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宪政研究发微：以孙悟空造反为中心的讨论

　　春节前后写过一篇《玉皇大帝的维稳难题》，之后就预告要写一个《天庭的宪政秩序》，过了几个月了，一直没写，今天有空，和大家聊聊这个话题。

　　熟悉宪政研究的人都知道，对于宪政来说，最重要的问题包括几个，一是领土问题，也就是这个宪政秩序能够管到的空间到底有多大;第二，政教关系，也就是政治和宗教的关系，是世俗的还是宗教的，这是很重要的问题;第三，军队的领导体制问题;第四，是不是殖民地，是不是上面还有个宗主国，如果有的话，对这个宪政秩序就会有很大的影响。还有就是立法、行政与司法的关系，如果是一党执政的话，还涉及到政党与政府的关系;第五，封建与郡县的问题。其它问题这些年来自由主义已经给大家做了很多科普工作，就不在这里谈了，这里重点谈谈前四个，因为这对天庭来说，是政治秩序最最基本的基础。

　　古人云，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也就是王者无外的意思。通俗一点说，就是说，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是王权要管的地方。但大家都知道，在地理大发现之前，其实一个文明和一个文明之间有很大的空白地带，对建立在农耕文明基础上的古代帝国来说，这些空白地带一般就没有什么价值，所以也懒得去管。所以，虽然理论上中国古代的帝王是没有边界的，所以才有了天下的概念，但事实上对那些不服王化的地方，只要你不闹事，不侵略中原，皇帝也不是一定要去管。所以，帝国其实是有边界的。一般来说，帝国的边界也就是他的势力能够控制的地方。

　　对天庭来说，这个空间要更立体一些，不光人间的事天庭要管，天上的事天庭更要管，就是连海洋和阴间，天庭都要管。其实不光是海洋，凡是有水的地方，就得有龙王，龙王也是玉皇大帝任命的。而且，龙王还是有等级的。东南西北四大海龙王之下，还有湖泊、河流、乃至一个小小的水井，都是有玉皇大帝任命的龙王负责管理的。比如《西游记》前几回就提到了魏征监斩泾河龙王的事，这个龙王就级别比较低。而四海龙王显然是龙王当中级别最高的，但他们也不能不经通报就直接觐见玉皇大帝，还得经过通报，才能见到玉皇大帝，当面奏事。这就说明，在天庭的官阶体制里，级别最高的四海龙王其实也不是顶级的。

　　阴间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从空间上说，阴间在地下，但阎王也是玉皇大帝的臣子，得听玉皇大帝招呼，不能胡作非为。不过，应该注意的是，相对而言，阎王的自主性似乎要比龙王更大一些，可以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任命干部。这可能是因为阎王不仅要管已经死了到地下的人，还得管托生投胎阴阳轮回，工作内容相对来说比较繁杂一些。

　　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有很多人、要、神、仙都生活在玉皇大帝能够管辖的空间秩序之外的。比如说菩提老祖，显然就不归玉皇大帝管。但理论上说，菩提老祖居住和生活的地方，应该也在玉皇大帝能够管辖的空间范围之内，但玉皇大帝却完全没有管。还有镇元大仙，号称地仙之祖，而且就在地上，但他和玉皇大帝的关系就更像中国古代隐居在桃花源里的隐士和皇帝的关系，属于逸民，玉皇大帝平时也不怎么管，除了有事的时候必须要找，一般也不会去管他。还有那些在各个山和河里的各种妖怪，显然也在玉皇大帝的有效管辖之外，是不受约束的。不过，相对来说，妖怪这个可以理解，毕竟，古代也有很多土匪、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啥的，也在皇权秩序的有效管辖之外。只要他们还没有威胁到玉皇大帝为核心的天庭领导集体领导下的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天庭一般也懒得管他们，除非他们作恶多端，或是直接挑战天庭的权威，那天庭就非管不可了，而且要一管到底，直到最后给他们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比如孙悟空刚一出世，天庭其实就是不大愿意管的，但最后孙悟空主动要求脱离妖怪队伍，要合法化，天庭才不得不来管一管。

　　所以，天庭虽然天上、人间、阴间、水里都管到了，但是还是有一些特定的空间，在玉皇大帝为核心的天庭领导下的政治秩序之外。而且，特别要注意的是，这些空间还都不在天庭这个政治体系的边缘地带，而是在这个体系的内部。打个比方说，就好比河南、山东、山西这些地方，有一块地方是皇帝管不了的。其实，这个也不少见。历史上，西南地区的大山里居住的少数民族，很多就是在王化之外的，虽然地理上他们在帝国的腹地，但在政治秩序上，他们却属于帝国的边疆。这样的空间太多，尤其是如果隔三差五出一个孙悟空、狮驼岭，显然会影响天庭领导下的政治体系的团结稳定大好局面。这应该可以算是天庭政治秩序的一个小BUG。

　　其次，再来看看政教关系。对人间来说，凡是在天上的，都是神仙。但神仙也分世俗的和宗教人士。玉皇大帝领导下的天庭政府就是一个世俗的行政管理体系，而太上老君显然代表着宗教势力。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之间不是君臣关系，而是相互合作的关系，这一点在《西游记》里是非常明确的。怎么合作呢?具体来说，就是太上老君为玉皇大帝提供宗教上的支持，也就是一个意识形态系统，辅助玉皇大帝领导天上、人间和阴间等各个空间。而玉皇大帝则为太上老君的宗教活动提供政治保护。有些必要的时候，太上老君还可以和玉皇大帝一起战斗，比如在讨伐花果山的妖怪孙悟空的时候，二郎神搞不定，太上老君就主动提出来他可以帮忙助战。至于太上老君炼的仙丹，其实对玉皇大帝来说，只是奢侈品，而不是生活必需品，太上老君愿意给，可以进贡一点，如果遇到坏人破坏，金丹没有炼出来，玉皇大帝吃不着，也不会影响什么。所以说，天庭的政治和宗教总体而言是分离的，并不是合一的，不是神权政治，但他们又相互保持着紧密合作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这关系有点类似于蒙古与喇嘛教的关系，而不是西藏那种政教合一的政治。

　　第三，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毛主席说过，没有人民的军队，就没有人民的一切。对玉皇大帝来说，维持一支强大的天兵天将队伍，保家卫国，对内镇压，都是非常必要的。这方面，从《西游记》里看，很显然天庭军队的直接指挥是由托塔天王李靖负责的，遇到有妖怪威胁到玉皇大帝为核心的天庭领导下的政治秩序的时候，就由李天王负责带兵去镇压。但这里有个另类，就是二郎神杨戬。很显然，对天庭的武装力量来说，二郎神是重要组成部分，甚至可以算是常规武装力量中战斗力最强的部分。但是，二郎神并不是像李天王、哪吒那样，天天在天庭呆着，从事日常性的工作的，而是在有中大对外作战任务、而且常规武装立场还搞不定的时候，还要由玉皇大帝亲自下命令，才能征调二郎神参与作战。也就是说，李天王作为天庭最高军事将领，无权指挥调动二郎神，而是由玉皇大帝亲自掌握的一支武装力量。而其他人，比如巨灵神，显然是未接比较低的天将，魔家四将则是相对位阶较高的天将，都是平时就在天庭做日常工作的，随时可以编入作战部队出征。所以说，二郎神与天庭常规武装力量之间的关系，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课题。

　　第四，天庭有没有宗主国?一般的回答肯定是没有。但这就不符合辩证法了，因为这是静止的、片面的看问题，而不是在动态中去把握。处理花果山以孙悟空为首的黑社会团伙案，对天庭而言，是一个重大转折。在这之前，天庭显然是独立自主的，只有天庭保护别人，没有人来充当天庭的保护国、宗主国。但因为孙悟空造反，闹得天庭秩序几乎崩溃，玉皇大帝计无所出，只好派人请来了如来佛，帮助镇压。如来佛擒住孙悟空，并将他压在五行山下之后，天庭举行了盛大的庆祝宴会，众神仙要如来佛为这个大会取个名字，如来佛给的名字就是“安天大会”。让天庭秩序危而复安，这只是对这个命名的一个表面的理解。更深层次的意思则是，如来佛本来和天庭只是友好邻邦关系，但随着如来佛亲自出面帮助天庭解决了政治危机，从而干涉了天庭内政，那么天庭和如来佛的关系就有点变化了。这就好比帝国主义国家帮助清朝镇压太平天国，虽然明面上清朝的主权独立没有受到损害，但很显然，帝国主义不会白出力，肯定是要由条件的，而这些条件当然关系到清朝的主权完整程度。如来佛帮助天庭镇压花果山黑社会团伙，必然使如来佛对天庭的中大政治事务有了发言权乃至决定权，从而必然实质性的损害天庭的主权独立。所以，在安天大会之前，可以说天庭是主权独立的，而在安天大会之后，这个主权就不那么独立了。

　　第五，封建与郡县的问题。就是天庭究竟实行的中央集权的郡县制还是分封制，还是“寓封建与郡县之中”?从目前看，似乎可以说是混合制，因为既有分封制，又有郡县制。因为天庭的神仙们各有职责，所以也在人间都有各自的庙宇可以享受人间百姓的贡品，从这个角度说，大体可以算是分封制。但又有很多人显然是没有庙宇可以直接享受人间贡品的，比如那些天兵天将，还有太白金星，那么他们的日常生活开支从哪儿来呢?尤其是，天庭还必须维持一支开支庞大的武装力量集团，这个支出显然也是非常高昂的，钱从哪儿来?答案显然只有一个，由玉皇大帝从他掌握的贡品中分配。但从实际情况来看，玉皇大帝的庙宇虽然多，但还没有到独立维持这么庞大的神仙群体的日常开支的水平。那么，就可以合理推测，各路神仙在自己得到的贡品中，必须上缴一部分给玉皇大帝领导下的天庭政府，再由天庭财政部门统一分配。

　　除此之外，天庭宪政还有许多值得研究的问题，这里不再展开了。总而言之，天庭宪政秩序有一个基本的、大体不变的框架，但在一些具体的方面，又经常在变动，需要在动态中去理解和把握。研究天庭宪政秩序，可以使我们人间与天上同步，与天庭接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