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襄秋虫六忆 欢说系列：中国第一玩家王世襄（2）

欢说系列：中国第一玩家王世襄（2）  

吴欢与王世襄 三、从小学玩到高中 1924年，金章女士可能觉得十岁的儿子玩得太用功、太疲劳了，会影响发育。决定让他休息一下。送他进了北京东城干面胡同的美国学校。进这所学校的原因，是其父王老先生出使墨西哥归来不久，正待命再度出使，为了儿子去外国上学有许多便利。并非为他日后玩到外国去早做准备。可怜天下父母心，世襄先生得天独厚。 玩这门学问，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大的学问，自然也像其他学问一样。分专业、业余两路，而世襄先生，天生就是专业的素质，其家学渊源自不必说。 他从小看见父母玩外语，玩诗词歌赋，玩书法绘画，难免耳濡目染。 进了美国人的学校之后，胎里带来的语言天才更是得到充分的发挥，一口英语讲得比美国人还美国人。深得教师喜爱。只是由于「 ”一连数周英语作文，篇篇言鸽，教师怒而掷还。 叱曰：‘汝今后如再不改换题目，不论写得好坏，一律给P！’”(P即Poor，乃不及格是也，此典为世襄先生名著《北京鸽哨》自序句。) 除了在学校学习之外，每日下午四点放学回家，父母还延请国学名师教授四书五经、古文诗词。 童年王世襄 这十年是中西兼学的十年，在那个时代，应该说够现代化了。然而他每每回首往事。心中却充满了悔恨。认为有负父母的希望。 ’ 按他自己的话说：「 ”就说外文吧，英语说得很流利，和美国孩子一样，这实在不是学出来的，而是和他们一起玩，玩出来的。真正的英文。学得并不好。那些国学老师都是耆宿饱学之士。但我只学会了诗词歌赋，经史等等则没有学进去。” 为什么没有学好，因为玩得太厉害了。也就是说，他玩的事业并未因上学而荒疏，学前玩的东西又向高深发展不说，还增添了新的品种与门类。 鸽子不再是"花脖子""喜鹊花"了，而是「 ”细毛大点子”、「 ”素闪玉翅”、「 ”短嘴斑点灰”。长竿子不用，换了短竿子。 指哪一只，哪一只出栅子门。落在房上一动不动，一跺脚全部腾空而起，这就叫功夫。 成了真正的玩鸽子行家。鸽哨也讲究了，惠，永、鸣、兴四大名家制作的精品应有尽有。 蛐蛐已不再是抓大篓式或街口摊儿上买公。而是去东西庙，并有专人送来。还去宣武门外蛐蛐店买山蛐蛐。并和北京的老玩家阮七爷、阮八爷，名医金针李、名伶李多奎昆仲、吴彩霞等对局。 人虽小谱儿越玩越大。 甚至在家中设局。因遭父母反对，只好在胡同口租一个院子设局。报名「 ”劲秋”，挺老辣的味儿，其实才是十五六的小少爷。 每星期斗一次。不过此局和天津、上海赌钱的局大不相同。尚留有清代北京以虫会友的遗风。为玩不为赌。输家交钱，赢家不取钱，留在局上分给几位帮闲的伙计作零花。 至于添的新品种，得顺带着说一下清朝的宫廷。 青年王世襄 那时的老玩艺儿甚多，皇帝喜欢看摔跤，也叫掼跤。官家专门设了东西善扑营，现在的意思是国家体委摔跤队。按时给皇帝表演，春秋两季有正规的比赛。胜者升级，有头等扑户，二、三等扑户之分，营里的头头，满语叫「 ”杆儿扎”。未人流的叫「 ”塌塌密”，听音儿有点像日本的草垫子。 本世纪二三十年代，大清国亡了没多久，善扑营的头等扑户乌儿衮、端五爷尚未老迈，地位相当现在的全国冠军。 世襄先生从很小就看摔跤。对这些威风凛凛的跤手崇拜得五体投地。从心眼儿里服气。 如果说玩鸽子、斗蛐蛐还算是文玩的话。他大约从十五岁时，又开始了武玩。自己托人介绍，正儿八经磕头送礼，拜在了乌儿衮、端五爷的门下。常去本司胡同跤场练跤。别瞧是少爷出身，比一般的贫民子弟还练得苦、练得认真。 没练多久，世襄先生就有突飞猛进的势头。家里有钱，大饼卷猪头肉跟得上，自然比一般的小伙伴长得粗壮。浑身的劲使不完，常常和同学玩儿一把。各种摔跤的绊子丁勾、卧勾、挑勾、跪腿德赫勒……使得又利落又熟，号称大绊子三百六，小绊子赛牛毛，三天不使绊子，顺汗毛孔往外冒绊子。 天地良心，世襄先生绝不是惹是生非．好勇斗狠之辈。可学的这手活，却非等闲之功，上手立见输赢。 在美国学校，他好意陪美国同学玩一玩，谁知玩得兴起，进身、掏裆、甩脖子扭大背挎，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位美国同学平地飞起三尺，两脚朝天倒栽而下，接着咯嚓一声，把人家挺好只胳膊摔断了。 他知道这回玩出祸了，不免心里害怕。谁知美国人的习惯和中国人不一样，人家父母想得开。觉得孩子们一起玩，不是打架。承认中国功夫不好练，摔了白摔，不吵不闹，自己带孩子去协和医院治伤了。 世襄先生每忆及此，还颇有歉意。 无论如何，世襄先生在这十年里打下了中英文的根基。使他日后「 ”玩”的发展获益良多，对诗词歌赋方面的修养，更形成了他日后排列汉字，写文物文章，却饶有文学意趣，俗雅兼备，俗不伤雅的美妙风格。 他曾有一篇《鸽铃赋》滔滔乎不绝，洋洋数十句，才情勃发，堪称绝唱，特录数句，以敬读者： 上摩千足之层峦兮，下俯百仞之深溪。 夏霖雨之所潦濯兮，冬风雪之所凌吹。 隆隆迎其四围兮，信无通人之径蹊。 ………… 《欢说系列》中国第一玩家王世襄，分八期登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