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有银行买断员工的遭遇

一个国有银行买断员工的遭遇　　

    热风　　

（一）围追堵截　　

2010年10月17日晚上9点21分，山东省东部小城——高密火车站。

 “有乘坐T26次，去往北京方向的旅客请到检票口排队检票进站，进站后请到一号站台等候上车，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 车站候车室的喇叭里传来女播音员的声音，尽管夹杂着乡音的普通话不是很顺耳，但这些话可是所有候车的人最愿意听到的——枯燥无味的等待终于结束了。无心背着一个小小的挎包，通过检票口快速向站台走去。

无心，原工商银行高密市支行员工，2001年买断工龄而下岗，至今已经九年多了。为了生计，他又一次踏上了青岛至北京的T26次特快列车。

这次去北京是为了考察和洽谈一些关于传媒广告等方面的业务，顺便游玩一下祖国首都的美景。

无心很庆幸的在最后一节车厢找到了一个空座位，他坐在那里迷上眼睛，脑海里飘现出北京天安门、长城、颐和园……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正在无心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的时候，过来一胖一瘦两个乘警晃醒了他：“看一下你的车票”。

无心从手提包里找出车票递了过去，瘦乘警接过车票瞄了一眼，随后又说：“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

乘警接过他递上去的身份证，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眼睛闪过一道光，这道光就像一只饥饿的狼突然发现了猎物。

“就是你，起来跟我们走”。瘦乘警的显得有些激动，面带凶光，声音也明显提高了许多。

无心显然被这突然的变故搞得一头雾水，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我怎么了？”乘警凶巴巴的说：“不为什么，跟我们走，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几分钟后，无心被两个乘警一前一后夹在中间穿过一节节车厢，来到了位于列车前部的卧铺车厢。

无心有些恼火：“你们为什么无故带我到这里，为什么扣留我的车票和身份证？”那个瘦乘警依然用那种凶巴巴地语气说：“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我做了什么？”无心反问道。

胖乘警的语气稍微缓和一点，他说：“是你们地方的人要找你，下一站就送你下车。”

无心理直气壮的质问：“我是在正常旅行，乘车手续完备，你们凭什么赶我下车？”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下车后你就知道了。”

又过了几分钟，潍坊火车站到了。无心被两个乘警带出车厢。

这时，在站台上已经有两个车站上的警察在那里等候。警察们在站台上办理了简短的交接手续，瘦乘警把无心的车票和身份证交到了接站警察的手里。

无心看了一下站台上的时钟牌，2010年10月17日21点55分。

穿过长长地地下通道，无心被车站警察带到了设立在候车大厅内的民警值班室内。

“你们为什么无故终止我的行程？”无心强压着怒火，问一个叼着烟卷，看起来快六十岁的老警察。

老警察态度比车上的乘警好得多，他慢慢的吐出一口烟圈，回答说：“在这里等着吧，你们高密市有人过会儿就接你回去，具体为什么我们也不清楚，耐心的等等吧，我们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晚上的候车大厅失去了白天那种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由于空旷而显得非常寂静，寥寥无几的候车旅客零落的坐在候车席位上打着瞌睡，偶尔传出几声轻轻地鼾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等待，漫长的等待……

时钟的指针指向了2010年10月18日0点10分。候车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急匆匆走进了七八个人，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凌晨寂静的候车大厅。

他们就是被派来接无心的一些工作人员，四个警察，三个银行工作人员。

这三个银行的工作人员无心认识。九年以前，无心与他们曾经在高密市工商银行一起共事过十几年，那个时候都已同事相称。而现在身份都有了一些变化，无心由于当时受银行欺骗和忽悠，买断了工龄被银行扫地出门，成为四大国有银行所谓改制上市牺牲品的40万买断人员中的一员，成为社会、政府、银行三不管人员。这三位来接无心的银行人员，一位现在是市支行的纪检书记，一位是市支行办公室主任，还有一位是办公室工作人员。

从高密赶来的警察与潍坊火车站警察很快办理好了交接手续，一行人带着无心走出候车大厅，分别进到一辆警车和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向着潍坊地区东部小城——高密市方向疾驶而去，忽闪刺眼的警灯划破了夜幕……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两辆车子悄悄驶进高密市区东部的东关派出所院内停了下来。这时已经是凌晨1点10分，整个小城已经早已进入梦乡。

一行人鱼贯而出，无心仍被夹在中间，被带到派出所四楼的副所长办公室内，被告知呆在这里等一下。

等待，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

无心在派出所里又等了两个多小时。凌晨3点，两个警察推门进来，检查无心随身携带的挎包，相机、眼镜、充电器、毛巾……，一样样摆在桌上，检查的很仔细，甚至连装眼镜的盒子也要抖一抖，想知道里面是不是还藏了什么东西。

3点10分左右，开始了询问。

问：“你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吗？”

答：“不知道。”

问：“你去北京干什么？”

答：“去玩。”

问：“你是因涉嫌危害公共安全被带到这里接受询问的，明白吗？

答“不明白。我就是去北京游玩，也不会危害什么公共安全呀，我想人民的首都应该欢迎人民的，怎么能把一个向往北京的人，要去北京办点业务，顺便游览一下北京风光的公民当成危害公共安全？”

……

警察向无心解释说：“这只是一个程序，是一个形式而已。”

十几分钟的询问结束，打印成文，签字按手印确认后，警察站起身对无心说：“安心在这里等着。”随后出门，把银行的三个工作人员叫了进来，寸步不离的守着无心。

无心一脸无奈的靠在一张椅子上。

这时的他什么话也不想说，愤怒和无奈交织在一起，他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明白，银行怕的不是他去北京办理业务，或者去游玩。这些年以来，这些被银行买断员工逐步认识到银行买断工龄政策的非法性，看清了银行的丑恶嘴脸，知道自己被欺骗和愚弄了，纷纷站起来维护自己的权益，总行、国家信访、银监会等有关部门都留下了他们坚定的足迹。维权的呼声越来越高，维权队伍越来越壮大，北京各总行的高管们感到无比恐慌。所以他们不断利用一些地方势力，黑保安甚至地痞无赖等，千方百计在政治上、生存上阻挠和打压这些已经觉悟的银行买断人员，要置这些人于死地。

等待，再一次漫长的等待……

上午9点50分，那个警察终于出现了，把那份询问笔录改了又改，把在火车上被拦截过程，往回接的过程都删掉，重新签字按手印。最后，这个警察笑着对无心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把你搞到这里来，大半夜我们接到通知，就到潍坊把你接回来。现在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这时，无心已经在列车上、潍坊火车站候车大厅警务室和高密市东关派出所三个地方，被无故限制人身自由累计12小时20分钟。

恢复自由的无心并没有因为被恢复自由而产生一丝的兴奋，“不能就这样算了，绝不能！”他怀着满腔的怒火大步向工商银行高密市支行的方向走去……

（二）给我说法　　

初秋的市区一派繁华景象，这个季节正是商业一年中最活跃的时候，人流、车流络绎不绝，商贩的叫卖声彼此起伏，商店促销的喇叭震耳欲聋。

刚刚从东关派出所出来的无心，无暇顾及眼前的这些景象，没有一刻停留，愤怒的他马上向那个曾经为之流血流汗，为之献出所有青春年华的工商银行高密市支行办公大楼走去。

办公室主任长得比较肥胖，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其实，他这些天也受了不少罪，他与一些人一起一直在火车站候车室、售票大厅守候，包括检票口两边都站着几个瞪着贼溜溜的眼睛，搜寻着目标的所谓维稳成员。但还是被无心混进了车站，登上了进京的火车。

幸亏列车上的乘警找到了无心，也不知他们是怎样和车上的乘警进行配合的。否则，这位办公室主任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因此，这次无心被带回后可不敢掉以轻心了，连上卫生间都要形影不离地跟着，生怕一眨眼无心会消失掉。

这时的他瞪大充满血丝的眼睛，惊奇的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无心，连忙让座倒水，说：“有什么事吗？“

无心没好气的说：“什么事情你应该清楚，行长在吗？我找他说事。”

办公室主任连忙回答：“行长今天下去和一些领导一起搞检查去了，没有在家。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吗？”

无心笑了笑：“你做不了主的。”接着问：“那你给我找一下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一直陪我在一起的XX书记。”

“他刚刚回家去换衣服，马上就回来。”

“好，请你现在给他去电话，说我就在这里等他。”无心说完后，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接过办公室主任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在工商银行纪检书记的那间显得比较宽敞而豪华的办公室里，面对同样一脸疲惫的XX书记，无心理直气壮的提出自己的几点要求，并希望银行给予书面解释：“你们行里自始至终参与了这次阻止我出行的事件，并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长达12小时之久，致使我的人权受到极大侵犯，同时也造成了一定的经济损失。为此，我向银行郑重提出几条要求，希望得到满意答复。”

XX书记满脸赔笑的连忙点头：“你说，你说，咱们弟兄们的事好商量。”

无心正言道：“请注意，我现在是受害人，代表一个主体，向工商银行这个主体提要求，你现在是以银行书记的身份，应该是代表工商银行高密市支行这个主体来与我谈话，并不是什么兄弟之间的事情，如果你代表不了，那么请你换个能代表银行的人来谈。”

XX书记面露尴尬，说：“好好，我可以代表，你说吧。”

无心接着说了起来：“第一，银行参与了这个事件的全过程，为什么？请给予我书面解释。第二，由于该事件的发生，致使我原计划的一些项目考察和洽谈没有如期进行，造成一定经济损失，要求给予赔偿。第三，我有进一步追究本次事件的权利。第四，我有保留继续向上级反映和向社会披露该事件的权利。”

听完无心的一番陈述，这位书记面露难色：“兄弟，作为我个人和其他两位同事都可以给你证明，但要以单位名义书面解释，不好吧？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无心：“现在请不要以兄弟相称，我说过我们是各自代表各自的主体在这里谈，并不是为难你，更不是为难银行。”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既然银行敢那样去做，就应该敢作敢当。为什么不敢承认？既然你们这些人都承认，那为什么又不敢形成书面的东西呢？这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呢？”

连续的问话令这位书记张口结舌，无法答复。

这时已经是中12点多了，早已过了下班时间。XX书记满脸堆笑，讨好的对无心说：“先吃饭吧，我个人请客。”

无心抱起双臂，躺在沙发上，双眼一闭，斩钉截铁地说：“不吃，不给答复，我就在这里绝食，直至得到答复！”

“哎呀，这怎么行呢，吃了饭再说嘛。”

无心心意已决，把头扭向一边，对XX书记置之不理，决心以绝食来抗议银行这种卑鄙行为。

僵持了一段时间，XX书记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我向市委请示一下。”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书记回来了。对无心说：“我刚才给市委有关领导去电话，对你的要求作了请示，领导说这件事是市委的决定，不能书面解释。”

无心愤慨的怒吼道：“我不管是哪里的决定，你们银行参与了这件事，我只要你银行如实给我书面的解释，既然是市委决定的，那你用文字证明一下嘛，你们到底怕什么？”

说着，无心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打印材料递给这位银行书记，书记接过材料看了一下题目，瞪大了眼睛，心里嘀咕着：“他从派出所一出来就跑到行里，哪里来的这份材料？”

原来，在这位书记出去商量对策的十几分钟里，无心利用书记办公室里的办公设备，迅速起草并打印了一份“对被拦截事件的几点要求”书面材料。

看着银行书记一头雾水滑稽的表情，无心觉得可笑：“别猜了，是我刚才用你的电脑搞了一个书面材料，以示我对此事件的重视，现在我郑重的交给你，请给我出具一个收到材料的收条，希望银行同样用书面形式给予解释。”

这位书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三）进    京　　

无心再次踏上去北京的列车是在被拦截后的第二天晚上，即2010年10月19日21点13分，仍然乘坐的T26次青岛至北京的特快。

无故被拦截并限制自由，使他的人格受到侮辱，人权受到侵犯。他被这黑社会一样的卑鄙行为所激怒，是工商银行直接参与了这次拦截事件，破坏阻挠他的正常出行和生存活动，限制人身自由。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罪于银行非法买断工龄的政策。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要讨个说法，这次进京就是要直奔工商银行总行。

十月的北京天气很凉，好像比往年要冷的早些。无心走出车站打了个寒战，他赶紧把夹克衫的拉链拉好。由于走得匆忙，没有带厚一些的衣服，尤其又是清晨，无心被冻得瑟瑟发抖。

北京站地铁排队买票的人特别多，两排队伍都有五、六十米长。忍受着寒冷侵袭的无心终于买到地铁票，连忙跑进地铁站。

在北京，无心遇到了一些来自全国各地四大国有银行的买断员工，这些买断员工有一个他们自己共同的名字——银行断友。他们也是为了生计，为了维护自己尊严而来到北京的。

与断友们的不期而遇使无心倍感欣慰，同样的命运使他们彼此之间的心贴的很近，这中间有他以前认识的，也有许多没见过面。他望着这些断友们一双双坚毅执着的眼睛，顿时增添了无穷的力量，更加坚定了誓死维权的决心和信心。

2010年10月20日上午10点，来自全各地的断友不约而同的来到了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在这里安息的大多都是与他们的父辈同龄的人们。

革命先辈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拼搏，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换取美好的明天，造福子孙后代。先辈们做到了，人民当家做了主人。

可是，中国的四大国有银行却利用改革改制，欺骗威逼这些决心报答先辈恩情，为银行事业献身的员工们，出台非法的买断工龄政策，将这些为银行事业贡献出所有青春年华的人们扫地出门，致使40万员工成为了他们改制上市的牺牲品。

从此，先辈们用生命为他们换来的主人身份被削夺，伦为社会、政府、单位三不管人员，无地位、无身份、无选举权的三无人员。

尽管这样，他们仍是爱国的，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他们是来缅怀革命先辈……

“无心，给我们照张合影吧。”

断友的声音打断了无心的思考，他回过身来，连忙从挎包里取出相机：“好，好的。”

这时候，不知是谁买来了一只盛满鲜花的花篮，挽联上写着“革命先辈永垂不朽”，“全国银行下岗职工敬挽。”

在八宝山革命公墓门前，保安拦住了前来祭奠的断友，被告知不许入内。断友们无奈，只好在大门前举行了简短的悼念仪式，然后将寄托着银行断友对革命先辈哀思的花篮委托保安人员送进去。

工商银行总行办公大楼，设在北京市西城区复兴门内大街55号，主楼区是由南部的“凹”形楼房，中部入口处由连廊相连，和其内含的一座孤形楼房组成，配楼位于北部，是一座四层的孤形楼，从平面上看与主楼的孤形楼房合抱，形成一个大的圆环。整个建筑由现代感极强的金属和玻璃构成，给人一种建筑宏伟、豪华的形象，据说是由著名的美国SOM设计公司设计的。

在离总行几百米远一个小巷子的普通的居民楼里，无心找到了工商银行总行信访处。这个地方真够隐蔽的，一般人还真找不到。一进院门有一个修理自行车的，破旧的自行车占据了狭窄院子的多半空间。信访处就设在一单元的一楼里，与几百米远的工行大厦形成鲜明对比！

这两天，北京的天空乌云密布，一直见不到太阳，本来就已经深秋的北京，由于没有阳光的照耀就显得格外的冷。

无心来到信访处时，门前已经等待着一些来自陕西、黑龙江、辽宁、内蒙和四川等各地的断友，有几十个人。这些断友并没有被让进接待室，而是被单元楼道的一扇铁栅栏门拦在外面，站在寒冷的院子里等待着。

这时，一位来自辽宁的女断友突感身体不适，痛苦的蹲在地上，她向铁门里面的保安讨要一杯热水，坐在了冰冷的台阶上，用颤抖的双手捧着水杯，她那痛苦的表情令人在场的人们无不为之难过。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铁门打开一条缝，从里面挤出信访处的刘主任，他手里拿着一张表格要人们各自进行登记，并让大家再等一等，领导在里面忙，没时间接待，随后便迅速钻了回去，铁门随之“咣”的关上了。

十一点了，铁门又一次打开，从里面依次匆匆走出信访处的苏处长，刘主任，还有两个保安人员。

“下班啦。”刘主任一边走，一边向一直等在门外的断友们说。

在两个保安的保护下，一行人“夺路而逃”，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向总行方向奔去。

断友们紧紧地尾随其后，望着被两个保安一左一右贴身保护在中间的苏处长那肥胖的身躯，一位断友喊道：“苏处长，你去哪？我们还没有吃饭那，你这是带我们去吃饭吗？”

无心的鼻子一酸，眼泪差一点流了出来……

下午两点多钟，无心又一次向总行信访处走去，在路上遇到刚刚从那里归来的一位内蒙古的断友：“今天下午信访处又关门了。”

“前天、昨天都关着门不接待来访者，今天上午明明有人也不接待。下午又关门，这是什么人民信访！”无心气愤地说。

“走，到总行大门口去堵大门，喊他们出来接待！”

来到总行大门口，又遇到了山东来的一位断友，无心和其他两位断友站在大门口中央，让保安马上通报，要求有关人员出来接待。

保安不敢怠慢，连忙用对讲机向里面通报了断友的姓名和各自的地名，里面回话：“领导有事，让他们等等。”

“又是推诿扯皮！”三位断友更加气愤，堵在工总行大门口中央，直至五点三十分，估计下班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还是没有等到一个出来接待的人员……

第二天上午从一个断友口里得知，原来，那个工总行信访处的XX处长早已经从侧面营业室的门溜走了！

站了一天，连一口水都没有喝的无心此时累的腰酸腿痛，悲愤无奈的他找了一间小旅馆住了下来。

躺在房间的床上，打开电视机，无心并没有心思观看电视节目，他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先是进京旅游无故被拦截，继而被限制人身自由；到当地银行讨说法，他们推诿扯皮；进京申诉又被拒之门外，置之不理。

他越想心里越生气，越想越感到委屈。

第二天，无心再次来到总行信访处，今天的信访处终于敞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

（四）没有结局　　

无心从工总行拿到盖着“中国工商银行人民来访”专用章的取票介绍信，来到北京西客站售票大厅20号窗口，很快就换取了一张北京至高密的T25次硬座（无座）火车票，当晚乘火车离开北京。

因为是周末，据列车员介绍，今天大多数是赶晚上的火车回家度大礼拜双休日的上班族，这些人一般都是周五晚上回家，周日晚上回京。所以火车上的乘客比往日要多，北京车站又无节制的出售无坐票，经常搞得每到周末的这一天，车厢里人满为患。

由于本来持的就是无座车票，无心也懒得往车厢里面挤，便在车门处占到可以容下一个人的空间，捡了一张报纸垫在地板上靠着车门坐了下来。

从北京站出发十几分钟后，列车上开始查票。这时，无心又看到了那天拦截他下车的那位乘警，当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时候，这位乘警很快也认出了无心，但这次他的嚣张气焰没了，马上避开了无心射来的愤怒并且带有挑衅性的目光，慌忙低下头，连无心递过来的车票也没有看，逃也似地离开了。

清晨六点四十分，火车准时停靠在高密车站。经过一夜旅途劳累的无心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家里，简单的洗了把脸，靠在沙发上眯了一会。然后，走进书房，打开与他日夜相伴的电脑。这些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地展现在他脑海里，他要写些什么，要把它记录下来。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无心走出家门，他的心情随着太阳的升起变得好了一些。在北京几天没有见过太阳了，心情像天气一样总是阴沉沉的。回到高密这个小城，又一次见到明媚的阳光，呼吸着只有早晨才有的新鲜空气，几天来郁闷压抑的情绪有了一丝缓解。为了上次进京被拦截的事情，他又一次踏进工行高密市支行的大门。

XX书记像上次一样，一边殷勤的倒水递烟，一边满脸赔笑的解释：“无心呀，行领导对你的事情很重视，你说的都在理，你也不是来胡闹，只是来要个说法，我们都认为这件事情对你太不公平。”

无心端起书记递过来的纸杯喝了一口水，抬起头盯着他，慢条斯理地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么可以给我出具一个书面的解释了吧？”顿了顿，接着说：“实话告诉你，从你这里回去的第二天晚上，我专为此事又去了北京，把这里发生的事情给总行讲了。不是我要去上访，是你们逼我去的。”

XX书记的笑容僵住了，急切地问：“总行怎么答复的？”

无心微笑着说：“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你可以自己到总行问问去。”

书记脸上又堆起殷勤的笑容，甚至有些低三下四：“像我们这样在最底层的小人物，连个市分行行长都难得一见，哪敢去总行见领导，即使见了，我们也不认识呀。”

看到他说话的表情，无心觉得既滑稽又好笑，故意装作一脸认真的对他说：“要认识总行的人好办呀，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下次我去的时候告诉他们，让你去北京接我不就行啦。到时候，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

XX书记连忙打断无心的话，满脸惊慌的说：“别开玩笑，别开玩笑，我也有妻儿，我也要养家糊口，你可别害死我！”

“哈哈哈哈……”无心开怀大笑。

“说吧，对我被劫和被限制人身自由的事情，你们市支行有什么结论？”无心话锋一转回到主题。

“这个……，无心，今天就咱弟兄俩在这儿，说真的，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把你的书面材料交到市委，市委的领导也很重视，他们要研究研究再给答复。”

无心有些怒意：“你们要研究到什么时候，相互扯皮是吧？”

XX书记连忙说道：“你先别发火，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我们银行虽然是属于垂直领导，但有些方面还要受当地市委的管理，你在我们银行干过十几年，在银行的时间比我还长，你应该明白。你这件事，我可是一直在催呀。”说着，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叠早已卷好的人民币，硬往无心的手里塞：“这是我作为咱弟兄们的一点心意，你收下。”

无心用手一挡，严厉地说：“如果这个钱是银行给的，我会毫不犹豫的收起来，因为这是银行欠我的，是我应得的，银行欠我的太多太多，这笔债一定要讨回来的。但你说这个钱是个人意思，对不起，我还没有穷到那个份上，我不是来要饭的。即使我穷的沿街乞讨，也不会要到你们的头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请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书记被无心的一番话搞的不知所措，脸上红一阵黄一阵，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不、不、不是那意思……”

“闲话少说，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是要问问行里到底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杨佳听说过吗？他有一句名言在社会上广为流传，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给你个做法！”无心这时显得有些激动，不由自主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XX书记连忙按住无心：“别激动，千万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沉默了一会儿，书记说话了：“无心，你看这样行不行？”

“咋样？”无心问。

“我明天亲自去一趟潍坊市分行，将你的事情向他们汇报一下，把你的材料送上去，看看分行有什么说法，你看行吗？”书记小心翼翼的说。

无心没好气的说：“那是你份内的工作，我要的是结果。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不可以推诿扯皮欺人太甚！事情是出现在你们支行，我找的就是你们，我没有太多时间和耐心。”

就在无心愤愤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的时候，趁其不备，XX书记将那卷钱快速的塞到无心的衣兜里。

无心这时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将手伸进口袋，掏出那卷“来历不明”的钱扔到沙发上，推开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