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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燕 之 悲(外二篇) 耄 耋 之 忧

火烧 2011-07-26 00:00:00 文艺新生 1025
文章讲述春燕减少与城市化带来的生存危机,回忆昔日燕子筑巢的温馨景象,感叹燕子逐渐消失的悲伤,呼吁关注燕子生存环境。

春 燕 之 悲  

峨嵋山人  

我喜欢读诗,更喜欢咏词,因为诗言志,词抒情。一个人的情志随诗词抒发出来的时侯就会自然地沉浸在美与善的愉悦之中。  

宋人晏同叔浣溪沙词云:“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时人以为温润秀洁,清丽婉妙。但喜其词语之秀丽天然。而我却忒爱其意蕴情韵之深沉隽允,似有不可尽者也。因为它使人在花落春归、无可奈何之际,却倏然看到了归来的春燕,这便觉得春天还没有真正离去,它还在我们的身边,在我们的眼前;从那呢呢喃喃的燕语声中,更联想到诗人白乐天“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的诗句,感受到燕子家庭的恩爱和谐与忙碌辛勤的情景;以至那乳燕纷飞,一去不返时,燕子夫妻啁啾悲鸣的凄凉,而为之唏嘘感叹!燕们为人类生活世界增添了多么美好的诗情画意,又启迪了他们多少深沉睿智的哲理沉思啊!  

然而,我所见到的燕子却一年比一年地少了。这显然是城市化进程带来的一项问题。随着大片的田园变成了城镇,一幢幢有着房梁椽栋的农舍被钢筋混泥板取代。燕们的生存条件正在逐渐消失,我真担心,过不了几年,燕子与我们便可能彻底诀别了。  

去年冬天,我到天回山疗养院,顺便去看望诗人老刘,他住在五疗区四楼,门前养着的三角梅正红得耀眼。蓦然间我发现楼道上方壁面的正中,竟然有一个相当完美的燕子窝。这可是燕们在近年筑成的新巢啊!尽管此时已燕去巢空,可巢边的细羽还依稀可见,使人想起“一巢生四儿”的热闹情景。  

我问老刘:“这个巢是今年新筑的?”  

他听力不佳,似乎没听到。护工小曹笑着说:“去年就有了,这两年还下过好几只小燕子呢!”  

“呀!太好了!”我高兴得像个孩子,几乎手舞足蹈起来。因为我知道燕子是非常怀旧的,古诗中有不少“燕子含泥返故家”的描写。在唐人传奇中,还有人漂流海上,以至于千里之外的燕子之国,受到故居燕子夫妻化人的热情接待,那是多么感人的情景啊!既然有了第一对敢于在钢筋水泥的楼廊上筑巢的燕子,那么,今后就会有它们的亲朋好友乃至子子孙孙都学着含泥筑巢于高楼广厦之间了。由于适应了人们的生活方式,燕们也就可能随着人类生活的发展而不断进步,人与燕之间的亲情纽带从此便可以长期延续下去,多么美好,真是可喜可贺呀!  

今年春天,我在植物园中散步,远远听到几声杜鹃的清啼,蓦然间令我想起了那可爱的燕子。是呀?为什么杜鹃鸟都在叫了,却没有看到燕们飞翔于蓝天白云之间呢?  

我匆忙地向老刘的住处赶去。我要去看看那正在巢中孵雏的双燕,因为它们才是真正的大好春光的象征啊!可当我赶到昔日的燕子窝下面时,眼前的景象竟把我惊呆了。哪里有什么孵雏的燕子,连燕子窝也没有了。原来筑巢的廊壁上,只留下斑斑驳驳的几点泥痕,污黄污黄的。像是泪,也像是血。  

“这是怎么回事,燕子窝怎么没有了?”我大声地自言自语。  

几个护工说:“刘爷爷把它夺掉了!”  

“刘爷爷!刘爷爷都快走不动了的人了,他怎会去夺燕子窝?”  

“他叫护工小曹夺掉的,说是怕燕子会在老人们头上拉屎!”。  

多么充足的理由,又是多么可笑的壮举啊!我能怎么说呢?能去找老刘兴师问罪吗?  

我愤愤然回到宿舍,一连生了好几天的闷气,常常感到一阵阵的心痛……燕们的遭遇实在太可悲了!  

过了几天,有人告诉我,老刘病重,被送去三医院了。我问是什么病啊?几位老院友回答:“听说是胃病,也有人说,这是夺燕子窝的报应!”。  

我并不在乎这是不是“报应”,因为这对燕们来说已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是说:“我也想不清楚,作为一个诗人,他怎么会干夺燕子窝这种大煞风景的事!”  

“他以为把楼梯间的燕子窝藏夺了,燕子还会到别的地方筑巢!”一个声音这样解释。  

“他想得那么好?筑一个窝那么容易吗?”另一个声音说。  

……  

我只有默不作声,我盼着老刘的病很快好起来,心底里常常惦念着的却是那一对失去老巢的燕子,我盼望着它们能到我们的客厅里来筑窝,来孵雏?来乳燕!来教飞!  

现在春天已经过去了,夏天也过了一半,燕们不仅没有来筑巢,我甚至连一只燕子也没有见到!一只也没有了啊!  

门前的石榴花正吐着火一般的红焰,停车场上也有几支麻雀在觅食,大自然还没有停止运行。理性告诉我们,春天过去了,明年还会再来。可是,燕子呢?人们常说:“一支燕子还不算是春天”,今后,如果连一只燕子也看不到了,那还能叫春天吗?  

我不知那两只被人们弄得家破雏亡的燕子在哪里?尽管它们那么勇敢地改变了自己的习惯来适应人们的生活,但是,可怕的遭遇却教训了它们,再也不敢同现代的人类亲近了。燕们的生存环境已经是岌岌可危了,燕与人的亲密无间的共生关系可能从此堙灭了,我不知道它们今后将怎样生存下去,也不知道那些已经看不到燕子的人类子孙将怎样去欣赏成百上千首咏叹着莺啼燕语的诗赋文词,我只是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心酸!  

   

啊!那可怜的燕子!  

啊!我可怜的子孙!  

                                    峨嵋山人 2011年7月1日 于北山书屋  

耄 耋 之 忧  

峨嵋山人  

尽管就住在向海村山头的疗养院中,没有下山到村庄的田野中散步,已经有三年多了。这三年多的日子里,令我常常怀想的,不仅有村头的小溪林木,房舍田畴,还有一只可怜的狗。这是一只极其普通的农村的看家狗,它的身材比通常的看家狗略显瘦小,与别的公狗比较起来,稍带一点母气,它的面颊很窄,头、身、背、足,都是黑色,腹、腿以及尾的内侧则是白色,黑色的眼眶上却长着两道细而短小的白眉,呈倒八字展开来,叫起来声音也有些母狗似的清脆,我自然地给它命名为“小脸花”。  

七、八年以前,当我来到疗养院不久,精力尚好,经常下山到林边的田野里散步,这小脸花狗那时还小,远远的便对我高声的吠叫,直到我从它的家门口走过去很远,它的叫声还断续可闻,应和着小溪对面山村中稀疏的鸡啼,勾起我对于《老子》书中描绘的“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而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小国寡民”政制的遐想。  

山村的田园是宁静的,尤其在春、夏之际,漫步在田野中,映入眼帘的总是金黄的菜花、青葱的麦苗、阳光下的劳动伴侣、和风中的潇潇竹林,这时候,我和二、三同伴,一边踏着布满野花的田埂,一边随意谈天,一边又听着断续的狗叫鸡鸣,已然有些出尘离俗,置身世外之感。  

这种幸福的感受竟然延续了五、六年,也算是人到老年的一种幸运。而现在,却只能是一种美好的回忆了。这可不是由于我们都老迈龙钟,不堪山行,而是由于在经济建设的大环境下,山村和田园都已渐渐黯然消失了。  

首先是通向皇恩寺的公路开始破坏了山村的宁静,紧接着是一条宽度50米的熊猫大道已将向海村的田畴劈开成两半。而更为彻底的则是整个的向海村都被划入“城北开发区”被大地产商“买断”了。  

田地里的庄稼不见了,村庄的林木砍伐了,房舍一幢接一幢地被拆除,来不及绿化的山坡长满荆棘丛林,人们想下山看看也行之不通了,更不用说什么田间散步那样的悠闲岁月,自然更是“白云黄鹤”一去不返了。  

可那些狗呢?  

我却常常想起了它们。无论是小脸花狗、大耳乌狗、长尾黄狗……它们都是我散步时的伴侣,是向海村不可分割的一道风景,而且是一些活生生的生命啊!  

有一段时间,我们疗养院突然来了一只又一只的狗,至少有五、六只吧。大耳乌,长尾黄,都来了。当然还有小脸花,它们都已失去了过去“看家”时的威猛之气,一个个灰头灰脑地在食堂周围搜寻着残羹剩饭。我问护工小何,村民们搬迁时为什么不把这些狗带走?小何说:它们不肯走,带出去,又要跑回来,守在原来的家门口。  

我想这就是“看家狗”的本能吧!它们是多么的忠于职守,它们比人这样的高等动物更富有恋旧之情,它们是多么可爱,然而又是多么可怜啊!  

整整一个冬天,我几乎没有看到这些狗了,我很奇怪。有一天,我顺便又问了问小何,这些狗到哪里去了?小何叹了口气:“唉,被那些拆迁的民工打来吃了!”  

这真像是一声晴天霹雳,我简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但是,我很不甘心,又问:“它们的主人怎么不管呢?不会都被打死吧!”小何说:“不晓得,就是没有看到了,”  

从那以后,我可以说对那些打狗的民工有些耿耿于怀,几乎完全丧失了一向对他们的同情和尊重。  

但是,前两天,我突然看到两条狗从旧食堂的废墟处向新食堂这边走来,它们走得很慢,耷拉着尾巴。前面一只还一拐一拐地,只有三条腿着地,右前腿半吊着,半身的黑毛,两道细小的白眉,那正是“小面花”,后面跟着的则是大耳乌,显然长尾黄和其它一些同伴都不在世了。  

我感到一阵惊喜,又一阵悲怆,站在一疗区的阳台口,望着那两条可怜的生物,从新食堂边缓缓的走过,突然它们都停了下来,张皇地望着前面一位过路的工人,并且立即闪躲到路边的草地中去。显然,它们是很怕人了,因为它们已经懂得:人已不再是它们的朋友了,有的人,更可能是它们的杀手啊!它们能不战战兢兢地躲开吗?  

等那位工人走过以后,小脸花从草丛中拐着走出来,顺着弯道向后门口悄悄窜去,大耳乌跟在它后面,它们都顺着路边,畏首畏尾地跑着,小面花更是一颠一颠地,我真担心它会走不动了。幸好大门口没有人,它们顺利地出了大门,又缓缓地 颠踬着往前窜,我的眼光目不转睛地望着它们远去﹍﹍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它们,更不知道那三条腿,能够支撑小面花活多久?即使它能多活一段时间,然而它们与人之间的亲情也永远不可能恢复了。  

我这样不由自主地思忖着,心底一阵酸楚,眼光也渐渐地模糊起来。  

铁 树 之 泪  

峨嵋山人  

花开并蒂,民间都以为是喜庆之兆。其实,由于花类之繁多,要从亿万花丛中发现一些并蒂而开的花朵,似不为难。不过,若有大朵大朵的牡丹、芍药,或是红莲、白莲并蒂而开,那也确实令人感到十分喜庆。  

禾生双穗,这就比较困难。因为无论大麦小麦,旱稻水稻,多至千顷万顷,从来都是一芒一穗,不肯多长的。从历史上看,大约只有西周初年,周公东征平叛使天下重归一统之际,曾有类似记载,现存《尚书》中有《归禾》《嘉禾》二篇简序其事。  

《归禾序》云:唐叔得禾,异亩同颖,献诸天子,王命唐叔归周公于东。  

而《嘉禾传》云:异亩同颖,天下和同之象。成王以为周公之德所感,故命唐叔以禾归周公于东也。  

于此可见古人都认为是大吉大利之兆。但据《说文》:“颖,禾末也。”今植物学上,指禾本科植物小穗芒部的二枚苞叶。而亩、垄之间,至少有二尺以上的间隔。谓禾各生一垄而会为一穗,根本是不可能的。因此,所谓“异亩同颖”,当是“异穗同颖”之禾,也就是“禾生双穗” 了。    

禾生双穗之事,正史中也难见。可在我人民共和国建国初期,记得是1952年(即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全面完成之年),正当秋收季节,我作为成都市郊区的一位农村工作干部,就曾听说在双流△△村的一块田里的水稻全都是双穗,有的还长出了三穗。一次省上领导同志报告时,还特意讲到他们亲自前去察看属实,并加以“科学的”解释说:“这是土地改革后,农民分到了田地,生产积极性空前提高了的原故。”这个解释其实并不比“天降祥瑞”的传统说法为好,因为,既然农民的积极性空前提高便会长出“双穗稻”,而全国农民都分了田,为什么仅有那么一块田出现这种奇迹呢?  

此后我便一直很留心,年年都希望看到哪块田里会长出“双穗稻”。可是遗憾得很,两年没有,三年没有,前二十年没有,后三十年也没有!直到今年,我们建国已有六十多年,我也成了耄耋老翁了,农田早已分包到户,现在连农业税也不用交了,国家还要给予粮农补贴,农机补贴等等优惠。可是,也没有听说有哪一块田里长出了“双穗稻”。这就令我们对人类的聪明和智慧有些怀疑,而对大自然不能不有些敬畏之感了。  

果然,有一件令我颇感敬畏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今年六月初,邻居红玉同志笑嘻嘻地告诉我:“嘿!好消息,五疗区院子里的铁甲松要开花了!”我看到她正对着照相机在那里细细地看,也就好奇地上去看了一眼,呀!不看犹可,一看之下,我可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原来在他那照相机留下的影相中,可不是一般的花,而是两颗并蒂而生的花蕾。鹅黄浅绿衬托着两枚毛茸茸的圆球,像一对胖乎乎的小宝宝被搂在围成几个圈层的铁甲松叶之中,真是美丽又可爱极了。待它长出成串地垂垂朵朵的铁树花时,便会像一双花枝招展的双胞胎小妹妹迎着春光争芳斗艳,那该是多么美妙的情景呀!我于是也匆忙地跑到五疗区的花坛上,分开了铁甲松那强劲而棘手的枝叶,用手机对着那两颗美妙的并蒂花蕾,从正面,反面和不同侧面,一连拍下了好几张照片,将它珍藏起来。  

再过半个月,待它花开满枝的时侯,我将用数码相机再来为它仔细地拍照。我一定要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给佗拍个遍,让许多人都能看到它的英姿,让它的花容得以久久保存,永不消逝。因为铁树开花是非常难得的事,而且它还可能是创造奇迹的象征,“千年的铁树开了花,万年的盘石把身翻”,这可是建国初期传遍大江南北的一段歌词啊!何况这可不是一般的铁树之花,而是并蒂而开的铁树之花啊!  

可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事又发生了。前几天,当我兴冲冲地带着照相机要去为那千年难见的并蒂的铁树花拍照时,在五疗区门口就有人告诉我:“铁树花早就没有了,昨天就不见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赶到护土值班房门口,看到公示栏上贴出了一个通告,大意是铁树花花于昨夜出奇失踪,请大家帮助查找。如有人取去,请立即归还等等。  

“取去!”,“归还!”  

我的天啦!这长在树心的花,能够随便取去吗?既然是被无情地取去了,还能“归还”吗?即便是“归还”了,它还能再长上去吗?这是花啊,是最美丽的生命,而且是并蒂花,是千年难见的生命的奇迹啊!  

我在公示栏面前迟疑了一阵,便匆匆地下到花坛边。我用战抖的手去分开强劲而扶疏的铁甲松的枝叶,觉得有些费劲,这些强劲的枝叶竟然没有拦住那黑暗中伸来的罪恶的手,鲜嫩的花枝被折断了,造化的奇迹被无情地毁灭了。原来长着花蕾的部位,既没有花蕾,也没有花枝、花杆、花朵。甚至连一片花瓣也没有见到,我见到的只是依然毛茸茸的花球的中心,在龙须般赤黄色的芽苞叶上残存着的一些胶状的液体,凝结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像是大颗大颗的泪!又象是一汪一汪的血!  

这是多么凄惨,多么哀伤的铁树之泪啊!  

我的心在作痛,我的心在颤栗,我欲哭无泪,只感到极度地绝望!看来这一生也不会再见到类似的奇迹了。  

慢慢地我想起了唐人的两句诗:“叹凤嗟身否,伤麟怨道穷。”我好象突然间体验到了孔夫子那时的心情,懂得了他为什么因“获麟”而伤心。  

且止是为那无辜惨死的麟,更是为了被无情吞噬的,人类对和美世界幸福生活的憧景啊!  

又且止孔夫子会怨道穷,面对着那可恶的贪婪与自私,历代圣贤似乎都无可奈何啊!  

我们又当如何?  

真的没有办法吗?  

快唤起人们的良知吧!  

怎样唤起良知?良知能消除贪婪吗……                                 

                                峨嵋山人于天回山居 2011年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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