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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现莉:很久没有掉眼泪了——沉痛悼念许可同志

火烧 2007-07-18 00:00:00 网友杂谈 1025
郑现莉沉痛悼念许可同志,回忆其生平与贡献,表达深切哀思。文章提及许可同志为滋根基金会负责人、乌有之乡创办者,年轻马克思主义者,引发对理性与情感的思考。

很久没有掉眼泪了

——沉痛悼念许可同志

郑现莉

许可同志曾经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u/1279617301

  几个小时之前,许可,滋根基金会中国项目区的负责人之一、乌有之乡书店和网站的最初创办者、年轻的马克思主义者、我多年的老朋友,因心脏病医治无效去世了,年仅31岁。

  噩耗是通过手机短信传来的。几天之前我在北京的时候,还有消息说他病情很稳定,我竟没有赶往医院去看看他。

  夜,是如此的深,可我却毫无睡意。我要写点带有感情色彩的东西。

  随着岁数的增加,见的各种各样的事情也多了,人也许真的是越来越难以动感情了。对我这颗从初中起就极端迷恋数学的理性头脑来说可能就尤甚了,在此之前,只有三次落泪的经历还依稀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而今晚,可算是第四次了。

  第一次大约是我上初中的时候,村子里刚刚通了电,有了一台黑白电视机,主人家每天晚上都把它搬到院子里象放电影一样,全村几十号人围坐在一起,其实它仅仅能收到两三个地方台。每当周末我从学校里回到家时,也会经不住它的诱惑。有一次电视里播放的是刘德华主演的那版《神雕侠侣》,当小龙女将那颗唯一能救她性命的绝情丹抛入深谷中的时候,我第一次意识到男女之间的感情可以超越对生命的珍视,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第二次应该发生在1995年的上半年我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我刚刚经历了人生也许是最惊险、最关键的一关,在命运的照顾和自己的努力下,我终于进入了当地的一所重点高中。一天晚上,学校组织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名字早已经忘记了。故事发生在红军长征过彝区的时候,为了试探红军,彝族武装让一名少女赤身裸体躺在红军必经的路上,而他们埋伏在两边。红军派出了一个小战士,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用树枝挑着衣服一步步地靠近女孩,盖在她的身体上。误会解除了,当天的篝火晚会上,少女邀请男孩跳舞,感情就此萌发。第二天红军开拔没多久,男孩因为违反纪律拿了群众一点东西,被枪毙了,就葬在村边上。那名少女终身未嫁,常常站在村头等待着他还能回来。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心爱的人其实一直就在她身边。听到电影里的这一解说词,我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因为在我边上不远处,就坐着我暗恋的那个优秀的女孩。记得泰戈尔曾说过,人与人之间最远的距离,不是高山阻隔,而是我坐在你的对面,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从此以后,我深陷其中,多年不能自拔,及至今天也还对我的生活发生着影响,尽管她高二考上北师大以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自从她2000年毕业之后我们只见过两次,即使今天再见面也未必有多少共同语言了。我后来了解到,剧中男孩的原型很有可能就是毛泽东的妻弟贺敏仁,他是贺子珍的弟弟,16岁就参加革命了,在长征中经过藏区的时候,他违犯纪律进入喇嘛庙拿了几个铜板,被谬传为拿了1000块大洋,在没向毛泽东请示报告的情况下就给枪毙了,一直到长征结束毛泽东才得知,但也只说了一句“红军就是要有铁的纪律”。

  第三次发生在我大学毕业之后进入《中国改革•农村版》没多久。董达原是河北省秦皇岛市青龙满族自治县人,因修建桃林口水库搬迁到抚宁县榆关镇,因为补偿款不到位及其他原因,他成了当地的上访代表。他的胳膊原来受过伤,植入了一根十多厘米长的钢钉,在与“人民警察”的一次身体接触中,钢钉被抽出足有两厘米。我见他的时候是在2002年8月下旬的一天上午,最初是赵岩接待的,后来他让我也介入其中。中午的时候,赵岩、我、董达,记得还有另外两名上访代表,一起在杂志社边上的小饭馆里吃饭,饭菜刚上来没多久,董达伸出了他那只胳膊给我看,钢钉周围早已经化脓了,很恶心,我顿时失去了胃口,强忍着没有吐出来。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又一次落了泪。后来,在社会各界的压力下,秦皇岛市又给他们这一万多移民补了一些钱,但依然没有达到国家法定的标准,移民中的几个代表还被劳教了一年、两年不等。再后来,在赵岩那里又见到过董达几次,其时他的胳膊在别人的捐助下已经在医院里重新做了手术治好了。但他们所反映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完满的解决,他们所举报的腐败问题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惩处。现在的他还好吗?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我第一次见到许可应该是在2003年的年初,他和另外几个朋友刚刚从贵州来到北京,在回龙观城铁口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打算在北京开一家书店,销售、宣传能反映底层民众利益的进步书籍。一个周末的早上,我的一个朋友拉我一起去看他们。走进屋子,满满的全是他们托运过来的旧书,大部分是政治、经济、历史、哲学类的,还有经典理论著作。除了书柜、餐具,没有什么别的家具,他们全都打地铺睡。能看出,他们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对社会问题有自己独特的思考,不然是不会逆社会潮流做这些事情的,我当时就对他们这个计划的商业可行性提出了质疑,但他们还是坚持下来了。

  后来见到他就是在北航西门了,乌有之乡书店已经开张。他的那些旧书没有摆在柜台上,摆上的这些书内容都很好,这里逐渐成了我的一个精神家园。由于那时很忙,其实去的次数并不多。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离开了那里,好在继续主持书店的人也是我的老朋友,知道他去了滋根基金会,主要在贫困地区支持中小学教育的发展。这应该跟他在大学的经历有关,那个时候他就组织学会,发动大学生们捐款捐物,然后分门别类将这些东西送到农村去。虽然我也做了一些农村工作,但和他相比,明显少了一些感情因素在里面,相反在工作中我是尽量避免这些的。

  去年再次见到他,我们已经有两年多没见面了。大约是8月初的一天晚上,我随着他到滋根基金会在沙河创办的一所社区学校。在路上,我跟他开玩笑,问他为什么还不找女朋友,还说要不要我帮他介绍,其实那时候我也和他一样。他比我还大了几岁,已是“而立”的人了,但看上去很年轻。他笑了笑回避这个问题,同行的人也都对此保持沉默,我就预感到这里面有问题。当晚,基金会的于鲁平【我常常喊她“小平同志”】悄悄告诉我,他的心脏有问题,不能结婚。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确身体显得很虚弱,不能拿重东西,多走几步路就气喘,说话也柔声柔气,我原来还以为他性格本就如此呢。

  再后来,我们见面就多起来了。接触最长的一次是我们,还有另外几个人一起到基金会在河北青龙的项目点去。到达的当天晚上,我和他住在一个房间里,夜里他气喘的很厉害,声音很响,连床板都在晃动。尽管如此,他还是和我们一样跑了很多地方,事无巨细,考虑的非常周到。他的特点就是做事非常认真,任何细小的事情都不放过。给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去年滋根基金会要从梁漱溟乡建中心借调一名学员去他们那里工作,为此要签订一份合同。他通过电话和乡建中心的工作人员就合同的每一项条款都仔细商讨,各种可能性考虑的都很周详,时间长达两个多小时,几乎使得乡建中心都失去耐性了。

  今年年初,他的病情加重了,做手术需要二十多万,尽管他有医疗保险但还差着不少,我的朋友们都在想办法为他捐款。我的经济状况一直就不太好,我口头许诺认捐1000元,但我当时只能拿出500元,然后我又从在北大念书的一位美国留学生那里募捐了600元,这样我拿着这些钱去了他的住处。中午在他那里吃了饭,临走时借了一本《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我没有医学知识,看不出他和平常有什么区别,还是那样的“温文尔雅”。随后不久他就住进了医院,我也因为工作关系离开了北京。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永别,剩下的那500元我竟没地方捐了!在我遇到北京的一些老同志的时候,我有时候会想到这个词,老是担心再也见不到了。但从来没有将这个词和我的年轻朋友们联系在一起,总觉得这个词离我们太遥远了。

  我要对你说,放心地去吧,你的后来者越来越多了。

  我们都是时代的产物,没有这些年社会矛盾的急剧演化,我们不会认识,更不会走到一起来。在人的成长过程中,家庭的影响非常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社会因素。

  他比我早几年上大学,那个时候的大学生比今天优越多了,学校里涌动的是创业的激情、出门赚大钱的冲动,乡村里的贫困离他们很遥远,根本进不了他们的视界。在这样的情势下,许可开始做乡村工作,是需要点精神的。也许是家庭教育给了他一颗同情心,一旦与日益贫困化的农村现实碰上头,创举也就产生了。我没有考证过,他所在的学会是不是中国大学中最早的三农类社团,但至少也应该是较早的一个吧。后来李昌平的《我向总理说实话》出来后,大学中的三农类社团如雨后春笋一般,乡建队伍蔚为大观,日益壮大。

  近年来,社会矛盾日益向知识群体展现其狰狞的一面。受到过高等教育的这些年轻人,再也不是天之骄子了,面对日益高昂的教育费、医疗费、房价等,以及日益严峻的就业市场,我们再也自信不起来了。于是,学校以及主流媒体交给我们的所有信念,都应该在这一社会现实面前接受最严格的审判。究竟有哪些是应该为此负责任的,哪些是应该被抛弃的?

  现实的逻辑永远高于理论的逻辑,再顽固的头脑也会在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历史一再为此做出注脚。

  在网络时代,知识精英们垄断社会意识形态的难度越来越大了,事实证明,技术进步不是在阻碍人类社会往前发展,而是促进人类认识人类社会自身规律的巨大进步力量。我们应该欣喜地看到,网络上的年轻一代,对各种社会理论和中国自身历史的反思大大加深了,而且速度也在越来越快。在我1997年来到北京的时候,曾几何时,历以宁、吴敬琏、茅于轼之流的权威是不容置疑的,并且当时也很少有人认为有质疑的必要,在年轻学子中更是如此。但时过境迁,变化如此之大真是令人难以想象。这表明,年轻一代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了,他们已经开始逐步摆脱主流精英对他们的洗脑了,尽管还有更多的人还没有意识到他们早就已经被“洗”了。

  但是,反思还需要深入。我们不仅要知道今天的社会是什么样子,还要弄清楚它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远景轮廓已经慢慢显现出来了。

  记得有一位物理学家说过,死在量子力学大发现之前是最不幸的。同样,你在思想解放的曙光来临之前离开了,也是不幸的。而活着的我们是幸运的,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浪费眼前的一分一秒呢?

  起来吧,拥抱曙光的到来,这是青年一代最光荣的使命,这是对先行者灵魂最好的告慰。

永远跟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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