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裂变
世事无常,纵然身陷其中亦显得诡异琢磨不透。人逐渐在这样的环境中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警觉、惊恐、戒备。昨天看到大街上打杀的余音未绝,今天路过城郊看到又一栋高楼大厦在农田中开发,透过鞭炮炸裂开来产生的浓烈烟雾,不远处还有刚收割完不久的堆放的稻茬,于是就想明天还会不会为了利益争斗把房子拆了呢?只是每天发生的事太多,记忆也就慢慢变得模糊而迟钝了。
虽然有的时候喧闹声吵得人无法立身,但大多数时间又变得死一样的沉寂。多数时候人的意思已经游离于体外,剩下的躯体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偶尔听到大街上的狗叫,和往来车辆在马路上响起尖锐的汽笛声,游离于体外脆弱的意思才被触及。轻轻的吐出一股浊气,站起身来离开仰靠的椅子,从床上拿起外套披在身上,站在门边略停顿了一会,缓步走向了嘈杂的街区。
现在的马路比以前扩宽了许多,人行道本来也是比较宽敞的。现在因为车子多了,马路比以前显得更为混乱拥挤,人行道上小商小贩把店里的东西摆在店门外的人行道上,使得原本易行的人行道也拥挤起来。想想小本经营的店家也不容易,除了各种税费不少,主要是还要承担高昂的房租,为了兜揽生意,便把店里的东西移出室外。这种商贸交易的主要街面上门店,通常比普通的地方高出不少,要想挣出足够支付费用,必须起早贪黑的忙碌。有的经营比较好一点的店铺也有了一些年头,也经常看到一些店铺门上挂着“店铺整体转让”的小牌子。可能是经营不善,也可能太辛苦赚不到足够支付高昂的所需费用和日常生活的开销,只好以较高一点的价格出让门店转投它处。以前这条街道上有我的一个熟人,店铺生意在主人精心打理下,生意自然也就比别人的店铺略强一点。说是熟人,其实也就是经常在他店铺去买烟,后来就熟悉起来,偶尔来到他店铺买烟之后聊上几句,才得知他以前是在国营机械厂上班,还是厂里的一名小负责人。有时候他店里人少的时候,也就多闲聊了几句,谈起以往单位上的人和事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他往昔也有着开心的事。比如,说起某某人,从人品到技艺他都能很形象喻示,以至于我问他现在某个人做什么事后,他刚刚还兴奋的脸一下沉寂下来,说到“我也不知道,自从工厂转卖到个人后,年龄大一点的基本就再没有被招用,因为工厂被卖,很多人当时算工龄买断时,从几百元到一千元多一些结算完,不久;彼此就失去了联系”。本来还想细问他们那么大一个厂,是什么人有这么有钱给买下的,这时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购买东西,也就和店主人到了声别,顺着街道慢慢踱了回去。
后来又经过这里,习惯性的抬头看看店铺,烟酒杂货店被改成了服装店铺。至从哪天闲聊之后,不久他的店铺转让了,有时在他旁边不远的店铺购买香烟时,问了几个店铺主人,都说不知道,有一次在他隔壁店铺购买香烟时,店主人说“据说下海了,听别人偶尔谈起过,他以前的一个同事在南方做事,倒腾发了,办了一个厂请他去帮忙管理了”。“哦”,我向店主人要了一包烟,点上一支后径自走了。我一路想,也许他在以前同事的工厂会干得很好,从和他不多的谈话中,能隐约感到他是那么怀念从前的工作,以至于说到和他多年的同事,总能体察到他自然流露出的一丝眷念。工作对于他这个年龄阶层的人来讲,看来是尤为重要,50出头虽然算不得年轻了,作为一名熟练工人来说,有着中年人的沉稳和经验也是不可或缺的谋生手段。
记得他说过这样一句话:“早知道有这么一天,那个时候就应该搞销售,单位几个搞销售的把厂里产品拿到点上销售,近两年都没有回款到厂里,厂里派人去收款,销售人员说别人把货款压下了,说要等到年底一并结算。后来钱还是一分没到厂里账上,搞销售的大概也听说厂里正在整改,大伙都听说厂子要卖给私人,销售人员也就多了一个心眼。回来时给厂里主要负责人送上一份厚礼,这个事也就不了了之。领导也知道,厂子就要变为某人私有,何必为他人做嫁妆来得罪人”。
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认为这么大一个厂,以前在本地还是很惹眼的一个国有制单位,怎么说卖就卖了呢?当时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只是后来以几百元到千元之间打发工人的时候,人们才相信事实真的被流言击中。
更早些时候,社会上有很多流言蜚语,后来都一一被证明了是谎言,或者道听途说耳语之声。现在的流言即是消息,可靠性也很大。比如有流言说“某长公子把持了某些热销产品,农业生产资料、刚开始热销某产品等;某长又勾搭上了某个有夫之妇,是他的第几个了;某个开发区的商品房都是某长本人持有干股或者是银行、政府、引进某开发商共同开发的。后来这些消息也大多被证实了。其实证实不证实都已经不重要了,事实是人们一切向物质看齐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开始了疯狂,为了疯狂的获取利益就有了更为疯狂的行为。一句空洞代表百姓利益的口头禅只是以疯狂攫取集体利益来代替。商贾们生来就是算计怎样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利益,巨大利益促使官商间的勾结更加牢固。
不觉中走完了这条街道,左转又进入了另一条街道。这条街道上有一处不起眼的书店,销售的种类颇为杂乱。以前偶尔也买几本书和关于时势一类的报刊杂志。来到这条街道上的书店门口,只是偶尔翻阅一下摆在门口报架上的报刊,看看上面几条标题新闻也就索然无趣了。进入书店里面,看看店主人又购回来什么新书没有,丛书的侧面看到了史记的字样,书的颜色是棕色的,看起来纸张很厚实,便抽出来打开书页。字体印在深色的纸张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乎一个字也看不清楚,上面还画了不少图画。也不知道出书的人是怎么想的,是出书还是出售连环画,一本好端端的书搞的五颜六色,别说上了年龄的人看起来费力,就是年轻人看起来也不是件易事。放回书架,推了推好让书排列的齐整些,又在周围扫视了一遍,这类书皮的类型看来店主人购进了一些,连翻动的兴趣也就丧失了。
走出书店,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打火机打燃了几次都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吹灭,于是背转身借着屋檐一角点燃。回头看了来的方向,停顿片刻,继续向前慢慢的走去。
快走到分岔的路口,看到马路上因车辆拥挤而堵车。这个地方属于商贸中心区域,本不宽阔的路面停放了许多车辆,来往的车辆如果稍作停留,便会造成道路拥挤。顺着堵车源头望去,原来是两个车子的主人在路口停下车来,通过车的窗口交流起来。堵在后面的车笛声鸣成一片,两个交流的车主才不情愿的把车开走。
转个这个路口,右行是另一条商业街区。晚上,这条街道中心停车的地方已经停放了许多车辆。一些新富起来的阔人们大概喜欢都喜欢这样的夜生活,在此可以通宵达旦。记得多年以前,中国大地上的娱乐多来自于集体活动。最能吸引人的莫过于群众集体文艺汇演和篮球比赛,只要有这种集体汇演和竞技,往往都是被观看的人群围得密不透风,即使是一个偌大的体育馆,也必须承受超过它自身容量的倍数。现在除了有几个大牌歌舞人士偶尔走穴集中点人气,再也看不到观者如潮的境况。主要原因还是各种娱乐活动多后,人们的精力被分散了,很难在集中人气一睹围观盛况。有钱的人忙于发掘商机,高人们除了应付商人们的狡黠合作,还要眷顾红颜的哀怨,晚上的酒楼会所等娱乐场地也就成为了高人阔人们的心爱。穷人家究竟是上不起这种消费场所的,一个月所得微薄薪金在这种地方可能做的一次性消费。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群阔人们对于动物是如此伶悯和富有爱心。一位高贵的妇人将一只狗唤作达令,以至有人对她说“你的狗好可爱”,贵妇人都会咯咯的笑个不停。狗何许通了人性,但凡是来到这种场地,和主人对话者,它皆循规蹈矩,表现出可爱而温驯的富家修养。如果走是在大街上,只要衣衫褴褛者和它主人近一些,立刻凶神恶煞般的嚎叫起来,这畜生真的通灵了。
漫无目的走了大半个时辰,绪乱脑子似乎并未因漫步而有所清醒,反而陷入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看看身边走过的人,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看看四周比往年多了许多商业场所,看看灯红酒绿处,迎来客往的宾馆酒店人潮颤动。又一阵寒风袭上身来,双手插进上衣口袋贴紧了身子,好让略感僵硬的身体暖和些。阴冷晦暗的气候让人似乎明白了,这个世界除了钱是纯粹的,任何精神上的感知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利益是实实在在的,理想只能用来为利益服务,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通过手段获取利益才是目的。高人们利用权力控制财富走向,阔人们通过奴役获取巨额利润,穷人出卖劳力获取他们低廉的薪金。各取所需,各有所得,不过是多数人被少数人盘剥罢了,这在于中国的新贵们看来再也正常不过了。盘剥手段是否残酷直接决定了这个社会周期的长短,历史就是在这样一个周期律中来回拉锯,人的本性释然。
人的自私本性是与生俱来的,不择手段获取最大利益只是人的贪婪本性如实写照。欺骗、谎言、政治压迫这些行为都是为了利益集团攫取国家财富而洞开方便之门。
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回头绕过路口顺着来的方向疾步走了回去。
从另一侧酒店出来的人群在身后响起了嘈杂的招呼声“明天在哪儿找乐子?不了明天要陪婆娘看看房子,看看要添置些啥”。“给我算了吧,陪那个婆娘,哈哈”。“哈哈哈……”。嘈杂声随着一阵呼啸而来的寒风撕碎在这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