来消息,李秀秀没顶住压力,远嫁到邻县浦江。按说这样楚刘祥应该死心了,但是他从此呆在上海,连过年也主动要求在工地值班,死活不肯回家相亲。
一晃又过了几年,楚刘祥好歹做出一点成绩,成了一个小包头。楚刘祥人不回来,但是挺孝顺,凡有收入,大抵托人带过来,或汇过来。楚刘祥的收入,在农村算是相当可观。剩落电有了盘头,给村长、支书买了几条云烟,批了一块地,加上自己和老姆那点田地收入,歇歇停停,造起一座新房,告别了原先白墙青瓦、“耕读传家”的老屋。
新房是预备给儿子结婚用的,可是儿子总不回来,婚事八字都没一撇。眼看楚刘祥直奔三十去了,刘婶终日垂泪,有一天下了决心,不声不响一个人爬上了去上海的火车。下了火车,信步乱走,找着一个小店,看见竖着一块纸板,写有“公用电话”字样,于是拿出儿子留的号码,过去想给楚刘祥打电话。她把写着的电话号码拿出来,照着一连串拨了下去,嘟嘟几声过后,话筒里面一个女孩说:“您好,请问...”
刘婶吓得慌不迭的把话筒搁了。于是第二次再拨,等女孩问了,慌得也听不清楚她说什么,怯怯的轻声问:“楚刘祥在吗?”女孩楞了一下:“楚留香?大娘不要开玩笑。”刘婶又慌不迭的把话筒搁了,无奈的对小店老板说:“这位大伯,帮我打个电话好吗?”
老板一看,这是传呼号码。告诉她,先拨前面这几个数字,然后把后面的号码报给传呼台,这样她儿子就会给他回电。女孩让她报传呼号,这次刘婶听清了,于是蛮有信心的说:“娘红娘红骡吃酒。”传呼员愣了半天:“2525679?2525679?好的,您的回电是?”刘婶又没辙了,慌不迭的问老板:“回电是什么?”老板一指纸板,说写着呢,还是不情愿的把电话号码说了,弄了半天,刘婶总算把传呼打了出去。等了三个钟头,楚刘祥没有回电。
第三节|要不再给舔舔?
楚刘祥见到了娘,鼻子酸了,这已经是刘婶下火车三天之后。刘婶毕竟是卖菜出身,口舌还听使唤,凭着百折不挠、不耻下问的精神,转了几十次车,刘婶愣是在浦东孙小桥荒凉的工地上,见到了儿子。那里的荒凉,和小砚石并没有多大区别。甚至,刘婶觉得差小砚石远了。
楚刘祥一看,号码不知在哪个环节抄错了。刘婶在儿子工地住了三天,就差跪下了,才把儿子拖了回来相亲。这回楚刘祥答应相亲,出奇的顺利,因为三都保长介绍说,对方叫华秀秀,也叫秀秀。也许是楚刘祥决定痛改前非,也许只是对李秀秀的那么一点念想。
华秀秀是同县华山区华山村人,一直在城里小百货当营业员,卖服装。年纪也相配,和楚刘祥一样,直奔大龄青年去了。听到秀秀这个名字,楚刘祥没有为难父母,点头答应了。
媒人做媒未成功前,叫“介绍人”。楚刘祥跟着介绍人三都保长,先去了城里,见了女方介绍人。女方介绍人在城里开店,当下接了,一起转车去秀秀家。车站附近有一家花店,楚刘祥想了一想,顺手就买了一束。
到了秀秀家,女方介绍人介绍了秀秀,楚刘祥递上花束。楚刘祥毕竟在上海大地方呆过,举手投足,都有一股十里洋场的大气。和诸暨本地一些奶声奶气的男青年,略有区别。秀秀眼睛一亮,呆了半天,伸手把花接了。华家看这个女婿举止有度,很是满意。
看到花的那刻起,秀秀觉得自己就是楚刘祥的人了。女孩的梦想,不就是一束花吗?秀秀以前也看过几个对象,总感受不到那个词,什么来着?浪漫。楚刘祥让她瞬间感受到了浪漫,不光是“楚留香”这个名字引发的联想,更是递过来的这一束花,更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情感,更是那种牵扯人心的念想,更是女孩那点细腻的心事。
楚刘祥和三都保长,告辞出门。华秀秀忽然追出来,羞涩的说自己也要回城里工作,凑一块呗。在公共汽车上,两人坐在一起,不时偷瞄,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声扯了几句闲话。
这次介绍人带进门,下次楚刘祥就直接到小百货,华秀秀卖服装的地方,去见了几次面。两人一起相约到汽车站旁的小摊,吃了几个喜蛋,带回几块豆腐干。一来二去,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双方按照当地的规矩,商定了婚礼必须的各种仪礼,挑日子,定请客名单,定桌数,小节上稍有些反复,大方向是不会变了。
三都保长经过几年历练,已经把做媒事业发扬光大,嘴巴没有刚做媒的时候坏。在她手里,颇做成了几对男女,也算在媒界小有名气。按照当地的规矩,谈婚事,双方各委派一个媒人。婚事成功,必须给双方媒人各买一双皮鞋。三都保长在排头街上开了一家皮鞋店,招牌是:三都保长皮鞋店。大家都说,她卖皮鞋从不进货。想想就知道,她的事业有多成功。这回乐颠乐颠,得了楚刘祥一双皮鞋,她嘻嘻笑着又搁到货架上。
剩落电心里还有一块疙瘩,他看到村里其他媳妇上门,都穿着白色婚纱。剩落电觉得,这样晦气。红喜事,穿白婚纱,不好不好。于是找来三都保长,希望媳妇上门时,穿的是红婚纱。三都保长给华家打了电话过去,华秀秀虽感不近情理,但也不算过分的要求。华秀秀到婚纱店一看,真找不到红婚纱。有几条淡粉红的,淡到和白的差不了多少,不是不好看,就是不合身。秀秀叹了口气,最终选定一条洁白的婚纱,租了。
派到华秀秀家接亲的婚车,是陆定基去借来的。陆定基本身是司机,加上人灵活,技术又好,更兼部队出身,人缘也颇好,当时已经从企业出来,进了机关,给局长开车。楚刘祥结婚这天,他叫了一帮朋友,自己开了局长的车,浩浩荡荡的去了华山村。然后,陆定基一个人先接了秀秀和伴娘去县城化妆,又把她们送回到华山村。
这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风却有点大,陆定基下车的时候,冷不防一阵风刮来,细沙刮进眼睛。他揉了半天,把眼睛揉的通红,还是没把沙子揉出来。
新娘子出娘家和进夫家的喜宴上,照例要给参加婚礼的各位亲友筛酒。华秀秀拎着锡制的酒壶,一桌桌筛过来。这种锡制的酒壶,据说在日本当成文物卖,五万块一把。这边家家户户都有,不值钱,谁家有红白喜事,就到各家去借拢来,预备酒席上用。
秀秀筛到这一桌,看见陆定基一直抹眼泪,忙问:“叔,想家了?咱这边谁欺负你了?”农村人叫人,很多时候是大着一辈叫。
陆定基哭笑不得,流着眼泪说:“没,眼里,进了沙子。”秀秀放下酒壶,撩了撩婚纱,挨近陆定基,弯下身子,双手捧住陆定基的头。陆定基眼睛虽然不适,但二坨白色的肉块,在眼前一晃,还是心乱神迷。容不得多想,秀秀舌头忽然照着他眼睛一舔,一股暖流透过眼睛直达心头,万种不适,顿时烟消云散。
秀秀抬起头来,拿过一张餐巾纸,把嘴中东西,吐了出来,一拨拉。果然有几粒黑色的细小的东西。
“叔,好了吗?”秀秀轻柔的问:“要不再给舔舔?”
陆定基把眼睛揉了几揉,果然沙子不再碜人,十分舒服,忙不迭的点头:“十分的好,十分的好。不用了,你看我眨眼,不痛了。”陆定基试着眨巴着眼睛,嘴里虽这么说,心里着实后悔,盘忖该装假一下,让不知是嫂嫂还是弟妇、叫自己叔的秀秀,再舔上一舔。心里想着,不禁有些慌乱,脸上红扑扑的,倒是十分适合喜宴的气氛。
一桌司机和楚家派去接亲的人,见新娘子如此能干,无不叹服。秀秀筛完,去了旁边一桌。望着嫂嫂筛酒的背影,陆定基居然有些想法,可耻的硬了。此时传呼机丢丢的响起,陆定基取下传呼机,看了一看,站了起来,出去寻电话。新娘子筛酒,跟着几个伴娘,挤得水泄不通。陆定基斜着挤过新娘子身旁,新娘子正背对着他,不知为何退了一步,陆定基的硬物,冷不防被顶了一下,不禁哦的一声,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停留,大步走出门去。
婚车一进村口,早已等候的人,迅速点着鞭炮。顿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喜气洋洋欢声笑语,好一派喜庆景象。
车到门口,新娘子一下车,几个妇女跑过去,弯下腰来,硬把她和伴娘的鞋子脱了,藏起来预备向主人家敲几颗糖吃。剩落电看见新妇,脸色黄了又绿了,板得像砧板一样,气急的说:“怎么白的白的?不是说过了吗?”
陆定基弯下腰,捡了地上一颗钉子,扔到墙角。直起身来,一听剩落电发作,心想剩落电真能触死人。秀秀本来预备在适当的时候解释,因为忙着,把这件事忘了,但没想到公公会在此时发作,心里苦的咽下一口眼泪。
陆定基忙把剩落电拉到一边,告诉他:“大伯,婚纱店里真没红的,我一起去的,都是白的。”事已至此,剩落电也觉自己失态,灰溜溜躲到一边去了。华灯初起,觥斛交错,人声鼎沸,鼓乐和鸣。美好的东西,总能冲淡一切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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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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