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里的经济社会学
《通天塔》里的经济社会学
刘 辉
上世纪60年代,美国社会心理学家米尔格伦提出了“六度分割”的理论:只要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与任何一个陌生个体建立联系。就像影片《通天塔》所表现的那样,十二个人、四个国家、一次偶然的事件,皆源于那一声无意的枪响……命运交织的罗网将不同种族、地域、文化背景下的灵魂纳入其中。世界上的每个人之间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这种关联的丝线是多么的微弱,即使我们意识到对方的存在,但我们还是听不见对方的挣扎呼喊,就算听到依然无法理解无法进行有意义的沟通。
《圣经•创世纪》第11章记载, 创世之初,普天之下的人类同操一种语言,出于骄傲,人们想建一座通天之塔,以证明自身的无所不能。上天知道后,对于人类的骄傲感到非常恼怒,便将人类拆散到世界各地, 分化了他们的语言,于是人们无法交流,最后筑塔的梦想成为泡影,而人们也从此不再沟通、交谈与倾听……
影片《通天塔》正是借用了圣经这一经典作为隐喻。它在最后的献辞写道:献给我的孩子。最暗的夜,最亮的光。
什么是最暗的夜?发生在4个国家,12个人身上的悲剧,无法沟通的悲剧。
美国夫妇:从一开始,妻子就不停的追问:“为什么来这里?”丈夫一直在辩解:“最后再试一次。”可见,他们的婚姻出现了沟通问题。
日本哑女:先天的生理缺陷使周围人视她为怪物,再加上母亲的自杀,使他受到的关怀更加少得可怜。虽然她极度渴望与周围的世界交流沟通,用尽各种办法,但人们还是无情的向她关闭了大门。包括她的父亲,最后她生气地问了一句:“爸爸,你为什么不看我说话?妈妈都看我的!”
墨西哥女佣:偷渡过来的非法居民,尽管她已经很小心地应对周围的人了,但由于肤色和语言的差异,她还是被警察怀疑和刁难,沟通——太难。
摩洛哥兄弟:或许是处于青春期的缘故?兄弟俩几乎从头打到尾,谁也不服谁。
最亮的光指什么?沟通之光“仁慈”的照在了他们身上,不过以他们付出的巨大代价为条件。
美国夫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生死关头,夫妻俩尽释前嫌,相拥而泣。
日本哑女:大风大浪之后,父女俩终于也抱在一起。
墨西哥女佣:虽然被逐出境,但她终于免于奔波之苦,可以与家人团聚。
摩洛哥兄弟:哥哥的死唤醒弟弟的良知,他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举手投降,拯救哥哥。
回到经济社会学上来。
四个国家的选取极具代表性,按经济发达程度来看:发达的超级大国美国;紧随其后的日本;发展中国家(与美日想比)墨西哥;贫穷国家摩洛哥。
整个架构如同一个金字塔,有着宽宽的塔基。最底层摩洛哥农村地区的贫穷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因为缺乏知识、技能、资金和资源,这些人被排斥在全球化体系之外,所以他们也无法分享这个体系的丰厚果实。他们只能利用天然的草场进行放牧活动,来维系最基本的生存。但是不要小看了这些人,他们的眼中,流露出最强烈的生存欲望和最顽强的意志,他们能够忍受任何苦难,只为了一个目的:活下去。从情感上来说,他们是纯朴的、粗犷的、简单的、务实的。对陌生的客人,他们即好奇又关心。美国夫妇遇难时,只有热心的摩洛哥导游忙前忙后,且拒绝美国人的酬谢;弟弟为了救哥哥,宁可牺牲自己。
比摩洛哥的农村富裕得多的是墨西哥的农村,但是,在两个美国孩子眼里,这里比美国穷多了:杂草丛生的破旧房屋,肮脏的道路上行驶许多老爷车,路旁苍蝇飞舞的食品摊子和满墙的涂鸦。这乃是因为在全球化体系的分工里,较不发达国家只能捞到一些低附加值的产业,所以分享的财富也较少。虽然比较穷,但是从电影里可以看出,这里的亲情比较浓厚,人也比较空闲,一个普通的婚礼,竟有数百人参加。而且拉美人比较活跃,音乐舞蹈细胞比较多,所以穷归穷,日子过得还是蛮开心的。
大量的财富跑到了只占世界人口15%的发达国家,因为它们拥有先进的技术、完备的制度、高技能的劳动力和雄厚的资本,是市场经济和自由贸易的最大受益者,而美国和日本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这样看来,美国和日本的人民应该很幸福了吧。可悲的是,问题最多的也恰恰是这两个国家。
先说日本。影片中那个聋哑少女,其实最渴望的是找到一个能够倾听她的人,从那里得到尊重和爱。母亲的早逝在她心中留下第一道伤痕。她非常想找到一个善解人意的“他”,可以倾诉自己的所思所想,排遣自己心中的孤独。但是,在茫茫人海中,在一个千万人口大都市中,这样人竟然一个也找不到。马路上行人匆匆,各有各的心思;而只要一打手势,别人就会知道她是个哑巴,就会投来鄙夷的目光。她以为自己的魅力不够,便动用了性别的武器。但是,凑上来的同龄人,看似关怀备切,其实只是看重她的肉体。他们在一起游戏、跳迪,似乎很尽兴。在扭动的人群中,在闪烁的灯光下,她突然感到了一种无名的悲哀,那种身处人群却仿佛在沙漠之中的孤独,所以她几乎想自尽:她把开枪自尽的母亲说成是从阳台上跳下去死的,实际上是自己的臆想,因为她自己就想这样做。
这是一个富裕家庭:这样宽敞而望得见好风景的市中心公寓,在日本是很贵的。物质生活的富裕,娱乐和信息的发达,要比摩洛哥和墨西哥好多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物质上的富裕其实只能使心灵更脆弱更易受伤。
在金字塔尖的美国,又是怎样一番情景呢?即使老年人在不开空凋的旅游车上几乎中暑晕倒,而前来救援的直升飞机正在调遣中,那个美国人也要对同胞们喊“你敢开车就杀了你”。更值得鄙视的是,那位丈夫对别国的警察也很粗暴,接连骂许多脏字,仿佛是他家里的佣人。只因为一点:他发达的祖国,那个超级大国,一向喜欢欺凌弱小国家。
人的自我意识由于物质富裕会增强,而孤独感由于精神空虚会加重。物质生活极大丰富又怎样?心灵还不是一样空虚。人与人之间还不是冷漠与自私。
把上面四个国家联系在一起,便是对这个世界的绝妙讽刺:一方面,大部分的财富分配给发达国家,使得不发达国家的人民生活相对贫困,缺乏尊严,在发达国家与不发达国家之间划出一道心灵的鸿沟(美国的父母对孩子说,墨西哥是危险的;美国的边境警察对墨西哥偷渡者极其鄙视;美国游客更将摩洛哥村民视为洪水猛兽)。另一方面,这些财富涌入发达国家,幻化成一座座物质和精神的城堡,将心灵单独囚禁在里面,使心与心之间相互隔阂,使其更敏感、更脆弱、更孤独、更自我、更易受伤。造成这鸿沟与隔阂的,并不是那个古老传说中的言语不通,而是物质财富:物质财富的效应,物质财富的不均,以及追求物质财富的过程。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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