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床
我尚依稀记得很多年前一个仲夏的夜晚遭遇蚊虫侵扰的光景,——烟熏不住,冷气也压不下去,最后只得赤手扑杀直至两掌鲜血淋漓而犹奈何不得!唯有气喘吁吁地躲进早已不习惯了的纱帐里去……
如此光景足足持续了三两个夏秋,直至物业铲除了院外那堆废弃了的破旧老屋、清理干净其周边杂乱的环境方得解放。至此方才明了,原来我所寄身之地本是可以不受蚊虫侵扰的,它们纵然嗜血成性也未见得真似当时给人的感觉般那么的勇猛、那样的能够前赴后继,而先前与蚊虫之间那种事实上只是闻到了我自己之鲜血味道的肉搏又有几分证明得了不是意气于事抑或不是堕入愚钝之境的呢?
一切皆因那堆破屋以及簇拥着破屋的垃圾而起,那竟成了蚊虫的滋生之地、是造成蚊虫得以泛滥扰人的温床!
这些年自然是再不曾受蚊虫的侵扰了,虽然作为生物之一品种的它们依然与我共享着空气,甚至偶尔还能闻得其“嗡嗡”的“吼声”,然而那种意气中夹带着愚钝之气下的无可奈何的困扰毕竟早已远去,倒是我所跻身的这个社会竟生出了别样的一种困扰——“虎患”来!
“大虫”群出为患,终究会有打虎人出现,也终究会有杖杀“大虫”的壮举发生。昔时那位在景阳冈借酒打死一只大虫的壮士尚且得了人们的膜拜而被视为英雄,况让“大虫”尸横一地的今日之壮举呢!欢呼自然不在话下,击节而歌也必然是免不了的事,然而这样的“大虫”纷纷倒毙于棍棒之下的场景终于还是未能让我拥有一份兴奋之下的愉悦来。这并不是我有多么的麻木,更不是我对于“大虫”们的境况多少生了些同情,只是闻过自己鲜血味道的我毕竟明白过来了这样的一个道理——
扑杀一只蚊虫阻挡不了更多的新的蚊虫的诞生,杖毙几只“大虫”同样根本震慑不住更多的新的“大虫”的诞生!
说来或算得是一种悲哀,现今有太多应该与我一样曾经闻过自己鲜血味道的人们并不乐意去明白这样的道理,至少是不愿意承认,或心底里虽承认却不愿意说出这样的道理来。他们宁可以为“大虫”成患盖因于“大虫”之为“王”,是生态圈子的制度出了问题。所以,他们高调地说,要削弱“王”的权利,要用制度之藩篱圈杀“大虫”。
一种出离了生态平衡而竟得以成群为患的“虎患”之象,仅仅是“大虫”站在了食物链的高端而又缺乏制度的约束嘛?
这委实是不能让人信服的!
“大虫”泛滥成群而成患,盖如蚊虫泛滥成堆而扰人一般,其身后必有一块助其膨胀的滋生之地。不管你明不明白,也不论你承不承认,那便是造成今日之“虎患”的温床。至于这温床到底是什么又在哪里,那些或与我一般见过自己鲜血的殷红、闻过自己鲜血之味道的人们终究还是不会去作些考量的,或干脆故作讳莫若深状而避之。因为,这本就不是他们之目的所在,他们也不是什么具有操守的物业!相反,他们或正是这样的温床上的寄生,哪里会有清理垃圾铲除温床之举可冀呢?
其实,无论你是不明白还是不承认,那滋生“大虫”的温床就在那里,它甚至并没有刻意地隐藏自己,一如我当年见过的那堆破屋,袒胸露背、毫不回避,确乎要比那些高调嚷嚷着的人们来得坦荡。也正是如此,那滋生“大虫”的温床或者说造成“虎患”肆虐的缘由便分明很是了然的了。
曾几何时,原本相对平衡的生态圈内被放进了一种逐利的怪兽,它虽然“无形”但无处不能感受其急促的喘息与张开的滴淌着哈喇的血盆大口。于是,生态平衡无可避免地遭遇了倾斜,随之而来便发生了各式各样的尤其包含那些不该发生的变化。其中,首推的一件用套来的话说就是价值观的被颠覆——所有个体的存在价值都被物质化,对物质利益的占有值成了衡量众生生命价值乃至社会地位的唯一标尺。由此,私欲的闸门彻底地洞开了!而另一边,以逐利为唯一目的怪兽还没来得及甩掉后来者的“新客”身份,那象征着权利的“王”字毕竟尚未落到它的额头上,但逐利的本性是不允许它哪怕只是短暂地合上那张血盆大口的,也更没有能够等到自己额头上刻下“王”字那一天的耐性,于是便最直接地采取以利换利、以小利换大利的手段,通过购买权利的游戏来博取自己最大的利益了。
如此,在同一杆衡量高低的物质化了的价值标尺之下,一种以追求能够迎合这样的标尺的自我价值为目的的互通有无的交易达成了!
如此,一张成批滋生“大虫”进而造成“大虫”泛滥成患的温床形成了!
如此,一个洞穿了道德底线的各显神通疯狂敛财的过渡时代开始了!
这里,之所以称那是一个过渡时代的开始,是因为于“无形”怪兽而言,那也仅是以先有的生态环境为前提,在其未能甩脱后来者“新客”身份,权利与自己尚存分离之特殊情况下的权宜。“大虫”也好,“虎患”成灾也罢,其实谁人都是难以容忍的,一旦额头上落了“王”字,照例也会杖杀“大虫”,捣毁其滋生的温床无疑。
随后那将是另一番生态平衡状态!
故此,人们或该有这样的清醒意识:所谓碰上一只“大虫”就杖毙一只的做法只是治标而不能治本,是解决不了“虎患”问题的。若想回归该有的生态平衡,其一就是要重塑价值标尺,其二就是要将那“无形”的怪兽圈到笼子里去。也就是直捣黄龙,铲除滋生“大虫”的温床!
说来无论是蚊虫还是“大虫”,在我们所能见的生态链中,确乎是从诞生之日起就再也没有缺席过的,在我们所能预见的未来世界里也该会长久地与我们一同共享着空气。因此,我们所需要的制度藩篱远不是简单地用来圈杀“大虫”的,我们所需要的制度藩篱更重要的是用来铲除滋生“大虫”的温床并不在让它重生的!
若此,纵有蚊虫何来侵扰?纵有“大虫”何来“虎患”?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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