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从《红旗谱》到《闯关东》

再说从《红旗谱》到《闯关东》

作者  苏  杜

时间  2008-02-16

我的《从“红旗谱”到“闯关东”，是告别革命还是酝酿革命》在《乌有之乡》“文艺新生”上发表之后，“天津蛰居斋”的“周舆”先生跟了一篇文章。看了周舆的文章，说真的，我只能说，我的贴文没有写错，但还远远不够。说《闯关东》是图解现实某政治的力作，是在为“新阶层”提供一点“历史证据”，是在“告别革命”，它也是在“酝酿革命”，但这一切太肤浅了，除此之外， 《闯关东》更是在“彻底否定中共与革命”的方向上迈出了的艺术而踏实的一步。

的确，周舆先生说的没有错，朱开山的形象只能这样教育人们：“地主（东家）与长工们基本都是同劳动的，而且长工吃的也不比东家差。这样的地主，其实就是中国地主的常态。陈忠实《白鹿原》中的地主也是这样，他们不过是勤劳致富的农民。”  “中共从莫斯科搬来一个新奇的历史理论，那就是阶级斗争理论。按照这种理论，中共要消灭地主阶级（在很多情况下包括肉体消灭）。” “中共消灭的地主，其实绝大多数就是象朱老三这样的人。” “剥夺地主土地的均贫做法，仅仅是农村无赖和痞子所欢迎的，也仅仅发生于天下大乱的时代，那无疑是中国历史的逆流和最黑暗的一页。” “在《闯关东》中，我们学到的是，能饶人处且饶人，创造饭碗远比抢饭碗和砸饭碗要高尚和高明得多。” 周舆的解读，胜过了央视省视各种媒体为《闯关东》的所有造势，胜过了市委宣传部省委宣传部官方机构的一切力挺。周舆的解读，实在也是解开许多国人迷茫的钥匙。什么“社会转型”呀，什么“和谐社会”呀，什么“法制观念”呀，什么“不包括毛泽东”呀，什么“解放思想”呀，一系列语焉不详的名词呀，术语呀，座谈呀，拍砖呀，到底在说什么要什么做什么，周舆的文章戳破了一块块窗户纸。 “莫斯科的新奇理论”，“消灭地主的历史逆流”，“无赖痞子的黑暗一页”，真是“彻底”到无以复加。中共呀中共，这是你执政下的主流媒体吗？这是你领导下的各级宣传部门吗？既然如此，既然《闯关东》如此大放异彩，你的几千万党员，还能坚定什么共产主义信念，还能坚持什么四项基本原则，还能高举什么社会主义旗帜呢？

        我的文章，比起周舆的文章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真是太小觑了主流意识形态。我还幻想从中华文化文饰丑恶装点盛世的角度说出一点什么道理来，还幻想说明这些文饰与装点实在是酝酿了造反与革命，这真是书生气十足！我那些吞吞吐吐、拐弯抹角的文字，比起周舆的直言快语、一语中的，直截将中共理论、革命黑史押上审判台来，真是羞愧得不能自己！

        不过，我还是不惴冒昧地建议周舆先生一句，你当前还是最好继续在“蛰居斋”里蛰居一段时间为好，如此直言不讳地“彻底否定”，还为时尚早。“莫斯科的新奇理论”也好，“消灭地主的历史逆流”也好，“无赖痞子的黑暗一页”也好，或者“中共”也好，虽然很为你与“勤劳致富、个人奋斗、利用游戏规则成功”的朱开山家族所恨恨不已，这些还是保障“社会和谐”的最为难得的“和谐资源”。这可能是周舆先生你一时还没有想到，但恐怕正是一些人的一种心思，与你的路数不尽一致的。 无数“无赖痞子”还相信“新奇理论”多少还在讲，“消灭地主”还有几个人认为是“正流”，“中共”的牌子还挂着，如果“无赖痞子”们一句“新奇理论”也听不到了，朱开山的“政治诉求”全部实现，“中共”牌子摘掉，那“和谐社会”究竟会怎么样，“奋斗”的“个人”们是不是都能“成功”，包括先生你的“蛰居斋”是否还这么安宁，还实在难说的很。我也不是幻想讲什么“唯大英雄能本色，极高明而道中庸”，希图与周舆先生们“和为贵”，相互“宽容”， 我还没有修炼到那种高明程度；我只是想向周舆先生说明，你对“新奇理论” “消灭地主” “逆流黑暗”的恨恨不已，恐怕还得更加恨恨不已下去，因为，被剥夺是令人愤怒的，被压榨也会让人反抗，但被欺骗，被蒙蔽，其愤怒与反抗会更为强烈，更为彻底。周舆先生很恨恨不已于中共“从莫斯科搬来的新奇理论”，很恨恨不已于“消灭地主的逆流黑暗”，但我要告诉先生你和你们，那“新奇理论”对付中国的事情还很不够，中国革命虽然很时广猛惨烈了，也仍然差得远，消灭朱开山型地主的革命会更广猛与惨烈。除此之外，我实在也想不出更新的话来，还是重复一下前文中的老话吧，《闯关东》比起前辈们的文饰精品装点大作来，也包括你所感叹的精品与大作，还差到不能相提并论，文饰的才气，装点的手段，还拙劣到上不了台面。多的也不必举了，单看一下朱家老大一会儿连条狗也不如，一会儿又好汉到民族英雄，白脸黑脸地随便抹，以及“那文”打牌救驾、八旗子弟富极无聊的声色犬马斗虫耍牌也成了先进生产力的胡编乱造，要凭这种玩艺儿来实现周舆先生你的抱负，恐怕还是望寄有误，再者，国人们在看舞台小天地之外，还在看天地大舞台，活生生的朱开山比李幼斌装扮的朱开山更抢眼，所以，请你在屈尊“斋”里再“蛰居”一些时日，另想些更高明的主意吧。

附：

从朱老忠到朱老三——中国历史正在被改写

文/周舆

    不知不觉间，中国历史正在被改写。这是一个好现象，从中透露出中国走向进步的些许消息。

    1957年，梁斌的《红旗谱》出版了。那里面的主人公是闯过关东回到冀中老家的朱老忠，他的主要事迹是领着穷哥们与地主恶霸冯兰池斗争。后来，在“党”的领导下，他们的斗争取得了胜利，并融到伟大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洪流之中。

    时隔半个世纪，在电视屏幕上又出现了一个农民的形象，他就是《闯关东》里的朱老三（朱开山）。山东的朱老三应该是朱老忠的叔叔辈了，跟朱老巩一样也闹过义和团（做过义和团的大师兄，亲手杀过不少“洋毛子”），又跟朱老忠一样闯了关东。不同的是，朱老三没有满腔怒火地回到家乡复仇，而是让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们成为《红旗谱》里让朱老忠们厌恶的财主。

    梁斌的《红旗谱》写得很“生活”，用的是农民的语言，讲的是农民的故事，但方向却是革命和正确的，因此梁先生英明而伟大地制造了一部主旋律的典范之作。在《红旗谱》里，梁先生没有把农民革命演绎成一个活报剧，而是试图揭示革命的历史必然和内在逻辑。比如在朱老忠大闹法庭那一场，作者让老朱慷慨陈词，揭示了冯老兰雁过拔毛、拉屎也要拉在自家地里“贪婪”“吝啬”的本性，从而似乎在道义上也战胜了这个恶霸地主。

    在《闯关东》中，我们看到朱老三挣的那份家业是九死一生拿命换来的。如果不是他有过人的胆识和一身工夫，在土匪、恶霸、土豪、兵痞无休无止的滋扰中，不要说发家致富，就连一家人的性命也朝不保夕。我们看到，朱老三从来没有怀疑过游戏规则，而是利用它达到成功。我们看到，他的成功几乎都来自个人奋斗，而非剥削和压榨。我们也看到，真正恶的势力是那些手握印把子和枪杆子的人以及人性中的恶。在各个阶层里都有坏人，也有好人。而不是某个阶层就应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在《闯关东》中，也出现过地主与长工的对话，不过这一次道义与真理似乎在地主那一方。在放牛沟，当朱老三的大儿子（少东家朱传文）责怪偷懒的长工们说是朱家养活了长工，长工头也急了，说道，是谁养活谁呀。显然，没道理的一方是长工们。编剧既没刻意拔高长工们的境界，也没有刻意贬低他们，只是如实地写上一笔，并且也给了长工们说话的机会。这是历史性的一笔，我为编剧的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笔喝彩。——他已经懂得真历史，而都不屑细说了，只是照实描绘，让大家自己去品位。

    在《闯关东》中，地主（东家）与长工们基本都是同劳动的，而且长工吃的也不比东家差。这样的地主，其实就是中国地主的常态。陈忠实《白鹿原》中的地主也是这样，他们不过是勤劳致富的农民。在南方也是这样，毛伟人在回忆中就曾经抱怨过，小时候他吃的饭甚至还比上家里的长工。

    然而，中共从莫斯科搬来一个新奇的历史理论，那就是阶级斗争理论。按照这种理论，中共要消灭地主阶级（在很多情况下包括肉体消灭）。假如朱老三活到1949年，无论他是地主还是资本家，那都没什么好果子吃的。中共消灭的地主，其实绝大多数就是象朱老三这样的人。这种理论告诉我们，消灭了地主阶级，农民交出土地，进了公社，中国农村就会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但事实恰好相反，公社化仅一年，中国就遭遇了几千年历史上所仅遇的一次特大的饥荒；同时，土地公有制非但没有唤起农民生产的积极性，倒是安徽小岗村的村民们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偷偷地分田单干。

   正是对富裕和自由的不断追寻，让中国农民们自强自立、奋斗不息。剥夺地主土地的均贫做法，仅仅是农村无赖和痞子所欢迎的，也仅仅发生于天下大乱的时代，那无疑是中国历史的逆流和最黑暗的一页。所幸的是，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白鹿原》、《闯关东》和小岗村的村民们告诉了我们历史真相，而象《红旗谱》、《金光大道》那些玩意，劝大家还是少看或不看为佳。——尽管他们在细节上也尽量写得“真实”和“艺术”。

    也难怪，现在的历史没人看。因为学院派写的历史既没不提供真理，也不提供乐趣，他们只是一些垃圾。相反，倒是一些作家，一些文学影视作品承担了揭示历史真相的使命。80年代初，是任光椿先生的一部《戊戌喋血记》第一次肯定了戊戌变法的正面意义，从而改写了历史；而后，我们看到主流作家陈忠实写的《白鹿原》，在主流文坛大放异彩；现在，我们看到象《走向共和》、《闯关东》这样的作品相继问世。中国的近现代历史正在被重新书写。在《闯关东》中，我们学到的是，能饶人处且饶人，创造饭碗远比抢饭碗和砸饭碗要高尚和高明得多。

    我们只有正视过去，才能创造美好的未来。我们中华民族从来不怕苦难，但我们不能容忍再有人把我们故意往沟里带。

周舆于天津蛰居斋 2008年1月28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