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三十年唯一的巨变
改革开放三十年了,中国大地上或多或少的有成功者,也有失败者。二者因为个人社会地位的得失变迁,现阶段都在网上相互攻击。失败者要推倒重来,成功者则要继续深化改革。
改革开放开始于1980年,时年的我才六岁。当时我家分田抽签还是我代表全家抽的,原因是母亲认为我运气好,能给她抽个好签。记得当时在场的全队社员们个个都喜形于色,人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社员们要么老当益壮的仍旧吃力的在耕种着分给他们的几亩田地,要么外出打工或者经商办厂了。家乡的变化并不大,除了新盖的几栋小楼,绝大多数房子都是当年我儿时记忆中的生产队时的老屋子。一条泥涅的小公路是唯一的巨变。
家乡虽然破败不堪,但是并不代表家乡人就大部贫困,相反越是长满杂草,无人居住的人家,越是事业有成。例如我家,因为父亲在本地一名校任教,早在1990年代就将1988年修建的新砖瓦房卖给同村人了。随后父亲就在城里展开了房地产保值增值大运动,将所有储蓄都一一投入到房地产里了,现在退休在家的父亲拥有一间商用门面、二套商品房、一幢小别墅。但是父亲仍然没有停止为我们这些儿子们打江山,还在四处打听有没有人出售别墅,并多次携全家上对方家里实地采购。但运气不佳,不是价格谈不拢,就是别人捷足先登了,或者是法律纠纷等等原因。而为了买房,父亲还上了别人的当,亏掉了一大笔钱,但还是矢志不渝的奔波在购房大道上。家乡稍有点成就的人家大都不在老家乡下居住了,基本上都在城里购置房产,举家迁入城市生活了。城里无与伦比的交通、水、电等等生活生产基础设施是最大的吸引力。父亲退休后有一时期动了落叶归根的思潮,满腔热情的回乡考察,结果败兴而归。据父亲说,村上一到下雨天,无水无电,交通断绝。医疗卫生设施为零,生活日用品全部由两三个破烂不堪的私人小商店提供,商品残缺不全,仅仅供应一些质次价低的烟酒之类。至于肉类、蔬菜、米面则全靠自己生产或者驱车二十公里上城里采购。这也是为什么家乡人纷纷迁居城市的最重要原因。乡下恶劣的生活设施让久居城市的父亲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留在乡下的社员们则多属于哪种被社会竞争所淘汰的人,他们大多数表情麻木,对住在城里的成功者们即羡慕又嫉妒。于是有不少青壮社员便组成堂口,专门干点收保护费、放高利贷、开赌场、卖点毒品、或者是拐骗几个无知少女下广州做点皮肉生意之类的。至于投身官们做二、三奶的美妙情形在我村没有出现,这大概是我家乡的唯一遗憾。因为这里的水土原因,这里从来没有盛产过美女,只出产壮汉和黑脸婆娘。而哪些胆小怕事,或者说胆大力衰的社员们则只能听天由命了。每次回到家乡,总是见到他们聚集在哪家小店门口,就着一大块猪头肉,喝着一碗劣质的白酒,这种无厂无址的酒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包谷烧”,据说这种酒大多是用酒精渗水制成,喝起来风险极大,本村就有好几位喝此酒而身亡。
父亲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事业有成,家产百万有余。我则是个破落户,典型的蚁族。无正式工作,全靠打零工混日子,虽然美名其日艺术家,但其实只是个败落的广告画册设计者,每每靠给人设计几本画册维持生计。现代人人生不如意者十之有八九必是生计出了问题,没有几个人能例外。紧张的生活节奏我难以接受,所以每每有所谓的大公司来电请我加盟,我便回函委婉推辞了。我这一“清高”实为懒惰的行为,招致老婆大人的猛烈轰击,并多次以离婚相逼,终于将我推荐至一家大公司,这家公司大就大在上为政府下为房地产商们服务,我一入公司,先是悠闲的过了一个星期的无所事事的日子,接下来就大不相同了,先是政府宣传部门的画册,接着又是某某政协委员的摄影集,或者又是某家房地产公司的画册……,总之老板似乎有种非要把我分成两瓣人种来用工的。我被搞的头重脚轻,难分昼夜,于是错误油腔滑调的出现,于是我的工资也随之一扣再扣。当老婆大人看见天价的月薪即将化为负数的时候,不得不让我回归家中继续“清高”了。在业界总有几个受过我指点的同行叫我老师,我惭愧的很,其实我并不教书,也不育人,总是喜欢出风头,勉强装内行,假扮救世主之类的角色,因此每有同行遇上难题,总要喜欢指点别人一番。自以为成就不小,实际上是自欺欺人,肚子都填不饱,又如何有资历来指点别人哟?
废话说了一大萝筐,总有点叫人讨厌。回归正题,正是因为个人在人生上的失败,所以才对社会现行分配规则极为反感。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对分田到户后的家乡产生了恐惧,以前生产队的时候,人们之间相互信任,利益矛盾并不突出。我至今还记得当时四、五岁的我在大队医务室打针吃药都是免费的,分田到户后就要收费了。在生产队时,在田野里捉鱼,摘野果都无人干涉,而分田到户后,山林和池塘及各种小水库都有人承包了,我们这些八、九岁的小孩们依旧去捉鱼,摘野果,结果被大人追得满山乱跑。而如果被捉住了,则下场相当悲惨,至少会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毒打一顿。分田到户后,因为相互间免不了发生一些经济矛盾,大队的领导干部已经无法有效化解了,大人们经常相互打架,场面极为血腥,甚至于有时候打死人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至于打断手脚则是家常便饭。现在想来大概是在生产队的时候穷怕了,所以分田到户后才会为了几个西瓜,几个桃子之类的大打出手。人一旦有了欲望之后真是可怕。
正是因为从小就对分田到户后的村子不满意,所以我一直对所谓的改革开放和总设计有怨气,总是在心里想为什么改革开放不让我们小伙伴们开开心心的如生产队时代哪样玩耍,为什么分田到户,我们村天天打架,天天有人因一点点经济矛盾闹得悲剧收场,这是什么改革开放?当时我还小对这些问题理解不了,于是就去问父亲,父亲是个名校教师,在村子上算是个大知识分子了,但他总是以“能者多劳”、“多劳多得”、“打破大锅饭,不养懒汉”之类的来打发我。刚读小学的我当然理解不了,也不会用阶级之类的来分析。只是觉得小个子有点邪气,不如毛主席来的光明正大。因此无论父亲如何吹捧,我依旧没有好感。
后来读二年级后,我转到了城里小学,母亲也从农村来到城里工作。至此,我们全家都告别穷乡僻壤的村子。从而也失去了对家乡变迁的了解,又因为读书课业繁重,我从此形成了家-----学校一条线的生活方式,变的与世隔绝了。直到大学毕业才真正接触到社会,这时才发现我准备的太不够了。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所在的旅游局将我按排到某景区任办公室主任,说是主任,其实并不是什么坐办公室的官职,
每天的工作就是采购各种蔬菜、生活日用品、旅游品等等,早上要同职工们一道练习歌舞,到了晚上,还要同职工一起表演节目。除此之外,还要给经理们写汇报材料,甚至于打扫侧所之类的也要我亲自操刀。当时的员工们多是临时工,但并没有人愿意买我的账,因此指挥员工干点事是极其困难的。最惨的还是我生性蠢笨,对社会上的人没有观察力,一次外出采购商品,我雇用的一辆车将我几万元的烟酒拖跑了,结果这笔钱财损失要由我赔偿,当时一个月工资才几百元,结果可想而之。回家后被父母、老婆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由父亲掏钱赔偿。而此事之后,我采购时又接连被人偷窃,搞的我损失惨重。上了几年班,但工资几乎为负数。我实在无法忍受,就把铺盖一卷,回家了。回家后单位多次要我回去,都被我拒绝了。后来我听说接任的哪位主任,因为肥得流油被人举报,结果被调查贪污受贿达数十万元之巨,而这在只有几百元工资的时代可是笔巨额款项。老婆一直拿此事耻笑我,“别人做主任,腰缠万贯。你做主任,还要倒贴家里的钱给单位用,真是活雷锋。”我只能无语,我无能。有什么法子,我真是无能。因为无能,再加上在社会竞争中失败,所以我当时对小个子的怨气就更上一层楼了。
当时是九零年代,正是流行“三角债”、“下岗分流”的年代,而我自动下岗的壮举虽然让父、母亲大为不满,但是老婆大人却喜欢。老婆是个其貌不扬,但受琼瑶小说毒害很深的浪漫爱情至上主义者。因为我在景区工作,离家路途远,一年极少归家,老婆几乎无法见到我,只能靠电话维系爱情。因此,老婆对我的工作自然是分外仇恨。此次弃工作而归家的举动,自然被老婆大人误认为是爱情壮举,而大加赞赏。但无情的现实很快就让老婆大人将爱情抛弃了。因为我在本市迟迟找不到工作,只能靠老婆大人一人来承担全家三口人的生活费。日子过的极其紧张。而我的儿子刚一岁,于是我成了职业主男。每天的工作就是给儿子换尿布,洗尿布。有一日,我与老婆带儿子外出,偶遇老婆同学,于是二人欢快的聊了起来,偏偏这时,儿子不耐烦了,大哭大闹起来,要去玩耍。于是我习惯性的拿出职业主男的绝活唱儿歌逗儿子玩,儿子一下子被我引吸住了。老婆同学是个直性子的人,顿时大加赞赏“哇!你家这位,真是个好男人,最适合到育儿园上班。”老婆本来就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听到这话当时就气得不行,但是在同学面前又不好发作。回到家冲我大发雷霆,大有“黑云压顶城欲摧”的气势。于是第二天,我被老婆大人强行下放广东打工,从此正式成了打工仔。
打工仔的日子当然是不好过,我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靠电脑美术技艺混一碗饭吃,虽然技艺极差,但是仍然得到老板重用,每天加班到深夜二点右左,记得有次空闲时外出,猛照见阳光,刺的我眼泪直流,赶紧买了副太阳镜,才解决问题。哪时候,对阳光是即爱又怕。这种分不出白天和黑夜的日子并不是惨无人情,老板在高兴的时候,会时不时的掏出几百大元来交给我,“拿着,把你的兄弟们都领出去吃点好的。”这时候就是兄弟们最快乐的时刻,我甚至于有种回到儿时生产队时代的感觉。兄弟们一起大吃海鲜的日子,我至今难忘,哪日子虽然苦了点,但我真的好怀念。我算是幸运的,因为懂了点所谓的电脑美术,在广告公司混日子,并未受到血汗工厂厚待。同去的朋友们大多数难有这种好运,在短短两年的打工日子里,因为工作环境污染严重,有两位好友得了怪病身亡,据说老板付了几万元赔款,至于工伤事故更是家常便饭。最惨的是哪些不死不活的,我的某位好友,因劳累过度,在印刷厂被机器卷掉了一条手臂,仅得到十万元的赔偿,但几个月后,医院的医疗费就花掉了他的一半赔偿。数年后,我去他家探望,他家除了一幢用赔偿金修建的二层小楼外,家中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因为修了房子后,赔偿金就用光了,而只有一只手的男人,再也找不到工作了。于是贫穷就不可避免的降临了。他含着眼泪说“要不是舍不得我的娃儿,我早就寻死去了,活着害人哪!我现在废物一个了,你看我,除了浪费粮食,还有什么用哪?”我也是一个“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主儿,哪里有什么能力帮助他呢?于是只好送点钱,说点安慰的废话,匆忙逃走了。有什么法子呢?我无能呀!
写到这里,我不能不发点怒气,为什么广东把打工仔们创造的财富留在了广东,并用这些财富创造出了一片片的灯红酒绿,但却不愿意分享一点点温暖给哪一群血肉模糊的打工仔。苦难打工仔们带走了,财富广东留下了。除此之外,这个三十年的所谓改革开放还带来了什么。在这三十年里,我除了看到一幕幕越来越大的悲剧之外,并未看到任何奇迹。悲剧!悲剧!除了悲剧还是悲剧。
随着老婆大人对爱情的热情回升,我又被招回家中,不用再享受打工仔的优厚待遇了。回到家中,我拉了点小活,做了几本画册,就这样日子混到现在,发不了财,总算是混得个设计师的名声。一度有开门授徒的狂妄之想,后来又有倒卖QQ车之类的宏图规划。终因本人 无能,未能得到父母、老婆大人的支持而功败垂成。至此,大学毕业以来,我白忙活了十几年,依旧是两手空空。同学聚会,多次打电话、托人捎口信邀我参加。我听闻某某同学如今在中央组织部供职,某某同学开了个什么矿业公司,据说是专做出口矿石到外国这样大生意的……如此等等,听的我是羞愧难当。于是每每找理由拒绝,甚至于连同学偶然相见都要躲避一下才心安了。有什么法子,无能呀!
同学中从政的,也并非全部一帆风顺,倒霉蛋总是有几个,听同学说,某位李同学就不幸撞到枪口上,据说是曾经睡了保姆,又诱拐几名少女少妇之类的,因为是位局长的原故,所以未曾有事,这些大风大浪都安然度过了。哪知道,最后阴沟里翻船,他老婆将他举报了,原因至今都不明了。据说是吃醋。某位吴同学则是因为收人钱财不给人办事,结果事主怀恨在心,找了一位对他位子窥视已久的某位副局长将其暴光,结果是副局长如愿以偿坐了吴同学的位子,而吴同学则含恨入狱。如此之类的事件竞然发生在好几位同学身上,我自然是感叹加惊叹。对十几年来资改派的才能不得不佩服,有本事呀!资改派先生,毛主席能把鬼变成人,你能把人变成鬼。真是佩服!佩服!
同学中有幸为公务员的不是全部,与我同病相怜的占半壁江山。其中与我性情相近的也有几位,都对资改派恨的咬牙切齿。其实冷静下来,又都忍气吞声的过着各自的“清高”日子去了。倒是哪些种地的、扫大街的、扛大包的人胆子大的狠,在警察面前都敢破口大骂。警察叔叔如果要拘捕这些人,网上一传,立马全国沸腾。有时候,我很纳闷,倒底谁是流氓,谁是警察。后来,我明白了,有些警察是人民警察,有些警察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