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岳父岳母

我的岳父岳母　　

共和国六十年变迁系列　　

我的岳母与国画大师齐白石是同乡同宗，我是上世纪70年代才知道的。那是我们到湘潭祭拜岳父，经过白石老人的祖居时，岳母说的。　　

岳父兄弟三人，他最小。岳父的两个姐姐也比他大很多。岳父的父母去世早，他的大哥——也就是我们喊大伯，比岳父大20岁，比二伯大10岁。大伯为了弟弟妹妹，终生未娶。他用他的石匠手艺养活弟弟，并为他们娶妻成家。大伯的手艺不错，近八十岁还为湘潭雨湖公园的雕刻石狮。　　

岳父是个木匠，解放前夕带着岳母从湘潭流落到衡阳谋生，寄住在酃湖边一户农民家中，身无分文，无以立足，邻居家的小孩夭折，请他去埋了，给了两筒米，才借以生存下来。后来就凭着一身手艺打工养家了。1949年5月，岳母为我生下了现在的妻子。以前他在湘潭生了三个孩子，一个也没有活下来，全部饿死或病死。此后生了5个弟弟妹妹，一个个健健康康的，因为他们都是解放后出生，不再挨饿，不再怕生病了。　　

解放后，岳父凭借他的木工手艺，通过一位张老先生的介绍，参加了铁路工作，就住到铁路家属区来了。每年到粤汉、湘桂沿线的小站维修家具。1958年，大跃进号角激发了中国人民的社会主义建设的积极性，岳父与六七个工人——有木工、白铁工、修钟表工、电工，响应共产党的号召，办起了一个工厂——东风机械厂，专门为衡阳铁路各车站维修装卸机具。后来还能生产梁式起重机。工厂办起来了，不少家属都到厂里上班，岳母也到翻砂车间去工作了。1962年困难时期就下放到郊区农村大办农业——参加农业生产去了。离厂不离家，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每天岳父到工厂上班，岳母到生产队出工。工农联盟的完美家庭，1969年，弟弟去当兵，一个家庭两代人，工、农、兵全有了。那时，岳父岳母的心里乐开了花。　　

经历过解放前后两个截然不同社会生活的岳父对共产党、对毛主席有着深深地感情。大概是1969年冬，我有次去看望他，他戴着老化眼镜在看书。　　

那时我还没有结婚，就喊他：“伯伯，您在看什么书？”　　

他说：“在学‘毛选’。你也要好好学‘毛选’，要听党和毛主席的话，要好好工作，要求进步，不要犯错误。你犯没犯过错误，犯了就要向组织交代。”那时正值“一打三反”运动，衡阳一些在“文化大革命”中触犯刑律的人被抓了起来。而我是不久才从北方调回衡阳工作的，岳父生怕我在原单位搞什么“打、砸、抢”的活动。我说我知道了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我没有做过不法的事情，我也不喜欢舞枪弄棒的，更不会去搞“打、砸、抢”。　　

确实，一个文化并不高的老工人，戴着老花镜学毛泽东选集，深深震撼了我，至今记忆犹新；对我这个未过门的女婿的谆谆教导，至死不忘。　　

旧社会的贫穷生活给岳父的身体健康造成了创伤，1959年至1962年的三年困难时期的艰苦生活与工作劳累对岳父的身体也造成了伤害。1965年，岳父因患肝病，工会组织安排他到武汉东湖铁路疗养院疗养三个月。上世纪50、60、70年代普通工人得了病，除了公费医疗，职业病、慢性病还可以到工人疗养院疗养，并不要病人提出要求来，而是医生根据患者的病情向所在单位工会建议，再安排到疗养院去的。如今这项福利措施可能都已经改革没了。80年代，工人疗养好象少了，知识分子还有一点，我的同事是一位普通教师还享受过一次，后来是普通教师是没有资格了，领导干部可以享受。领导干部可以疗养，可以每年一次公费旅游，都是上级组织，单位掏钱。普通人想要得到这些福利就难了，本人1997年评为铁路局级的先进工作者，奖励一次开封、嵩山、洛阳、西安7日游，到咸阳武则天墓，还要自己花100多元钱。不过我是很高兴的了。　　

勤劳乐观的岳父不幸与1970年5月一日因突发病去世，享年四十七岁。弟弟在部队服役，没能赶上为他送葬。寸肠欲断的岳母对我哭诉了岳父的一生经历与他们经历的风风雨雨，我记录下来，成了我对岳父的悼词。我读得痛哭流涕，泣不成声。没有任何文采，没有任何修饰，完全是岳父母的真实生活的记录，它记录了新旧社会劳动人民地位的变化，从奴隶到主人的变化，记录了经济地位和生活的变化，流浪打工到有固定工作和固定收入，解放前孩子冻饿病死，新社会孩子健康成长上学读书，参军的参军、工作的工作。但没有文采的悼词却深深的感人。　　

岳父去世了，三个读书的妹妹和一个不知事的弟弟，给岳母以极大的精神压力与经济压力，我的未婚妻工作才两年不到，每月只有29元的收入，当兵的弟弟只有几元钱的津贴，岳母还在生产队出工，每年就是分几百斤稻谷做口粮罢了。放在今天我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景，不知道，真是不知道。然而但是在当时，二十世纪的70年从单位到居委会，都极为关心，单位领导出面，派人联系方方面面，为两个妹妹安排了工作，虽然只是学徒工，每月才十几二十元工资，但是她们可以养活自己了。如今她们已是当奶奶的人了，回忆及此，无不感谢共产党毛主席，感谢毛主席教育的一代全心全意为人服务的干部。　　

71年的春节前，在岳母的操办下，我与妻子结婚了，没有婚礼，没有宴请，只是双方单位的同事朋友前来祝贺，吃点喜糖，瓜子花生，唱唱革命歌曲，简朴而又热闹。72年我们的孩子降生，岳母帮我带到读书。　　

此后，幸福伴随岳母后半生，儿孙满堂的她再也不愁吃不愁穿。儿女们对她很孝顺。90年代后，洗衣机、电冰箱、彩电、空调都用上了，每天食有鱼肉蔬菜，行有公共汽车和出租车，偶尔儿子还开来单位的汽车接她去他们家玩。今年初，岳母去世，我为她送终，那一瞬间，我嚎啕痛哭，后来没有哭了。之前，她就说过，活到85了，已是高寿了，她早安排好了一切后事，我们一切按她的交代办，不留遗憾。安息吧，岳母大人。　　

2009年7月16日6时1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