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量度

生命的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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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玫说，这几天很纠结，因为温州的动车尾事故。浅玫说得不动声色，神情仿若在说一只深水静游的鱼，声线微细得只有我听到。在这个灸热的中午，却像一眼清泉淌过，让我轻松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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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我一直纠结。

自从去年11月，我堂弟在三江施工高铁遂道时发生塌方被活埋被死亡被火化时，我一直这样。作为遇难者亲属，我在三江独洞乡那个人迹罕至的峡谷里枯坐了七个昼夜。我在遂洞的外面，凭已之力，极力想让堂弟快点出来。我想，堂弟一定在遂洞里面撕心裂腑呐喊或祈祷渴求人类去救他。

温州动车事故里，一定有不少人像我堂弟一样的人。但他们比我堂弟幸运得多，他们能看见阳光，能听到求援队伍的声音，能闻得田野迷人的清香。他们心中一定充满了希望。他们一定庆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如遇难者朱萍，就给母亲按了个电话，母亲虽然没有听到声音，她的本意可能是报平安吧，可能在说妈，我没事，有人来救我了（朱后在医院逝去）。也确实，许多这样的人被救了。然让人叹为观止的是，5个小时后，救援队伍却宣布没有生命迹象了，宣传救援结束了。因为，高科技产品生命探测仪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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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就是快，就如同遇难者张广海在动车上发微博说的，上了动车就是快，连网络都快了，开机只用了33秒。

若没事故，这可是绝妙广告呀。

高铁的很快，就连搜救速度也创新高。国际救援通例是72小时黄金期，这期间，要不顾一切的救援，但我们亲爱的高铁战线的同志们，把这个速度提到了5小时，翻了15倍，多快呀！效率多高了。只可惜一个两岁的婴女给了他们一棍子。又发现一个活的，只有两岁。可能因为人小，不需少多大的空间，经住了切割动车带来的物理撕裂。其他有可能活着人就没有那么运气。

所以，死难者家属李峰怀疑他妻子是被割裂死的，要求解剖求证死的确切时间。

 铁路部的发言人说，这是奇迹，这是求援史上的奇迹。

   我突然感到汉语的贫乏来，如这也叫奇迹的话，我们合山的矿工被埋离地300多米，历经8天求援，救出了两个幸存者，又叫什么？

   浅玫说，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是什么做的，良知何在？

   浅玫是个如林黛玉般让人我见犹怜的诗人。善良如她般的人们只能发出这样的呐喊。

   而我已麻木了，熟视无睹了，若不是她不经意的若有所思地一句话触动了我，我也不会在如此炎热的下午思考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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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去年离世的堂弟。可能只是一堵小小的墙，我和堂弟永远就阴阳两界，那几天里，我找高铁的指挥长，找施工队中交二公局总经理，找三江县县长，我甚至在《南国今报》头版头条刊登事故报道。只剩下没有跪下来。我知道跪下更没有用，不然，我也会跪下来。如此，仍是这个方案那个方案的，只有十几个民工鬼魃般的在里面游走。最后，我们被封锁进现场。值得庆幸的是，不像此次温州的高铁追尾事故，只5个小时就宣布没有生命迹像了。堂弟在里枯等了十几天，救援队才宣布没有生命迹象了，才大机械开挖，避免了被活活撕裂的痛苦。但我们第二天才被通知，尸体已连夜运至柳州殡仪馆了。我们见到堂弟时，全身像被重车辗过的泥人，以至堂弟的老婆至今仍相信他老公还活着，说那不是他老公。我们没有要求做DNA，因为洞穴里只有他一个人。

温州事故的亲人，又没有我们幸运了，经过冲撞，吊拉，切割和抛洒。这些尸体们仿若相约自杀的恋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恩爱得分不清彼此了，好在有高科技。

假如能多一点时间，可能会找到几个活的，可能死亡者更有尊容些。但这会付出很大的代价。高铁的高官，他们很会算经济帐。死了一个人，最多赔50万，高铁一天不运行，损失的可是上千万呀！何况高铁举债1万多亿建的，赔不起呀！为此，老大刘志军都下马了。赔不起呀！如果你我是老板，50万对5千万，傻瓜都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突然想起中学课文中的《为了61个阶级弟兄》的事来，这是文革中发生的事，说的是61个工人中毒，短短的几个小时，惊动了县、省、中央部委和军队等几十个部门，动用军用飞机运来了特效药救活这几个蚁民。据坊间传说，在那个贫困的万恶时代，这样的事情很多，说柳钢的一个工人工伤，甚至开了专例赴京冶疗。

这不是我这个层次能考虑的，我只是被浅玫的话吸住了，浅玫在拷问生命，追问生命的量度。为什么人对人会那么的漠视？那么的冷酷？

是不是我们人这样的动物出了问题？我们可不可以这样拷量自己，假如高铁的决策者是我，我会不会同样下达那样的指令？我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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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拉开历史，统治者们都会。因为，中国五千年的历史诚如鲁讯所说的，写满了吃人。

中国人在中国人的眼里只是一个数字。中国人的生命在中国人的眼里只是一个数字。他们考虑的是屠三族还是九族还是十族。朱棣登上了九五之尊，对方孝孺说，你不拟诏，就诛你九族。九族只是概念，朱考虑不是杀多少人，还是对方的惩罚程度，就如同我们对小孩子说的，不听话，打你三棍子。方说，十族就如何？于是3000多颗人头落地。

再看看历史，且不说黄巢以人肉为军粮，张献忠屠四川，成吉思汗家族的屠城，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之类惨绝人懁的大屠杀。说说几个圣明者。

圣明如康熙者，因一句“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之类的竖儒诗句，3万多江南才子，包括金圣叹，几乎如老农割稻子般齐整整的砍去。

唐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兄长弟弟尽悉射杀，连侄子侄女一个不留，尽悉像杀鸡一样的割去头。

汪精卫、蒋介石，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

    徐海东大将家族70多人被灭，贺龙家族几乎被杀完。

我写以上的文字，也许有人会说我贬中国人，说中国人酗杀，说外国人文明，重视生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籍此思考一下生命。外国人也是如此，比如，对印第安人的屠杀，美州2000多万原住民被殖民者屠杀得只剩下20多万人；比如，贩卖非州的黑奴，使非洲人口锐减了一亿，其中2000万人葬身鱼腹；比如希特勒对犹太人人的灭绝；斯大林对波兰7万俘虏抢决。又比如卢旺达的种族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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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生命，包括动物的生命，是一个社会度量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标尺。

人类社会发展至此，我们真的文明了吗？

我只想思考这个问题。

我也想让各位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