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嫂家的贪官

牛嫂是我以前的邻居，今年有四十多岁，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冷饮美女。牛嫂的娘家就在市郊，因为不是非农人口，所以也没有单位给安排工作。牛嫂不甘心，自己的俊俏模样就是城里人也未见有几个，凭什么她们找一个有工资称心如意的夫君，我就不能找一个吃公家饭的？那时，私营企业还没大兴起来，农村人口与城市人口的在收入上还有不小的差距。牛嫂家的地不是很多，平时有她父母和哥嫂忙活就够了，牛嫂便在某国棉N厂开了冷饮店。由于牛嫂的美貌和服务热情，她的冷饮卖得特别红火。来买冷饮的大多是一些未婚小青年。当然，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每看到牛嫂，心里就痒痒的。后来一打听牛嫂的户口还是农村的，便没有几个动真心的了。

要按现在，开着冷饮店，那就是老板了，收入又不低，长得又漂亮，该是求婚者门庭若市才对。可当时的人榆木疙瘩一般，一个个愣是鼠目寸光，就是没看到当时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所以，多数人虽然对牛嫂有意思，但因为牛嫂在当时算没有工作，没工作就意味着没有固定的收入，当然就不能享受当时党和政府给予工人的各种福利待遇。就在不少人打退堂鼓的时候，有一个人勇敢地站出来，狂追牛嫂。他是谁？不说你也知道，牛哥呗！牛哥当时虽然长得有点对不起大家，又没有多大能力，但人家可是出身于高干家庭。

牛嫂虽对牛哥的长相不是很满意，但想到牛哥的老爸能帮他实现农转非的愿望，而且还能给她安排工作，牛嫂便同意了。在当时，这样的好事是打着灯笼也不容易找到的。婚后不久，牛嫂便转了非农户口，不到半年，又被招工进了这所当时红红火火的国棉N厂。

两年后，牛哥在他老爹的暗箱操作下，有一名普通的工人，被提拔成了三个副厂长中的一个，而且分管最有油水可捞的财务。牛嫂也在孩子满了一岁后，从车间转到了工会工作。

此后没多久，国棉N厂改制，成了某集团公司。老厂长调走了，来了个新总经理，牛嫂的丈夫自然又成了分管财务的副总经理。红红火火几年后，企业效益便开始走下坡路了。此时，牛哥的老爸已死，无人再帮他们转出来了，只得继续在企业混。好在牛哥分管的是财务，也没见到经济上有什么难处。牛嫂照样风光。

大约在2002年的秋天，公司总经理外出购买原料，因一时起了淫心，招来了妓女。又因总经理不知自己的心脏病经不起折腾，一不留神，猝死在了妓女身上。尽管同去的人再三为之遮掩，可纸里毕竟包不住火，没多久还是漏了马脚。组织部门新派来的总经理对公司账目有怀疑，找了审计局的来审账，这一审，牛哥来了大麻烦。原来牛哥和原总经理勾结一起，贪污了公司的大量金钱，弄得公司捉襟见肘。原总经理已死，无法查实。牛哥他们一伙人串通一气，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原总经理身上——反正死无对证。虽然总经理贪污的钱数最多，可牛哥还是没能洗清自己，毕竟他也贪污了100多万，最后被判了个无期徒刑。老公成了公司的罪人，牛嫂感到没脸见人，也曾动过离婚的念头，但转念一想孩子也大了，自己的工作还是牛哥家安排的，便向公司请了长期病假，专门在家伺候读高中的女儿。但工资还是照发。在这点上，中国人从来不缺乏人情味。

仅仅待了三年，新来的总经理又因贪污而锒铛入狱。企业的效益越发不好了。三四千人的企业一旦没有领头的，岂不是要乱套，上级又急忙派了新总经理，2008年，新总经理经不起金钱和美女的诱惑，又被请进了监狱。硬撑了一年，企业只好宣布倒闭。牛嫂与大多数大龄职工一样成了下岗职工。

今年暑假的一天傍晚，我与爱人在外散步，碰到了以前的同事现与牛嫂住在一个小区的王姐。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聊起了牛嫂。王姐说：“可能老牛回来了。”我说不可能吧，他可是无期的，怎么也得个十年左右吧！王姐说：“真的。前几天傍晚，我听牛嫂一口一个‘贪官’地喊，有时候还骂‘贪官’，你说他不是在喊老牛吗？”“真的？”爱人也随口问了句。“真的。”王姐说，“她的邻居也是这么说，说牛嫂上大学的女儿，对她爸爸也不尊重，一到吃饭时候，就喊‘贪官，过来吃饭。’”

王姐说的活灵活现的，让我们不能不相信。但牛哥这个时候不可能回来呀！去年见到牛嫂时她还说老牛表现好，早改为有期了，再有三四年就回来了。那“贪官”不是牛哥是谁呢？尤其是牛嫂的女儿，她敢对别人喊“贪官”吗？难道她家还有别的人？

昨天傍晚，我与爱人散步走到木樨地旁的公园时，突然听到马路对面传来牛嫂的声音，又是喊“贪官”。我俩向传来牛嫂声音的地方望去，只见牛嫂和几个原企业的职工在说话呢。她们和在一起骂几句“贪官”很正常。爱人想过去与牛嫂她们说句话，我见人多，怕说起话来不方便，便阻止了她。

回来的路上，不经意间竟碰到了牛嫂，她就在我们前面，手里还牵着一条小卷毛狗。我俩赶上去，和牛嫂聊了几句，突然，我的手机响了，原来是朋友来我家串门，我们只好与牛嫂匆匆告别。牛嫂也说有事，牵着狗走了，一边走一边喊道：“走，贪官。我们回家了。贪官该睡了……”

——“贪官”？

哈哈，我与爱人相视一笑， “贪官” 原来是条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