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血--一个中国军人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
我 的 血
——一个中国军人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
北部苍风
2008年3月和2009年4月,我曾两次到南京,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前,我写下如下的文字。
——题 记
今夜 注定
我无法入眠
注定 我的胸腔
热血翻腾起滔天巨浪
这个人间的地狱
我找不到光明的出口
这个地狱的人间
我触摸不到冷暖与温凉
1937年12月13日 的那个夜晚
一粒星光都没有 只看见
火 蛇信子般从炮口里吐出
一次次扑向这个城市
扑向这个城市呼吸着的每个生命
群兽追逐
被撕咬的羊群
发出无助的咩叫
一场屠杀
从婴儿的啼哭开始
我听见 瓦屋里的哀鸣
我看见 街巷上的奔跑
我闻见 空气中的血腥
我摸到 一粒愤怒的火药
残阳滴血 天使惊悚
尘寰的血迹
涂漆般一遍遍覆盖
魔鬼 在悲鸣声中
开怀大笑 屠刀
被疯狂的杀戮 喂饱
注定 我的血脉暴涨河床
暴涨我脆弱的血管和神经
暴涨我青筋裸露的手心和脚掌
一场屠杀 留下的血迹
几十年后 依旧清晰和鲜亮
腥红的泥土
长出带血的玫瑰
刺到我苍白失血的脸上
加速了血液的流淌
那是我的
红的血 黑的血
爱的血 恨的血
热的血 冷的血
流动的血 凝固的血
鲜艳的血 落尘的血
和那些至今仍在渗出
痛向心灵深处的血
喷涌出一道道闪电和光芒
古城南京 这一夜
可有人梦到 一双血手
伸出的呼救
伸出的无助和绝望
这里是六朝天国的故都
这里有江南水乡的繁华
这里的春风吹到哪里
那里的诗篇便累累成行
大明王朝高高筑垒的城墙
挡住了一个朝代眼光向外的理想
毁掉了一代人习武御敌的志向
那些精心雕琢的园林画廊
和醉人如梦的江南美女
以及十里洋场的风光
只一声炮响
不是震得粉碎
就是惊起如雀般逃亡
最先跑掉的是光头老蒋
还有满朝的文官武将
守城的士兵们
把刀枪握得再紧
也挡不住气数已尽的垂丧
弃城而走的大员们
逃跑前 还不忘砸碎过江的船只
和最后一只木桨
躲在长江的对岸 悠闲地观望
火光中守城的人们
怎样成为一块菜板上剁碎的肉
怎样进行一场没有悬念的抵抗
这一夜 天空黑蓝
几朵白云被炮弹击碎
接着 大火
从外围开始 越烧越旺
这一天 五百年的城墙 粉身碎骨
这一天 满城的鬼叫和凄凉
这一天 浑身的伤口绷裂
这一天 血液顺着刺刀滴滴流淌
今夜 我用愤怒填满燃烧的灶膛
今夜 我用仇恨铺满激壮的诗章
今夜 我的血脉翻滚喷张
今夜 我把我的血
蘸满冷却的枪刺
重新审视每一位亡灵 和
纪念亡灵的息堂
审视埋葬同胞尸骨的石块和泥浆
刀口虽已愈合
痛疼依旧牵着心脏
家与国 兴与亡
在我们手掌里
拨亮或明或暗的芯光
我们的思维并不健忘
我们的记忆还留有刀伤
我们的情感并不冷漠
我们的痛苦还被深深地珍藏
这不是一个轻薄的故事
这不是一篇机巧的文章
这不是一顿推杯换盏的午餐
这不是一次恶作剧般的疯狂
我们不是无骨的钦差臣子
我们不是昏聩的末代帝王
我们不做媚笑的投降派
我们不做软膝的李鸿章
看,我们的笔端
黑色的血液流动着滚烫
枪口上那一簇簇火光
正把一个个黎明照亮
和平 多么让人陶醉的渴望
多么让人迷恋的向往
可是 哪一场和平的游戏
头上没有悬着的火影和刀光
哪一场和约的规则背后
没有任意挥舞的拳头和巴掌
我们不追求战争
但我们也不贪图和平
请记住
一个不善奔跑的群落
身后 总跟着虎豹豺狼
一个自愿放下刀枪的家国
必然 一步步走向危亡
更要记住
一个丢掉血性的民族
注定 和平也不会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