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东:青岛,你把俺晒伤啦
上次治水的博客居然没被有关部门修理,可见时代确实是进步了。虽然这进步是曲折的,是进三步退两步的,但毕竟比鲁迅当年的“进步一两,反动十斤”要值得山呼万岁啊。那咱们就接着治水吧。
7月18日上午,为汇聚青岛的1千多名中小学老师做报告,题目是“语文教师的素养”。我两次跟青岛结缘,都跟语文有关。上次是1993年,我做语文老师的最后一个暑假,去青岛留下了一段美丽的故事。还去崂山调侃了几个老道,我在山口问一个蓝袍布履的年轻道士:“师傅,你会穿墙吗?”那道士用山东话愤然曰:“那都是瞎说!我们根本不会穿墙!谁吃饱了撑的穿那个墙?”我又说:“你们青岛人为什么把墙上挂着枪,说成枪上挂着墙?”道士曰:“谁说墙上挂着枪咧?我们都是说枪上挂着墙嘛!”
16年后,我又一次因为语文问题来到青岛,看见青岛依然是男人雄伟,女人飒爽,空气清新,景色秀丽,顿起乔迁之思。只是长长的海边栈桥上站满了人,成了站桥,还有海边的房价居然达到了两三万,令人不免有隔世之感。下午从八大关一路观赏过去,天主堂和花石楼都有很多拍婚纱照的,新娘一律高个长腿,蜂腰玉臂,跟一个模特培训班里放出来的似的。三个海水浴场熙熙攘攘,海水与蓝天互溶,人肉共沙滩一色,特别是很多老人,浑身晒得黝黑发亮,跟海豹似的,令人羡慕。晚上到青啤之家品尝各种青岛啤酒。这里原是青岛啤酒厂的内部食堂,现在特供内部啤酒。四种喝下来,以原浆鲜啤最为爽洌。墙上挂着一幅“桃园三结义”,刘关张三兄弟手握青啤,结下了生死之交。孔和尚虽不善饮,但味蕾还算高度发达,以所喝过的啤酒论,青岛啤酒当与哈尔滨啤酒和柏林啤酒鼎足而三也。不过啤酒这东西,必须在当地喝。青啤哈啤,到了北京,便要“走气”三分,所以我在北京,一般就喝燕京。回哈尔滨,当然非哈啤不饮。而平生最爽的一次喝啤酒,是在多瑙河畔的夜晚,混在一群光头党中,自己要了一扎黑啤,凭河远眺,遥想着马克思和歌德,缓缓品味也。
收到新浪网的一位知性美女短信曰:“好多人吧,就把读书多了当个事,我奶奶一个字不认识,谈人生感悟比季爷爷靠谱,季爷爷的那几篇可以和冰心奶奶PK,看得我直晕,浪费那功夫还不如买两件衣服靠谱呢。”前面说得非常对,中间未免贬低冰心奶奶了,最后一句则有点不讲理,不识字的奶奶不会赞同也。
7月19日,私自跑到青岛第三浴场游泳,青岛人唤作“洗海澡”。烈日当头,而且过两天就是日全食了,明知后果严重,但还是忍耐不住,纵情游了几个小时。结果全身晒爆,到晚上艳若桃花,跟大号的煮龙虾一样,疼得一边上网一边直唱咏叹调。
韩国朋友发来邮件,但韩国语我本来就不会多少,现在就认识“안녕하세요”(您好)和“감사합니다”(感谢),其余都要艰难地“拼音”和联想了。
据澳大利亚《悉尼先驱晨报》报道,去年澳洲发生了50多起留学生死亡案例,但这些案情被澳大利亚当局所隐瞒,目的是为了继续吸引海外学生到澳大利亚留学,从而保护价值高达155亿美元的留学生市场。
有高人引经据典,说我的名字来自王昌龄的诗“庆云从东来,泱莽抱日流。”这首《放歌行》我早读过,这样解释也很愉快,“庆云”就是“卿云”,旧社会的老国歌里还用了这个吉利的词儿。但可惜我的父母并没有这么高的文学修养,俺的取名过程其实非常简单。本人生于旭日东升之时,父母本来要给俺取名“孔晓东”,但是俺爷爷闻听坚决不许,因为按照孔氏家谱,我名字的第二个字,必须是“庆”字。沂蒙山的一纸来信,就决定了“孔庆东”这个名字。那时虽然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然立国十五载,但封建思想依然深入人心,俺父亲这位老八路老党员也抵挡不住。有人说毛泽东破坏了什么传统文化,纯粹是闭眼胡沁。新中国的前三十年,主要破坏的都是传统文化中的糟粕,例如缠足纳妾私刑迷信等,后三十年才搞得人欲横流六亲不认抢男霸女欺宗灭祖也。至于说俺的名字是为了表示“向毛泽东庆贺”,更是汉奸无知的典型表现。奇怪得很,汉奸们的心里,念念不忘毛泽东,比爹娘都敏感,比爱人还要亲,不放过任何一个曲里拐弯的机会向毛泽东大泼污水,搞得任何人连对毛泽东的正常批评都不能进行。汉奸们就是这样神奇地让全国人民重新认识到了毛泽东的伟大。坏事总能变成好事,毛泽东又在微笑了。
7月20日,微服巡游青岛市容市貌,发现从市南到市北,渐次走回了90年代和80年代。从山东路一直走到连云港路、哈尔滨路,所见楼宇都很亲切,颇像我们哈尔滨的老建筑。然后经延安路到江西路,吃了一碗著名的“小倩倩馄饨”,5元钱,要了两串鸡心,3元钱,1个烧饼,1元钱。出门一看,对面还有个“小乔豆腐”,可惜肚子里没有地方了。
晚上回到北京,肩背火辣辣的,于是读点辣文,以毒攻毒,以利催眠。
澳门《九鼎》09年7期曾建元《中共地下党在台湾》一文,梳理了共产党在台湾从产生到瓦解,一直到1955年被“彻底肃清”的脉络。最近电视剧《潜伏》在台湾热播,台湾某学者曰:“余则成早被我们破获啦。自从吴石被枪毙,台湾就没有共产党啦。”说这话的真是无知。地下党地下党,让你知道了还叫地下党吗?你没发现屋里有蚊子就说明屋里没蚊子吗?破获一个组织,就说明肃清了所有组织吗?1991年,我派4名同志先后赴美,单线联系,长期潜伏,只在安全系数百分之百的情况下,偶尔一用,你上哪儿破获去?80年代,我还亲眼见过赴台情报人员的家属给党中央写的联名信,要求解决长期两地分居问题。其实读过一点谍战书籍就可知道,一个大国在任何国家地区都是有间谍的,而且间谍的生存方式是千姿百态的,多数情报不用冒险获取,或者通过正常渠道收集整理,或者在“情报市场”上购买交换。余则成李涯那样的当然是少数,而谢若林那样的实在是满坑满谷啊。有人揭发蒋经国是叛变的中共间谍,李登辉是自动脱党的中共间谍,陈水扁是被开除党籍的中共间谍,可信不可信呢?蒋经国那条比较可信,他从苏联回到父亲身边,慢慢受了感化,觉得国民党也是革命党,三民主义比共产主义可能来得更实际一些,但他的思想言行,仍然带着共产党的痕迹。李登辉那条有些可疑,不过假如他确实是自己思想发生变化,后来成了那个样子,中共倒也不好意思出来揭发他,就当没养过这个孙子算了。陈水扁那条则八成不可信,中共发展这样的草根英雄入党还唯恐不及,哪里能开除他呢?不要以为跟国民党死磕的就是共产党啊。其实假如不闹台独的话,民进党比国民党要好很多。国民党好就好在坚持民族大义。盖住这个选项,则正如李敖所说:“国民党是王八蛋,民进党是龟儿子。”
《文艺争鸣》09年6期洪子诚老师《“一体化”论述及其他》非常坦诚地对自己的阅读和文学史写作进行了质疑,并引用了学生的提问。人没有必要一定改变和顺从什么,但知道自己的真实状态,乃是理性的胜利。“冷暖自知”这个词儿,用在洪子诚老师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同期姜辉《论“红色经典”叙事的爱情模式》探讨得很细致,但把红色经典的范围扩大到整个革命文学,名为“广义”,似乎只考虑到了“红色”,而忽略了“经典”。这样的话,许多国民党的文学作品也有可能成为“红色经典”了。
《文艺争鸣》09年7期卷首的“视点”是栾梅健教授的《“外部研究”何以可能》,引用马克思的论述谈中国近代文学的转型,讲得很有高度。本期有一组关于电影的文章,组织得很好,其中李道新《类型的力量》用几组统计数据分析了新中国国产电影的类型问题,很有意思。
北大《观察与交流》33期是朱永嘉的《永嘉三章》,附录是朱学勤先生对朱永嘉的回忆《“凌伊”先生》。朱学勤一向文笔绚丽灵动,胜过所有中文系学者,但这篇以真情见长,文笔老到,论人客观,实乃佳作也。
《语文建设》09年7、8期合刊有钱理群老师对鲁迅《我的兄弟》和《风筝》的对比阅读,值得广大语文教师参考。天津财大中文系的薛颖通过两场讨论会和一次问卷调查,谈到《红楼梦》作为经典艺术的价值正在大学生中被消解。几乎所有的大学生都从非常庸俗的角度来看待宝黛的爱情,50名中文系学生里,只有6名完整地读过一遍《红楼梦》这本书,其余都是看过影视加上中学课本的节选。不过我觉得大多数人理解不了高尚纯真的爱情,本来就是正常现象。万事万物本来就不是平等的,大多数人注定理解不了也拥有不了那些高级的东西,我们只能安慰他们说:你理解得不错,你所拥有的跟我所拥有的是差不多的!其实倘若十分之一的人能够理解《红楼梦》,那中国社会就是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了,我相信至少百分之一的人会理解贾宝玉和林黛玉,会理解罗密欧与朱丽叶,会理解梁山伯与祝英台,会理解周文雍与陈铁军,我不相信我们的子孙后代除了酥胸玉腿走光上床打工挣钱之外,就没人懂得爱情、人格、尊严、牺牲和理想了。
读了这么多辣文,可还是疼得睡不着,心想大概要过了日全食才能重新恢复我虎背熊腰的风采吧。于是翻开前一阵子老同学发来的一个上联:流连忘返山重水,对了个下联:娇艳欲滴鸟语花。横批:辗转难眠。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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