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老百姓一定要多喝狼奶

中国老百姓一定要多喝狼奶

作者：安庆仁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和皇帝。”荡气回肠的《国际歌》曾激励着数以亿计的工农，举着镰刀和斧头，前赴后继走向解放自己的战场。可他们成功了么？成功了，但又失败了。无论有多少不合理因素，你得说1949年的中国是工农政府，起码来讲，工农再不受资本家和地主的剥削和压迫了。

最直接的证据便是，我祖父和外祖父这两个豪族靠剥削赚取的亿万财富都还给农民了。我的祖父就是一个顽冥不化的老地主，朝思暮想着变天。1962年是我出生的日子，也是他最最高兴的日子，但他不是因为我的出生才高兴，而是因为蒋介石反攻大陆才高兴。但好景不长，他就变得垂头丧气了，抱怨蒋介石是亡国之君。

我外祖父的财产远胜过我祖父家，不过他似乎对时代变迁早有预料。1945年宋任穷的部队打到了我们那疙瘩，我的太姥爷带着残兵败将去了长白山，家里我的外祖父就把土地和牛羊“贡献”了。八路军对他很客气，给他留了8头牛，三间厢房。后来我问过他，心疼不心疼？他说到啥时候说啥话。很有点与时俱进的头脑。外祖父精通《周易》，记得1976年的大年初一，那天也有点怪，全国下树挂。他听完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就闭上眼睛琢磨起来，这样琢磨了一阵突然说：今年死皇上，全国戴孝。我母亲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说：爹呀，你都黄土埋半截了，可我们还要活着呀。

这大概是我的外祖父唯一一次议论国事。从我记事开始，我所听到的有关这个家族的一切，都来自于我祖父的回忆。其中至今记忆犹新的是祖上的田园。这个话题祖父一生不知说了多少遍，并且他总是罗罗嗦嗦的重复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故事，说：“在咱们家的地头拉一泡屎，然后再往咱家的地里走，第二泡屎肯定要拉到咱家地里。”这样算起来，他的土地横竖都得有30公里的路程吧。

那时不懂他这些话的含义，直到上了初中才明白，这实际上是在灌输阶级仇恨。由此不难窥见，剥削阶级对教育是多么的重视，他们时时刻刻都想着和平演变，并且把希望寄托在第三代甚至第四代身上。可是我让祖父很失望，走上了一条与他的思想完全相反的道路，我15岁开始读马列，17岁的时候，已经有20多万字的读书笔记了。这些读书笔记我至今还保存着。

跟所有和我同龄的人一样，我对马克思有过怀疑，甚至还曾经背叛过马克思。从1980年到1996年这样长达15年的时间里，我是一个极端的爱国主义，为了国家这个大家，我主张牺牲一代人的幸福以换取国家和民族的强盛。我第一篇建设性文字《承德之批判》中，就充满了这样的观点和逻辑。那个时候我相信，当一部分人富裕起来以后，必然会反过来帮助大家实现共同富裕。居于这样的认识，我对资本家巧取豪夺持一种默认的态度。我天真地相信，现代中国的资本家必定是红色的，因为他们和旧社会的资本家不同，他们都是工农出身，与工农有血缘上的天然联系。

在这里我显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相信或者固执的认为，资本与人性没有必然联系。1998年至2000年是我反思的日子，因为我搞不明白，当大多数人牺牲掉自己的幸福以后，为什么还要被迫的去牺牲自己的下一代。从理论上讲，上一代人无私付出的成本，应该是下一代人幸福的利润，也就是说，上一代人已经提前替下一代人买单了。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而是变成了一个正比关系，上一代人牺牲多少，下一代人就跟着牺牲多少。

反思过后，我真的对马克思刮目相看了，那些血淋淋的事实让我不得不相信，资本是血腥的，资本可以改变人性，当资本变为资本主义私人占有，资本很自然的就会表现出它反理性、反道德、反良知的一面。也就是说，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红色资本家，所谓的红色资本家，只是某些人的幻觉和自欺与欺人。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对行为心理学的认识我有了质的变化，我开始相信，环境和遗传同样重要，尤其是当社会环境出现了不可逆转的改变以后，行为心理学就有了特殊的意义。否则就没法解释，有些工农的儿孙为什么会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反过来，包括我自己，也背叛了我祖父那个阶级。而这一切，不都是环境使然么。我再也不敢认为，条件反射式的贪婪只是狗这样低等生物的专利。我已经被事实折服，人面对金钱时候表现出来的条件发射式的贪婪，比狗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间飞快地流淌着，许多人的鲜血和汗水，就像这飞快流淌的时间一样，一去不复返。让人不能不愤怒的是，那些用血汗换来的果实，流血流汗的人却没有品尝的权力，包括他们后人也同样得不到，反而却被那些脑满肠肥的人占有了。但这里我不想过评论那些脑满肠肥的人，因为这些人丝毫也不在意别人的诅咒，面对他们的贪心，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我只想批评那些流血流汗的人，怎么就不知道保卫自己用血汗换来的果实，怎么就任由别人占有自己的血汗，尤为悲哀的是，他们面对掠夺，居然是一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心态。郁闷，极度郁闷。

非常喜欢狼这种动物，那样忧郁的眼神，天生就是思想者。在食物链的末梢，狼是唯一敢于挑战狮子老虎权威的动物。它们善于团结、善于协作，尽管内部时用战争，但对外是绝对的一致。狼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自我认同的潜质，无论两个族群曾经多么仇恨，但当其中一个族群遇到危险的时候，另一个族群一定会拼死帮助。那凄厉的嘶鸣，就是战争的总动员令，不论身处多么遥远，只要有这尖厉的嘶鸣，任何一个族群都不会袖手旁观。非洲草原上的狼如是之，蒙古大沙漠上的狼如是之，包括西伯利亚和美国的森林狼也同样如此。居于狼的这个性质，无论是狮子还是老虎，与狼争食的时候都有几分疑忌，有时干脆就放弃了。

至今科学家们也没有研究出来，狼为什么会如此团结。不过，关于狼的这个特质由何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给人类提供了一种非常有意义的行为范式。这个范式告我们，只要团结，弱者完全能够打败强者；只要团结，数量上的优势就会扭转级别上的不足。特别是在强权蹂躏公理的今天，团结就不仅仅是友谊的象征，更是弱势阶层生命的重要保障，甚至那就是这个阶层的生命。如果把BBS上的帖子比喻成狼的嘶鸣，那么发贴和回帖就好比蜂拥而至的狼群。没有太复杂的道理，为了让属于自己的这个阶层活下来，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我们一定要多喝狼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