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父子情

淡淡父子情 

 程图

        我和父亲相处半个世纪，佊此的交谈都是一句起两句止。自父离世至今，我的感情不曾泛起微波轻浪，脑里也没有任何亲切的回忆。为什么如此？难道我是麻木不仁？然而，我外祖母去世四十年了，我常常深情缅怀之，想起小时候生活片段，如台风临近，帮助外祖母用绳索结紧艇寮屋，经常拾柴枝或砍柴木，有时候央求外祖母给与斗零买东西吃，岁月虽贫苦，回想却是温馨的，甜蜜的；我师父离世廿年了，我仍不时浮现他那威严的目光和凶恶的神态，习武的情景常常掠过眼前，我衷心感谢师父严厉的教导；可是，父亲呢，却连系不上什么事情，脑海空白一片。

        父亲是渔民，目不识丁，香港沦陷期间，日本人为搜刮渔民住艇埋藏的黄金，父之一家，他爷爷嬷嬷父亲母亲弟妺，随着翻艇而亡，若不是其嬷嬷暗中早推父下海，恐也葬身了。父亲游至澳门，衣裤尽失，才拾回一命。自始父亲孑然一身，家遭巨变，再加上海员生涯，终年漂泊海外，父亲不喜说话，而我也早出来谋生，同样说话不多，父子两人为了一家糊口，各自奔波劳碌，很少见面，一年也没有两三回，直至父亲年老多病退休才见面多些，然而，这时候，我已是成年人了，培育父子情的契机已悄然逝去，因此我和父亲的感情是疏离的，淡漠的，父亲对我有什么要求，从来不直接与我说来，都是通过母亲，例如早些成家，又问是否需要钱。

        我模糊记得父亲年青时嗜好烟酒，啤酒当作茶，烟枝不离口，但后来不知何故戒掉了，只剩下玩纸牌，终日独自在床上玩排七，此玩意直至中风，手脚不灵而中断。谈及父亲这些嗜好，妈妈说，爸爸都算厉害，一戒就戒掉了。我好奇问，为什么爸爸主动戒掉？妈妈说，不是为了你们这些化骨龙吗，悭烟酒钱可以用来交学费。我清楚记得每次交学费，妈妈都说，爸爸所赚每个钱，撕开都是血，要求我们用心读书。　　

五、六十年代，香港生活艰难，生存不易，我记得有人卖儿卖女以及卖肚（即出售怀孕的胎儿），又或是送给别人，尤是女孩的，我的大妹妹也几乎送给人家，而当时读书气氛不浓，我的堂叔伯不重视子女求学，认为早些谋生，早些赚钱才是上算，所以我的堂兄弟懂得几个字就到香港做事赚钱，而我读完小学已是幸运的一个了。我知道父亲希望我读多些书，但能力所限。我体谅父亲的心，他尽其所能养育我们，尽其所能提供子女读书的机会。他卧病在床时，常常对妈妈说，他存入银行的钱，留给孙子将来读书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