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太:点击“风流”(下)
宇太:点击“风流”(下)
睡莲:现代的,我知道老师最喜欢鲁迅的,除了鲁迅,您还喜欢谁呢?
宇太:巴、老、曹。
睡莲::理由呢?
宇太:巴金真挚,老舍朴实,曹禺严密。
睡莲: 巴金真挚,老舍朴实,我能理解,既是指做人,也是指文风。曹禺严密是指什么?
宇太:主要是指文风,准确说,指《雷雨》。曹禺成就在戏剧,戏剧高点是《雷雨》。《雷雨》结构精密严谨,如同电脑硬盘设计,如果我们的“总设计师”能达到曹禺的设计境界,中国绝无问题。换一句话说,如果曹禺也象“总设计师”那样“摸着石头过河”,《雷雨》这个中国特色的顶级剧本就流产了。曹禺的《雷雨》,是世界戏剧的顶级作品。莎士比亚的任何剧本,都比不上《雷雨》。让我评比,世界戏剧冠军是曹禺的《雷雨》,亚军是老舍的《茶馆》,季军是莎士比亚的《汉姆雷特》和《奥塞罗》。
睡莲:巴金、老舍、曹禺,他们三个跟鲁迅比呢?
宇太:如同拿炸弹与原子弹相比。
睡莲:鲁迅都是些豆腐块文章,你看巴金,可都是长篇巨著啊。
宇太:形式而已。鲁迅对国民灵魂的透视,入骨三分,令人不寒而栗,他思想深刻,所以文章就深刻;他骨头硬,所以文章就骨头硬;他有内功,所以文章就有内劲。建国以来的任何现、当代大作家,都不可能、也没有资格与“民族魂”相媲美。巴金无疑是个伟大的作家,也是中国作家里最为纯粹的作家,他的写作,纯属于自我生命的需要,不是为了要为谁服务,也不是为了向谁讨好,但他绝不具备鲁迅的深刻、透彻与魂魄。他的激流三部曲《家》、《春》、《秋》,加上爱情三部曲《雾》、《雨》、《电》,虽然都很好看,但大抵可算作一堆炸弹,这类作品中国多的是,无非是反封建文化,一大批,但都远不如一篇《阿Q正传》,因为《阿Q正传》塑造的是国民性,阿Q就是整个中国人的形象化,整个中华民族的具体化,实际上,鲁迅是给当时的中华民族画了一幅人形漫画。一个阿Q,足可以让我们魂牵梦绕,绞尽脑汁,彻夜无眠,甚至想哭、想笑,想骂、想叫,想上吊。不得不对国人人性进行深刻反思与自省,除鲁迅以外的任何现代作家,都不具备这样的功力和巨大威力。所以,鲁迅文章虽短,却有微型原子弹的超霸功能。在我眼里,《阿Q正传》是中国小说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的顶级作品,是皇冠。
睡莲:老师啊,我第一次听到这麽精彩的课啊,给您当徒儿,这辈子都不亏啦。还想问,国民党那边的人很少宣传,有老师喜欢的麽?
宇太:当然有,比如黄兴、宋教仁,张自忠、张灵甫等。
睡莲:张灵甫是效忠蒋介石的,难道老师也喜欢?
宇太:正因为张灵甫效忠老蒋,顽强与我军对抗,才显出他的血性,现出他的人性,毫无疑问,他是个充满侠气的男子汉。作为一个人,他应算是可爱的。他只认识蒋介石,并得到蒋介石的恩典与重视,他不认识毛泽东,也从来感受不到毛泽东的魅力,也没有供他选择的机会。所以,没有丝毫理由要求他背叛蒋介石而投靠毛泽东。我们看人,既不能超越阶级性,也不能超越人性,既不能犯机械人性论的错误,也不能犯机械阶级性论的错误。张灵甫象关云长誓死效命刘备一样效命对他有恩德的蒋介石,他不愧为一条汉子。在这里,我们已经毫无理由要求他成为共产主义战士,他只能是老蒋的殉葬品,上等殉葬品,价位应该比别的殉葬品高,这就是他值钱的地方。
睡莲:比较中西方文化,老师能否给我一个最简洁的回答?
宇太:关于这个,差别是多方面的,我是写过文章的,只是没有多少人看到,因为我既不是韩寒、李宇春,也不是于丹、易中天,文章的社会效益的确太低。中西文化差异性很大,是个宏大的研究课题。简单说,西方重物,中方重人;西方重外求,中方重内省;西方重个别突破,东方重总体协调。简单举几个例子,中国文字博大精深,人文艺术内涵储藏无限,西方文字符号明快、简单易学,明显出现了单纯表音与复杂表意的差距。再如中西医,西医固然见效明显,但只顾患处不顾其他,极容易治好此处却可能伤及彼处,明显单项思维;而中医讲究整体调理,治理任何患处都不脱离整体,严防为治好一处而毁损整体,明显是系统思维、整体思维。从艺术作品中,也能看出差距,仅举一例,西方的爱情绝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国的爱情绝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最后两对情人都是为殉情而死,但罗密欧与朱丽叶只配双双进入坟墓,感受的是阴间黑暗,死了便是死了,让人永远痛断肝肠。而梁山伯与祝英台,不是死了进入坟墓就完事了,而是双双羽化为蝶,翩翩起舞,领略朗朗晴空,让人痛断肝肠之后又惊喜非常。显然,中国人的畅想与梦幻更迷人。总起来说,我认为,以人性学角度看,中国人比西方人级别高。西方的好东西可以学,但完全拜倒在西方文化的强势之下,呈现文化奴才的嘴脸,无疑是一种耻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睡莲:老师,您是个大才子,也有些名人朋友,为什麽安于寂寞,不思崛起呢?难道朋友们不帮忙吗?还是你自己不想“急功近利”,怕承担恶名?
宇太:实际上,中国讲朋友,都泛泛,我是不轻易交朋友的,鲁迅的真正朋友就很少,很难“得一知己”,连郭沫若对他都是敬而远之的,他基本上是独立战斗的,他的“莽原”一类社团是不成气候的,而当年郭沫若的“创造社”,矛盾的“文学研究会”,都是颇有些市场的,都比他“粉丝”多,都比他“剧火”。倘以此评价,用粉丝衡量,鲁迅是无能的,没出息的,比不上别人。所谓“朋友”,大多会把“刀”收藏起来,准备为自己更安全、更辉煌而用的,对“朋友”发迹,一般总不免吝啬些,怎肯轻易为朋友“两类插刀”呢?在我看来,只要不象庞涓残害孙膑那样,不象李斯毒杀韩非那样,就是不错的朋友了。屈原在最孤独最艰难的时候,“朋友”都死了,“弟子”都死了,身边只剩下一个最纯粹的弟子婵娟陪伴他。可见,作为一个老师或学者,经过大浪淘沙,最终能有一个学生坚贞不屈地追随,就已经很幸运了。
睡莲:难道老师就不想想,怎样做才能让自己更有出息吗?
宇太:一切法其自然。我似乎有体现自我人生价值的潜在欲望,但又似乎不大在乎有没有出息,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好像我自己也没整明白。我的同龄人,包括普京啊、习近平啊、李克强啊,也在内,许多都叱咤风云了,我跟他们有多大差距呢?你只能问诸海滨。其实我还是想有所出息的,但最终发现,要有出息,总不免要巴结人的,这是极让我头疼的事情,不要说大巴结,小巴结我也不大习惯,于是就抱定了一个念头,管他妈的有出息没出息,这年月,谁离了谁都能活着。活不好,我也坚强地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有谁想拿一块骨头逗着我,让我给他当狗,牵着我一辈子,我才不干呢?没门!处在强势的中国人爱人,向来就是有潜在条件的,这条件虽然不明说,但非常令人恶心。
睡莲:老师为什麽对在大学里任教也不感兴趣了呢?
宇太:现在的大学乃至教育,有几个对国家民族未来负责任的?有几个真懂教育的?太多的余永泽、戴瑜、王晓燕,很少有卢嘉川、林道静,气氛味道都不好。它的腐败与堕落是多方面的,我不想多说。在我看来,大多是超市,不是大学。宇太这样的人当不了大学校长,只配给他们当有今天没明天的打工教授,这不能不说,是你们年轻人的耻辱。还有,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家出版社能正式出版我的书,以充分释放我的笔下风雷;有没有一家电视台,能让我讲一下属于我的思想,潇洒的挥舞一下我的唇枪舌剑。但是,我必须在我自认为完全健康的情况下,整理好这些东西,即使全集不可能了,也得整理一下文集,以作为对自我生命的一个起码交待。所以,与其到老板控制的大学里被剥削我的剩余价值,精神上受压抑,还得按他们的狗屁方针办,不如把精力和时间完全留给自己,也该留给自己了,总是干不完。至于我为人民呐喊,则是我心甘情愿的。还有什么问题?
睡莲:不了,老师该休息一下了,累坏了老师,不知有多少人恨我的,跟我要人,我就没辙啦。
宇太:这完全是给你开了私塾。换个人,交学费我都不干。不过,我还要主动说一句,我们谈论的都是风流人物,这些风流人物,大抵相当于三山五岳,而毛泽东,才是珠穆朗玛峰,才是世界屋脊。关于毛泽东,我写过很多,发过很多,还有大量没有发,我想你们会逐渐体会到的。
那好,就到这儿。
睡莲:谢谢老师,老师再见,求你千万保重啊,你是我们大家的。不对,你是我们全中国的,全人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