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元旦早晨我便同别人辩论社会主义

1969年元旦早晨我便同别人辩论社会主义

四十年前的今天，因我与一个市级负责人有点干系，便同这个负责人同住在一幢“日本式”的木质小楼里，——在今天的右派口中，这是叫“蹲牛棚”。一大早还没起床，就有不同观点的上百名群众（也可能超过百人，无确数，也未确记），打着巨型的“誓死捍卫社会主义”“誓死捍卫毛泽东思想”的横幅，上门来找这个负责人批评（那时叫批判）、辩论。

天气寒冷，这个负责人因前天晚上着了凉，感冒了，且很重，卧床难起。有几个火气极大的年轻人，坚持要这个负责人出来，并大有要“动手”的架势。我那时，一方面很年轻，虽没当上红卫兵，但也还是决心跟着毛主席造反的；再一方面是心中无鬼，自然大家的心相互通同，对他们也十分理解，也因为这一点，我居然大胆地做了“挡箭牌”。

以下，是那天事情过后，即那天上午，我对这件事作的日记。看得出来，日记没有记写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以及辩论中反复“重复”的话，只“复写”了关键性的问题和几句话。今天，尽照当时日记实录其中几段话。

日记中，“代表”为红卫兵；“答”即我本人作答：

开始……有几个年轻人执意要×××副市长出来接受群众批判。情绪甚是激动。我请他们学习毛主席语录：“要文斗，不要武斗”“要治病救人”“……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等等，我们还高呼“向红卫兵学习、致敬！”群众开始冷静下来，不支持极少数人提出不合理要求。

……有几个同我曾有过多次接触的群众，直接向我提出“×××副市长纵容个体公商户的存在，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方向性问题！”在我的耐心要求下，他们委派了两个代表同我“就地讨论、争论”这一个问题，让其他人从旁为他们的代表助威。

……

代表问我：“你知道×××对待个体工商户的态度，及有关事情吗？”

答：“知道一些，总体上是按照党的方针政策办的，我以为×××在这一点上无大错误！”此时，红卫兵大哗。高呼口号：““誓死捍卫社会主义”“誓死捍卫毛泽东思想”“粉碎走资派的资本主义谋图”……

代表说：“社会主义就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指导，共产党一元化领导，实行公有制、计划经济……而×××居然允许个别工商户存在，这分明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

答：“×××对市里个体工商的管理，是按党的政策办的，这不是他个人的意志！”

代表说：“社会主义怎么允许个体经济长期存在？！”（助威者高呼社会主义口号）

答（我在这里悄悄转移了话题，——本网民于2009年元旦注）：“社会主义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不可能一下子实现，我们对个体的改造，也得一步一个脚印的，不应当要求一步到位；况且，在世界范围里，——毛主席教导我们说，社会主义还会有反复的；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谁胜谁负的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

代表：“你是说，今后很长时期内，还会有人搞资本主义的！”

答：“这是毛主席教导我们的！”

红卫兵顿时更激烈地高呼：“誓死捍卫社会主义”“中国是社会主义根据地”“千秋万代永不变色”“谁搞资本主义就……”“毛主席万岁！毛泽东思想万岁”！

看来，红卫兵们是作了最充分的准备的。当他们看到辩论无果，——并见不到他们要见的人，又看我没吃早饭，便由一个代表作了一个小结性发言：“社会主义潮流滚滚，势不可挡……不管是今天，还是将来，只要有人搞资本主义，我们革命人民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然后，打着红旗、高呼口号离去。

这是一个绝对的真实。今天读来，觉着挺有意味。我坚信，1969年元旦早晨那个活动的这些人中，今天一定也有能上网并看到我的这一日记的（如有，留句话，好吗）。

这里我要说：曾记否，尽红旗高举，作东风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