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跑印刷的弟弟（外二首）

        （一）看望跑印刷的弟弟

    他从摩托车上下来
　　摘掉头盔
　　亲热地叫了我一声
　　我盯了他一眼
　　只见他脸上
　　不知何时新添了
　　许多浪折
　　
　　那晚临睡前
　　他端来一盆热水让我洗脚
　　又削了一个苹果
　　放在我身边
　　他轻声对我说
　　我们已九年没见面
　　因我的脑海里
　　经常出现他的身影
　　好像从未
　　感觉到曾与他分离
　　
　　拉熄灯
　　打开话题的闸门
　　我们谈到
　　他那上初中的两个孩子
　　谈到一个人在家
　　忙前忙后的孩子的母亲
　　谈到这两年养猪老是生病
　　谈到还有三间房子
　　刚刚盖一半
　　谈到摩托车在盘山路上
　　遭遇的险情
　　直谈到在窗外偷听的
　　几颗星星
　　也不得不闭起眼睛
　　
　　当公鸡的叫声
　　将我从梦中唤醒
　　天才蒙蒙亮
　　但他已穿好衣服
　　让我在小旅店呆着
　　说要送一箱挂历到一个单位
　　等我起来
　　他已发动好摩托车
　　我真后悔
　　昨夜，没催他早点睡

       （二）堂弟大徐

    大叔病逝
　　大婶也改嫁他人
　　三间低矮的茅屋里
　　只剩下大徐
　　每逢下雨
　　墙上便渗出长长的泪痕
　　那年大徐才十六岁
　　他毅然扔下家的包袱
　　下了扬州
　　他身上带着的
　　除衣服
　　就是一腔热血
　　
　　大徐握紧拳头
　　渐渐在那个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扎下了根
　　他先是骑三轮车拖货
　　然后自己买了辆
　　马自达拖货
　　经风历雨
　　他愈见壮实
　　站在那里
　　犹如一座铁塔
　　
　　一位大眼睛的姑娘
　　与他走进一张结婚证
　　接着又有了一个儿子
　　一个闺女
　　从此他车上装的
　　不仅有货
　　还有新添的三口
　　但他启动车子时
　　并没有觉得
　　增加了多少斤重
　　
　　年初一早晨
　　鞭声未落
　　他就打长途
　　给我送来祝福的话语
　　他还告诉我
　　今年准备在当地市区
　　购一套房子
　　两个孩子已上学
　　成绩不错
　　轻松的叙述
　　似一道道暖流撞击
　　我的心窝——
　　任何人
　　都能够让人佩服

        （三）我的表弟姨弟们

    他们，来自全国各地
    难得汇聚到一起
　　虽都是打工者
　　从谈吐神采衣着看
　　已经分不清他们的身份
　　我上次见到他们
　　还是一棵棵比我膝盖
　　稍高一点的小树苗，如今
　　全蹿上我的头顶
　　要不是上辈人的介绍
　　一个全叫不出名字
　　他们望着我也是愣愣的
　　一知道我是谁
　　一下子，涌到我身边
　　谈论我以前的样子
　　我仿佛，闯入了
　　一片茁壮成长的树林
　　满地浓荫，是他们
　　挤在一块的身影
　　飞进来的一只只小鸟
　　在枝间发出悦耳的鸣叫
　　那是，爬到他们手臂上的
　　活泼可爱的儿女
　　凝注，他们脚下延伸
    出来的小路，好像
　　看到，他们多年的历程
　　从乡下，到城里
　　从城里，到乡下
　　跋涉过，多少山水
　　个个是骁勇的游击队员
　　他们一脸的兴奋
　　似阵阵大风吹刮树叶
　　不时发出哗哗哗的笑声
　　双手，轻轻抚摸
　　感觉，每一棵里面
　　都澎湃着青春的潮水
　　密密匝匝的枝梢——
　　他们浓密黑亮的发
　　不停地飞动着，飞动着
　　如同一把把扫帚
　　似乎，天上有再多
　　再多的云，也能够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