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者否定之否定的轮回

从划时代的法国大革命开始，几乎可以下这样的断语：没有哪个国家的革命不受到外国势力的深刻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说，世界一直在各种阴谋中前行，阴谋是否认不了的。美国独立战争、中国辛亥革命、俄国十月革命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它们的结局既相同也不同，体现着世界统治者的战略意图，很显然他们的战略意图都实现了。

因而，我也算个疑古派，对现代历史充满质疑。但我还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拥护者，历史有其偶然性，也有其必然性。太平天国运动的失败，实际上宣告了穷人革命的破产。中国由此拉开了洋务运动的序幕。但中国为什么败给了日本呢？在我看来，这段短时期的失败在于中国军事现代化的失败。中国的武器装备是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但中国军人的现代化还没有真正开始。从美国人训练日本军队，到袁世凯天津小站练兵，中日之间军队素质的差距至少在二十年。但这二十年的差距也是满族统治者较日本天皇占优势的地方。这种体制上的后发优势，使得日本可以大发战争财，从而后来居上。说句不好听的，当时中国不如没有政府，真是那样，英国人在中国成功不了，日本人在中国也成功不了。中国由于有了较成功的政府，所以才能丧失那么多的利益。外国势力真正在中国站稳脚跟是什么时候？那就是清朝灭亡的1911年。在此时清政府才失去了利用价值，外国人不需要清政府了，要独占中国利益。

实际上，现在回首辛亥革命，能是怎样的心情呢？如果抛开意识形态因素，孙中山也不过是日本利益的代言人，他用满蒙权益换取了日本人的支持。如果孙中山掌握实权，出卖了满蒙，他和袁世凯的历史命运会不会有千差万别的改变呢？晚清的改革是温和的，从社会秩序上说，辛亥革命导致中国陷入更混乱的境地。如果不是孙中山晚年幡然悔悟，实行三联政策，成功进行了北伐，那么他就是中国历史的罪人。依靠外部势力进行的革命，几乎都没有好的结局。一些例外，只能算作历史的恩赐。

我一直认为列宁主导签订的《布列斯特和约》是很大的冒险。从欧洲的外交传统来说，一战对德和约的签订，完全是不着边际的。那真的可以认为是有人出卖了德国。如果欧美大国真的对共产主义恨之入骨的话，它们完全可以宽容对待德国，从而让德国人成为入侵苏俄的主力，那么苏俄也就危在旦夕了。世界历史也就改写了。真正改变苏联的不是列宁，而是斯大林，他让苏联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历史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历史书中一直说国民党内部有亲日派和亲英美派的斗争，但在国民党军方这边，还是亲日派占了绝对上风。但金融系统是掌握在亲英美派手里的，因而现在关于金融史方面的书，把中日战争的导火索归结为国民党的金圆券改革。正是国民党内悠久的亲日传统，也由于亲英美派把持了民国财政，让亲日派大员只能喝西北风，这才使得汪精卫变节投敌，成为让人不齿的汉奸，也让中国的伪军人数达到令人汗颜的数字。在我看来这是一场利益之争。真正纯粹的抗日派实际上在国民党核心层之外，比如川军刘湘、桂军李宗仁、西北军冯玉祥、东北军张学良，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共产党才能让西安事变的成果落地，蒋介石才有信心进行抗日战争。

纵观世界现代史，唯一的奇迹就是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和发展壮大。苏联的十月革命远没有这个伟大，它遭受到的考验也远没有中国人民志愿军面对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的考验大。经过了朝鲜战争，日本人才不称中国为支那。我们也可以这样说，如果弹药供应充足，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中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对国民党抗战中的作用，我们是该肯定。但为什么我们不放弃批判呢？那是因为国民党确实没有起到领导核心的作用，如果国民党领导有方，中国能够在更短的时期内解决日本人，中国人能够避免更重大的损失。

中国共产党最终独立自主的完成了中国革命，改变了中国的命运，使中国屹立在世界东方。但奇迹的创造靠的是堪称圣人的共产党人以及在圣人带领下也要变成圣人的中国人民。这其实是信仰的力量，精神的力量。如果丧失了这种精神追求，社会主义事业很容易遭受挫折，那么阴谋家的事业就会死灰复燃。苏东剧变让整个世界震惊，也让无数研究者孜孜以求寻找个中缘由。但实际上这些革命的模式都是相同的，阴谋者控制了正反两方面的精英，让他们在宽容的气氛中寻求国家方向的转变。二十世纪，这些大国的革命，例如中国的辛亥革命、俄国的十月革命，德国革命、奥匈帝国革命，不见得都是和平起义，但革命相对来说容易成功，这就是因为旧有的体系不能容纳更多的精英，精英们需要全新的体系保证利益均沾。我们也可以发现，几乎绝大多数的革命都造成国家政局动荡，老百姓生活更加困苦。从这个意义上说，革命的确是个很难的事情，想要达成革命的初衷更是难上加难。

有人说革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社会矛盾到了一定阶段，就会自然爆发。但真实的情况是，大多数革命都是被操纵的，不管革命发动者意识到没有。如果革命者没有早期共产党人的风骨，革命对于大多数国家是有害的。而当今世界，如果没有外来势力的插足，自下而上的革命几乎不可能。霍布斯鲍姆写下了《革命的年代》、《资本的年代》、《帝国的年代》和《极端的年代》，下一个时代又是什么呢？会不会是一个轮回的，是革命者否定之否定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