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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短篇小说:十五的月亮

火烧 2010-08-09 00:00:00 文艺新生 1025
朝鲜短篇小说《十五的月亮》通过户担当医生的视角,描绘了朝鲜医疗体系的日常与人物关系,展现其独特制度与人文关怀。

朝鲜的免费医疗由来已久,其制度颇有独到之处。
从这篇小说中,似乎可以窥一斑。

十五的月亮  

   

(朝鲜)崔忠革  

   

我是4年前被任命为户担当医生的。大学毕业后被分到这个综合诊所时,同学们当中有的人表示多少有些惊讶,其中还不无预测的声音:既然已经按下了和音准确的基准音阶,过不了多久会有规则地、成功地向“拉,西”发展。  

不管怎样,区医院都没进,而是给分到综合诊所,我是不能不失望的。  

在户担当2号房里,金雪珠大夫和桂莹美大夫露出长辈那种宽厚、包容的微笑迎接我。宽敞、雅静的房间第一眼就给人以整洁的感觉。身为同样的女性,跟两位女大夫的第一次会面带来很强的好感。  

两位大夫亮丽的姿态简直令人不能不忌妒!  

两个女人头戴雪白的帽子,身穿白大褂,端端正正地坐在刷着白灰的房间里……端庄、温柔、文雅,瞥一眼她们模样的瞬间,我在内心感叹不已,好生羡慕。  

正在和气地跟患者们说话的莹美大夫的外貌不愧为50多岁的大夫,极其洗练而丰满。她是我毕业的那所大学的前辈,还是我也很熟悉的大学教研室主任的夫人。原来在大学医院当内科大夫、后来调到这里的她在诊所里也具有无法无视的影响力。跟可爱的独生女一起享受的她的家庭生活是值得任何人羡慕的。  

雪珠大夫则坐在窗户边上,似乎因阳光晃眼低着头。听说她是医学专门学校毕业后边工作,边上大学毕业的。  

我对头一次当户担当医生表示畏惧,莹美大夫就说:  

“别担心。诊所的关键在于预防工作。基本治疗单位可以说是区医院。户担当工作中就得不要弄错这一点。”她还细致耐心地告知整理户担当文件和写出诊断书的方法。  

那些指点对我来说就像甘雨一样喜人而宝贵。雪珠大夫只是听着我们两人的对话,不时露出弄不清是同意还是否定的微笑。她在雪白的瓷臼子里“通通”捣什么药。  

因为我自己喜欢亮丽的,就怀着拜托第一步的心情欣然在莹美大夫旁边定下位子。  

记得是几天以后。  

一大早先到区医院办事的我走进诊所,见到莹美大夫握着墩布打扫走廊,就急忙走过去。  

“雪珠大夫还没来呀。”  

我上前去帮她打扫卫生。  

雪珠大夫为何老是迟到呢?听说她家比莹美大夫家还近呀……  

据说雪珠大夫从早晨开始就巡视担当的人民班后才上班,我不太能理解。连上班都不能准时,还怎能干好一整天的工作呢?  

屉子小,饼子也大不了。  

我洗好墩布上来,雪珠大夫那时候才“呼哧呼哧”跑过来。  

“对不起。”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鼓鼓的紫色包袱。那个包袱在我眼中自然不可能显得好看。  

那天早晨,一位老奶奶来找莹美大夫,说是为儿媳妇不出奶伤透脑筋才来的。  

“孙子老是哭闹……可哪儿出奶呀。猪蹄子都给她吃了10个,还……只是奶子涨得好大。……”  

“奶奶。”莹美大夫用操心的口吻开口道。“别太担心。现在也不晚,上大医院去看看吧。怎么拖到现在呢?听奶奶讲,如今得动手术呢。快上区医院去看看吧。不用太担心。”  

莹美大夫将奶奶送到门边回来。望了好一阵她的雪珠大夫不知想起了什么,从座位上站起来,打开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包袱,说:  

“莹美大夫,这是蒲公英,为我们担当的居民弄来的……对奶疮有特效。捣烂后贴贴看吧。不太严重的话,不用动手术也能治好的。”  

给健康管理簿做新封面的莹美大夫显得不太乐意:  

“咱们哪有功夫连那样的奶疮都包下来?要做的事情多得像山呢……那样的患者得及时转到专门医院,弄不好只会让患者白白多遭罪。”  

我看着,也感到雪珠大夫管得太宽。我们担当医生何必连那些病也都揽下来折腾呢?正如莹美大夫说的,这里又不是什么大医院,不就是一个洞的小小诊所吗?【洞,街道基层单位】  

星期一早晨,诊所里总是要检查急救包。今天就是星期一。  

看到莹美大夫的包,我张大了嘴巴合不拢。  

从心血管系统的急救药、呼吸器系统的急救药到体温计、指压绷带,一切物品都用橡皮膏包好,还用色纸标明,乃至于让人连拿出来都要犹豫一下。  

可是,雪珠大夫呢……我失望了。  

被刮了的边角白乎乎地掉了漆,包内不止有急救药,还有好多个小拔火罐和针筒,甚至还有拨浪鼓,包的一角还有一个咳嗽药瓶如同长颈鹿伸长脖子。  

“科长,对不起。量小孩子的体温,弄得……”  

检查结果,莹美大夫被评为最优秀。  

“大伙都学习莹美大夫的榜样吧。”  

那天下班时,莹美大夫用深思的目光望着我说:  

“雪珠大夫的包落到那个样子,是有缘故的。她总是带着那个急救包去找患者,从来没功夫好好整理急救药。急救包备好了,才能做好第1次急救治疗呢……我想,人是要通融一些的。既要干活,也不能在这样的检查中出格。不是吗?”  

我只是默默地听下去。  

雪珠大夫提着绿豆末散落的包、脸涨得通红的模样如同幻影,在眼前晃动。  

有道是直尺量不了圆圈。那时,在我眼中,雪珠大夫就像那量不了圆圈的直尺。  

   

×  

   

她们都是全诊所高度评价的模范医生。  

已经担任十多年户担当工作的莹美大夫真是看透了所有居民的心情,将一切都能动地处理。在她那里,从来不会出现患者拥挤的情况。  

相反,雪珠大夫那边的患者一位接一位。患者一来,她就说句“快看看吧”,然后开始诊察,非常细心……又拖得过久,大概以为自己不做出什么诊断是不行的吧?  

在雪珠大夫熬好各种高丽药出诊期间,一个患者来找她。他30多岁,有一种知性美,个头高高,手掌像瓦片一样大,身材魁梧得面对面站着都叫人害怕。看他闭眼时眼皮老是跳,还似乎神经过敏。  

“怎么办?担当医生出诊了……到雪珠大夫回来为止,您等一会儿吧?”  

“啊,大夫,我的时间很紧啊。就算不是担当医生,如果没啥事,就请您看一下吧。”  

由于诊断中患者蓦地提高嗓门,我转头看莹美大夫。  

“大夫,我不是要开张诊断书来的。我来,是因为消化不良,无法入眠,该怎么治疗?”  

“那么,给您开一份区医院派送证吧。拍X光片,做心电图检查……科学地诊断一番看看吧。”  

青年接过派送证出去,咕哝的声音如同铡刀铡断了房内的肃静:  

“真是的,好容易抽出时间……早知道会这样,嗨……这不像医生,倒像是导游。”  

我的脸涨得滚烫,仿佛他在诘难我……  

我担心地向莹美大夫望去。可是,她不知听到了没有,默默地坐着摆弄听诊器的黑色环。  

她似乎有足够的心胸宽待急性子患者的牢骚。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外面叫住了那个青年,是雪珠大夫。  

“那么,你对那位大夫到底了解什么,敢那样乱讲?那位大夫没有一天离开过岗位,就是在‘艰难的行军’、强行军时期也没有……即便治疗有漏洞,你那么做合乎起码的礼节吗?”  

青年红着脸低下了头,说:“大夫,请原谅。我一时……”  

我慌忙从走廊退开,倚着玻璃门站住,轻轻合上了眼,心中充满感激,如同她为我辩解。  

傍晚……  

我向要求一起下班的莹美大夫征求谅解,请她先走。不知怎的,我想一个人走走。  

夜间,天空中向日葵子似的繁星闪烁,橙黄色的十五的月亮稳稳地占住中间位置,俯视着大地。  

经过喷水池时,我不由自主地向水中的月影扔一块石头。月影扭曲了。  

哪个是真像,哪个是虚像呢?  

我轻轻靠着椅子坐下,靠背硬梆梆的横杆仿佛爱抚我的后背。  

我曾经遇到一位因急病陷入虚脱的患者,赶快拿出了急救包,但强心剂已经用完了。  

怎么办?紧张感席卷全身。就是要送往区医院,也得先采取急救措施。我急忙跑到药局,但不巧得很,门上挂着锁头。那里的人上药品供给所接药去了。  

我去找莹美大夫。  

“怎么办啊……我的急救包在家里呢……”  

“啊?!”那么说,那个出色的急救包不过是放在家里的、纯粹用来应付检查的陈列品吗?  

我咬住了嘴唇,如同银针深深扎进人中扭动,麻麻的。  

“给,先用这个吧。”  

泪汪汪的我感激地接过了雪珠大夫递过来的强心剂。那天要不是雪珠大夫,差点闹出什么事啊!  

莹美大夫忍受着青年的侮辱、只摆弄听诊器黑环的模样烙画一般凸显。很难忘掉听诊器的那个比豌豆粒还小的黑环,算得上是在莹美大夫的生活中头一回找到的“胆结石”碎片吧?  

我仰望天空:门闩一样横着的银河正流淌过去,流星拉着长尾巴纷纷坠下来,圆盘似的十五的月亮周围出现月晕……  

虽然说“出现月晕,天气变阴”,但那时,我只觉得出现月晕的十五的月亮更美丽。  

   

×  

   

“银河大夫,听说52班班长妈妈的儿媳今天从平壤产院出院。是不是得去看望一下?那个患者妊娠后半期发生中毒症,你费了多少劲儿啊。生下了第一个胖娃娃,该祝贺呀。”  

我的脸发烫,大概跟烤熟的喇蛄差不多红吧。  

“哎呀,我怎么能……”  

“算了吧。雪珠大夫,瞧银河大夫脸通红的样子。姑娘家怎么去?自有家人去迎接的嘛。”  

雪珠大夫再也没说什么话。无论在什么事情上,她都似乎竭力尊重年龄和资历上都是前辈的莹美大夫的话。  

那天,我与其说是因为莹美大夫宽容的辩护,不如说是单单出于姑娘纯真的羞怯,把雪珠大夫的劝告当成了耳旁风。……  

采药草的季节到了。  

我跟雪珠大夫一起出去采集药草。在此期间,莹美大夫要负责我们两人担当的居民。在深山里爬上爬下多日、采集宝贵的药材后回来一看,莹美大夫这期间开出的病历和诊断书在等着我们。  

“辛苦了。”我们发自内心地向因为过重的治疗工作显得疲劳的莹美大夫道谢。  

“瞧你们说的。你们更辛苦呀。……对了,雪珠大夫,几天前,你担当的人民班搬来了一户人家。不过,可真不像样子呢,儿子都17岁了,还有夜尿症。当妈妈的实在是荒唐……居然问诊所能不能给治疗?长到那个年龄了,不知道一直干什么……”  

“莹美大夫,那位妈妈还能容易吗?想来还是抱着期待来的呢……竟那么不理睬。”  

从那天傍晚起,雪珠大夫开始一一寻访已开派送证的患者家。  

莹美大夫相当难受:难道还信不过我?  

“不是因为那个。担当医生这期间没见到担当的患者们,像话吗?要是写写病历、开开派送证就算尽到责任的话,咱们算什么户担当医生呢?能治疗的患者,为何咱们不负责呢?咱们不是要对他们负责到底的家庭医生吗?”  

雪珠大夫提着她那个多处掉了漆、白乎乎的急救包走出房间。她留下的淡淡的高丽药馨香在房内萦绕。  

星期四定期检查设备时,莹美大夫曾经在房间里喷过据说常出国的一个居民送来的一种高级香水。  

不过,由于雪珠大夫打开药包,要制作治疗慢性患者用的高丽药,她们之间发生了一点争论。  

“雪珠大夫,接受检查后再搞不行吗?会出现药灰呢……”  

“对不起。为了患者……在这个房间里,有点药灰或者药味,能成为什么问题吗?”  

莹美大夫想说什么话,但说不出来,把香水瓶放进了抽屉。  

真的,医院里非得有香水味才对吗?  

在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迄今为止都对在这整洁的房内飘动的、陌生的香水味更有好感,还以为那就是医院的香气……  

到了明白那一点的这个瞬间,无比轻蔑原来的自己。  

我一边感受着莹美大夫讶异的目光,一边提着包站起来。看她的眼圈难过地痉挛,是否如今她那冷静的思考方式也开始出现缝隙?人的心可不是家具,如要换一回颜色,不经过不断的苦恼和努力是怎么也做不到的,只不过那样的苦恼不在表面露出来……  

我走访开出派送证或诊断书的患者家,很晚才到了52班班长妈妈家。从前只觉得上家去害羞,但如今越回味越觉得作为一个户担当医生,那是不可放过的失误和空白点。  

我怀着恐惧的心情敲门。  

看着我们,居民们叫作“我们的担当医生”。仅仅是因为习惯吗?不,居民个个都是宽容、细心的。就像爱护自己家里人一样,他们在生活中也即使心中一角留有疑惑也放过去,竭力只记住美好的、值得感谢的事情。  

我至今所作所为能让他们到很久的将来相遇时都真心实意称作“我们的担当医生”吗?  

我那时才明白了要当一个真正的医生,重要的不是外貌,而是要先在心中披上一件洁净的白大褂。  

“您好?妈妈。”  

“咦,是我们的担当医生呀。”  

面对喜迎我的妈妈,我更加歉疚。  

“快进去吧,快。……孩子们啊,担当医生来了。”  

跟她家里人打招呼的我见到一个抱着小孩迎面出来的青年,蓦地呆住了。他就是曾经抱怨莹美大夫是“导游”的那个青年。  

他也似乎为意外的相逢发慌,大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  

妈妈自然不会知道前后经过,接过小孩子,给我看婴儿笑嘻嘻的脸,然后给我介绍那个青年:  

“对了,这个人是我家儿媳妇的弟弟,当研究员哩。今天有事到我家来。”  

“这……大夫,当时真对不起。我的脾气本就……”  

“哎哟……反倒是我们……”  

“不是的。没想到无意中说的那句话会那么侮辱医生。请宽恕。”  

“现在身体怎么样?上区医院看了吗?”  

“啊,您说那个?如今没事了。我们的担当医生后来知道我的研究工作忙,竟配药送到现场了。”  

“啊?!”  

我惊讶了。可是,从那位妈妈口中得知正是雪珠大夫替我跟家人一起去了产院后,感激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走出房子时,夜幕已经降临了。  

那个青年研究员非要送我到诊所去,我就跟他一起走。  

夜晚的道路很安静。  

跟一个男人那么不介意地交谈着走夜路,我是头一回。  

他为开发出最尖端机床,从研究所下到现场,将来还要永远作为一个研究员投身于科研工作。这些故事似乎渐渐钻进我的心中。原来,他是个有崇高理想和远大抱负的青年。  

我们不知不觉熟悉了,说这说那,到诊所前停住了脚步。  

“那个,往后要是患感冒什么的……我会去求感冒药的。”  

“哎呀,有担当医生呢,怎么能跟我……”  

我慌了,跑进了诊所,连道别都忘了,但心情愉快到奇怪的地步。  

   

×  

   

墙上贴着雪白的花纹壁纸,墙前立着的电风扇吹出的凉风跟歌曲愉快的调子很般配,给屋里带来情趣。  

饭桌上摆满了莹美大夫的女儿香美竭尽能耐做出的菜肴。  

“香美呀,进来吧。今天是你过生日,可妈妈只怕一直看热闹呢。”  

莹美大夫要祝贺女儿刚好从医科大学毕业后进了博士院,正好女儿又过生日,就邀请同事们到家里来。刚好是星期天,我也没有什么借口谢绝,所以跟雪珠大夫约好一起来,但不知怎么回事,她还没有出现。  

我正参观房间,莹美大夫带着女儿进来了。  

“莹美大夫,从大学医院转到这里来工作,不觉得遗憾吗?”  

“有什么法子呢?又要帮助香美爸在大学的工作,又要伺候我们的‘公主殿下’……在大学医院哪有时间?不管怎么说,对咱们妇女,还有比时间更可爱的吗?单位离家近,多好。在诊所里又没有什么要动多大脑筋的事么。”  

晚饭时间一到,香美的爸爸就进来了。  

“老师,您好?”  

“啊,是银河大夫嘛。谢谢你这样来……”  

“咱们先开始吧。雪珠大夫看来会晚一点。”  

“你说雪珠大夫?我方才在人民大学习堂看了一眼。她正读书,心无旁骛。”  

“啊?!”  

我们惊讶地互相看看对方的脸。  

“见到那位大夫,我想得很深。看她那把年纪,还边养育孩子,边拼命提高实力,就记起她上大学的情景。我那时可真是服了她,居然背着刚到周岁的儿子来到大学,熬夜接受个别讲课呀。有一股狠劲么,那怎么能说是单纯的气质或者痼习呢?若是没有抽干海水采出珍珠的那种意志、那种热情,一个孩子的妈妈怎敢上大学学习呢?所以,我经常跟学生们讲那个故事。见到雪珠大夫,我就想得多多。”  

“是吗?”莹美大夫露出莫明其妙的表情,将话题转回饭桌。“雪珠大夫也真是的……大概要当博士吧……银河大夫,专心想着什么念头呢。给,喝点汽水,清爽清爽吧。”  

陷入沉思的我下意识地端起了汽水杯子。可是,怎么能连情绪都会清爽呢?  

熟透的稻穗总是会垂头的。  

迄今从门缝里看人、把雪珠大夫看扁了的我胸中对她产生共鸣,理解的情感越来越大,就像越削越大的洞眼。  

“叮当,叮当。”  

门铃声更加搅动了房内的氛围。莹美大夫到前厅去。  

“雪珠大夫来了。哎呀,这么多汗……快进来吧。我们一直等着呢。”  

听到那番话,我从座位上站起来。  

就像淋了毛毛雨的人那样,她的脸上汗珠成行滚下来。  

“谢谢。因为遇上了急事……我是来给香美送纪念品的。过生日嘛,阿姨不来的话,香美该多么抱憾啊。”  

香美喜不自胜,跑过来投入雪珠大夫的怀抱!  

“阿姨!”  

雪珠大夫从包里取出了一件崭新的白大褂和一顶新帽子。  

我感慨地望雪珠大夫,我和莹美大夫给香美的贵重物件跟那件白大褂相比,太微不足道了吧。  

“这只是阿姨的一点心意。我只希望香美成为父母亲那样优秀的医生。香美呀,生日快乐。”  

我心里热辣辣的。仿佛雪珠大夫那雪一般白、纯洁无瑕的心如同彩虹映在那白大褂上……  

主人一个劲拉雪珠大夫,但她还是当场转身。  

“对不起。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位患者。安排住进附近的一家医院,但没能告诉家人。现在该多么担心啊。所以……您快进屋去吧。那么,我……”  

“等等,等一会儿。香美呀,你跟阿姨一起去吧,快。”莹美大夫赶忙将食物装进兜里。  

“那个……莹美大夫,我来……”我接过莹美大夫给的食物兜子,欣然跟上了她。“大夫,这么晚了,一起去吧。”  

我跟雪珠大夫一起走路。迄今,我不是竭力对上莹美大夫走的时间,所有事情上都效仿她吗?  

没有谁开口,我们只是陶醉在行走的乐趣中就那么走过去。  

“您也真是的,今天这样的日子得歇一歇呢。不觉得吃力吗?”  

“怎么会不吃力呢?两个小子不知有多么调皮,简直叫人头晕呢。老话说:有三个女儿的家,水不够;有三个儿子的家,米不够……这俩家伙玩也好,吃也好,学习也好,都非得争强好胜呢。嘻嘻嘻。”  

我发出了笑声。雪珠大夫肩负着那样的重担,还总是努力更好地进行治疗工作,她那副模样令我刮目相看,一个劲唾骂起初误解她的自己。  

据说,白天不发亮、黑夜里发光的是夜光珠吧。我曾经甚至将这样的大夫当作无法量圆圈的直尺呢。连我自己也都已经在安稳、舒服的生活中满足和陶醉了吗?  

雪珠大夫具有多方面的、有深度的医术,如今都被称为“临床医专”了,但总是不断地加强自我修炼,拓广知识。我不觉用新的目光望她。  

“快到50的人了……尤其是诊所医生还要再学习什么,你看着似乎好笑吧?”  

按照自己的意思分析我表情的雪珠大夫将手里拿着的书放进包中,神色肃然,似乎沉浸到回忆之中。  

“银河大夫,我在区医院时治疗重病患者,感到焦急不安。每当问患者‘迄今都做什么了?为何没能发病初期就来呢?’,他们总是说:‘以为闹一闹就会没事,没放在心上,只顾干活……’患上重病、不治之症后,还向大夫们道谢,说是治疗搞得好。那种模样……想到那时候痛心的感觉,至今都……其实,要是早期诊断,及时治病,就不至于发生那些痛心的事情……  

“那都是多么宝贵的人啊!那就是我们党多么爱惜的人民啊!不过,我当上户担当医生后才明白了咱们是第一线的医生,只要咱们具体地做好对居民的检查和治疗工作,就能够在初期治疗所有病症,从小孩到老人都包括在内……  

“我深深感到,如果不具备内科、外科、眼科、耳鼻科甚至皮肤科在内的所有方面广泛的知识,就不能守好户担当岗位。所以,老是学习,但还是不懂的太多。医生担当区域制是伟大领袖施予我们人民的最优越的健康管理制度,咱们担当医生要是不爱人民,没有献身服务的精神,怎能报答推崇咱们为担当医生的伟大领袖那份巨大的信任呢?  

“精诚是名药。  

“可是,我想:一个不具备真正实力的保健人员是拿不出真正的精诚的。”  

我兴奋得胸口起伏,仿佛接受了什么真理。  

   

×  

   

“大夫,请问我大妈哪儿去了?”  

正在整理健康管理簿的我闻声向门边望去。  

门前站着一个穿一身新军服的新兵。胸前的花朵显得格外红。新兵体格相当壮实,稍微下坠的鼓鼓的乳色腮帮子上荡漾着淘气包似的调皮劲。见到我望自己,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起来。土豆芽一样可爱的、雪白的重牙一瞬间露了出来。  

我望着他,如同对待小弟弟感到亲切,心情自然而然愉快起来。  

“你找谁呀?大妈……是不是找雪珠大夫?”  

“是,我们的担当医生。她上哪儿去了?”  

我正要问那孩子为何将雪珠大夫叫作大妈,从走廊那边传来了人的声响。  

“勇赫啊,大夫听说你今天去当兵,说是一定会到车站去呀。”和雪珠大夫一起走进来的女人喜滋滋地对儿子说。  

“大妈,是真的吧?我还提心吊胆,生怕大妈好忙,要是出不来怎么办……”  

“我们勇赫要到那么渴望的人民军队去,我这个大妈不在场行吗?让我看看吧。穿上军服,就更加仪表堂堂呀。”  

雪珠大夫脸色开朗,洋溢着浓浓的满足感,就像父母欣赏成长了的孩子。  

一朵盛开的木兰花般的微笑并非简单地挂在嘴唇上,而是使她那真实的、纯净的心乐开了花。  

这世上哪里还有父母的爱一般那么温暖而细心,妈妈的微笑一般那么纯洁,妈妈的喜悦一般不断高涨,不破也不磨的呢?  

雪珠大夫抱住一个担当居民的孩子,为他穿上军服那么高兴。从那副模样中,我寻找那种亲妈妈般的爱的根。  

那天,我才从那孩子的妈妈口中听到过去的故事。  

“我们搬到这里没多久时,有一天晚上,夜已相当深了,据说出去采集药草的担当医生竟然蓦地来到了我家。其实,我孩子有个没法敞开来说的夜尿症。虽然老话说‘莫夸身子好,要吹毛病多’,可那种病怎么说?……所以,一直遮遮掩掩的。孩子都长大了,更是不便讲。所以,偷偷费了很多功夫,但终于撒手了。病情老是复发。那一来,孩子自个儿苦恼、忧郁,得知有那样的病连兵都不能当后,性格渐渐扭曲,动不动就发脾气。”女人掏出一块药棉一样雪白的手帕,慢慢地揩出眼角的泪珠。“那天,听着我流泪诉说的话,雪珠大夫陷入了沉思,后来紧紧握住我的手说:‘勇赫妈,咱们一定要让勇赫接爸爸的班穿上军服吧,让那孩子不愧为军官的儿子,手中握住枪杆吧。’我那时只以为她是出于同情,安慰一句。不过……第二天起,担当医生每天傍晚来找我孩子,又是给他熬高丽药吃,又是针灸、按摩,不但动用各种民间疗法,甚至还洗那孩子嫌丢脸、藏在床底下的睡衣。这样费了整整3个月功夫。我们勇赫从那时起开始将担当医生叫做大妈。得知体检合格时,那孩子不是去找自己爸爸或妈妈,竟先跑到大夫家去了,投入她的怀抱,‘呜呜’哭了呢。父母都泄气了,认定对那孩子无可奈何,可我们的担当医生让他这样穿上了军服。真的,我们的担当医生对人民班任何一个人都像一家子、亲骨肉一样爱护,是真正的大妈、出色的保健人员。我愿意向培育出这种人民的真正的保健人员的敬爱的金正日将军低头行大礼,行大礼……呜。”  

那天,我好似重新出生,就像吞下了一团火,心情难以镇静下来。  

大江中必有深深的漩涡。  

一直只在岸边打转的我的船终于开始被吸入由一个人热烈的爱形成的大河中,受到冲击,卷入感激的漩涡中。  

“我们的担当医生!”  

多么美好的称呼啊。听听那饱含真情的声音,哪有一丁点拘束?在看到职位之前,先被情谊吸引,被关爱滋润,亲密到无间。  

我迄今真的以雪珠大夫那样的爱和亲骨肉般的情对待居民了吗?对我来说,担当居民只是480分钟劳动行政时间里的“家人”和“骨肉”。我不是把诊所当作不会起浪的平静的井底嘛?不知不觉学会了过舒服日子,只要病情稍难稍重,就满足于开派送证,给诊断书,还自诩为那就是真正的户担当医生的正道和使命啊。  

而雪珠大夫的模样呢……啊,多么令人敬仰、多么美好的形象啊。  

高兴也罢,悲伤也罢,疼痛也罢,都跟居民们一起分享和分担。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家庭医生吧。  

我为跟勇赫一起上车站的雪珠大夫送行后回来,默默地望了一阵坐在桌前沉思的莹美大夫。或许是自己那么无视的患者治好了病,穿上了军服这一事实给她凝固了的、冰凉的心中很大的刺激?  

那天傍晚,我跟莹美大夫一起并肩走上下班的道路。  

“我没脸见他们。说实话,到诊所一看,觉得凭我的能耐,不用再努力也能生活,一直到现在就那么过来了。把诊所只当作舒服的位子,没想过这是比任何医院都重要的岗位,不懂得这里就是最先与人民相会的地方。我这样的医生还能站在哪里?这样的医生又能在哪里是必要的呢?……就这个样子,还反而为之感到骄傲,想给银河大夫传授那样的经验……银河大夫,请你宽恕我。”  

那是个难忘的夜晚。  

是个真正美好的夜晚。月光均匀地洒下来的人行道上,只有单调的脚步声有节奏地响起,仿佛轻声讲述什么故事。  

从那时起,4年后……  

香美来到了诊所。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被分配当大学教师吗?”  

“是妈妈推我来的。我也愿意在这里……这个岗位当上一个真正的人民的医生。”  

“香美呀。”我一把抱住了她。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知何时得知,雪珠大夫冲了进来。  

“好样的,好样的。你多多教教我们吧。”  

“阿姨也真是的,瞧。这件白大褂……那时阿姨给的……”  

“是啊,是啊。……”  

我久久凝望抱住香美、露出灿烂微笑的雪珠大夫。  

我们担当医生!  

付出精诚生活,在精诚中找到人生意义和自豪感。那样笑着过生活,难道是图什么代价或报酬吗?  

盼望担当居民全都健康,全都长命百岁,为我们日益富强的祖国做出贡献,一心将自己当作他们的亲妈妈、亲女儿。那份心意到底能跟什么相比呢?  

朋友们!  

切不可忘记,有这样一群保健人员在你们的每个家庭和岗位上时时刻刻一起生活。  

   

(作者是朝鲜人民军军人)  

   

   

2009年

   

永远跟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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