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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教育商品化的论述再思考

火烧 2011-05-03 00:00:00 国际纵横 1025
文章探讨反对教育商品化与高学费运动,反思阶级再制与教育公平,指出高学费未必有效促进阶级流动,强调需批判阶级社会本身而非仅关注流动问题。

反对教育商品化的论述再思考

林柏仪

  以全世界为范围的反对教育商品化、反高学费运动,正在数十个国家中燃烧着。英国早前宣布将调涨三倍学费之多,使念大学一年的学费增加为九千镑!意大利则宣布大幅删减高教预算,要各大学“自筹财源”;波多黎各也发生了大规模的反高学费抗争,有数十名学生被捕。

  倘若论述指引着改革运动的未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认真检视反对教育商品化和反对学费的论述,或许有着一定的必要。

  反思“阶级再制”命题

  我们不难观察到,参与反对学费运动时,最常用来说服公众的理由往往是:“如果学费这样涨下去,以后穷人的子女都不能够念大学了。”在教育社会学的术语里,就是主张:教育不该是促进“阶级再制”(Class Reproduction),而应当是能促进“阶级流动”。而高学费将阻碍了“教育促进阶级流动”的可能,所以应当反对。

  这样的说词在主流社会中,往往能博得不少同情。因为,尽管是经济自由主义的支持者,也必须承认“起跑点平等”的重要性——不该让弱势阶级子女因为高学费的压力,丧失公平竞争的机会。甚至从效率的角度来说,让每个人都能不受家庭背景影响而真正“公平地竞争”,才能让最多数人的潜能发挥,成为促进最大效率的基础之一。

  问题是,客观来看,诸多社会科学研究都已指出,“阶级再制”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现象。阶级再制现象不论是在公共化(如过去的欧陆模式)或私有化(如台湾或美国模式)的教育模式,大体上都没有改变。学费高涨可能会些微强化阶级再制,但相当有限。也因此,这或许并非是反高学费的核心问题,尽管在宣传上相当有力。

  进一步根本来说,我们需要问:就是某种教育模式能够促进“阶级流动”,人人有机会,但“阶级社会”的悬殊与对立始终没有改变,又如何? “三级贫户的子女能够念大学翻身”,不代表这就是一个平等而解放的社会,相对地,结果可能的意思只是“换人来当被剥削的劳工/剥削人的雇主”,而“优胜劣败”的逻辑更加巩固。

  这不是要说“阶级再制”不是问题,而毋宁是要质疑,根本的问题不在于“阶级的再制或流动”与否,而是在于“阶级”本身。只要我们的社会是以“工人/资本家”,或更广义地说“弱势人民/统治阶级”二分对立组成的社会体制,始终有一少部分的人能利用着另外大半的人们来得利,那么,“流动”并没有办法解消压迫,反而可能更是强化“完全竞争”的来源。更何况,客观来看,“阶级社会”下几乎有着必然的“阶级再制”现象。我们岂可只反对阶级再制,而不批判背后的阶级社会呢?

  侵害古典大学敎育?

  另一种常见的反对教育商品化论述,是指出商品化模式的教育,将会淘空古典大学博雅教育的精神。让知识变成秤斤秤两的商品,结果将是“不赚钱”的基础人文学科的死亡。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在2010年欧洲教育会议的集体讨论时间中,一位德国朋友径自先到了黑板前画了个图像,描绘着“一个希腊神殿,把各式货币踢了出来” 。他说:“就让这当我们运动的Slogan如何?”赢得了相当多学生的支持。又或者,各个反学费抗争街头上常见的口号:“教育不容出卖”(Education not for Sale)、“人文教育已死”(The Humanities are Dead)都隐然指出了: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不应当以市场化的商业逻辑经营,否则将侵害到它的古典博雅教育意义。

  日本学者Akiyoshi Yonezawa一语中的地指出:“当代大学系统是源自地中海时期的古典大学、作为师生集合的这种意识形态,一直强化了对大学应该免于商业侵入的同情。”但问题是:这种对“回归古典”的同情及其衍生的抵抗,是否揭露了大学商业化、职训化背后的根本问题?还是只是坚守一种“回到过去的古典大学乌托邦”?

  或许我们必须提问:大学应当是一种“博雅教育”、不该是“职业训练所”或受“商业逻辑”影响,在资本主义社会下,在多大的程度上根本只是一种意识形态?一个想像出来不受资本逻辑扭曲的眞理疆界?还是说,“博雅教育”和“职训教育”其实只是“教育为资本服务” 的两种不同阶层、阶段的教育样貌,前者透过全人敎育的论述来神圣化自身(例如那些世界知名精英大学里琅琅上口的教育论述),本质上都依然是让人们配合体制、接受异化知识?

  这问题的解答倚赖着博雅教育、人文主义教育的激进化——能否打破那局限它们的社会结构。我们支持博雅教育的古典情怀有机会实现,但当“资本主义劳力市场”的压迫摆在前头时,单纯缅怀博雅教育、又未激进地反对压迫环境,恐怕不但是没有实益,而且很可能只是区隔出一个品味高尚的精英阶层教育而已。

  根本的原因或许是在于:“大学的职训化”并不是一个国家强逼大学堕落的愚蠢政策而已,而是“资本积累、国家财政、大学生存、学生就业”四者在当前资本主义遭遇利润递减危机之下,所作用在大学上的结果,这危机不是“大学把各式货币踢了出去”就能解决的。换句话说,如果我们要全盘拯救大学精神,非得必须同时要拯救这个社会。

  直指阶级社会与教育剥削

  我认为各个反对敎育商品化、反对高学费的运动,值得深化上述两个论述,而直指:要真能捍卫这些价値,客观上必然要挑战“阶级社会”,追寻替代资本逻辑的经济模式。

  回到学费问题的分析。我认为,教育商品化、或其中最为显著的学费高涨趋势,所代表的不只是强化了阶级再制、或让博雅教育消亡。而相对地,它最根本的是强化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剥削”,让资本积累更为可能。

  这样的“教育剥削”循着两个机制:其一是让劳动阶级得投入更多的成本在教育之中,负担“能把自己卖出去”的训练费用(学费高涨作为最明显的现象,但普遍性的敎育扩张影响更是大)。其二是透过教育提升了自身生产力后,但劳动成果却为资本所有。自身得负担更高成本,成果却为他人所有,所以称为“剥削”。

  我们几乎可以说,“反对教育商品化”和“反对学费高涨”,已是当代最具规模的学生运动之一。而这个主要从青年学生窜升出的反抗,究竟能不能抵抗现实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剥削,甚或推翻当前教育压迫的来源——阶级社会?这个问题需要更多的论述实践和意识觉醒来回答。

2011 年1月31日

(作者为伦敦大学Goldsmiths学院社会学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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