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zermatt [瑞士]杜伦·马特 法官和他的刽子手在线阅读
[瑞士]杜伦·马特 法官和他的刽子手在线阅读
全国最大的共享资料库杜伦·马特简介杜伦·马特简介,等您下载。本资料为[瑞士]杜伦·马特 法官和他的刽子手.pdf文档,由爱问共享资料用户提供,以下为正文内容。
法官和他的刽子手(瑞士)弗·迪伦马特著本书根据DiogenesVerlagderArcheZürich年版译出Justiz:AllrightsreservedCopyright©byDiogenesVerlagAGZürichDerRichterundseinHenker:FirstpublishedinAllrightsreservedCopyright©byDiogenesVerlagAGZürichDerVerdacht:FirstpublishedinAllrightsreservedCopyright©byDiogenesVerlagAGZürichDasVersprechen:FirstpublishedinAllrightsreservedCopyright©byDiogenesVerlagAGZürich《世界侦探惊险名著文库》序冯亦代侦探、惊险小说为通俗文学中不可或缺的品种在世界各地拥有大量读者其中不少作品对社会产生过影响。自美国作者爱伦·坡的《莫格街凶杀案》开创侦探小说的先河以来已经过了一百五十余年侦探小说的流行畅销势头仍经久不衰。尤其近年来侦探小说逐步与政治小说结合描写间谍活动、政治斗争及犯罪案件更注重于惊险和悬念故事情节愈加扑朔迷离、引人入胜对社会的影响也愈加扩大。
![瑞士zermatt [瑞士]杜伦·马特 法官和他的刽子手在线阅读](http://img.zhputi.com/uploads/62be/62bee2541ad0c71af74d0b8df233436d50605.jpg)
侦探、惊险小说用合乎逻辑的分析追寻头绪纷繁的破案线索解开错综复杂的谜团使正义得以申张宣扬善恶有报、法网难逃的思想迎合了人民大众的心理因此长期以来深受欢迎。但因凶杀、盗窃等犯罪行为已成为社会的公害有些人便归罪于侦探小说。其实我们可以说没有一本或一篇严肃的侦探小说是教唆读者去犯罪的相反它们却告诉读者:无论作案的情节多么谲秘离奇也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罪犯终将落入法网得到应有的惩罚。正如《红楼梦》中的贾瑞该看风月宝鉴的反面他却偏要去看正面于是一命呜呼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家。而且犯罪的人鲜有因读了严肃的侦探小说而萌发犯罪之意的。一本态度严肃的侦探小说不仅可供读者消遣之用还可指引人生迷津使人悬崖勒马、不致以身试法。侦探小说中描述的侦探经验和破案方法由于其独特的视角和奇巧的构思常常被现实生活中的警探引为借鉴激发其破案的灵感。欧美的一些警察学校至今仍常选用某些侦探名著中的案例作为考题或案例分析的楷模。我国许多破过大案奇案的警探们也常满怀感情地回忆起一些侦探名著对自己的启迪和影响。甚至连一些著名科学家也是侦探惊险小说的爱好者他们认为小说中的逻辑推理对他们的科学思维颇有启发。文学作品和读者是多层次多方面的我们不能强行使人读一个层次一个方面的作品有了各个层次的作品读者便可择善而读之。
在文学作品的层次中严肃文学是高档的而通俗文学则比较普遍为一般读者所接受两者不能偏废应有一些档次较高的通俗文学。一些著名的文学家如迪伦马特、西姆农等也曾出过侦探惊险小说。一贯在冷战时以写间谍小说闻名于世的约翰·勒·卡雷也由通俗小说家升格为档次较高的文学家因为他的作品非复仅为读者消闲之用已成为对人民进行保密教育的有益读物了。最近我们政府号召人民加强保密措施是有现实意义的。有意的泄密干犯了国法无意的泄密则将成为个人永世的良心谴责于国家民族或个人都不是一件可以忽视的事情。群众出版社自建社以来出版了大批中外侦探惊险小说在社会上颇有影响。现在他们决定出版一套《世界侦探惊险名著文库》准备从侦探小说之祖美国作家爱伦·坡开始陆续出版世界著名作家的侦探惊险小说名著以飨读者。他们的态度是严肃的他们为繁荣文学事业活跃中国读书界的用心是真诚的。希望这套文库能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爰为序。于七重天法官和他的刽子手法官和他的刽子手一年月日的清晨特万镇的警察阿尔方斯·克莱宁在拉姆波因(特森贝格区村庄之一)通往特万峡谷森林的路上看见一辆蓝色的梅尔西特斯牌汽车停在路边。雾蔼蒙蒙正是深秋天气常有的现象。克莱宁已经在汽车旁边走了过去却仍然走了回来。
他觉得刚才走过汽车时透过混浊玻璃窗的匆匆一瞥看到驾驶者的头是垂倒在方向盘上的。像一个正常人首先会想到的那样他想这准是一个醉汉。他并不愿对陌生人公事公办而宁可合乎人情些便抱着这个目的来到发动机旁唤醒睡着的人想劝他上特万镇去在那里的“大熊”旅馆喝一杯黑咖啡吃一盘浓汤因为喝醉酒驾驶车子固然受到禁止但是并没有禁止喝醉酒在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里睡觉啊。克莱宁打开车门慈祥地把手搁在陌生人的肩上。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这是一个死人。太阳穴给打穿了。这时克莱宁也看到右边的车门敞开着。车里没有很多血死者穿着的深灰大衣显然没有弄脏。一只黄色信封的边缘闪露在大衣口袋外。克莱宁抽出信封不用费劲就可以肯定信的主人是死者乌尔里希·施密特伯尔尼①警察局的少尉。克莱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这个乡村警察还从来不曾遇见过流血案件。他在路边一程程来回踱着。初升的太阳透过浓雾照射着死者使他不舒服。克莱宁走回汽车旁从尸体脚边捡起一顶灰色的毡帽戴到死人头上压得低低的完全遮没了太阳穴上的伤口他这才觉得舒服些。警察又走回到朝着特万镇的那一边擦去额头的汗水。他终于作出了决定。他把死人推到前座另外那只位子上小心地扶正用一根在车厢里找到的皮带把没有生气的躯体固定住然后自己坐到驾驶座前。
马达缺油不转了但是克莱宁毫不费力就沿着陡直的马路滑入特万镇开到了“大熊”旅馆前面。他在那里加了汽油没有让任何人认出那个高贵的、一动不动的身体是个死人。克莱宁最讨厌骚乱只要他认为有理由他总是保持沉默。然而他沿着湖边驶向比尔的时候雾越来越浓了再也看不见太阳。早晨像世界末日一样阴暗。克莱宁汇入了一条汽车形成的长链由于一种无法解释的原因汽车一辆接一辆缓慢地爬行着即使是雾天也用不着这么慢克莱宁不由自主地想到这简直像一支送葬的车队。死者一动不动地坐在他身边偶尔路面略有不平就像一个智慧的中国长者似的频频点头因此克莱宁始终不敢尝试超车。他们到达比尔已经非常晚了。关于此案主要情况的调查结果尚未从比尔方面宣布时伯尔尼的贝尔拉赫探长已经获悉了不幸的消息他是死者的上司。贝尔拉赫曾长期在外国生活先在君士坦丁堡后来在德国以刑事学家闻名于世。最后担任了美因河上法兰克福警察局的局长可是年①他回到了祖国。他回国的原因并非由于热爱他经常称之为自己黄金故乡的伯尔尼而是因为他赏给了当时德国新政府的一个高级官员一记耳光。当时法兰①伯尔尼瑞士首都。译注①希特勒于年上台组织了以他为首的新政府法西斯主义开始在德国占统治地位。译注克福对这次暴行议论纷纷。
在伯尔尼人们的评价随着欧洲政治情况而变化开始是极为愤怒然后说应该谴责但是可以理解最后说法完全变了认为这是一个瑞士人所能采取的唯一行动不过这已是年的事。贝尔拉赫关于施密特案件所作的第一个指示是:调查工作在最初阶段务必严守秘密这一指示是根据他一生的亲身经历作出的。他表示:“人们知道得太少报纸却宣扬得太多两千年来的情况都是如此。”贝尔拉赫显然对保密期望过高他的“头头”路西乌斯·路兹博士和他的意见相反。路兹在大学里念的也是刑事学。这位官员由于脾气好在伯尔尼社交界被称为巴塞尔①大叔。路兹刚刚访问过纽约和芝加哥的警察局返回伯尔尼表示对“瑞士联邦首都制止犯罪的工作处于如此原始的状况”感到震惊这是他和警察局长弗莱贝格尔坐同一辆电车回家的路上公开说的。就在这同一天早晨贝尔拉赫再一次和比尔通电话后动身去班蒂格街舒勒家施密特就住在他们家。贝尔拉赫往下走进老市区越过纳迪克桥他习惯于步行因为根据他的看法伯尔尼对于“电车和诸如此类的交通工具”是一个过于狭窄的城市。贝尔拉赫吃力地攀登着螺旋形上升的石阶因为他已年逾六十在这种时刻他特别感到这一点但他总算很快来到舒勒家门口按了按门铃。舒勒太太本人来开门她是一个矮矮胖胖的、模样雅致的妇女她立刻请贝尔拉赫进屋显然认识他。
“施密特昨天晚上出差走了”贝尔拉赫说“走得非常突然他让我给他寄一些东西去。请您带我到他房间去一下舒勒太太。”她点点头他们穿过走廊经过一幅装在沉重金色画框里的画像。贝尔拉赫看了一眼画的是死岛。“施密特先生现在到了哪儿?”胖太太问边说边打开房门。“在国外”贝尔拉赫回答抬头看看天花板。房子坐落在一片平地上透过花园门人们可以看见一座小园林里面耸立着棕色的古老枞树这些树大概有毛病因为针叶厚厚地铺了一地。这个房间肯定是整座房子里最美丽的一间。贝尔拉赫走向书桌又重新环视四周躺椅上撂着死者的一条领带。“施密特先生不见得去热带了吧贝尔拉赫先生?”舒勒太太好奇地问。贝尔拉赫略感不安说道:“不他没有去热带是到纬度更高的地方去了。”舒勒太太眼睛睁得滚圆双手举到头上拍了一下说:“我的上帝是去喜马拉雅山了吧?”“差不多”贝尔拉赫回答“你猜得差不多。”他打开放在桌上的文书夹立即把它夹在腋下。“您找到需要寄给施密特先生的东西了吗?”“我已经拿了。”他又一次环视四周就是避免再看那条领带。“他是我们有房客以来最好的一个从来没有和女人闹什么风流韵事也没有出别的事”舒勒太太保证道。贝尔拉赫走到门口时说:“说不定什么时候我派人或者我自己再来。
施密特还在这里留下了重要文件我们也许还有用处。”“我会收到施密特先生从国外寄来的明信片吗?”舒勒太太殷切地问①巴塞尔瑞士地名。译注“我的儿子在集邮。”但是贝尔拉赫皱起眉头沉思地凝视着舒勒太太抱歉地回答:“恐怕不会这类业务出差的人通常不寄明信片。这是不允许的。”舒勒太太又一次把双手举到头上拍了一下绝望地说:“警察局连这个也禁止。”贝尔拉赫走了离开这座房子使他感到高兴。二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一反往常的习惯没有在施密特的办公室而是在“剧场”餐厅用午餐一边全神贯注地翻阅着从施密特住所拿来的文书夹。将近两点钟时他在短暂散步后迈上联邦大楼台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等待施密特遗体从比尔运到的消息。他放弃了再见一见他从前的下级的想法因为他不喜欢看死人认为还是让死人安宁为好。连路兹他也不想去见但是他必须配合路兹的工作。他不再翻阅施密特的文书夹小心地把它锁进办公桌抽屉然后点上一支香烟向路兹的办公室走去心里明白自己抽烟的自由将如历来一样触怒对方。几年前路兹曾有一次敢于提出意见但是贝尔拉赫立即作了一个轻蔑的手势说他在土耳其服务的那十年中就经常在君士坦丁堡他上司的办公室抽烟这事实当然很有分量但是谁能加以证实呢。路兹博士接待贝尔拉赫时神经质得厉害因为他认为事情毫无眉目他向贝尔拉赫指指办公桌旁那张舒适的安乐椅。
“比尔还没有消息来吗?”贝尔拉赫问。“还没有。”路兹回答。“真奇怪”贝尔拉赫说“他们工作起来一向像发疯一样。”贝尔拉赫坐下来向挂在墙上一幅特拉夫勒的画瞥了一眼这是一幅彩色钢笔画画上在一面巨大的、飘扬着的旗帜下一队队士兵不是自左方开向右方就是从右方开向左方有的队伍有军官有的队伍没有军官。路兹开口道:“我们又一次亲眼目睹越来越新、越来越高明的恐怖手段了这个国家的刑事侦查学水平实在低。上帝知道我在我们地区见识也不算少但是这种经历像在这里看到的如此公然杀害一个警察局少尉把乡村警察局的能耐贬得这样一钱不值使我至今仍然感到震惊。”“请您平静一下路兹博士”贝尔拉赫回答“我们的乡村警察局肯定能和芝加哥的警察局同样高明地完成任务我们也会把谋杀施密特的凶手找出来的。”“您已有了嫌疑对象了吗贝尔拉赫探长?”贝尔拉赫久久地凝视着路兹终于说道“是的我是在怀疑某一个人路兹博士。”“是谁?”“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您。”“好吧这很有趣”路兹说“我知道贝尔拉赫探长您总是打算为美化现代刑事侦查学的重大成就而采取错误的措施。请您不要忘记时代在前进即使在那些第一流的刑事学家面前也不会停留。我在纽约和芝加哥所看到的犯罪行为那是您在我们亲爱的伯尔尼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
但是现在连警察局的少尉也居然遭到谋杀这是一个确实的标志说明连世人公认为安全的大厦也开始崩溃了也说明我们必须毫不犹豫地采取措施。”“确实如此他正是这样做的”贝尔拉赫回答。“那很好”路兹表示同意一面咳嗽起来。墙上一只钟嘀嗒地走着。贝尔拉赫用左手小心地压住胃部右手把香烟揿入路兹放在他面前的烟灰缸里他说自己很久以来就不很健康至少医生老对他拉长了脸。他常常犯胃病因此请路兹博士为施密特被杀案派一个助手能够负担大部分事务工作。贝尔拉赫自己则尽可能不离开办公桌。路兹表示同意。“您想让谁担任助手呢?”他问。“钱茨”贝尔拉赫说“他还在伯尔尼高地度假不过可以把他叫回来。”路兹回答:“我同意他当助手。钱茨总是努力把侦查工作推向高峰。”然后他转身背对着贝尔拉赫瞧着窗外挤满了孩子的孤儿院广场。突然一阵不可遏制的欲望向他袭来他想同贝尔拉赫探讨一下现代刑事学。他转过身子但是贝尔拉赫已经走了。已经是下午将近五点钟贝尔拉赫仍然决定立即到特万的出事地点去一次。他带了布拉特尔一起去。布拉特尔是一个高大、肥胖的警察沉默寡言贝尔拉赫就喜欢他这一点而且布拉特尔还会开汽车。克莱宁在特万接待他们一脸倔强的神气等待着一场责备。但是老人却很温和握着克莱宁的手说他很高兴认识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人。
克莱宁为这句评语感到自豪虽然他并没有确切弄明白老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带领贝尔拉赫沿着街道走向特森贝格的出事地点。布拉特尔跟随在后面一边喃喃抱怨他们为什么步行前去。贝尔拉赫很惊讶这个地方居然叫拉姆波因①。克莱宁解释道:“德语名字叫拉姆林根。”“原来如此”贝尔拉赫说“这个名字好听得多。”他们来到出事地点马路的右边对着特万旁边有一堵围墙。“车子停在哪儿克莱宁?”“这里”警察指着马路中央回答说“几乎就在街心”贝尔拉赫却不往那边看。“也许我还是让载着死人的车一直停在这里好一些。”“为什么?”贝尔拉赫回答抬头仰望着朱拉山岩。“应该尽快把死人运走从死人那里反正问不出什么来的。您把施密特运到比尔去很对嘛。”贝尔拉赫走到马路边朝着特万方向往下眺望从他跟前到古老的村庄之间满目是一片片的葡萄园。太阳已经下山了。弯弯曲曲的街道像一条长蛇蜿蜒在房屋之间车站上停着一长列货车。“下面的居民什么也没有听见吗克莱宁?”他问“离小镇这么近人们应该听得见每一声枪响。”“人们除了夜里汽车驶过的马达声外什么也没有听见不过人们也从来没有往坏的方面去想呀。”“当然当然这也是常理。”他又眺望葡萄园“今年的酒酿得怎么样克莱宁?”“很好。
我们马上就可以去尝尝。”“说实话我现在正乐意去喝一杯新酒呢。”他的右脚这时踢着一样硬东西。他弯下身子用瘦骨嶙峋的手指把它捡了起来。克莱宁和布拉特尔好奇地看着这件一头已经压扁的长形的小金属制品。“一颗手枪子弹”布拉特尔说。“您拿它还有什么用呢探长先生?”克莱宁惊讶地问。①瑞士通行德语和法语拉姆波因是法语叫法。贝尔拉赫民族观念很强不喜欢法语。译注“这只是碰巧捡的罢了”贝尔拉赫说他们往下走向特万镇。三贝尔拉赫显然喝不惯新特万酒因为第二天清晨他宣称他呕吐了整整一夜。路兹在楼梯上碰见了探长真诚地关心他的状况建议他去看看医生。“行了行了”贝尔拉赫嘟哝说认为要他去看医生还不如让他去研究现代刑事学。回到办公室后他感觉好过一些。他坐到办公桌前取出锁在抽屉里的死者的文书夹。上午十点当钱茨向他报到时贝尔拉赫还在专心研究文书夹的内容。钱茨是前一天深夜从休假地赶回来的。贝尔拉赫吃了一惊因为乍一看他还以为这个正向他走来的人是死去的施密特。钱茨穿着和施密特那件一式一样的大衣戴一顶类似的毡帽。就是面孔完全两样这是一张善良的圆脸。“您来了很好钱茨”贝尔拉赫说“我们必须谈一谈施密特案件。您以后要接替他的主要工作我身体不大健康。
”“是的”钱茨回答“我已经知道了。”钱茨把椅子拖近贝尔拉赫的办公桌坐了下来把右臂搁在桌子上。办公桌上摊放着施密特的文书夹。贝尔拉赫仰靠在软椅背上。“现在我和您谈谈吧”他开始说“我从君士坦丁堡到伯尔尼见过上千个警察人员好坏都有。他们许多人并不比那些充斥着我们各种监狱的可怜的浪荡子好多少这些人只不过偶然越出了法律的轨道。但对施密特我不允许别人指摘他是最有才能的。他比我们所有的人都高明。他是一个头脑清楚的人需要说话的时候他知道他该说什么不到必要说话的时候他也懂得保持沉默。我们应该以他为榜样。钱茨他是超过我们大家的。”钱茨慢慢地把脸转向贝尔拉赫原先他一直望着窗外。然后说:“这很有可能。”贝尔拉赫观察到他并不确信这一点。“对于他的死亡我们知道得很少”探长接着说“一颗子弹这就是一切”于是他把在特万找到的那颗子弹放在桌子上。钱茨拿起它凝视着。“这是一颗军用手枪的子弹”他说把子弹放回原处。贝尔拉赫合起书桌上的文书夹“首先我们不知道施密特为什么到特万或者拉姆林根去。他在比尔湖没有工作任务这一点我很清楚。我们对他旅行去那里的动机缺乏任何了解。”钱茨听着贝尔拉赫讲话侧过身去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他提醒说:“我们只知道施密特是怎样被杀的。
”“这件事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沉默了片刻后老人不无惊讶地问道。“施密特汽车的方向盘在左边而您在左面的路边上找到了子弹从车的方向看出子弹是从车中射出来的特万的居民半夜听到过汽车马达的声音。施密特正从拉姆波因村往下向特万镇驶行杀人犯截住了他显然他认识杀人犯否则不会停车的。施密特打开右边的车门接纳凶手然后重新坐回驾驶座。就在这一刹那他被枪杀了。施密特肯定没有料到那个人想杀死他。”贝尔拉赫对此考虑了片刻然后说:“我现在还想抽一支烟”点火的时候他表示:“您分析得对钱茨在施密特和他的谋杀者之间肯定发生过类似情况我愿意相信您。但是这仍然不能解释施密特驶行在特万到拉姆林根的路上究竟是为了什么?”钱茨提出施密特在大衣里穿着一套夜礼服。“我完全不知道”贝尔拉赫说。“噢您没有看见死人?”“没有我不喜欢看死人。”“但是这在调查报告里也有记载。”“我也不大喜欢看调查报告。”钱茨缄默了。可是贝尔拉赫却继续说下去。“这样案件就更复杂了。施密特去特万峡谷为什么要穿夜礼服呢?”“这也许反而可以使案件更简单一些呢”钱茨回答说。“拉姆波因一带的居民中肯定不会有多少人有条件举办人们得穿燕尾服参加的社交活动。”他掏出一本小小的袖珍日历说明这是施密特的日历本。
“我认识它”贝尔拉赫点头表示同意“里面没有记载任何重要的东西。”钱茨反驳:“施密特在星期三也就是月日上面注了一个G字。根据法医鉴定他就是在这天午夜前不久被杀害的。另外一个G字注在月日也是星期三而更前一个是在星期二月日。”“什么都可能用G来代表”贝尔拉赫说“一个妇女的名字或者其它任何东西。”“不大可能是女人名字”钱茨反驳说“施密特的女朋友叫安娜和施密特已经订过婚了。”“对此我也一无所知”贝尔拉赫承认他看到钱茨对他的不明情况表示惊讶便接着说:“我仅仅对谁是施密特的谋杀者感兴趣钱茨。”钱茨有礼貌地回答:“当然”同时摇摇头笑了:“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贝尔拉赫探长?”贝尔拉赫极其严肃地说:“我是一只巨大的老黑猫它喜欢抓老鼠。”钱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才好最后解释道:“在作了G字记号的那一天施密特每次都穿上燕尾服驾驶他的梅尔西特斯汽车出门。”“这些您又是从哪儿知道的?”“舒勒太太说的。”“原来如此”贝尔拉赫回答又沉默了。但是随即肯定道:“是的这是事实。”钱茨仔细观察着探长的脸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后犹豫地说:“路兹博士先生告诉我您心目中已经有了一个嫌疑犯。”“是的我有了钱茨。”“我现在已是您办理施密特谋杀案的助手您若是告诉我您的怀疑针对谁也许更好一些贝尔拉赫探长。
”“您瞧您”贝尔拉赫缓缓答复着像钱茨一样句斟字酌“我的怀疑并非一种合乎侦查科学定义的怀疑。我没有根据判定一个人。您已经看到我知道得多么少。我只有一种考虑对哪一个具体人要作为罪犯来进行观察但是要达到这一步还得先提供他当时在场的证据。”“您这是什么意思探长?”钱茨问。贝尔拉赫笑了:“眼下我必须等待直到可以下令逮捕他的凭证出现。”“既然我和您共同工作我有必要知道我必须侦查谁”钱茨谦逊地解释说。“我们首先必须保持客观。它适用于我因为我心目中已有一个嫌疑犯也适用于您因为您将把这个案件放在侦查工作的首位。我的怀疑能否证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期待您的侦查。您可以判定施密特的谋杀者不必顾虑我的怀疑。若是我所怀疑的人就是杀人犯您自己就会向他进攻当然会用一种不同于我的完全无可指摘的、科学的方法如果他不是杀人犯您也会找出真正的犯人那么也没有必要把我怀疑错了的人讲出来。”他们沉默了片刻然后探长问道“您同意我们的工作方法吗?”钱茨在答复前犹豫了一刹那:“好的我同意。”“您现在打算怎么干呢钱茨?”被问者踱向窗口:“施密特在今天这个日子上也作了记号。我想去拉姆波因看看能否发现什么。我打算七点钟动身这正是施密特往常驾车去特森贝格的时间。
”他转过身躯有礼貌地问却有点像开玩笑:“您一起去吗探长?”“是的我一起去。”答复是出人意料的。“好的”钱茨说感到惶惑因为这样的答复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七点正。”在门边他又回过头来问道:“您去过舒勒太太家贝尔拉赫探长。您在那里没有发现什么吗?”老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首先将文书夹锁进办公桌抽屉然后把钥匙放回衣兜里。“没有钱茨”他最后说“我没有发现什么您现在可以走了。”四七点钟钱茨动身去阿尔顿堡贝尔拉赫的寓所这位探长从年起就一直住在阿尔河畔这幢房子里。天下着雨警察汽车飞快驶上瑙特克桥的拱顶向下滑行但是钱茨立即又重新加速。到阿尔顿堡街后他减慢车速因为他还从未去过贝尔拉赫家透过湿淋淋的玻璃他艰难地辨认着门牌号码。他再三鸣喇叭但屋子里没有人出来。钱茨离开汽车淋着雨跑步到门前。黑暗中摸不着门铃他迟疑片刻后推门而入。门没有锁钱茨步入前厅。他发现自己面对着一扇半开的门门内透出了灯光。他走向前去敲门可是没有回答于是他便把门完全推开。他环视这间客厅。靠墙全部是书躺椅上睡着贝尔拉赫。探长正在沉睡但是显然已作好去比尔湖滨的准备因为他穿上了冬季大衣。老人的一只手上捏着一本书。钱茨听着他平静的呼吸声感到狼狈了。沉睡的老人和大量书籍使他觉得有点怪。
他小心地环视四周。这个房间没有窗而每一堵墙都有一扇门它必然可以通向另一个房间。房间正中是一张庞大的书桌。钱茨望过去时吓了一跳因为书桌上躺着一条巨大的金属蛇。“它是我从君士坦丁堡带回来的”从躺椅上传来平静的声音贝尔拉赫正欠身坐起。“您瞧钱茨我已经穿上了大衣。我们可以走了。”“请您原谅”被招呼的人说心中尚有余悸“您睡着了没有听见我来。我在大门上没有找到门铃。”“我没有装门铃。我不需要它大门从来不上锁。”“连您出门的时候?”“连我出门的时候。每天回家就得看看有没有人来偷去什么东西总是很紧张。”钱茨笑了拿起那条来自君士坦丁堡的蛇。“有一次我差一点被它杀死”探长略带嘲讽地叙述道这时钱茨才发现蛇头是柄而蛇身则是一把锋利的刀。他惊愕地观察着这把可怕武器上闪烁着的奇异装潢。贝尔拉赫站在他身边。“要像蛇一样聪明”他说沉思地久久凝视着钱茨然后笑着说“又要像鸽子一样温和”他轻轻地拍拍钱茨的肩膀。“我方才睡着了。多少天来这是头一回。这该死的胃。”“胃病很严重吗?”钱茨问。“是的很严重”探长冷淡地回答。“您应当待在家里贝尔拉赫先生天气很冷又下着雨。”贝尔拉赫又凝视着钱茨笑笑说:“胡说要紧的是把杀人犯找出来。我留在家里对您才没有什么好处呢。
”当他们坐在汽车里驶过瑙特克桥时贝尔拉赫问“您为什么不经阿尔高斯达顿去苏里考芬这比穿越市区要近些?”“因为我不想由苏里考芬比尔这条路线去特万而想走凯采尔艾尔拉赫这条路线。”“这是一条不平常的路线钱茨。”“完全没有什么不平常呀探长。”他们又沉默了。城市的灯光在他们旁边一闪而过。当他们到达贝特来汉时钱茨问“您和施密特一起驾车出去过吗?”“是的常常一起去。他开车很谨慎。”贝尔拉赫若有所思地看看速度计它几乎已指到一百一十了。钱茨稍稍减慢速度。“我和施密特驾车出去过一次慢得要死我记得他给他的汽车起了一个特别的名字。他要给汽车加油的时候就这么叫它。您可记得这个名字?我一下子忘了。”“他叫它蓝色的凯龙①”贝尔拉赫回答。“凯龙是希腊神话中一个人名是不是?”“凯龙专门运送死人进地狱钱茨。”“施密特的父母很有钱他有条件研究文学。而我们当中别的人却没有条件。他早就知道凯龙是什么人了而我们不知道。”贝尔拉赫把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又重新看着速度计。“是的钱茨”他说“施密特很有教养懂希腊文和拉丁文当学者是大有前途的尽管如此我希望车速不要超过一百。”到古曼纳后不远有一个加油站汽车猝然停住了。一个男人走过来要替他们服务。
“警察局的”钱茨说“我们要打听一件事。”他们模糊地看到一张好奇的、有点吃惊的脸正俯向车子。“两天前有没有人在您这里停留?那人把他的汽车唤作蓝色的凯龙。”那个男人惊讶地摇摇头钱茨又继续开动汽车。“我们再到下一个站去问问。”凯采尔加油站的人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贝尔拉赫喃喃抱怨道:“您干这些毫无意义。”在艾尔拉赫钱茨走了运。那个男人告诉他星期一晚上是有这么一个人来过。“您瞧”当他们从兰德隆弯向诺思堡比尔的公路时钱茨提出他的看法说道:“现在我们知道施密特星期一走的是凯采尔到英斯这条路了。”“您有把握?”探长问。“我已经向您提供了无懈可击的证据。”“是的证据是无懈可击的。但是这些对您有什么用处呢?”贝尔拉赫表示很想知道。答复是:“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所知道的一切以后会对我们有用的。”“这回又是您正确”老人说眼睛瞅着比尔湖。雨已经停止。在瑙维莱从浓雾的裂隙中露出了比尔湖。他们驶入了里格尔兹。钱茨放慢速度找寻通往拉姆波因的支路。现在汽车爬上了葡萄园山。贝尔拉赫打开车窗俯瞰下面的湖泊。在彼得岛上空有几颗星星。水面上倒映着灯光湖边停泊着一只汽艇。贝尔拉赫想又是一年的深秋时节了。在他们前面深处躺着特万后面则是里格茨。
他们绕了一个弯在黑夜中模糊看到他们正朝一片森林驶去。钱茨觉得没有把握也许这条路只通往谢纳尔茨呢。当他们看见一个男人迎面走来时他停了车。“去拉姆波因是走这条路吗?”“一直往前走到了森林边缘那排白房子就向右拐进森林里去”那个①凯龙(Charon)是希腊神话中河上渡亡灵往冥府的神。译注全身藏在一件皮大衣里的男人一边回答一边吹口哨叫唤他的小狗那条黑脑袋的白狗正在汽车灯的光柱里跳跃。“过来呀平平!”他们离开葡萄园山不久进入了森林。一排排枞树扑面而来灯光里只见没有尽头的树干。路很狭窄坎坷不平时时有树枝噼噼啪啪地敲打着车窗。他们右边是陡峭的斜坡。钱茨越开越慢因为他们听到了下面深处潺潺的流水声。“这是特万河谷”钱茨解释说“另一边就是通往特万的公路。”左边悬崖矗入夜空在灯光下反射出白光。除此之外一切都在黑暗中因为这天正好是新月之夜。道路不再上升山泉在他们身边潺潺流动。他们向左边转弯驶过一座桥梁。如今在他们面前展现出一条公路正是从特万去拉姆波因的公路。钱茨停住车。他熄了车前灯他们置身在一片漆黑之中。“现在要干什么?”贝尔拉赫提出疑问。“现在我们要等待。差二十分八点钟。”五他们就这样等待着八点了但是什么情况也没有贝尔拉赫表示现在可否请钱茨说明一下他的企图是什么。
“没有什么确切的打算探长。我对施密特案件还不能看得那么远您不是也仍然在黑暗中踏步吗?虽然您心目中有了一个嫌疑犯。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寄托在一种可能性上今天晚上在那里也就是施密特星期三到过的地方有一次社交活动也许还有别的人要去因为一次要求参加者穿上燕尾服的社交活动想必规模巨大。这当然仅仅是一种揣测贝尔拉赫探长但是为了寻找踪迹揣测在我们这行职业中是常用的。”关于施密特在特森贝格逗留的情况比尔、瑙恩斯塔特、特万和拉姆波因的警察局方面并没有提出任何线索因此探长对自己下级的考虑投去近乎怀疑的一瞥。施密特恰好成为一个杀人犯的牺牲品这个杀人犯水平远远胜过比尔和瑙恩斯塔特的警察局人员钱茨这么答复探长的目光。贝尔拉赫喃喃道:他怎么知道的呢?“我没有怀疑任何人”钱茨说“但是我尊敬这个杀害了施密特的人倘若在这儿可以用尊敬这两个字的话。”贝尔拉赫不动声色地听着稍稍耸了一下肩膀:“而您却要去抓这个您尊敬的人?”“这正是我希望的探长。”他们重新陷于沉默等待着从特万方向的森林里射出了亮光。一道车前灯光把他们全身笼罩在耀眼的光芒之中。一辆大轿车擦过他们朝拉姆波因方向驶去消失在黑夜之中。钱茨发动马达又开过来两辆汽车巨大的、深色的大轿车里坐满了人。
钱茨尾随着他们。树林到了尽头。他们驶过一家饭馆大门洞开灯光照射着饭馆的招牌最后一辆汽车的尾灯照亮了一排农民的住房。他们来到了特森贝格的广阔平原上。天空洁净如洗下沉的维加星座上升的卡彼拉、阿德尔巴仑星座以及朱必特星座的光焰在天上熠熠闪亮。道路向北拐在他们面前深黑的线条勾勒出斯皮茨贝格和夏塞勒山脉的轮廓山脚下点缀着星星灯火那就是拉姆波因村、迪塞村和瑙特村。他们前面的汽车往左拐弯驶入一条田间小路钱茨煞住汽车。他摇下车窗以便探出身子。他们模糊地辨认出田地外有一幢房子周围都是白杨树入口处灯火通明汽车全都停在门口。人声从那边传来然后人们全体进入了房子四周一片寂静。入口处的灯光熄灭了。“他们不再等待什么人了。”钱茨说。贝尔拉赫下车来呼吸一下夜间的冷空气。这使他觉得舒服。他看着钱茨驾车越出右面路边车身几乎一半停在一片牧场上通向拉姆波因的路实在太狭窄了。于是钱茨也下了汽车朝老人走来。他们穿过田间小路向田野间一幢住宅走去路很泥泞坑坑洼洼全是积水这里也下过雨。他们走近一堵低矮的围墙紧闭的大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锈迹斑斑的铁栏杆耸出墙头他们的目光越过围墙向里面的房子张望。花园里一片荒凉那些大轿车像一些巨兽停在白杨树下花园里没有一丝灯光呈现出一派荒凉景象。
黑暗中他们好不容易才看出方格门的中央有一块牌子。牌子的一头显然松开了它歪挂着。钱茨拿出从汽车里带来的手电筒一照:牌子上是一个大写的G字。他们又重新站在黑暗中。“您瞧”钱茨说“我的揣测是正确的。我不过是瞎猜结果真碰对了。”然后他心满意足地要求道:“现在请给我一支烟探长我想抽一支。”贝尔拉赫敬了他一支说:“现在我们还应该知道G说明什么。”“毫无疑问就是加斯特曼。”“为什么?”“我查过电话簿在拉姆波因只有两个G字打头的电话。”贝尔拉赫吃惊地笑了接着问:“为什么不可能是另一个G呢?”“不会的那是宪兵队部。难道您相信一个宪兵会卷进什么谋杀案中去吗?”“一切都是可能的钱茨”老人回答。钱茨划着了一根火柴这时强烈的狂风正愤怒地摇撼着白杨树林要点燃香烟确实费劲。六贝尔拉赫很惊奇他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拉姆波因、迪塞和里格尼尔的警察局不来光顾这个加斯特曼他的房子就坐落在开阔的田野上从拉姆波因可以一览无余在这里举行一次社交宴会而想保密绝对不可能的应该说由于是在一个这样小的朱拉山村里举行恰恰更加引人注意。钱茨回答说对此他还不能作出任何解释。于是他们决定绕房子环行一周。他们分开各自走一个方向。钱茨已消失在黑暗之中贝尔拉赫单独留下。
他朝右边走。他翻起大衣领子因为他冻僵了。他又重新感到胃部的重压剧烈的刺痛使他的额头布满冷汗。他沿着矮墙走墙和他走的方向一样往右拐弯。房子仍然处在绝顶昏暗之中。他重新站住把身子靠在墙上。他看到树林边缘拉姆波因村的灯光又继续往前走。矮墙改变了方向他也跟着往西走。住宅的后墙一片通明二层楼一排窗子里射出了明亮的灯光。他听到钢琴声更走近些谛听时他肯定有人在演奏巴赫的作品。他继续往前走根据他的估计他即将遇见钱茨他努力观察着被灯光铺满的田野等他发现离他不多几步路站着一只巨兽时已经为时过晚了。贝尔拉赫善于识别兽类但是这么一只庞然大物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虽然他认不清它的全貌只能看见一个侧影凸出在明亮的地面上这只猛兽呈现出如此可怖的形象以致贝尔拉赫都不能动弹了。他看到这只巨兽缓慢地、似乎是无意地转过脑袋瞪视着他。一对圆眼睛看上去像两块光亮而空白的平面。这一意外的遭遇这只巨兽的威慑力这一不寻常的现象使他变得疲软无力。他固然尚没有丧失冷静的理智但是却忘了必须采取行动。他瞧着这只野兽虽然并不畏惧但是却感到迷惑。犯罪行为始终诱惑着他就像去破解一个新的大谜语似的始终吸引着他。这条狗猛然跳起来一片巨大的黑影向他扑来这是一只强有力而杀气腾腾的凶猛怪物他承受着那无意识的暴躁的野兽向他猛扑下来的压力几乎来不及举起左臂保护自己的咽喉老人不出一声没有发出恐怖的叫喊似乎一切在他看来是如此自然完全合乎这一世界的自然规律。
在这只野兽还不曾撕碎他挡在喉咙前的左臂时他听见一声枪响扑向他的身体痉挛起来温暖的血喷到他手上。狗死了。这头巨兽沉重地躺在他身上他伸出手去抚摸它那光滑而汗湿的毛皮艰难地直起身子哆嗦着抹去沾在身上的几茎湿草。钱茨走过来离他很近时才把手枪重新装进大衣口袋。“您受伤了吗探长?”他问怀疑地瞧着被撕破的左臂衣袖。“完全没有。那野兽没能咬透。”钱茨弯下身子把野兽的脑袋转向灯光死兽的眼睛反射出光芒。“是食肉兽的牙齿”他战栗地说“这野兽会把您撕碎的探长。”“您救了我的命钱茨。”钱茨却问道:“您身边从来不带武器吗?”贝尔拉赫用脚碰碰躺在他面前的一动不动的躯体。“很少带钱茨”他回答他们又沉默了。死狗躺在冰冷肮脏的土地上他们俯视着它。他们脚下黝黑的一大片东西正在蔓延开来:鲜血从这头猛兽的伤口汩汩流出就像是黝黑的火山熔岩。当他们重新抬头张望时发现自己面对着一幅完全改变了的景象。音乐中断了灯光明亮的窗子已全部打开穿夜礼服的人们向外探着身子。贝尔拉赫和钱茨互相瞠目而视让他们好似站在戏台上当众表演这使他们很不愉快尤其因为这戏台设在上帝遗弃的汝拉山区周围只有野兔和狐狸在互道晚安探长恼火极了。五扇窗户里最中间那扇窗前单独站着一个人和其余人都分开着那个人用一种特别而清晰的声音大声问道他们在那边干什么。
“警察局的”贝尔拉赫平静地回答又补充说他们必须和加斯特曼先生谈谈。那个人回答道:他很惊讶为了同加斯特曼先生说话居然必须开枪打死一条狗而且恰好是在他有兴趣、有机会欣赏巴赫的音乐的时候。说完他重新关上窗户动作稳重不慌不忙仿佛他根本没有动怒而毋宁认为这次谈话完全无足轻重。从各扇窗口继续传出纷乱的人声。人们高声说着这一类的话诸如:“真是闻所未闻!”“主任先生您说什么!”“简直不像话!”“令人无法相信警察局的人议员先生!”然后人们都缩了回去窗户一扇扇接着关上了之后是一片安静。这两个警察局的人除了退走别无他法。花园围墙正面入口处有人在等待他们。那是单独一个人激动地在那儿来回走动。“快照一照”贝尔拉赫向钱茨耳语道在手电筒闪光中的是一张肥胖而庞大的虽然并非没有特点却略为扁平的脸这人穿着一套雅致的夜礼眼。一只手上闪烁着一枚沉重的戒指。贝尔拉赫一声低语灯光熄灭了。“您是谁真见鬼先生?”胖子憎恶地问。“贝尔拉赫探长您是加斯特曼先生吗?”“国会议员冯·施文迪先生冯·施文迪上校天杀的你们在这里到处转悠开枪干什么?”“我们正在进行调查必须和加斯特曼先生谈谈国会议员先生”贝尔拉赫冷静地回答。但是这位国会议员不愿平心静气地谈话。
他雷鸣似地叫嚷:“嗨加斯特曼是分裂主义者吧①?”贝尔拉赫决定用另一种称呼来称呼他他小心地提醒说上校先生搞错了他绝不是为了汝拉山区问题②来的。贝尔拉赫还来不及继续往下讲这位施文迪上校比国会议员施文迪火气更大。他一口咬定说那么就是共产党啦③该死的他作为上校不能允许人们在演奏音乐的时候在一旁开枪。他禁止任何一种反对西方文化的示威。瑞士军队就是要维持秩序!①汝拉山脉是法国和瑞士交界的山脉施文迪叫嚷“加斯特曼是分裂主义者”、“共产党”用以挖苦警察人员无事生非。译注②汝拉山脉是法国和瑞士交界的山脉施文迪叫嚷“加斯特曼是分裂主义者”、“共产党”用以挖苦警察人员无事生非。译注③汝拉山脉是法国和瑞士交界的山脉施文迪叫嚷“加斯特曼是分裂主义者”、“共产党”用以挖苦警察人员无事生非。译注由于这位议员显然丧失了理性贝尔拉赫觉得有必要采取恰当的措施。“钱茨议员先生方才讲的话用不着写进调查报告里去”他冷漠地命令说。这一下打击使国会议员清醒了些。“写进什么调查报告里去先生?”贝尔拉赫解释道他是伯尔尼警察局的探长正在调查谋杀警察局施密特少尉这个案件。各种各样的人对于指定问题所作的答复都必须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这是他的责任但是由于他犹豫了片刻现在该选择哪种称呼呢上校先生显然错误估计了情况他将不把国会议员的答复写进调查记录。
上校感到很狼狈。“你们是警察局来的”他说“这就不一样了。”人们应该原谅他他接着往下说今天中午他在土耳其大使馆参加午宴下午他当选为上校联合会“瑞士英雄之家”的主席接着又不得不在瑞士之家的保留餐桌上“干了一杯荣誉酒”此外他上午还参加了他所属的那个党派的特别会议而现在又来到加斯特曼的宴会上在欣赏一个也可算是举世闻名的钢琴家的演出他简直快要累死了。是否就不能和加斯特曼先生谈话了呢贝尔拉赫又一次问道。“你们究竟想从加斯特曼那里打听什么呢?”冯·施文迪问“他同被害的警察局少尉有什么相干?”“施密特上星期三在他家作客归途中经过特万时被人谋杀了。”“我们真是惹了一身骚”国会议员说“加斯特曼什么人都邀请于是就出了这种倒霉事。”接着他沉默了似乎在考虑什么。“我是加斯特曼的律师”他最后说“为什么你们单单挑中这个晚上来?你们至少应该先通个电话。”贝尔拉赫解释说他们刚刚才发现事情和加斯特曼有关。上校仍然感到不满足。“那么这狗是怎么回事呢?”“它来咬我钱茨不得不开枪。”“那就对头了”冯·施文迪并非毫不友好地说“加斯特曼现在真的不能见你们即使是警察局有时也同样必须尊重社交界的习惯。我明天上午到您的办公室去今天一定尽快同加斯特曼谈一谈。
你们也许带着施密特的照片吧?”贝尔拉赫从自己的皮夹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他。“谢谢”国会议员说。然后点点头走进了屋子。现在贝尔拉赫和钱茨又孤零零地站在花园门口的铁栏杆前整座房子又和方才一样了。“对一个国会议员你有什么办法呢?”贝尔拉赫说“倘若他兼为上校和律师那更是集三个魔鬼于一身。我们连同我们美妙的谋杀案只能就此止步没什么可干的啦。”钱茨沉默着似乎在沉思。最后他说:“现在是九点钟探长。我认为现在最好到拉姆波因的警察那里去同他谈谈这个加斯特曼的情况。”“很好”贝尔拉赫回答“您可以去请您设法弄清楚为什么拉姆波因村的人对于施密特访问加斯特曼的情况一无所知。我自己到峡谷口的那家小旅馆去。我要稍稍治一治我的胃。我在那边等您。”他们走回那条田间小路来到汽车旁。钱茨继续驾驶几分钟就到了拉姆波因。他在小饭店里找到了警察这人正和特万来的克莱宁坐在一张桌前旁边是一群农民他们显然正在进行一场谈判。拉姆波因的警察是小个儿胖胖的一头红发。他叫让·彼尔·夏乃尔。钱茨坐到他们中间两个人对来自伯尔尼的同事心怀的猜疑很快就消失了。只有夏乃尔看上去有点不乐意因为他现在不能讲法语而必须讲德语了这种语言他不能运用自如。他们喝白酒钱茨吃面包和干酪他当然缄口不谈他刚从加斯特曼家来却只追问他们是否仍然没有线索。
“Non(法语:没有)”夏乃尔说“没有暗杀者的线索。Onarientrouvé(法语:什么也没有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现。”他继续讲道这一带只有一个人可加考虑住在罗里尔斯别墅的加斯特曼先生他买了那幢房子经常高朋满座星期三也举行过一次盛大的宴会。但是施密特没有到过那边加斯特曼对他毫无所知一次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施密特n′étaitpaschez(法语:不在)加斯特曼家impossible(法语:不可能)完全和绝对的不可能。”钱茨听着这些支离破碎的话说自己还想查询一下其他也在那天参加加斯特曼家宴会的人的情况。克莱宁插嘴道有这么一个人的从里格尔兹过去在谢纳尔茨住着一位作家他很熟识加斯特曼经常同他在一起星期三他也在场。作家也一点儿不知道施密特的事也从未听说这个名字并且不信竟然曾有一个警察在加斯特曼家。“怎么一个作家?”钱茨说皱起眉头。“我必须把这样的人物好好想一下。作家常常很可疑但是我还是要接触这类高等文化人这个加斯特曼究竟是什么人夏乃尔?”他继续追问。“Unmonsieurtrèsriche(法语:一位很富有的先生)”拉姆波因的警察兴奋地回答“广有钱财而且trèsnoble(法语:十分高贵)。
他给我的fiancée(法语:未婚妻)很多赏钱”他自豪地点点那个女厨师“commeunroi(法语:像一个国王)但是并不怀有从她那里得点什么的目的。从来不。”“他的职业是什么?”“搞哲学的。”“您对此有何看法夏乃尔?”“这是一种想得很多却什么都不干的人。”“他必须去挣钱吧?”夏乃尔摇摇头。“他不必挣钱他有钱。他替整个拉姆波因村纳税。我们大家都很满意加斯特曼先生是全区最有同情心的人。”“虽然如此”钱茨果断地说“我们仍有必要再去彻底调查这个加斯特曼。我明天上午去他那里。”“但是请小心他的狗”夏乃尔警告说。“Unchientrèsdangereux(法语:一只很危险的狗)。”钱茨站起来拍拍拉姆波因村警察的肩膀。“噢我会对付它的。”七钱茨离开克莱宁和夏乃尔驶往峡谷口的旅馆去见贝尔拉赫时已经是十点钟。他在那条田间小路通向加斯特曼住宅的拐弯处停了一次车。他走下汽车慢慢走向花园门然后沿着围墙绕行一圈。整幢房子还像方才那样黑魆魆而孤单地处在被狂风吹弯了腰的巨大白杨树环抱之中。那些大轿车还停在花园里。钱茨现在不再绕着屋子走而只站在一个角落里从那里可以纵览明亮的后院。淡黄玻璃窗后人影时隐时现钱茨为了不被人发现把身子紧贴在墙上。
他瞧着田野。那条狗不躺在光秃秃的土地上了已经有人把它搬走只有血迹还在窗口射出的灯光下闪现一片黑迹。钱茨走回汽车。峡谷中的旅馆里已经没有贝尔拉赫。他早在半小时之前就离开旅馆他喝过一杯酒后就去了特万。他在旅馆里逗留了不到五分钟。女店主这么报告钱茨说。钱茨思索着老人究竟去了哪里但是他不能思考太长时间路太窄要求他集中全部注意力。他驶过桥梁他们曾在这里等候然后驶向下面的森林。一次特殊而又阴暗的经历袭向钱茨的脑海。他加快速度突然看到湖泊深处有亮光白色山岩间一种夜光。他一定是到了出事地点。从岩壁上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作出明确的手势要汽车停下。钱茨不自觉地停了车打开右边的车门虽然他紧接着立即后悔了因为一种想法掠过他的脑子:他现在所遭遇的不正是施密特在被暗杀前几分钟所遭遇的吗?他把手伸进大衣口袋握紧手枪冰凉的枪身使他平静下来。人影走近了。他认出来人是贝尔拉赫但仍然不能消除他的紧张却由于隐秘的惊吓而脸色苍白自己也不能对恐怖的原因作出合理的解释。贝尔拉赫弯下身子他们互相对瞧着对方的脸仅仅只是几秒钟的事却似乎有一个钟点之久。谁也不说一句话他们的眼睛像石头一般毫无表情。终于贝尔拉赫坐到他身旁他的手才松开那隐藏着的武器。
“你继续开车吧钱茨”贝尔拉赫说声音很平静。另一个人震颤了一下因为老人改用了你来称呼此后探长就始终这么称呼他。直至到达比尔之后贝尔拉赫才打破沉默询问钱茨在拉姆波因打听到什么“我们最后不得不用法语来称呼这个小地方了。”关于夏乃尔以及克莱宁为了施密特被杀案想去访问加斯特曼都没有成功这个消息钱茨没有说而关于克莱宁述及的那个住在谢纳尔茨的作家钱茨想他以后自己和这个人谈话。由于他们恢复了谈话钱茨如释重负作了比任何时候都生动的汇报因为他想把自己那种特殊的激动压下去到达舒普芬前两人又沉默了。刚过十一点钟他们来到阿尔顿堡贝尔拉赫家门前探长走下汽车。“我再一次谢谢你钱茨”他说和钱茨握手告别。“这么说也许让你难堪但是你确实救了我的命。”他仍然站立了一忽儿看着迅速开走的汽车尾灯逐渐消逝的光芒。“现在他能随心所欲地行驶了!”他跨进他那不上锁的房子在布满书籍的客厅里他把手伸进大衣口袋取出一件武器小心地放在书桌上那把蛇刀旁边。这是一把巨大的、沉重的手枪。然后他慢慢脱掉自己的冬大衣。大衣脱下后只见他的左臂上厚厚地缠绕着布条似乎他是习惯于训练狗的扑抓的。八第二天早晨老探长根据一定的经验期待着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