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我记起了我的童年——读聂焱如《语文课》

使我记起了我的童年

——读聂焱如《语文课》

马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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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聂焱如又如往常一样，打来电话致以新春的问候和祝贺。同时，也很高兴地告诉我，他有一首短诗，发表在《儿童文学》(2014年9月号)上，而且得了奖。我当然很高兴，让他赶快复印一份寄来，让我也欣赏欣赏。

复印的诗作很快就寄来了。下面就是令他和我一起高兴的那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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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课

聂焱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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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课文的语文老师

春意盎然的抑扬顿挫

突然问一场狂冰暴雪而至

猛地被冻结

原来是我的邻座

剑一样亮的目光射向窗外

看老师鹰扑小鸡般锐利的眼神

我用脚轻轻触动邻座

谁知她猛然站起

脸涨成了猪肝

对不起

我在想深圳打工的妈妈

全班同学的哄笑

是那样的严肃认真

 

此时的语文老师

轻轻地合上课本

一阵春雨夹着春风

大家用五分钟时间

都来想想自己的爹妈

 

一扭脖子

四十九张巴望的脸

同时投向窗口

四十九道渴望的目光

同时射向遥远

爹妈的各种动作和表情

成了阳光成f月光成r星光

课堂上鸦雀无声

只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

四十九只小船

在老师的指挥下

瓣动得心中的大海波涛翻滚

 

一堂最安静的话文课

五分钟仅仅五分钟

四十九只小船

幸福地

在老师温馨的思绪海洋里

重又静静徐徐起锚扬帆

 

我打开信封，很轻松，很愉快地读完了这短短三十七行的自由体诗歌。它给我带来的是什么？是：简洁，朴素，平易，真挚，从而轻易地感染了我，以至引发了难以抑制的激动。

我不想说这个作品有多么精粹有多么成功。我只想说，它意外地勾起了我多年忘记了的对童年的记忆。

我年纪很小就失去看了母亲。那是抗日战争最困难的年头，全家逃离了我儿时居住的城市，跑到了边远偏僻山区亲戚家避难之时。虽然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却还是连同照看我家四个子女的亲戚在一起生活在乡间。好不容易抗战胜利了，我这个长子就得到了特殊的爱护，被带在父亲身边，到他所打工的附近一个镇子去上学。当时我不负家庭所望，以同等学力考上了初中，成了住宿生。意外的是，我父亲所打工的那家店铺，很快就复员到我家原来所在的城市里，而我却无法转学到那儿去，即许是转学到了那儿，我也无处安身，家庭还留居在乡下亲戚那里啊！同时，也因为各县要去那儿求学的学生太多，城市刚光复，百废待兴，学校没寄宿的条件。于是，我的初中三年，便是一个人在远离父亲，又远离家庭的态势下度过的。一个刚刚过十三不到十四岁的孩子，就这样被扔在举目无亲的离家上百里的镇子里自己照顾自己。好在当地的同学没把我当成外来户，使我合了群，融入了班集体，并且以优异的成绩代表镇属中学，到县里去考取保送省立高中的名额。只是因为参加考试的另一位女生的父亲是县教育局原来的老局长，我当然没能获得保送的资格了。但是我后来还是凭自己的成绩考入了那位女生被保送去的省立高中，成了同班同学。不过，这种少有的学习好成绩，却不能抹去我初中时期那三年中孤雁儿般的寂寞、冷清、没爹没妈、无依无靠的心理阴影。最难忘的一个细节是，我前头的两个姐姐都是短命夭折的，而从小我就被算命先生指为水命，必须远离江河湖海。所以父亲再三严令不许我下水游泳。而看着同学们一个个光着身子如鱼得水地在水里撒欢，我也就只能孤单地在岸边给他们看守衣裤。有一次，我斗胆到水里去尝试了一下，不料一下河，就被一个大浪推到停靠在河边的木排底下，好在放排的筏工，听见同学们的呼救，跑到木排尾部，一把抓住我，把我揪了上来，救了我一命。从此，即使在华南最炎热的天气里，本地的同学都回家歇凉或河里游泳去了，我就只好一个人呆在空无一人的集体宿舍里卖呆。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使我的学习成绩比班里的同学都要优秀吧！但是那种离群独处的另类心情，滋味实在难受！至今竟然让我终生一想起来就难以忘怀。。。。。。和父母在一起，和兄弟姐妹在一起，和发小同伴在一起，这对一个未成年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是多么的不可或缺！那中间有热烈，有温馨，有亲密，有无私。而没有这一切，却是精神上最大的伤害，是人生永远不可弥补的损失，也是一辈子无法享受的幸福！所以，一旦回过头来见到那些留守的儿童的日子，我也难免不从眼边渗出泪水来。这一生，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让未成年人孤苦伶仃形影只单地流落在挣扎在陌生的、无助的环境中。我在那环境中摔打、遭罪的经历，叫我永远也不愿意自家的或别人家的人儿再重覆一次了。为此，我祈祷，我呼吁，我请求，我哀告，我申诉，我呐喊：让孩子和亲人，和家庭住一起，哪怕是艰难困苦地度过那短暂而金贵的童年吧！一想起幼小的年纪就要落入那个苦涩的日子里，我的心马上就几乎要停止跳动，十二分受不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据我此生体会，年少孤独、辛酸、困苦、艰难、贫穷。。。。。。等等，也未必全是坏事。我自己的成长也有赖于在此环境中的诸多磨练捶打。最重要的是，学会了自己管理自己，自己培养自己，一切都不存心仰仗大人或者他人。我自小至少是什么都敢，都不惮去试去闯。前面说过，同学们都知道，我家里不让我游泳，而我冒昧而行也遇过一次生死之险，不敢再下水了。但是他们都很想让我不怕水甚至还学会游泳。一次，夏初刚放暑假，他们租了一条小艇，说是过河郊游把我诳上了船，等划到中流，却把小艇给弄翻过来，底朝了天，让一船人都落了水，反正他们都会游泳，然后就围着不会水的我，拍手看我的笑话，故意引起我的愤怒。当时惹得我十分生气，心想我就不信那个邪，连拍带蹬，楞是用天生的狗刨式自救，终于游到了对岸岸边。这时候，同学们才一起鼓起掌来叫起好来，给我擦身换装，让我知道那是他们的激将法，要让我从此敢于下水。我也就因此至少学会了狗刨，给后来潜水跳水打下了基础。。。。。。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次偶然的玩笑，却给我留下了一种信心，你只要敢干，就没有能难住你的东西，没有你学不会的东西、，没有你拿不下来的活路。记得，刚投入抗美援朝战场那会儿不久，一位副部长让我随他下团去检查工作。走的时候，是军里派的小吉普。不料刚去到第一线的指挥部，军里又来了急电，要副部长连夜回去接受新任务。这时团里却派不出车来，只能骑马往回走了。副部长问我，你能骑吗？我怎么说呢！南方的孩子，放过牛，用过牛，却从来没牵过马，使过马。这时我只能勉强一笑回应。牵马来的驭手，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私下低声告诉我，别怕，我在前面领着走，带路，你要不行，就死抱着马脖子，紧夹着马肚子，不会有事的。等来到要通过美军炮火封锁区的时候，驭手策马就飞奔起来了。我按着驭手的交代，如法炮制，果然平安回到了军部驻地。等我从宣传部走近文工团创作组，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可从此，我就不再怯骑马了。有一位同乡同来参军的的女同志问我，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我笑了笑，说，只要敢，天下的事就都很容易办到的。这个经验体会，帮助我从不到十八岁不无成就感地走到八十多岁。老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连现代诸多的资本家和富豪财阀，也让自己的儿女到别人家的企业从基层淬炼起步，那难道是没有一点道理的吗？

聂焱如的诗，让我想到了许多。而这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点。

我不知道，读他这首诗的其他读者，会有什么别的感受。而我呢，要感谢他的，就是这首诗

无法阻挡地使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而我的人生经历，似乎对旁人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下面是我前些年写下的一组韵句，好像与此无关也与此有关，顺便也抄在这里送给聂焱如，供小友一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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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鸣得意录

马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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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妈和狼爸*，靠的责与打。

童年如坐监，无家胜有家。

 

从小没人管，我即爹和妈，

不随流俗转，一切自当家。

 

虽然老受苦，终归憨长大。

没心又没肺，天地都不怕。

 

头破又血流，心里满伤疤。

好歹全明白，革命即为家。

 

骨头连着筋，理想最伟大。

你可以不信，我不能没他。

 

人活一口气，诚信莫掺假。

正直人珍贵，死活得留下。

 

不为钱做牛，未给官当马。

随我心所欲，人言自由它。

 

留得清名在，无碑算个啥。

自问心无愧，便是顶刮刮。

（2011/12/18）

[注*] 近日，市井流传家教严厉之家长把孩子骂进哈佛打进北大的励志故事。母被名为虎妈，父被名为狼爸。我以为皆不足为训。不被骂进哈佛打进北大并不见得就没出息。人所追求，各有不同，勉强是最痛苦的人生！己所不欲勿加于人。己之所欲也勿加于人。切记，切记！给孩子一个欢乐的童年，才是最好的父母。

(2015/01/08-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