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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台:文怀沙哪来的“寓西湖秋社师从徐自华”?

火烧 2009-02-22 00:00:00 历史视野 1029
文章质疑文怀沙九岁随母寓西湖秋社师从徐自华的真实性,指出西湖秋社并非诗社,而是秋瑾纪念团体,其活动场所与历史背景存疑,引发对文怀沙早年经历的重新审视。

文怀沙大事年表 说:“一九一九年 九岁 随母亲寓杭州西湖秋社,师从徐自华(字忏慧)女士,启蒙作《咏纸鸢》:"破晓凌风去,莺儿许共飞。一丝悬碧落,日暮未言归。" 徐自华先生深信诗谶,改末句为‘好与鹤同归’。”

现在看来,这段“诗坛天才少年”闪亮登场的经历,十之八九也是个瞎话。且听我道来。

文大师如果确系1921年才出生,则“一九一九年九岁”云云自然便是瞎话一句。现在,既然文大师坚称自己早出生了11年,即生于1910年。也成。不过,不知文大师如果读到下面的质疑,能否解惑一二呢? 

第一疑,文大师九岁“随母亲寓杭州西湖秋社”。

上下文来看,“西湖秋社”、 徐自华、《咏纸鸢》,说的是一段文学因缘。徐自华是著名诗人,自是不假,而这个“西湖秋社”是什么?是“诗社”或什么文学团体吗?答案:不是诗社,也不是什么文学团体。

历史上的西湖秋社有两重指谓。一个指谓相当于“秋瑾后援会”,一个为迎葬和主持秋瑾悼念活动而秘密结成的小团体。沈惠金 <秋瑾之墓 风雨九迁> 说,民国初年“鉴湖女侠”秋瑾遇难后的次年,即1908年,正月24日,四百余人来西湖参加秋瑾追悼会并谒墓致祭。“会后,陈去病、褚辅成等人相约秘密成立秋社,推选徐自华为社长,决定每年秋瑾殉难日举行纪念活动。”很清楚,为了组织一年一度纪念秋瑾的活动,就搞了“秋会”这样一个团体;由于是秘密的,抓住了是要砍头的,秋会就不存在固定的活动场所。

既然没有固定的活动场所,文大师母子“寓西湖秋社”这一说似乎也就无从谈起。但,是否可以由此断定文怀沙是在说瞎话呢的?且别这样说,离1919年还早。上面提到的陈去病、褚辅成都是民国大人物,按下不表;徐自华则在后文再详加叙说。

辛亥年杭州光复,秋社社员褚辅成当上了浙江新政府的大员,主持浙江民政。随之而来“秋社”有了它的第二个指谓,这就是“秋祠”,即祭祀秋瑾的祠堂。陈象恭 <纪念秋瑾活动大事记(1908年—1981年)> 说,1912年,“浙江新政府允许秋社请求,拨西湖刘典祠堂为秋祠、秋社。”刘典是镇压浙江太平军志士的湘军将领,清政府为他建了“刘果敏公祠”。秋瑾生前从事革命活动时,常借此祠开会。沈惠金也说:“浙江省议会议决:在原墓址建造风雨亭,亭西边重建秋墓,没收建在附近镇压太平天国时的湘军将领刘典的祠堂,祠产拨归秋社,改建为鉴湖女侠祠。”

“拨西湖刘典祠堂为秋祠、秋社。”这样,秋社有了固定的活动场所,这就是秋祠。秋祠、秋社并称,实质是将两者的意义等同了起来。亦即,1913年起,秋社就是秋祠——“鉴湖女侠祠”。

文怀沙说他们母子“寓杭州西湖秋社”,说得典雅的不行。文大师有曾想过,你这样说,意思是你们母子居然住在了秋瑾女士的祠堂?这太让人惊讶了!

在中国,死人才可以住祠堂,活人是万万不可的。

民间的传统,祠堂是祖辈灵位的归置地,活人祭祀死人,设灵怀思,早晚焚香。在农村,祠堂是一村一寨神圣的重地,在城里也一样。严格而论,祠堂不但不可以随便开放,更不可以住人。不仅如此,按照中国的风水学,已故的先人称为“阴”。修宅子不宜距离祠堂过近,否则阴气太重,会干扰生人元气,造成忧郁及精神紧张。“国学大师”竟然不知道这个常识。当然,祠堂是可以集会的;在祠堂召开宗族会议,论是断非,也是民间常有的情形。不过这与“寓”是两回事。

由此推察,文怀沙所谓他和他母亲曾经“寓” 居“鉴湖女侠祠”,在今天或许可行,没人骂你,但若时光退回到上世纪的10、20年代,这可是一件万万不可的事情!翻看历史,秋社同仁为了捍卫秋瑾的英灵,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而文大师所说的这一年(1919年),秋祠出了一件大事,浙江省长齐耀珊拟把秋祠发还给刘典后人。秋社全力争持,最终让齐耀珊罢议。可见“鉴湖女侠祠”在秋社同仁心目中的地位,那就是一块不容侵犯的圣地!

退一万步,文家或许有什么特别的神通,大到能让秋社对其网开一面呢?有这点好奇,我便去查百度的 <文怀沙> 条,大失所望,原来大师的幼年竟是这般的寒惨!文怀沙出生在北京西城外一户平民家庭,家境贫寒。巨大的生活压力使得文妈妈“终年卧病”、脾气“十分暴躁”; 文大师从小感受到的,是“压抑和阴暗”、“ 从小忧郁寡欢”、“童年像一个阴森的梦”、“9岁起就有了失眠的毛病”!不过让我们欣慰的是,尽管生存的环境是如此的恶劣,而我们的大师仍一如既往的“聪慧过人,12岁便能背诵《离骚》”,云云。

文小朋友的这种家境,瞬忽间竟跟民国大儒陈去病、民国女侠徐自华这类传奇人物扯上了干系,怎么听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而沈惠金描述的祠堂内的气象,“西湖秋社内高悬秋瑾大幅遗像,冥幡招展,挽轴高挂”。这等“儿童不宜”的所在,“从9岁起就有了失眠的毛病”的文小朋友竟然毫不畏惧住了进去,可曾忆起?整夜整宿的睡不着,一抬头……,哇!毛骨悚然……。

据以上来判断,可以肯定地说,文怀沙称其1919年九岁时“随母亲寓杭州西湖秋社”,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谎言。

顺带说一句,秋祠后来又有了周折。1924年,孙传芳主浙,一纸公文将秋社指还给了刘氏后人。直到1927年北伐成功,秋祠才又回到了秋社手中,但“风雨亭柱木为白蚁侵蚀,全部坍毁,……祠宇坍损严重,经徐自华及陈去病捐款二千元,又向社员借款二千元,进行修建,始面貌一新。”(陈象恭)抗战胜利后,秋祠改作了中兴国民小学。从此,秋祠不复存在焉。 

接下来说第二个疑点,“师从徐自华(字忏慧)女士,启蒙作《咏纸鸢》”。文怀沙是否有可能“师从”徐自华吗?

文怀沙要“附凤”,这“凤”有二位:一位秋瑾,前面说过,再一位是徐自华。目的不外乎和和鼎鼎大名的女侠秋瑾、徐自华扯上干系,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价。反正,都死无对证了。

徐自华是著名诗人自是不假,但从“西湖秋社、 徐自华、《咏纸鸢》”这上下文看,要表达的意思,显然把西湖秋社想象成了一个“诗社”。前面说过秋社不是诗社,它是一个祠堂加上一个“秋瑾后援会”的合成起来的意思。 秋社没有出过文学刊物,倒是在湘浙争灵、秋瑾还葬、维持立地、迎洽孙文等一系列事件中,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故它只是个社会事务性质的团体,与文大师想象中的文人骚客兴会一堂、浅斟低唱打造文学声势啥的,大相径庭。

文大师误把祠堂当诗社,又误把诗社当秋社,总之,搞错了平台。他倘若提南社,倒还有几分像。

徐自华女士是南社社员,中国近代著名诗人。1909年,她加入近代大儒陈去病、高旭和柳亚子先生共同发起的南社。柳亚子先生曾颂赞其词作与李清照词相媲美,足见评价之高。南社是在“五四”新诗运动出现之前,在中国最具影响力的诗社和文学团体。然而,使徐自华得以饮誉近现代中国的,似乎不是她的诗词作品,而是她的为人。

作为秋社的初任社长、同盟会会员,徐自华是秋瑾至死不渝的挚友和盟姐。她一生任侠好义,赞助革命。桐乡史志办 <徐自华> 条记载:徐自华(1873—1935),女,宁寄尘,号忏慧,今桐乡市崇福镇人。祖父是光绪进士,官安徽庐州知府;父亲是诰封奉政大夫。自华十岁即解吟咏。1900年夫亡寡居,以诗赋自遣,并任浔溪女学校长,立志树人。

1906年春,秋瑾经褚辅成介绍到浔溪女学任教,与自华相识,两人义结金兰。是年,自华入同盟会,以豪资资助秋瑾举义;秋瑾亦以“埋骨西泠”托付身后。1907年6月6日,秋瑾遇难,家人不敢安葬。自华风雪渡江,去到绍兴,迁柩至杭,买地下葬于西泠桥畔。后与陈去病、褚辅成等密结秋社,誓言继承秋瑾之遗志,被推举为秋社社长(民国后孙中山曾任名誉社长)。1908年9月,清廷以秋瑾同党罪通缉徐自华、吴芝瑛。自华闻讯,避居上海,幸未罹难。

以上事迹,足以说明徐的家境甚好,且极重义气,是一位女中大侠。同时,她还是一位坚定的旧民主主义革命的先行者。

1909年,徐自华借浙江都督府政事部长褚辅成的力量光复了家乡石门全县。辛亥革命后,她排除阻力,为秋瑾营墓建亭于西泠。1913年起,她受孙中山指派去上海接办竞雄女校(秋瑾号竞雄),作为同盟、光复两会在上海的据点。自华以秋瑾精神勉励学子,竭尽全力办学,一干就是14年,作出了很大成绩。桐乡史志办 的资料说她“惨淡经营,由小学扩充为师范、中学。”直到1927年,秋瑾逝世20周年时,其女儿王灿芝(中国留美第一个女飞行员)已长大成人。徐才将女校的校务交给王接管。

这期间,徐自华还奔走于苏州与上诲间,策应讨伐袁世凯称帝。其妹徐双韵在《记秋瑾》中说:“一九一六年袁世凯称帝,蔡锷起义,浙江也变相独立,……同盟、光复两会留沪会员在竞雄协商抵抗,图占苏州,决议推竞雄教师陈去病与家姐到苏,侨装母子进香,辟室苏台旅馆,指挥一切。……军警包围苏台,将加逮捕。家姐以急智密藏图记及旗帜于裹腿之内,空手从边门脱验,陈亦侨装遁去。”之后,1920年,自华曾随孙中山赴粤参与革命活动,不久返回上海。

以上事迹,说明徐自华还是一位极有有爱心和非常重视教育的实业人士。也点明了,文怀沙标榜自己1919年在杭州秋社“师从”徐自华,给人的感觉徐当时活跃在杭州,与事实并不相符。诚如前述,从1913年直到1927年,整整14年,徐自华都活跃在上海与苏州,一门心思扑在上海竞雄女校的校务和革命活动上,基本无暇顾及杭州秋社的事务。这一来,文怀沙到底有没有见过徐自华,徐自华有否教授过文怀沙,全都成了问号。

反过来,果若文怀沙有幸在幼年结识了徐自华,并拜其为师,试想,以徐女侠提携后学的心情之殷、以其一生行事之任侠仗义、突然间,发现了文小朋友这样耀眼的的童星,该是何等的欣喜欢悦?再者,以文小朋友家境之贫寒、其母之刁蛮和不近情理、以文小朋友拜“师”“名分”之已定,又以徐女士在上海正担任着竞雄女校校长之便利,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徐女士对于这位极具潜能的九岁童星,她能不帮助和提携吗?直接地,把文小朋友带到上海进她领导的学校,这样一来,不仅确切了师生名分、更提供了炼就“国学大师”的坚实平台。毫无疑问,果真有这一段,则必成为文坛最亮眼的佳话。果真徐女士这样做了,可以想象,“民国女杰慧眼识出国学大师”这类纪实和感叹文章,必定俯拾皆是。毕竟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文怀沙确非什么等闲之辈,他是“大师”、是“第一人”。

遗憾的是,我们从读到的大量介绍徐女士的资料中,根本找不到“文怀沙”这三个字(文大师自己推介的除外),这有点怪。虽则徐女士起似的有点早(1935年),但毕竟名气大,朋友多,而好事者众,不可能不留下点滴的相关文字。另一方面,在文大师的自我推介里,有关其“恩师”徐女士的,从9岁到18岁竟然是一片空白!

很清楚,那就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徐自华女士收文怀沙做学生这档子事,甚至一点说,徐女士根本就不认识文小朋友。舍此别无解释。

攀龙附凤,是中国文人的传统,倒也无可厚非。孔子三千弟子,非止颜回一人最勤奋、最懂得君子之道。杨雄《法言·渊骞》说:“攀龙鳞,附凤翼,巽以扬之,勃勃乎其不可及也。”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巽是风神)。勃勃扬扬,不可谓不壮观。唯恐者,过头。过则危栽。二十二岁栽倒,无碍;四十四岁栽倒,还可以爬起来,若是到了八十八岁还要栽倒,那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铃兰台

2009/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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