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学中年的随感录
一个文学中年的随感录
杨引丛
一、说说何满子先生
得知何满子先生去世是在报纸上。作者说何满子先生一年要把《鲁迅全集》通读一遍,听得我既惊讶又佩服。鲁迅的文章我最爱读,至今他的全集连一遍都没有看完,何满子先生却是一年通读一遍,看来我们说没时间读书、没有好书读都是站不住脚的。
以前我在杂志上读到过何满子先生的几篇好杂文,是针对武侠小说、皇帝剧和对汉奸的女人张爱玲的批判。醉心于写武侠和皇帝,在中国有悠久的传统。那些人故伎重演,自然有他们的目的;我无法释怀的是,就连孔庆东这样的好作家也给武侠文学张目,把冢中枯骨金庸说成了活蹦乱跳的大活人!维护垃圾,误导国民,我深深为这样的好人说错话惋惜。
何满子先生是不多见的站出来反对武侠、反对国人是非不辨给汉奸捧场恶俗、而且非常成功的作家。他对武侠文学的解剖非常到位,说出了我们想说而说不好的话,从根子里、本质上否定了武侠文学。对张爱玲和金庸的洞察,当代文人里头没见过他那样透彻的,真的是揭皮剔骨,让鬼魂也无处逃脱。
何满子先生的文章我读的太少,最近上海的友人给我买了几本他的书,这几天匆匆看一遍,对先生有了较多的了解。按说先生是一个很有学问,并且治学严谨的人,他的思想成就应该更高才对。老人家还是犯了许多文化人都容易犯的病,一个时期他们不寻常的遭遇在他心里留下太多的阴影,再看世界看社会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带上了私心----怨恨的私心。以私心论世,格局自然愈发狭小,谬误自然无法避免。凭何满子先生的学问和常识,他应该很清楚中国的国情,丧权辱国近百年,大国亡我之心不死;遭受制度和精神压迫几千年,新中国要干的事不是仅仅打败国民党改朝换代那么简单。而是要彻底地在制度上文化上脱胎换骨,一场前无古人的大业,怎么能用庸常的眼光看待?私心害人啊!
古今中外往往有人要受到不公正待遇,如果一小部分人的磨难和绝大多数人的苦难联系在了一起,这样的个人磨难写出来也就有了价值;反之,一小部分人受到的冲击,是在为大众谋福利过程中的“阵痛”所致,无视中国国情的复杂,无视大多数和一小部分的主次轻重关系,拿出小媳妇熬成婆的架势,不加分辨地只顾痛骂,文章的力量将很小,文章的意义也将十分有限。
我是多么希望何满子先生能超越一己得失,像客观地评价鲁迅、痛快地鞭挞金庸张爱玲那样,写出跟那些私心极重的文人不同的文章来。以他在浊流滚滚的文坛,独立地反对武侠文学,反对给汉奸捧场,拒绝参加给低俗玩意评奖,我们应该对他抱更高的期待,可惜,何满子先生没能超出一己的怨恨之心。
二、看电视剧《人间正道是沧桑》有感
还没有看完,我已经失去了再看下去的耐心。该剧精英意识浓的化不开,不精英的人看了难免想说些并不佩服的话。这些年的文艺着力渲染的是中国革命好像由那些高学历高水平高人格,当然更是高大显赫家族出身的非常精英的人干成功的。
对中国革命最有发言权的毛泽东说,中国革命是全靠工农群众抛头颅撒热血干成功的。本来这是不需要争辩的事实,那些编剧们难道是历史盲?构成中国共产党领导核心的这些人,家世就不怎么显赫,毛泽东朱德都是地道的农民出身,这两天正在纪念的李先念同志,出身贫寒,只读过三年私塾,他却是新中国直到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决策者。中共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有多少是出身贵族、受过高深教育的?大多是泥腿子出身,被披呢子大衣喝咖啡吸雪茄的国民党蔑称为土匪。偏偏是老蒋的精英集团败给了中共的泥腿子们,谁能否决这个事实?
看看历史,项羽就比刘邦精英;织席卖履的假冒贵族刘备消灭了真贵族刘璋;再看看宋明的亡国,反而是在统治集团越来越显得精英气十足时,败给那些根本不知道精英是什么概念的游牧民族!
我的这点点历史知识就足以戳穿编剧们费尽周折臆造的精英神话,更别说在真正有学问的人面前了。这几年精英和准精英们有一句厉害的发明,叫反智主义,凡是指出他们破绽的言行都是反智主义。管它什么主义呢,你在那里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就要纠正,如此而已。
三、弱者的利器
我自小被晏子使楚的故事吸引,印象最深的是楚王欲羞辱晏子,说齐国看来是真没人了,怎么派你这样的人做使者。晏子的回答妙不可言,他先是做出难为情的样子,然后说,鄙国的习惯是,有本领的人出使上等国家,像我这样最没用处的人就只好出使您这样的国家了,再然后是抱歉地一笑。
常常见到一些貌似正派的人,理直气壮地指责对方没有教养,没有道德,没有水平云云,就算这些阁下的指责是成立的吧,自身是下三滥,你能要求别人给你拿出什么水平、教养、道德?有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信哉!
四、《金钟》百期答客问
小苏:《金钟》作为偏远地区农民自己办的文学刊物,经过了17年时间,出到一百期,我觉得是不容易的。作为主编,你有什么感想?
杨:也就只能证明我们这些人是真喜欢文学的。不经过17年的时间,自己也搞不懂究竟是真喜欢还是凑热闹、瞎起哄、别有所图,经过十几年的淘洗,才发现自己就是喜欢搞虚无缥缈的文字。
小苏:文学的行市一年不及一年,你们所处的环境、自身的条件都很差;许多有人才有资金的文学刊物都办不下去,而你们17年走下来出了一百期,这应该说是取得了胜利,对此你是怎么看的?
杨:这辆老牛破车拉着的文学社,从不敢和正规刊物比较,也不和别的民间刊物那样一下子就想赢得多少读者。最初只是想着自己写自己和周围不多的人看,虽然后来知道的人稍微多些,但我们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很清楚文学究竟的作用。脑子里有想法(不是随时可以改变的那种);实践中量体裁衣,所以我们没有中途散伙。
我还引用那句老话:“哪有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
小苏:你们在艰难的探索中一方面提高了自己,一方面取得了一定的社会效应,给最需要文化的农民送去了先进高雅的精神食粮,这不能不说是胜利,请问在你们的身后是否站着一个伟大的女性?
杨:我们能读书写作坚持17年,除了大家有点追求外,从一开始就有正直而有远见的人支持我们,17年来,从金钟、漳县到全国的朋友和同志们给了我们极大的帮助。1993年,在周围的人像清朝人看外国传教士一样鄙弃、怀疑、厌恶我们的时候,两个到金钟下乡的干部发现了我们的《金钟》,他俩在乡政府作了热情洋溢的赞扬,把我们写的那些幼稚粗糙的东西说的很不一般,极大地鼓舞了我们的士气,同时也改变了一些人对我们的偏见,这两个人的名字叫赵波、骆祥德,是最早鼓励我们,支持我们的人!一个70多岁不识几个字的金钟老人,见我们大白天不干活编稿子,他非但没有挖苦嘲笑,还说这是在干好事干正事,说得我的心好热……17年里遇到的好人很多,各个阶层都有,他们给予我们的鼓励和帮助是最最重要的!
当然家里人的支持少不了的,但不值得像有些娘娘腔在国际大奖时流泪吹嘘的那样“我的爱人”如何,我就不相信一个人的成功会没有老师、朋友、同事、领导的关心支持?只有你的老婆是站在你身后的伟大女性?家庭成员之间互助互爱很正常,有必要那么声张吗?
其实失败者的身后同样站着一位伟大的女性,比如项羽身后的虞姬,只是失败者没有机会说,也没有人愿意听罢了。
小苏:那么你觉得《金钟》对周围的影响大吗?办这样的文学刊物除了自己的快乐外,对别人有意义吗?
杨:儒家说“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我想他们在吹嘘,要真是那样的话,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卖国贼和禄蠹了。这三十年来,那些标榜自己是右派(其实他们不配称右派,外国的右派是很爱国的,而他们不爱国,他们应该有更恰当的称呼)的作家,说写作和钉鞋、杀猪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殊。我知道他们的本意不是说文学并不神秘,鼓励人们去学习;而是为他们自己的下作、邪恶、低能、满脑子的生意经找借口。我相信何满子先生说的,文学是承载着道德的;有昂扬的文艺就有昂扬的民气。
文学能铸造新的人格,破坏旧的伦理。这些是炒菜和裁剪衣服无法替代的。
至于《金钟》的作用,大的方面现在还看不太清楚,需要时间;另外,我们有许多地方做的不成功,需要继续努力。
小苏:你以为文学爱好者办自己的杂志,最需要的品格是什么?
杨:顽固。不唯上,不唯书,只唯人间正义的灯塔----也可以说是天地良心吧。
小苏:办刊一百期中间,让你最高兴的和最不高兴的是什么?
杨:最高兴的是,自己的兴趣爱好得到别人的赞同,并给一些人带来快乐。
最不高兴的是,“瞒和骗”文字大行其道,而讲真话引来别人一脸的惊愕。
小苏:你想给《金钟》的读者说点什么?
杨:帮助我们克服缺点;大家要坚决相信这世界需要好的文学,并且会有好文学,让我们一同努力!
五、“此地不许大小便”
自四月以来,朝鲜半岛上空又笼罩着不祥的阴云,最近,局势更加紧张,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刚放下的南方某报喋喋不休的还是韬光养晦,真不知道这“光”、“晦”要韬养到什么时候?
高人们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异常复杂,难道有人当着你的面打你的弟弟,却可以理解为不针对你?美国大爷和日本二爷把大炮架到我们的家门口,一边扭住朝鲜这个瘦弱的弟弟不放,口头上还说要美中共同拯救世界经济,试想,这么简单的事有人真的看不明白?
常见小城镇里的那些房屋业主,在墙头写着“此地大小便者是小狗”,意在警示别人不要污染我的“周边环境”。我们连业主的这点办法和姿态都没有吗?有许多的灾难是自己误导对手的结果,你不申明态度,人家怎么知道你的底线?和平本来是可以通过旗帜鲜明地亮出自家底牌,明确告知对方何为可以、何为不可以,这样就能阻止对方心怀侥幸或错误判断的冒险。试想,我们就是再韬光养晦,战火一旦真的烧到朝鲜,中国还能坐视?与其后来被动,何妨提前亮明身份:我就是朝鲜的大哥,打朝鲜就是打中国,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害怕这样说会激怒美国,光在那里不痛不痒地和稀泥,只能是养虎为患,给美韩日传递错误信息,最终给自己带来灾难。我们在自家墙头写上“此地不许大小便”又能怎的?
六、84万高三学生放弃高考
昨晚从电视上得知,今年有84万应届毕业生放弃参加高考。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我多少年里看到最大的新闻之一。主持人列举了一些网友的评论,请的两位专家嘉宾说了不少,我觉得他们说的都有一定道理,对这个现象的分析都比我周全精当。但我还是有话想说,我只能用自己生活中的那点经验来比喻。
八十年代初,我们这里刚有庙会的时候,有些外地来卖药的人,留着长长的胡须,身穿黄褂,手舞鬼头刀,神情肃穆地先在场子里闪展腾挪一番,然后卖他们包治百病的各种神药。老百姓摩肩擦踵,争先恐后,常常使卖药人蜡黄的脸笑成一朵花。越到后来神药越卖不出去了,任凭穿黄褂的人再怎么耍拳舞刀,连围观的人也很少。真可谓时间最权威!
我记得主持人对84万学生弃考现象说了一句话,“投资和收益不相符合”。这么看来,84万人的弃考,完全是经济现象了。
诗曰:高考恢复万民乐,人生大事唯登科。一夜寒霜百草折,八十四万开先河。
七、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
看了几集正在播出的电视剧《保卫延安》,这几年我总想说的一句话是:各位老师还是拍家长里短的生活琐事拿手一点。结婚离婚呀,三角四角恋爱呀,母子情呀,兄弟爱呀,商人成功、小贪落马,等等,此类剧演的有相当不错的,人物活灵活现,声情并茂,有那么一点点艺术的味道。一旦涉足革命历史题材剧,编剧先是毛手毛脚,举棋不定。既无可靠材料,有了也不知如何处理。演员丧失了所有的灵性,泥塑木雕般僵在那里,没有历史感,更无艺术性。
保卫延安中的沙家店战役,是扭转陕北战场局势、甚至解放战争局势的关键一仗,从设想到实施,毛泽东亲自指挥着彭德怀和西北野战军。但在电视剧中基本没有看到毛泽东亲自指挥作战,好像只是彭总在冲锋陷阵。史料记载,毛泽东每逢大战,事必躬亲,光为辽沈战役就发了七十几封电报,据说连发起进攻前给战士们吃猪肉这样的细节都不放过。毛泽东不过黄河留在最危险的陕北,一方面是拖住胡宗南的二十几万大军,减轻其他解放区的压力;还有一方面就是为了就近指挥彭总和西北野战军打垮胡宗南的进犯。
毛泽东是中国五千年历史上最杰出的战略家和战术家,就连美国人都说他指挥的四渡赤水等战役,比小说艺术夸张的诸葛亮还精彩。有的人在否定毛泽东的时候,把这尊战神描述成了只会叼着香烟哈哈笑的闲人,不说这么做的心术如何,单是历史这一关就过不去。
彭总地下有知,我敢肯定不仅不会领这些人的情,他老人家也会不安的。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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