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觞之祭:痛定思痛究病根

国觞之祭：痛定思痛究病根　　

——谨以拙文致祭汶川大地震　　

九万死难同胞兼论胡飞雪关于　　

“泡沫破灭”问题　　

老草根　　

前  言　　

鲁迅曾经沉痛地说过的一段话，对我感触极深，一直难以忘怀：“幼小时候，洋纸一到手，便觉羊臊气扑鼻，现在却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了。初看见血，心里是不舒服的，不过久住杀人名胜之区，则见了挂着的头颅，也不怎么诧异。这就是因为能够习惯的缘故。由此看来，人们——至少，是我一般的人们，要从自由人变成奴隶，怕也未必怎么烦难罢。无论什么，都会习惯起来的。”[1]我常想，这大概也是一般国人的特性罢——一种极无奈又极聪明的特性——尽快地摆脱过去的阴影，摆脱内心的苦痛恐惧和烦恼，尽快地适应新环境，进入新角色，从而使自己尽快地愉悦起来，即更“理性”地看待自己过去的一切不幸和灾难，甚至将这一极快的转变和曾经的不幸灾难看作是本事和荣誉——“生在盛世下做鬼也幸福”！[2]　　

且看，我们的阿Q前辈，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么：　　

“阿Q在形式上打败了，被人揪住黄辫子，在壁上碰了四五个响头，闲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阿Q站了一刻，心里想，‘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在的世界真不像样……’于是也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在阿Q的记忆上，这大约要算是平生第二件的屈辱。幸而拍拍的响了之后，于他倒似乎完结了一件事，反而觉得轻松些，而且‘忘却’这一祖传的宝贝也发生了效力，他慢慢的走，将到酒店门口，早已有些高兴了。“有人说：有些胜利者，愿意敌人如虎，如鹰，他才感得胜利的欢喜；假使如羊，如小鸡，他便反觉得胜利的无聊。……然而我们的阿Q却没有这样乏，他是永远得意的：这或者也是中国精神文明冠于全球的一个证据了！”[3]　　

所以，尽管一年前的明天，不，今天的十几个小时后，　　

在离我的陋宅遥远的大西方的四川汶川大地震中，仅官家公布的统计数字就有将近9万同胞死难和“失踪”包括5千多名学前学令幼少儿童、青年，尽管一时间国人中的绝大多数泪水如泉涌，救助更慷慨，且问责之声汹汹，天下鼎沸，但是，就在这随后的一年里，就又在各种愉悦的文艺体育表演、选美，震耳的伟大辉煌政绩、GDP新闻中，官家的一些人早已忙于歌舞升平，纸醉金迷，采阴补阳，躲猫猫，民间的一些人也早已忙于发新财，谋就业，还房贷，愁就医，闹上访，痛寻丢失幼子，甚至在“黑恶势力插手和少数别有用心的人煽动下”群起“向我党和政府挑衅”了。至于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老中幼小如山尸体，那一息尚存的父母丈夫妻子儿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早已在国人的习惯中消散殆尽——在伟大改革开放中，在伟大辉煌政绩、GDP中，国人早已习惯了太多的死难鲜血和哭喊，而汶川大地震，只不过多了几堆尸体，多了一些残破的家庭，多了几声更凄惨的哭喊而已！有啥办法？谁能挽回！！　　

当然，也有例外的少数一群，而不幸的是，我竟然也在其中。殊知，这例外决不是什么幸事，甚至荣耀，而只是徒增内心的伤痛而已。而且，尤其我的例外，除了以前一再坦白的生性愚蒙，更兼顽固，早先叫“榆木疙瘩”，阶级斗争年代叫“花岗岩脑袋”，时下客气一点儿叫“不与时俱进”。那特点就是：无论什么事，轻易不能记住，而一旦记住，又轻易不能忘记，还真有点儿像平滑的花岗岩，任什么狂风暴雨打上去，也留不下什么痕迹，而一旦被砸上一些伤疤，就可能永远不会消失。　　

还在去年汶川大地震发生以后，我就习惯性地收集了一些资料，到现在怕是已有三四万字了。然而殊不料，这些官家的民间的资料，竟成了时时刺痛着我折磨着我的魔针，使我不但未能淡漠、忘记——习惯，尤其是官家及其豢养的所谓权威专家的那一张张嘴脸，反倒时时活生生的浮现在我的脑海，从而又浮现出在大地震时看到的影像中的那血肉模糊的老中幼小尸体，那浸染废墟的可以汇成河流的殷红鲜血，那痛失骨肉亲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以至于，有时竟在吃饭的时候泪水纵横，几乎哭出声来。而这，就更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像是要将我整个地淹没。　　

所以，我就不得不还有话要说。　　

而就在写这前言的时候，难以自已的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老花镜，完全看不清所要写的字。　　

当然，我知道，这一次是又要犯大忌了。　　

也就在写这篇前言的当天深夜，我上网时又发现在网易的博客也被彻底封杀——和谐了，连“搜索“也找不到！我知道，这主要是《中国新生资产阶级官僚特权阶层简论》的三个短篇惹的祸。而去年在新浪的博客的被封杀，主要又是《我认识当今中国若干重大社会问题的基本出发点：阶级分析（上）》惹的祸，即决不让再发第二篇！至此，我还能时不时地发表一点儿文字的所谓博客也者，也就一个也没有了。剩下的唯一的路，就只有井冈山了！　　

两千多年前的孔圣人去拜访他仰慕已久的更圣人老子，老子便毫不客气地教导他：“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3]孔子是何等圣人！聪明深察博辩广大而又为王者尊者讳，生逢乱世而又不失忠臣孝子之名，自然是能全身而退。然而，这样的教导于我这样的冥顽不灵“不与时俱进”的花岗岩分子，就很有些对牛弹琴之概——我在中年时代的一封“上书”中就曾引用更冥顽不灵“不与时俱进”的花岗岩分子屈原的话：“虽九死而不悔”[4]！　　

所以，我还正愚蒙着，正顽固着。　　

唐山大地震，我们痛失24万同胞，且不说伤残者！　　

汶川大地震，我们又痛失9万同胞，且不说伤残者！　　

下一次的什么地方大地震，我们又要痛失多少同胞，且不说伤残者？！　　

此其一。　　

其二。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执政党，如果丧失了反思精神，不能接受教训，它，从而它的人民，还有出路——活路吗？！　　

所以，我就还是有话要说。　　

因为，我正愚蒙而且顽固地坚决认为：　　

习惯，泪水，　　

代替不了反思！！　　

代替不了接受教训！！！　　

  二00九年五月十一日下午，无风，雨还在继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