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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父亲

火烧 2009-05-02 00:00:00 网友杂谈 1025
文章讲述作者回忆父亲的点点滴滴,从童年的磕头仪式到成长过程中的矛盾与理解,展现父亲的严厉与关爱,以及父子之间深厚的情感纽带。

回忆我的父亲  

   

我父亲辞世近二十年了。那个悲伤的日子于1991年春节过后没有几天就降临了。他是一个普通人,又有些脾气不好。然而,我还是记得发生在他和我之间的许多事情。  

在最后那个年初一的早上,他没有早起床。他肯定感到了非常大的痛苦。他还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我低声说要给他磕头(叩头)。虽然是非常不情愿,但我还是下定了决心那样做。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那样做。在我上学之前,我几乎没磕(叩)过头。我上学 后听 老师们说磕(叩)头是迷信的事情。在我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常为我的不情愿磕头(叩头)而恼怒。 曾有几次,在他的要求下,我为别人磕(叩)过头。但是我几乎没有给他磕(叩)过头。在那最后一年,我改变了主意,是因为我感到了某个事情就要发生了。几天后,他走到了他的生命的尽头,悲惨凄凉。  

我是他的长子。然而,很早之前我就感到他对我的不满意。他经常抱怨我的羞于交际。随着我逐渐长大,他越来越为我的不喜好说话而担忧。他可能很担忧我的将来。他可能心里想:“这个孩子将怎样吃碗饭啊?他能找到一个媳妇吗?”  

我是一个害羞的孩子,这是真的。一遇到人我就说不出话来。然而,当他表现出担忧来的时候,我就不高兴。他渴望我能成熟起来,但经常是通过训斥我来表达他的愿望。他经常发怒。我就小声嘟哝着抱怨他的动不动就发脾气,或者是在沉默中抱怨。我知道他疼爱我。有一次我听他对我的表哥说:“你兄弟儿不是真笨;他只是不好说话。”   

当我开始上高中的时候,我感觉到与他越来越不同。要几块钱的时候,我就跟母亲说。 那个时候,“代沟”这个词已很流行。老师知道,学生也知道。因此,我开始把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冲突看成是属于代沟的问题。他看不到我的好,我则认为他是坏脾气、传统、迷信。  

我记得第一次挨父亲打时我只有三四岁,还是无忧无虑的时候。我被袭击了,就大声哭起来,就突然受到了惩罚。那件事情发生在一个夏日的傍晚。太阳已落山,天渐渐黑下去,社员们不能再干活了,就开始闲谈和嬉笑。同时,我们小孩子们就绕着一个大农家肥堆跑。那农家肥有些像马雅人的金字塔。这是该掌嘴的,真是不敬,竟使用这样一个侮辱性的比喻。这里,我要讲一讲象我们村子在那个年代是什么样的。在那个年月,还很少有化肥,社员们就按老法积农家肥种庄稼。农家肥是由粪便、坑泥、锅土和麦秸等混合沤成的。 要积肥的时候,社员们就把土锅台拆掉,然后运到积肥的地方去。都是自己干这些活儿。几天后,他们又会支起锅台来。社员们为什么要把锅头拆掉积肥呢?那是因为烧烤了一年后,锅头的土坯变黑了,有了一些肥力。你能想象出中国的农民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是多么艰难吗?能够一代又一代地生存下来又是多么伟大吗?他们这种生存方式是应该受指责的吗?他们的智慧,他们的努力,不应该受到尊敬吗?  

现在,让我继续讲那次挨打屁股的故事。在我们几个孩子绕着那肥堆互相追逐的时候,我没提防某样东西撒到了我的头上。那是一把土。撒了我一头一脸。结果,我大哭起来,也大骂起来。其实呢,没有人故意用土撒我。那是我的一个大娘在还击别人对她的耍弄的时候误击了我。她感到好像做了不好的事情,特别是当我骂人的时候,她更感到难为情了。当听到我骂人的时候,我的父亲失去了性子,重重地打了我的屁股。随着我逐渐长大,我开始知道我们家和那个大娘家的特殊关系。在我的父亲很小的时候,那个大娘的婆婆和公公成了我的父亲的干爹干娘。解放后,我的干大爷在县里的药材公司上班。他们家的生活就比许多人家好得多。在八十年代末期,我的父母亲还向她家借钱用呢。当然也不是很多,有时就借几块钱而已。  

上了中学后,我就再也没挨打过,但阴沉沉的脸色却没少看。我慢慢长大了,但也变得更害羞和不活泼了。很长时间我都想自己不活泼是父亲的坏脾气、粗鲁和严厉导致的。当然,老人已回归大地很久了,再抱怨就有些不对了。到现在,我的性格是有了一些改变。我的女儿也六岁多了,我必须承认和坦白我自己也打过我的女儿几次了。因此,我不是一个好爸爸。当我的女儿不听话的时候,或者她做错事或危险事情的时候,我就很难控制住自己。我发火不是因为我穷得管不起她吃饭和穿衣服,而是因为她经常犯倔强和调皮。几年前,我猜想我父亲的问题主要是因贫穷而致。但是,从现在的实际来看,贫穷不是导致坏脾气的唯一原因。做一个好父亲难,做一个好孩子也难!  

我的曾祖父受到了很多的教育,据说是秀才或更高的水平什么的。他曾终生以做私塾先生为业。然而,虽然我的 曾祖父是 老师,但我的祖父和他的弟兄几个很可能没有一个能读会写。他们中没有人以文为生为业的。我的祖父在五十多岁时因气恼伤寒辞世,就剩下我的奶奶和她年幼的两个孩子过活。那时,我的父亲是虚岁九岁,而我的姑姑则是五岁。那时还没有解放,可能是一九四六或四七年左右的事情。我曾听奶奶说,她也让我的父亲读过书,但他好玩,只稀稀拉拉读过几年。   

我的父亲最终做了农民。在他那个年代,那些有(足够)学问的人当了干部或工人,他就认识到了上学读书的重要性。那时,工人和干部们的生活可能比大多数农民要好一些,他就有些羡慕。他经常对知识分子和大学生表现出敬意。当我只有几岁的时候,他就给我灌输上学读书(特别是上大学)的重要性。他有一个强烈的梦想,那就是希望他的孩子们为了过上好日子要好好学习。他的劝喻并非很恰当,他经常说:“不好好上学,就干拉锄把的活儿。”他期望过上较好的生活,而这种生活只能靠让孩子上学读书来实现。在那样的岁月里,生活在乡村的农民们生活还很艰苦,许多农民就千方百计地帮助孩子成为干部或工人。直到现在,人民大众仍是那种想法。然而,二十一世纪的事实已证明,“知识改变命运”是站不住脚的!  

跟其他亿万社员群众一样,我的父亲也崇拜毛主席。我猜他们并不真正清楚为什么崇拜(大写的)他。他(们)在谈起(大写的)他的时候,是尊敬、骄傲和自豪的样子。他们称呼(大写的)他为“主席”。然而,在 1976年9月9日 之后,许多农民慢慢地停止或忘记了信仰毛主席。那主要是因为生活的艰难吧。很快地,农民们又成了一盘散沙。在“千年大局”里,有一些人发了,而更多的人落了个白劳。 农民们各打各的小算盘,结果被各个击破。当他们被迫摧毁他们自己的公社时,很少有人敢反对真正的独裁者们。如果他们,如果我们,要想获得拯救,该怎么办呢?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们村里的生产队被解散了,社员们又不得不自己干活了。当村民们又开始象在解放前那样以家庭为单位干农活的时候,我和我的姐姐只有十几岁。我们村有几座山丘,到山脚边田地里去的路多数是高低不平的。我们用地排车往地里头拉粪肥的时候是极其艰难的。没有牲口的人家,如果幸运的话,也能从别的人家借到牲口。有些时候,他们则不得不自己干,或者是向邻居或亲戚求助,找人来一齐(人工)干。我们家很穷,没有牲口,干活就非常困难。没有人帮我们的时候,我们就自己干。四个人(我的父母、我的姐姐和我)拉着沉沉的车子在通往山脚的山路上艰难地行进。那些坡对我们家来说更难爬。要爬坡的时候,我们就焦急地盼望有人经过,希望有人能给帮一点儿忙。在大多数情况下,农民们也是乐意互相帮助的。谁用不着谁呀?我们在公社里的时候,男人们被组织起来干重活,而老人、孩子和女社员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在改革年代,公社被摧毁了。没有了合作,许多人自己很难自己完成农活。尽管改革家们以强力摧毁了公社,然而,他们不能阻止农民们自发地互相帮助。 在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那样急不可耐地疯狂地摧毁公社真是罪孽深重!  

在一个晴朗的春日,我的父母,我的姐姐和我一齐拉着粪车到很远的一块地去。地在山脚下,坡是一个接着一个,又长又陡。这活儿就成了巨大的挑战。在拉着满车的粪要爬那一串儿坡之前,我们就停下来歇一歇。我那时上小学三年级或四年级,我的父亲就问我社会主义建设的指导思想是什么,还有谁是中国人民的领导核心。 当然,我回答不上来。在毛主席停止思考之后,文化大革命就被宣布结束了。在争议声中,某党改变了政策,“她”要“解放”中国人民,就转向了所谓的经济建设。实际上,某党是以不再强调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和政治思想教育而放弃了自己的诺言。年轻人也不再被要求接受共产主义教育。我答不出那些问题。他就很流利地说出了答案,是背出来的。他说:“我们事业的指导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全中国人民的领导核心是中国共产党。” 他说答案的时候,有些急促,半是因为我们已走了很远的路,也半是因为他有些急着表现自己的记忆力和知识。  

为什么他问我那样的问题呢?他很可能是想激励我要成为一个党员。几年后,我上了高中,他甚至要我写入党申请书交给我们的村支书。他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那个支书曾是我们队里的社员,做过赤脚医生。分地后,他做了书记。按辈份来说,他与我同辈,也是我父亲的晚辈。更主要的是,在他们家忙不过来时,我姐姐也会给他们帮忙。然而,我最终没有写。那时的高中学生没有入党的,况且作为一个学生应该在学校里写申请书才符合程序。那时,他已明白党员身份是有一些重要的。党员身份已成为一种荣耀,在社会上也会得到方便。现在更是那样。虽然这个党已经改了政策和路线,想找好工作的人也是千方百计地要入党。由于其坏政策和错误的路线,其成百上万的党员已成为国家的麻烦制造者。真是另人痛心。我信仰真正的共产义和毛主席,但我不是党员。今天,我很庆幸我不是一个党员。我猜我的父亲不清楚什么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他自己也不是党员。为什么他知道那个呢?那是因为在那个年代毛主席语录非常流行,亿万群众都会背。他的实用主义和他激励我入党应受到指责吗?很难说。其实,评判那些事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1977年或者1978年,父亲带回家一套五卷的毛主席的选集。从那些书上,我也开始认一些字。在那个年代,毛主席做的事情和他的书肯定影响了我的父亲,他也肯定从那些书中学到了很多东西。然而,他的确是不清楚毛主席终生所追求的东西。  

我一直认为父亲的悲观是错误的。当他那样说的时候,他或许忘记了中国曾经拥有过毛泽东。 通过人民群众的真诚的努力,中国人民应该也能够拥有一个好的政府。然而,父亲是不应受到指责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在毛主席逝世后,亿万工农大众又成了弱势的了,有多少个体能抗争得过历史的宿命呢?在其一生中,父亲大部分时间都没有过上一个富足的生活,在改开年代里更感吃力,最后他也就失去了对一个美好社会的梦想。现在看来,在那个八十年代末,情况不比今天更糟。但是,也足够另“待富者”苟延残喘了!  

在1990年春天,他被查出了病。到了夏天,他有些恢复。由于心急,我在高考中失利,功亏一篑。那很可能对其是致命一击。后来,他硬撑着仍干活和放羊。那一个冬天,他已经病得很重了, 他还要出去放羊。那时,我们家连收音机都没有,更不用说电视机了。晚上,他也会到别人家去看一会儿电视。那时候,美国正准备攻打伊拉克,每晚都有关于波斯湾战争的消息。因为没有多少文化,他听不太清播音员说的话。有一次,当他看到那么多拥有先进武器的强大部队聚集在沙特阿拉伯的时候,他非常吃惊。他竟把那些部队错当成是中国部队。我知道播音员说的是“多国部队”,而非是“中国部队”。他已经很老了。几十天过后,他就永远地走了。  

我在学习中表现出一点儿聪明的时候,我的父母可能就产生了一个梦想。他们梦想着我能考上大学。但是,他们也没有把握,那的确是一个渺茫的梦想。说真话,我也不肯定自己能考上大学。在那时候,考大学还极其困难。对于所有的课程,我都努力学。我没有一个明确的梦想,也没有长远的打算。在我真正考上大学之前,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提前宣布自己有要考上大学的梦想。我的家庭成员都盼望着我能考上大学。当然那是因为农村生活苦,他们才有那样的梦想。然而,父亲终没熬到我考上大学,那是一件憾事。在他走后的那个七月,我考上了师范学院,是我们村解放后为数不多的考上大中专的几个人之一。在家乡,我成了一个好孩子。也得到了亲戚朋友们的称赞。  

从上学读书来说,我算是成功了;然而,我的姐姐和弟弟甚至都没能上到中学。现在,我是一个大学里的老师,但是却感到紧张和不安。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看起来好像要从这个国家消失了,亿万人民群众又一次沦为官僚、富人和资本家的奴隶。我这样的人能独善其身吗?我能感觉到我的周围人都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也知道他们的“追求”。在他们不少人看来,连同前三十年的,几乎所有的都是荒谬的,都是中共集权的结果和罪恶。然而,聪 明的 教授副教授们 和硕士 博士们,那是真实的吗?对于正在发生的事情,我已有足够的年龄和“知识”来思考。我感觉到自己已理解了一段历史,那是与许多人所理解的有很大不同的历史,我就感到有责任把真相告诉给学生和我周围的人。只是,在这个时代,我是有些另类的,并不是很受欢迎。我是一个试图把铁屋子打开一个缝隙的人吗?或者,还有可能吗?  

   

我虽已至中年,对远走的父亲还是不能忘怀!假如我的父亲还活着,我会跟他说些什么呢?他还会继续崇拜毛主席吗?或者,他还对在毛主席及其战友们带领下亿万工农大众所从事的革命悲观吗?  

   

喔呼,在没有父亲的日子里,我很感孤寂!  

   

                             

   

永远跟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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