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四大才子 杨慎 一代才子唐伯虎:明朝历史上命运多舛的文学畸人
一代才子唐伯虎:明朝历史上命运多舛的文学畸人
闲来就写青山卖,不使人间造业钱。唐伯虎清高如是,能不让人敬服么?明宪宗成化六年二月四日唐寅生于苏州阊门内皋桥南吴趋里一个市民家庭。因为是寅年所生,属虎,所以名寅,字伯虎。后来,又因虎而更字子畏。中年以后,又归好佛氏,故自号六如。唐寅相貌英俊,天资聪明,是唐家的白眉。明代的科举制度,给普通市民提供了入仕的机会。唐寅的祖上从没有出过读书人,父亲把希望寄托在唐寅身上,指望到这一代能够发家,光宗耀祖。因此,他花钱请了举业师来教唐寅。由于全家指望唐寅读书做官,所以他得以不问生产,闭门读书,与世隔绝,一声清磐,半盏寒灯,便作^梨境界,此外更无所求也。
对于天才的自负和对精神生活的沉湎,使唐寅成了一个清高的少年。他就像后来在自己的项脊轩中盱衡天下的少年归有光一样,似乎也不怎么把天下放在眼里。当比唐寅年长十岁的祝允明听说了少年唐寅的才气而来造访时,唐寅正处在这样一个年龄,这就难怪祝允明要屡次碰壁了。祝允明出身名门,其时正因为提倡古文辞而名声大振,他主动屈尊前来造访,唐寅却不予理睬,也可想见唐寅的傲气了。后来,也许是为祝允明的诚意所感动,或者是为祝允明的名声所吸引,唐寅终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有一天,他忽然送了两首诗给祝允明,表露了自己高傲的心迹,乘时之志铮然。祝允明作为一个青春时代的过来人,理解少年唐寅的心情,在答诗中劝唐寅还是少加宏舒为好,万物转高转细,未闻华峰可建都聚;惟天极峻且无外,故为万物宗。唐寅敏感自傲,祝允明脱略大度,两人的性格相辅相成,从此开始了持续终身的友谊。
成化二十一年左右,唐寅以第一名考入苏州府学,初次引起了世人的注意。但唐寅在府学里不仅是不务正业的学生,而且还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士子。说来也巧,唐寅的同学中有一个叫张灵的,也是市民出身的少年才子,人极聪明,文思敏捷,好交朋友,喜欢喝酒,善画人物,又喜古文辞,受到祝允明的赏识,罗致门下。唐寅与他气味相投,很快便形同莫逆。两人经常在一起饮酒游玩,做出许多荒唐行径。传说唐寅曾与张灵一丝不挂地站在府学泮池中以手击水相斗,说是进行水战。又传说唐寅曾和张灵、祝允明等于雨雪天打扮成叫化子,敲着鼓唱《莲花落》,讨来钱买了酒到野寺中痛饮,还得意地说:这种快乐可惜无法让李白知道。又传说有一次张灵在豆棚下举杯自饮,有人去看他,他自顾喝酒,不加理睬。那人怒气冲冲地来到唐寅那儿,诉说张灵如何无礼,唐寅却笑笑说:你这是在讥讽我呵!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尽管不一定实有其事,但却反映了少年唐寅在人们心目中的荒唐形象。

不过,荒唐也许只是唐寅性格的外露的一面,就其内潜的一面而言,唐寅其实是一个感情极为细腻敏感的人。他有一首《怅怅诗》,表露了他少年时代的内心世界:怅怅莫怪少年时,百丈游丝易惹牵。何岁逢春不惆怅,何处逢情不可怜。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梦中烟。前尘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老后思量应不悔,衲衣持钵院门前。这首诗所呈现的,是一颗少年的多情心灵,它为每一个春天惆怅,为每一次恋情烦恼;它感到忧伤,却不知为了什么;它渴望幸福,却不知如何寻觅。这是从内心深处流出的青春自白,没有任何虚伪和掩饰。它反映了少年唐寅的生活态度的一个重要方面,也预示了唐寅人生道路的大致趋向。
唐寅二十五岁时,他的父亲、母亲、妹妹、妻子、孩子相继病殁。令人怅怅的青春时代刚刚过去,死亡的阴影便开始笼罩唐寅的心灵。中年以后,唐寅进一步思考生命问题,生命短暂、及时行乐成了他人生观的主要方面。另一方面,死亡的无情与切近,也是唐寅产生了求取功名、一展抱负的进取愿望。在同年所作的《白发》诗里,他咏道:清朝搅明镜,玄首有花丝。怆然百感兴,雨泣忽成悲。忧思固愈度,荣卫岂及衰。夭寿不疑天,功名须壮时。凉风中夜发,皓月经天驰。君子重言行,努力以自私。看到头上夹杂的几茎白发便如此感伤,恐怕和亲人的去世所带来的死亡意识有直接关系。在这首诗里,他表示自己将努力趁壮年时求取功名,这是他生活态度的另一个侧面。
弘治十一年,唐寅到南京参加乡试,中第一名解元。唐寅虽说看不起举业,但虚荣心却使他对这种世俗的荣誉不能无动于衷。在他的印章当中,有一方叫南京解元,即使在他后来身败名裂时,也念念不忘打在画上;又有一方叫江南第一风流才子,才子而又自封第一,也颇使人觉得和这次乡试第一有关;至于在他后来的诗中,则更是常常提起领解皇都第一名这个话柄。
弘治十二年,唐寅三十岁。由于梁储的推荐以及唐寅的名声,这年会试主考官程敏政、李东阳以及其他礼部官员都已议论好要让唐寅成为本科会元,为此科增光。唐寅踌躇满志地北上了。同行的有江阴举人徐经,乃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大旅行家徐霞客的高祖。赴京路上,他慕唐寅的名声,对唐寅很是殷勤。到了北京以后,两人来往更是密切。临近考试时,徐经仗着有钱,收买了程敏政的家人,得到了试题,他请唐寅代他起草。唐寅虽说也知道这些题目来路不明,但一则科举时代做模拟卷子本是常事,二则碍于徐经的面子,三则自己根本不把会试放在眼里,所以就替徐经做了。唐寅志得意满而又不谙世故,有一次,在朋友面前聊天时将此事漏了出来,却不料已被唐寅的好友之一都穆记在心上。凭心而论,都穆不是坏人,他为人聪明,读书用功。他年长唐寅十一岁,最早与祝允明一起倡导古文辞,当时唐寅还只是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后来,唐寅却名气日盛,而且还有点看不起他,都穆心里未免不是滋味。上一年,唐寅一举摘下解元桂冠,今年又传说要给他一个会元功名中人,心热如火,怎么能够心平气静呢?面子上还是好友,心里未免嘀咕。正好唐寅透露徐经买到考题、自己代为捉刀,都穆便有意将此事透露给一个姓华的给事中,唐寅当时还蒙在鼓里,不知二场之后,华给事中的揭发书早已送到皇帝面前。皇帝一看,勃然大怒,马上命令程敏政停止阅卷,又令锦衣卫把唐寅、徐经等人抓起来。在锦衣卫狱中,唐寅尊严扫地,皮肉受苦,一下子从得意的高峰跌入失意的的深渊。回思来京时的踌躇满志,真有恍如隔世之感。当道者怜悯唐寅,让他到浙江去做一个小吏,算是给出路。有人劝唐寅还是去就职为好,以后也算有个出身。唐寅表示士可杀,不能再辱,断然予以拒绝。
翌年,唐寅出狱回到苏州。但是,家乡也没有安慰与温暖在等待着他。正如在生活中曾经千百次地发生过的那样,曾几何时那些捧场捧得最凶的人,现在骂他也骂得最厉害。更使唐寅感到难堪的,是家人的态度。唐寅曾经是一个全家都寄予厚望的人,也曾经是一个使全家都感到自豪的人,但是现在,却永无出头之日,从而使家人也永无出头之日。以唐寅的敏感和悲伤,碰上家人的势利与不恭,家庭生活难免不发生危机。最后,唐寅赶走了继室,又和兄弟异炊,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本来已经衰落的家境也因此而更形不堪,连生计都发生了困难。但是,和唐寅内心的痛苦相比,世人的冷眼也就实在算不了什么。尤使他触景生情的,是苏州的亭台楼阁,那儿随处都留下他青春的足迹,现在却物是情非,不堪回首了。唐寅常常独自徘徊,长久伫立,内心忍受着悲哀的冲击和痛苦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