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的病、走高架的老人及其他

　　老田正在劳动中，左上肢突然不能动了，急来就诊，其脉强劲，血压达180/110mmhg。遂告之须立即查脑CT，不可耽搁一分钟，超过两个小时，恐难治矣。老田即刻去医院急诊查了，诊断为脑梗，回来后，立刻给把针药用上了。当晚症除，左上肢伸展自如，一个疗程下来，症状是没有了，血压还未恢复正常。继续治吧，吃中药。他特别要求我，不可让水厂人知道他病了。因为他一旦病了，水厂就不雇他了。他已七十二岁，一月挣两千多块钱，还要养活这个家——儿子病了，儿媳走了，老田还要养活自己、老伴、儿子和孙子，真是苦啊。这是他的逆缘。我能帮他的，仅是不挣他的钱，帮他治好了病。然而后面的事怎么办呢?老田说，走一步是一步吧。这个病若再犯，就难以逆料其后果了。

　　二零零七年，有一位年七十八岁的老人在这里的某工地打工，他来看病。看什么病?大热天的晚上浑身冰凉暖不热，已经很久了，当然不是外感了。他儿子当时已经四十八岁了，是周至人。老人告诉我，他在工地上走高架呢!出来做活主要是为了给儿子减轻负担。他说：“真是赶上好时代了，这么大年纪还能出来打工，这要感谢政府啊!”这病我是能看得了的，但老人走高架这事，令我心不安!我遇到他儿子，对他说：“你还是让老人回家去吧，万一有个闪失，你怎么给家人交待!”他儿子说：“他非要来!”

　　五六年前，有一位天水人，四十出头，得的是红皮性银屑病。遇到夏暑之季，因汗腺破坏了，通过汗液散热的机能严重损伤，他体温会升高，病情加重，很要命啊。这是个花钱病，他又没多少钱治病。为了治病，还得省吃减用。这医生当的真是够苦的，只得想了一些不花钱的办法来减轻他的痛苦。一般老板是不会用他的，可是他的老板据说是个善人，雇他做活，给他一口饭吃。他吃着药，还得做很重很苦很累的活计。我只怕他在做活时会突然死掉。他的命苦到这个程度了。他已经没有能力去关心和思考自己的命运了。他告诉医生说：“老板好人啊，没有他，我不知该怎么活下去!”

　　特色社会里，古稀花甲打工者不知有多少。他们都是农民工的父亲们。与其说是为了减轻儿子的负担出来打工，不如说是为了糊口冒着高龄之险来打工。至于带病做业，更是无法避免的寻常事了——唯一的原因是，他们不这样，就没有活路!

　　二〇一五年五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