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文洋:1967年2月毛泽东对中央文革的严厉批评——《毛泽东是如何走向文革的》第19章(1)
1967年2月5日,上海市三十二个群众组织联合成立“上海人民公社”,宣布“一切权力归上海人民公社临时委员会”。7日,《解放日报》、《文汇报》刊登《一月革命胜利万岁——上海人民公社宣言》。
2月6日下午,毛泽东召集周恩来、陈伯达、叶剑英、江青等开会,对中央文革小组批评道:“你们这一摊子要接受批评,你们毫无政治斗争经验,也没有工人农民斗争经验,更没有军队斗争经验,只是在文艺方面做了一些调查研究。对陶铸的问题,没有经过我、林彪和总理同意,你们只用两三个小时就把他解决了,是事后报告的。伯达对我有事也不商量,骄傲起来了。一切老干部都被打倒,你就是要打倒一切。你们早晚会被打倒。我从来都说要团结更多的人嘛,你眼高于顶,把见面不笑、拉不拉手,都当成政治问题来判断。你们这摊子有错误。所有省市都叫人民公社,那全国就叫中华人民公社啦,也不要中央、国务院了。今天上海要登报成立人民公社,要压下来,不要搞。上海人民公社是你们通知搞的。以后登报的各省的重要消息,要给我看看。你们代替了书记处。常务工作,由总理主持。我也是常委嘛,每周开一次会,我来主持。”(毛泽东年谱,6卷,47页。)
2月10日,毛泽东主持召开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要求中央文革小组开会,批评陈伯达、江青在群众中公开点名打倒陶铸一事,说:“你这个陈伯达,你是一个常委打倒一个常委!你这个江青,眼高手低,志大才疏。打倒陶铸,别人都没事,就是你们两个人干的。我看现在还同过去一样,不向我报告,对我实行封锁。总理除外,总理凡是重大事情都是向我报告的。”毛泽东提出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范围要扩大,提名增加陈毅、谭震林、徐向前、李先念、谢富治、关锋、戚本禹等。(毛泽东年谱,6卷,50页。)
2月12日,毛泽东同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张春桥、王力、姚文元、戚本禹谈话,说:“小组成立以来,没有一次提出要我主持开会。去年六月以来,小组代替了书记处,也是独立王国。骂别人独立王国,自己独断专行,否认政治局常委存在。目无政治局,目无常委。文化大革命,闹个一二年,总要停顿。现在有打倒一切的风气。干部统统打倒,怎么行?怀疑一切,打倒一切,是无政府主义。有人提出彻底改善无产阶级专政,这是错误的。”谈到成立“上海人民公社”一事,说:“人民公社这样大事,你们不拿出来,不讨论,别的大事,也不讨论。上海人民公社的消息,一直压着没有发表,如果一发表,各地都叫人民公社了,那党、政、军还要不要?一切都管?北京市也号召搞人民公社,叫北京造反革命公社。各地都叫人民公社,势必冲击中央,那就要改国号了,改政体,叫中华人民公社。问题不在于形式,而在于内容。”“把工人、学生提上来,掌握了权没有经验,几个月就变了,很不稳定。党委,暂时抓不起来,过些时候,群众会需要。不管怎么样,总要有一个核心组织,光是红卫兵、工会、造反司令部不行。学校还是叫文化革命委员会,工厂叫革命委员会。上海公社还是改过来,还是叫革命委员会好。”(毛泽东年谱,6卷,52页。)
毛泽东连续批评中央文革,而且语言非常严厉,这在过去的运动中是少见的。大跃进时刮起了那么严重的“共产风”“浮夸风”,那么明显违背客观事实的错误,毛泽东认真观察了二三个月左右才开始纠正,并且是商量般的劝说。对“四清运动”的扩大化,更是观察思考了近半年的时间,才下决心批评刹住。但这次对文革小组的批评,却是在“夺权运动”一个月左右的时候发出的,口气之重,过去少见。当然,和过去一样,毛泽东的批评不是针对运动本身的,而是针对运动中错误的作法和人。在运动刚刚发动起来的时候,他是不可能完全否定的,哪怕运动中存在一些极端行为。
事情的起因表面上是陶铸被打倒,但这时陶铸已经被打倒了,毛泽东也没有为他翻案的意思,说明是某种程度赞成打倒陶铸的。但从中暴露出的问题,却是不容忽视的。毛泽东极其严厉的话,是意味深长的,表达了对中央文革小组的严重不满。尤其是对陈伯达、江青二人,基本上就决定了未来的命运。说陈伯达“眼高于顶”,江青“眼高手低、志大才疏”,其实就是明确表示二人能力欠缺,不堪大用。他说“把见面不笑、拉不拉手,都当成政治问题”,是在暗示不要拉帮结伙,搞宗派主义。他警告说,怀疑一切,打倒一切,你们早晚会被打倒。在毛泽东众多一语成真的预言中,这算不算一个呢?
对中央文革小组的失望,让毛泽东不得不进行人事上的调整,对当时最高权力中心——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扩大了参加人员范围,提名增加了陈毅、谭震林、徐向前、李先念、谢富治、关锋、戚本禹等。表面上看,既有老干部,也有文革小组的骨干,但谢富治、关锋、戚本禹三人怎么能和陈毅、谭震林、徐向前、李先念四人比,无论能力、分量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增加最高权力中心的老同志人数,可能是毛泽东对中央文革小组主导的造反派“夺权”运动,有了一定的担心,害怕真乱的不可收拾,所以要对冲制约一下。毕竟,几个老同志出席政治局常委会议本身,对造反派“打倒一切”的行为,就是一种态度。
在毛泽东的话中,有一个非常熟悉的词,叫“独立王国”,这是文革初期批彭真、刘少奇、邓小平的话,是作为反对毛泽东的证据使用的。现在毛泽东说文革小组搞独立王国,是否也意味着中央文革小组一直在反对毛泽东呢?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那么,用“独立王国”来确认刘少奇等人的“罪行”,同样是理由不那么充分的。要知道,中央文革小组真正拥有权力,不过是在打倒刘少奇,红卫兵运动兴起之后,仅仅只有数月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就出现了很多不让毛泽东知道的事情,那刘少奇在十几年漫长时间里,出现一些没有向毛泽东报告的问题,就不足为奇了。
毛泽东的批评,并不是完全否定文革小组,对陈伯达、江青的失望,也不代表对小组其他人的失望。文革必须要搞,要彻底搞下去,是不可改变的。否则,就会半途而废,前功尽弃。但要搞下去,还是必须依靠文革小组。在与张春桥四人的谈话中,虽然有“独立王国”“目无政治局,目无常委”等很严厉的话,但语气与批评陈伯达、江青完全不一样,更像是一个长者对晚辈的谆谆教导。对于文革,他说“闹个一二年,总要停顿”,是在提醒四人,要想文革以后的事。结束以后怎么办?毛泽东没有明说。文革运动是一种非常状态,结束后自然是回归正常状态了。他说“把工人、学生提上来,掌握了权没有经验,几个月就变了,很不稳定。”意味着未来还是主要依靠老干部的,现在打倒的厉害,将来要还的账就很大。可惜的是,不仅没有人听进去,连毛泽东提出的警告,也没有人放在心上,文革继续行进在打倒一切的道路上。(更多内容,见ywy001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